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米歌的伊甸園

2023-04-29 04:44:40黃曉敏
萬松浦 2023年3期
關(guān)鍵詞:皮特菲利普

1

認(rèn)識米歌是在一個初春的午后。

那天我參加完一個研討會,跟嘉賓們一起走出會場。花園里,剛泛青的草坪上浮著白色小花,旁邊的孤挺花正開得紅火。棕櫚樹下,幾條長桌鋪著雪白的臺布,整齊排列的酒杯里跳躍著琥珀色氣泡。

樹下有人朝我走來。陽光透過棕櫚樹的扇形枝葉,射在身影背后,將一張臉隱在黑暗里。只見那影子輕快苗條,兩手各端一杯酒,被風(fēng)吹起的頭發(fā),絲絲縷縷映著金光。

她在我面前站住,笑著遞給我一杯香檳,開口招呼,居然是字正腔圓的中文:“你好,我是米歌?!?/p>

她說自己是比利時弗拉芒人,名叫Mieke Bergkamp,剛從中國回來不久。

“中文名字?我自己取的:白米歌。”她得意地眨了眨眼。

樹蔭擋住了刺眼的陽光,我這才看清,原來米歌的頭發(fā)并不是金色,而且她也已經(jīng)不年輕了。

淺淡的亞麻色長發(fā)在頭頂扎成個丸子,碎發(fā)從兩邊散下,環(huán)著一張白皙的臉。像所有酷愛地中海的北方歐洲人一樣,看來她貪戀沙灘,卻消受不了南方驕陽。不過是四月天,臉頰已被曬得通紅。她笑起來喜歡瞇著眼,額頭和眼角的細(xì)密皺紋便明顯起來,透出一種跟身形截然不同的風(fēng)霜。

“認(rèn)識你真好,我又有機會說中文啦!”

近些年我遇到過不少能說中文的外國人,但是像米歌這樣既流利叉把四聲說得如此標(biāo)準(zhǔn)的卻不多。她告訴我,漢語是在巴黎東方語言學(xué)院學(xué)的,畢業(yè)后去中國工作過?,F(xiàn)在男朋友定居南法,她也跟著來了。

“我真不想離開北京啊,可是菲利普……”米歌眼里掠過一絲惆悵,“現(xiàn)在閑著沒事,郁悶,我想重回大學(xué)讀博士,你覺得怎么樣?”

米歌說,她碩士讀的是藝術(shù)史,兼修漢語,博士題目當(dāng)然也要跟中國有關(guān)。她對宋代繪畫格外感興趣,我便給她推薦了一位歷史系的同事做導(dǎo)師。

從比利時的家鄉(xiāng)小城到布魯塞爾,再到巴黎,到北京,又從北京來到法國南方,米歌顯然不是一個害怕離鄉(xiāng)背井的人。不過法國外省的確閉塞,更何況,他們把家安在了蒙托盧,一個尼斯和普羅旺斯之間的小山村。

從蒙托盧到尼斯,要經(jīng)過一段崎嶇的山道,再上國道和高速公路,車程兩小時,還不算堵車。可不管有課沒課,米歌經(jīng)常來尼斯。各種講座、音樂會和展覽從不錯過,圖書館里也常見到她的身影。其實,在互聯(lián)網(wǎng)如此發(fā)達的今天,圖書館早已不是查找資料的唯一渠道,她完全可以在家寫論文?;蛟S,小山村真的是太寂寞了。

“來尼斯看看海,跟朋友喝杯茶也是好的!”她說。

尼斯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城市,位于阿爾卑斯山和地中海之間,真正平坦的地帶并不多。除了海邊,市內(nèi)的許多區(qū)域都處在丘陵地帶。尼斯大學(xué)的幾個學(xué)院就分布在一片連綿起伏的高地上,遙遙相望。歷史系的地點在社會學(xué)院,跟文學(xué)院隔一個不大不小的山坡,米歌經(jīng)常翻過山坡到我們這邊來??次也贿^是捎帶,更多的是找娜塔莉。娜塔莉在亞洲藝術(shù)博物館工作,由于對中國感興趣,來大學(xué)進修。她倆年齡相仿,又都喜歡藝術(shù),喜歡中國,一拍即合。

文學(xué)院的樓群是二十世紀(jì)中期的建筑,毫無特色,帶著那個年代鋼筋水泥的嚴(yán)酷和簡陋。唯一有些浪漫氣息的是那個居高臨下的咖啡館:露天平臺俯瞰大海,涼風(fēng)習(xí)習(xí),吹來夾著海浪的花香。平臺腳下是連綿的橄欖樹林,半坡綠色煙霧,一路飄向海邊。在這兒喝茶聊天的確愜意。

其實只是她倆在聊。米歌說起她四處游蕩的經(jīng)歷。畢業(yè)后多年沒固定職業(yè),到處旅行,間或打打工,去過西班牙、非洲,后來又去了印度和拉丁美洲。“在中國那幾年,要算我最正式的工作經(jīng)歷了。”

這倆人還真有點像,我邊聽邊想。認(rèn)識娜塔莉不久,我已經(jīng)目睹她換了三次工作。從小報記者、攝影師到雜志的自由撰稿人,都沒超過一年?,F(xiàn)在這份跟中國藝術(shù)有關(guān)的工作,也是她最穩(wěn)定的職業(yè)了。我驚訝地聽到,原來她還有個兒子,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

“我們不常見面的,”娜塔莉輕描淡寫地說,“路克跟我一樣,喜歡獨立自由。他父親?大學(xué)時代的一段沖動嘍……”

單身女人娜塔莉,跟米歌一樣是鍛煉狂。她住在尼斯東部的寶隆坡,出門就是樹林和山坡,每天騎車上上下下,四肢結(jié)實修長,曬成了深深的古銅色。她倆比了一陣胳膊上的肌肉,相約一起爬山游泳做瑜伽,還像少女那樣商量結(jié)伴一起逛商店買衣服。

“如果不是因為菲利普,我才不會來南法呢!”

米歌的話語里帶著抱怨,瞇起的眼睛卻滿含笑意。

認(rèn)識菲利普是在北京。米歌旅游夠了,終于找到一份合心意的工作。她受聘到比利時駐華使館當(dāng)文秘時,菲利普已經(jīng)是資深外交官了。出身貴族的菲利普,才華橫溢,風(fēng)度和能力出眾,待人卻平易隨和,頗受同事們愛戴。除了不懂中文,幾乎可以說完美。作為助手和翻譯,米歌很快被他的魅力折服。

那是一段幸福而痛苦的經(jīng)歷。幸福,因為從事著一份理想工作。米歌漂亮活潑,漢語又好,在北京走街串巷如魚得水,學(xué)書法練武術(shù)嘗美食跳廣場舞,交了無數(shù)朋友,本來沒有痛苦的理由??商煲怆y料,讓她不可救藥地愛上自己的上司。比她大了近二十歲的菲利普,是有婦之夫,他崇尚傳統(tǒng),嚴(yán)于律己,或許對妻子已經(jīng)感情淡漠,或許對米歌的愛并非無動于衷,但也只能熟視無睹。

命運往往捉弄人,有時又會制造意想不到的機會。米歌已經(jīng)立誓終身不嫁,菲利普的妻子卻病逝了。接著,一樁意外的外交事件,使他提前結(jié)束了職業(yè)生涯。米歌雖然難以割舍中國情結(jié),為了愛情也毅然辭職,甚至愿意來到偏僻的小山村……

“等我們安頓好了,請你們來做客呀!”

2

蒙托盧是個中世紀(jì)古鎮(zhèn)。老城中心聳立著古老的教堂,教堂前面的小廣場,梧桐樹影婆娑,就是村鎮(zhèn)的心臟了。圍繞這個心臟,街道如蜘蛛網(wǎng)般向四周散開。彎彎曲曲的街巷,排列著擁擠的房屋,店鋪林立,狹窄逼仄。米歌的家并不在這里。

穿過老城,一條現(xiàn)代化大道將我們引到一片新開的別墅區(qū)。這里地段寬敞,房屋整齊,路邊兩排高大的梧桐,給本來就空曠的街區(qū)更添了一種莊嚴(yán)肅穆。

要說有鄉(xiāng)村氣息,那不過是房前屋后的點綴:幾株花草,一架木車,一盤風(fēng)磨或一剛?cè)站?,還有那些洋溢著田野味道的命名。

這幢別墅也有一個名字:鳶尾園。花體字母,用彩色馬賽克瓷磚嵌在墻上。

園里的花開得正艷,最多的正是鳶尾,花稈挺直,葉子碧綠,花瓣細(xì)長。這種花在尼斯有很多,不足為奇。新奇的是,我以前見到的花一般都是紫藍色,這里的顏色好像挺多……

“鳶尾花的名字Iris,源于希臘語,原為希臘神話中彩虹女神的名字,所以有‘彩虹的寓意。彩虹,本來就應(yīng)該是多彩的嘛!”

說話的是個男子。溫文爾雅的口氣,貴族和外交家的雙重氣質(zhì),不用介紹,大家都猜到他就是菲利普。菲利普身材挺拔,步履矯健,看起來一點也不老,很難讓人想到已經(jīng)是退休的人了。

米歌準(zhǔn)備飯菜的時候,菲利普帶我們參觀花圃,說起鳶尾花如數(shù)家珍。

在希臘神話中,彩虹連接著天和地,彩虹女神伊里斯,就是神和人之間的傳達者,她將人的訴求傳遞給神,也將神的旨意傳遞給人……法國人最喜歡香根鳶尾,因為它的根狀莖可以用來提取香料。古法語中把它叫作“光之花”。

“這些,是最常見的藍鳶尾,俗稱‘藍蝴蝶,你們一定都見過。白色的那些,是來自荷蘭的‘玉魔。這些黃鳶尾,花瓣比較寬,所以叫‘寬裙子。這幾株帶虎紋的,是‘虎皮裙,很特別吧?那是我從比利時移來的新品種?!?/p>

午餐擺在游泳池旁邊。傳統(tǒng)式樣的餐盤有百合花紋飾,花瓶里插著園里新采的花朵……菲利普擺好了閃亮的刀叉,手拿印花的名片簽,認(rèn)真地按照事先寫好的名字,把它們擺在每個座位前:男客女客,中國人歐洲人,中文法文英文,像外交場合一樣面面俱到。

飯桌上,有人問起菲利普的外交生涯。他剛要開口,米歌笑著攔?。骸暗纫幌?!”她小跑著,把主菜和配菜拿上桌,這才坐下,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這些故事,米歌顯然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說??伤恢皇直蹞巫∠掳?,兩眼放光,聽得津津有味。那樣子就像一個愛聽故事的小朋友,搶坐在第一排,生怕漏掉了什么。菲利普從最先任職的歐洲講起,開始是丹麥、芬蘭,然后是非洲的剛果和馬里,亞洲的巴基斯坦、泰國,最后是北京……

“您最喜歡哪個國家?”問話的是一位新疆來的朋友。

“這不好說,但最令人難忘的,是印度和中國。”

米歌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菲利普,聽到說中國,眸子里的笑意更濃了。我想起他們的北京之行:菲利普不過六十,精力充沛,什么原因讓他在生涯幾近頂峰時毅然辭職呢?我心里疑惑的問題,卻被那位新疆朋友大聲問了出來。

“那個啊,”菲利普說,“當(dāng)年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外交事件吧?!?/p>

一切源于他的第一個任職期,那是在比屬剛果。十九世紀(jì)末,剛果成為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二世的私人領(lǐng)地,二十世紀(jì)初才轉(zhuǎn)交給國家。六十年代,剛果要求獨立,更名扎伊爾,在兩國談判中起了決定性作用的,就是年輕的外交官菲利普。他的才華和風(fēng)度,一時被傳為美談。因為這個名聲,多年后,當(dāng)三名比利時人在西奈半島成為巴解組織的人質(zhì)時,代表政府去談判的人選,就落到了菲利普頭上。談判圓滿成功,人質(zhì)安全回家,舉國盛贊,幾乎沒人注意到協(xié)議中那個附加條款。巴解的一名頭目,阿拉法特的親信,想把兒子送到比利時留學(xué),要求特批簽證。事情似乎不大,說不上違反規(guī)定,菲利普沒有拒絕的理由。誰知,此人到了比利時后,卻與恐怖分子有了瓜葛。外交部門撇清一切責(zé)任,將此歸于菲利普的失職。官場炎涼,輿論無情。骨子里的驕傲讓菲利普寧肯遠離職場光環(huán),隱退鄉(xiāng)間。外交生涯戛然而止,他毫不惋惜,甚至還拒絕了應(yīng)得的那份退休金。

當(dāng)然,他有底氣這樣做,也是因為家族背景深遠,財力雄厚。而米歌辭職,雖說并非一時沖動,也給她留下了遺憾。

畢業(yè)后剛步入職場的米歌,沒多久又失去了工作。雖然衣食無憂,但她不甘心每天在游泳池旁邊曬太陽、觀花賞草。她也找過工作,奈何這偏僻地方機會太少。不過初來乍到,日子還是安排得滿滿的。每天聞雞起舞,先打一套太極拳,早餐后練書法,然后閱讀跟論文有關(guān)的書籍和資料。下午出門鍛煉、散步,黃昏時分,在夕陽中做完瑜伽,就到了該準(zhǔn)備晚餐的時候。

那些日子沒見到娜塔莉,后來也不聽米歌提起,更未見她們在一起,我不免有些奇怪。問起米歌,她神色一頓,低頭半晌才答:“我們已經(jīng)不來往了?!?/p>

“沒想到,她會是那樣的人!”米歌抬起頭來,漲紅了臉。

幾星期前她們大吵了一架。法國總統(tǒng)大選在即,作為比利時人,米歌雖然不投票,仍是十分關(guān)注,不顧法國人對此類話題的禁忌,見人就問你投誰的票。得知娜塔莉要給極右派投票,她大吃一驚:“她居然認(rèn)為左派的移民政策過于寬松,對移民待遇太過優(yōu)厚,還說移民分享了法國人的資源……可幫助難民和窮人,不是應(yīng)該的嗎,怎么能連這點互助精神都沒有?”

不久前恨不得勾肩搭背的女伴,就這樣以絕交收場。

也許因為新鮮勁已過,厭倦了奔波,也許是缺了娜塔莉那樣的密友,米歌來尼斯的次數(shù)明顯少了??磥硭呀?jīng)習(xí)慣了寂寞的山村。每天的太極拳、書法、瑜伽雷打不動,午后散步走得更遠,從附近的松林,延伸到林子另一邊的圣十字湖。

“湖上還可以劃船呢!”她在電話里說,不忘像每次一樣慫恿我去做客,“再不來,鳶尾花就要凋謝了!”

可我不但辜負(fù)了夏末的鳶尾,連秋天滿山的毛栗子都錯過了。

3

再去鳶尾園,已經(jīng)過了圣誕節(jié)。地中海岸無嚴(yán)冬,但海拔幾百米的山村畢竟跟海邊不同。一路細(xì)雨,上山后竟變成了雪花。

菲利普往壁爐里扔了幾塊木頭。熊熊爐火暖烘烘的,將室內(nèi)映得通紅,花梨木大桌古色古香,掛彩色小燈籠的圣誕樹散發(fā)著冬日的溫馨。

圍著壁爐,三三兩兩地交談,像散碎的落葉追著秋風(fēng),漸漸匯人以菲利普為中心的傾聽。我無意中瞥見米歌的視線,她臉上的神情讓我有些吃驚。她像以前一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菲利普,但眼光中卻沒有了那種癡迷,笑容心不在焉,甚至……帶著一絲憐憫?

米歌收了收神,微微一笑,走到我身邊坐下。她喝光杯里的酒,拿起酒瓶,將杯子再次斟滿。

“你瞧菲利普,”她低聲笑著說,“講起過去的事總是興致勃勃,可現(xiàn)在哪還有一點激隋。退休了,本來有很多事可以做的,有人請他參與非政府組織的工作,有院校請他開講座,他都沒興趣。我拉他出門鍛煉,他也不去。每天除了看看報,看看電視,就是侍弄那些花……”

我換了個話題,問起她的博士論文。

“我已經(jīng)決定放棄了。讀了干什么呢?難道就為了整天無所事事,享受這個寂靜的天堂?”

隔著桌子,一個年輕人對著米歌舉了舉杯。他膚色黝黑,肌肉強健,大冬天只穿件格子襯衫也沒有冷的樣子。米歌也笑著舉杯,兩人相對一飲而盡。我注意到,這天晚上米歌一直在喝酒,很少吃東西。

“我跟你說過沒有?我現(xiàn)在每天都去圣十字湖劃船,尼古拉是我的教練?!?/p>

她卷起衣袖,一邊對我展示胳膊上的肌肉,一邊得意地朝教練挑了下眉毛。

“當(dāng)然,跟教練沒法比……多虧尼古拉,現(xiàn)在我有了一個新計劃。”

去劃船的時候,他們發(fā)現(xiàn)湖邊有一個竹園。青竹環(huán)繞,翠綠滿園,園子中間還有一所小屋。尼古拉說,竹園屬于區(qū)政府所有,有時免費開放,供游人散步休憩。前幾年,每逢夏季旅游季節(jié),這里會舉行露天音樂會,這幾年倒是沒聽說了……

摸著那些翠竹,米歌想到自己每天臨摹的梅竹菊蘭,忽然萌生出一個念頭:何不開一個兒童課外興趣班,教附近的孩子們學(xué)習(xí)中國書法?“中國詩人說過: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對吧?連尼古拉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興趣班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中國竹園!”

接下來的那段時間,竹園成了米歌最熱衷的話題。尼古拉陪她走訪了那個區(qū)的管理部門,還通過熟人,讓他們?yōu)槊赘璐蜷_那座小屋參觀了一下。小屋長年棄置不用,已經(jīng)破損,只能勉強臨時存放些桌椅。“或許可以跟區(qū)政府商量一下,讓他們出錢裝修,我來義務(wù)教學(xué)!”米歌興致勃勃地說。

她開始向我打聽,怎么訂購中國毛筆和墨錠,小孩子初學(xué)用宣紙是否合適。迫不及待的她,隔幾天就打電話來,恨不得馬上開班??僧?dāng)我終于把找到的信息傳給她時,很久才收到她的回音。

電話中的米歌,聲音快快的。“嗯,給區(qū)政府發(fā)過郵件了,好多次。只有過一次回復(fù),說需要開會研究,就沒下文了。后來?我問過啊,寫郵件,打電話,還專門約了副區(qū)長面談,不過那天他臨時又有事,取消了約會。他們說,現(xiàn)在正是地區(qū)議會選舉時期,什么事都不能決定,要等選舉以后??涩F(xiàn)在選舉不是已經(jīng)完了嗎?還是讓我等,沒別的消息。尼古拉?其實,他也幫不上什么忙……其實,我們已經(jīng)不來往了。”

這段友誼的結(jié)束,原本卻有個美好的起因。劃船教練尼古拉,被米歌忽悠得開始學(xué)打太極拳,雖然并不認(rèn)識漢字,連帶著又對書法有了興趣。米歌書房里那些漢語書,便成了他好奇的對象。最讓他好奇的那本書,上邊畫著許多古怪的符號,幾排橫道,有的連著,有的斷開。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捻起書頁,蘸著吐沫一頁頁翻著。“哈,這個我知道,”突然,半濕的手指頭按住—個半黑半白的圓圈,“陰陽圖對吧?”米歌連忙把書搶過來。這可是她最珍愛的一本《易經(jīng)》?!斑@是太極圖!”她滿腔熱情地開始講解,尼古拉沒昕幾句,便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原來就是一本講算命的書啊,凡是跟算命有關(guān)的全都是扯淡!”他哪里知道,米歌把《易經(jīng)》當(dāng)《圣經(jīng)》一樣崇拜,不能容忍任何褻瀆。聊天變成爭吵,米歌不肯讓步,尼古拉也決不服輸,居然摔門而去。兩人就此斷了往來。

“他啊,就是個頭腦簡單肌肉發(fā)達的孩子。不說了,”米歌話題一轉(zhuǎn),“我找你是想問問,你能不能抽個時間來一趟?我有事請你幫忙?!?/p>

4

進門只見到米歌一人,菲利普不在家。

游泳池旁邊仍舊開滿了花,幾張木椅隨意擺著。米歌端來一個大托盤,上面放著果汁、三明治和一些生菜沙拉。她把托盤放在地上,剛要開口,正房旁邊的小屋里傳來砰的一聲悶響,好像什么器具砸在地上。

“是皮特?!泵赘栊ξ业捏@訝。

那扇小木門被推開,一個瘦得像麻稈兒的男人走了出來。他個子很高,身穿黑色中式對襟上衣,褲子也是黑色的,似乎有些短,赤著腳,露出又瘦又長的腿桿。稀疏的頭發(fā)在腦后扎了一個馬尾。他顯然剛做完運動,額上有細(xì)小的汗珠。

“皮特?!彼麑ξ疑斐鍪?,簡短地說。

皮特就地坐下,褲子卷到膝蓋上,兩腿泡進了游泳池。

“皮特是電腦工程師,剛從布魯塞爾退休,到這里來住一段?!泵赘杼嫠a充道。

“退休了?這么年輕啊。”

他看起來比米歌大不了多少。米歌一邊笑著點頭,一邊遞給我一個盤子。

“不好意思啊,今天沒有肉。皮特吃素,他信佛呢?!?/p>

皮特今年剛滿五十,本來在歐洲公司工作,最近經(jīng)濟不景氣,公司裁人,鼓勵員工自愿提前退休,給出的補償金非常可觀。皮特早厭倦了坐辦公室跟數(shù)據(jù)打交道,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皮特沒碰那些三明治,他只拿了一盤生菜沙拉,喝礦泉水。安靜地吃完,撿起一個蘋果,對我們點點頭,又鉆進了屋里。

我問米歌,到底有什么事要我?guī)兔ΑK疽馕译S她進屋去。

走進屋里,我大吃一驚??蛷d里面目全非,除了那個花梨木大桌仍舊赫然橫在正中,其余的家具都推到了墻角,原來的裝飾和擺設(shè)也大多不見了,顯得空蕩蕩的。書架上的書去了大半,地上放著很多紙箱。

“你們要搬家嗎?”

米歌從紙箱中直起腰來,把臉上的碎發(fā)撩到耳后,指著幾個寫著字的紙箱說:“這幾個箱子都是書,我用不上了,請你幫我轉(zhuǎn)送給大學(xué)的圖書館吧?!?/p>

“這么多書,你都不要了?”

我知道那些書是她多年來收集的,英語的、法語的和中文的都有,其中不乏名版名著,有些如今已經(jīng)不容易找到了。

“不要了!”米歌堅決地說。

“你不打算回來了嗎”

“不回來了。皮特說要去緬甸,那里的人們貧窮,但清心寡欲,心地善良。哎,我還沒去過緬甸呢!”

米歇露出憧憬的神情。旅行、亞洲和新奇經(jīng)歷仿佛已經(jīng)在召喚她,她眼中的那抹亮光,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了。

“皮特和我有個計劃?!彼f。

到了緬甸他們打算先背包旅行,然后找一個合適的地方,用皮特提前退休補償?shù)哪枪P錢,投資一個橡膠園?!白约航?jīng)營橡膠園,一定很有意思!而且,這樣我們還可以幫助當(dāng)?shù)厝烁淖冐毟F生活!”

麻稈兒皮特慢悠悠地晃過來,在米歌的指示下,將東西歸類,又把幾個箱子搬到我的車上。米歌輕快地穿梭在雜物中間,一邊分揀整理,一邊用弗朗德語對皮特發(fā)出各種指令。她指著屋外平臺上的一堆雜物,讓我挑一些能用的拿走。

我看上了一只小花盆,淺橙色的黏土盆,典型的當(dāng)?shù)靥禺a(chǎn),附近村鎮(zhèn)的集市上到處都能看到,但這一只有些獨特,盆口邊沿雕刻的那一圈紋飾,不是本地常見的花卉,居然是中國的富貴不斷頭。旁邊還有一只大花盆,紋飾一模一樣,看起來應(yīng)該是一套,大盆里種著一棵小金橘。

“那,菲利普呢?”

在門口告別時,我猶豫再三,終于問出了這句話。自從看到那些紙箱,這個疑問就一直縈繞在我心里。記得菲利普說過,是打算在蒙托盧度過晚年的。

“他現(xiàn)在去比利時看兒女了?;貋硪院?,他會把房子賣掉,然后在布魯塞爾買一套公寓,跟兒子和女兒生活在一座城市里?!?/p>

米歌走后就沒了消息。或許,他們正行走在深山老林,露宿在偏野鄉(xiāng)村;或許正如他們期望的那樣,遠離現(xiàn)代都市,遠離互聯(lián)網(wǎng)絡(luò),過著世外桃源的生活;又或者,橡膠園的工作緊張忙碌,沒有一刻閑暇……

生活中總會遇到一些人,不經(jīng)意地出現(xiàn)在你身邊,然后便銷聲匿跡了。米歌似乎也如那些人一樣,漸漸淡出了我的視線。可是,每當(dāng)經(jīng)過某處竹園時,我總會想起她。對她來說,竹園計劃已成為過去,橡膠園呢?

懷著好奇,我上網(wǎng)搜了搜緬甸的橡膠園。

“橡膠是緬甸一項重要的工業(yè)原料,素有‘白色的金子之稱。緬甸的傳統(tǒng)橡膠種植區(qū),主要在多雨炎熱的南方,諸如孟邦、德林達依省等。近年來,緬北地區(qū)也開始種植橡膠樹,例如親敦江上游的霍馬林地區(qū)及克欽邦。橡膠產(chǎn)業(yè)長期以來以農(nóng)民們的自發(fā)引種為主,沒有受到政府的重視?!?/p>

克欽邦?這個地名吸引了我的注意。米歌說過,他們打算長住的地方是緬北,那個地區(qū),好像就叫克欽邦,或者是克倫邦?

我曾經(jīng)想象過米歌和皮特的緬甸生活:一幢簡樸的房子,坐落在美麗的橡膠園。白天,他們在園中忙碌,身邊圍著當(dāng)?shù)氐墓娃r(nóng),豐衣足食,笑容滿面;傍晚,橡膠園淋浴著夕陽,在黃昏的靜謐中,他們讀書、寫字、散步、做瑜伽……這伊甸園般的畫面,看來離現(xiàn)實有點遠。

今年以來,橡膠售價持續(xù)下跌,而工錢和運輸費用卻上揚,緬北地區(qū)的橡膠農(nóng)們勞作辛苦,但利潤極低,只是為了橡膠園的長期生存而堅持著。目前,一磅橡膠賣到750緬元,而付給割膠工人的費用就要300緬元。再加上當(dāng)?shù)貨]有收購站,只能送往曼德勒,又增加了一筆運輸費用。此外,由于沒有政府的支持,合法出口很難,有些地區(qū)的橡膠一向是自產(chǎn)自銷,大部分經(jīng)過特定渠道送到中國去,還有些為了賣高價,經(jīng)過泰國走私。不管哪種渠道,都要受到中間經(jīng)紀(jì)商的盤剝或壓價。而對橡膠園主們來說,實際上已經(jīng)幾乎沒有任何利潤了。

5

又是一年冬去春來,校園里的橄欖樹吐出了新葉。一天,我剛下課,走出教學(xué)樓就看見了米歌。她走出樹蔭,陽光把她的亞麻色頭發(fā)映成了金色,讓我想起幾年前的第一次相遇。

她仍然苗條如少女,但身體看起來更加黑瘦硬朗,臉上帶著遠方歸來的滄桑,似乎有些憔悴。腮上的兩塊紅潤更深了,變成了兩坨高原紅。含笑的眼角,皺紋也更多了些。

“我從圖書館里來,”她笑著對我舉起手里的書,翻開扉頁:那上面有她自己的名字和購買日期,“好惋惜,當(dāng)初沒聽你的,送掉了我那些書!”

當(dāng)初那么堅決地離開,發(fā)誓遠離歐洲,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卻又回到這里。不用問也能猜到,緬甸之行不理想。

“是的,橡膠園的計劃泡湯了?!弊诳Х瑞^里,米歌望著大海,眼睛里是坡下橄欖樹的淡綠,“經(jīng)濟不景氣,賺不到錢,雖然說我其實……”

其實,對米歌來說賺錢并不重要,甚至只要不賠錢就可以。她想做點有益的事。她也知道,幫助克欽人脫貧不容易,可沒想到,連讓他們相信自己的好意都不容易。她開出的工資比當(dāng)?shù)毓ゎ^高很多,但膠農(nóng)們并沒如想象的踴躍前來,反而還疑惑,好像覺得天上掉餡餅,那一定就是有毒的。她和皮特兩個歐洲人,對當(dāng)?shù)厍闆r兩眼一抹黑,就算米歌能說一點緬甸語,找運輸公司,找中間商,疏通銷售渠道,處處都是陷阱。而皮特是不會為那些傷腦筋的。

“皮特早就說過,他只負(fù)責(zé)出錢,別的事不管。”

關(guān)于皮特,米歌沒再多說。只說他們分手以后,皮特也離開緬甸,去了老撾。閑云野鶴、信奉佛教的他,或許已經(jīng)超脫到了不牽掛任何事物,但是也能不受任何情感的羈絆嗎?

“那你現(xiàn)在,還是打算留在南法?”

“嗯,我現(xiàn)在跟兩個朋友一起住。他們在瓦爾省的山區(qū)有個農(nóng)莊。啊,離尼斯是更遠了,不過,也更安靜呢!”米歌臉上有了些笑意。

朋友新置的農(nóng)莊,在瓦爾省的邊緣,位于和普羅旺斯的交界地區(qū)。那片山坡,早先是一處自然牧場,每逢放牧季節(jié)到來,便有牧人趕著成群的牛羊來駐扎。自從南法開發(fā)了旅游經(jīng)濟,傳統(tǒng)的農(nóng)牧業(yè)不斷衰退,許多農(nóng)人都改為以旅游為業(yè),草場便少有人問津了。米歌那對朋友買下了其中一塊地,坡上長滿橄欖,園中有座小屋,年久失修,門窗破敗,主體卻是堅實的巖石結(jié)構(gòu)。他們花了近兩年時間,一邊整修復(fù)原,一邊擴建,保留了外貌框架,室內(nèi)改造則是一色現(xiàn)代化。從外表看,巖屋屹立在大自然中,經(jīng)歷了幾個世紀(jì)的風(fēng)雨,仿佛紋絲未動。走進門里,是堪稱頂尖設(shè)計的精致簡居,各種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舒適美觀近于豪華。

在米歌的描繪中,那個橄欖園幾乎就是人間天堂。

山上空氣清新,風(fēng)景美麗,又有地中海得天獨厚的陽光,所以既是夏季牧場,也是冬季牧場。“雖然牧羊人已經(jīng)沒有了,但是我們可以自己養(yǎng)牛養(yǎng)羊啊!”山地石頭多,牧草矮小,比不上法國北方和瑞士的青草肥美,可是有很多菊苣類的小草,牛羊最愛吃,正是這種草料,加上特殊的鹽堿地,使本地產(chǎn)的牛奶和奶酪有了獨一無二的特殊風(fēng)味。

“除了橄欖園,還有個果園呢。櫻桃、蘋果和桃樹,都是原先就有的,我們還新開了一片菜地,現(xiàn)在吃的菜全是自產(chǎn)的,環(huán)保又健康。吃不完就拿到鎮(zhèn)上去賣。我們還打算養(yǎng)雞,養(yǎng)鴨,養(yǎng)羊,還可以自制羊奶酪呢!”

米歌笑得十分自豪,眸子亮晶晶的。我毫不懷疑,朋友們真的很需要她。她拿出一個袋子給我,里面是粉紅色的西紅柿,又大又新鮮。

“牛心番茄,我早晨來之前專門給你摘的。有機會你一定要來看看啊!對了,那兒沒有村子,也沒街名。上了37號省道,往卡斯特萊納方向開,路邊的牌子上就寫著‘橄欖園。”

米歌此后再也沒來過尼斯,但是信息不斷,每次都附有照片,而且隔不多久就有新計劃出籠。

“羊奶酪已經(jīng)開始生產(chǎn)了,附近有不少人來買呢。”

“我去馬賽參加了一個培訓(xùn)班,拿到了新技能的文憑。以后橄欖不光用來榨油了,可以制香皂,還可以做護膚霜。”

“我新開了一塊地,打算種點黃豆,明年磨豆子,做豆腐。”

“今天有顧客來買奶酪,看見我打太極拳了,他們很好奇。我打算開個班,教太極拳,還有八段錦?!?/p>

“朋友開始跟我學(xué)太極拳了,我已經(jīng)有四個學(xué)生了?!?/p>

那些照片上,天高地闊,樹木蔥蘢,遠處海水波光粼粼,近處一群人在山坡上打太極拳,似乎聞得到花草的清香……我也真想去看看了。

櫻桃時節(jié)到來之際,機會突然降臨。因為要去艾克斯大學(xué)開會,而開會地點就在普羅旺斯的省城,回來的途中正好可以拐個彎,上山轉(zhuǎn)一圈,然后再回尼斯。

我興沖沖地告知米歌,卻奇怪地聯(lián)系不到她了。電話沒人接,短信沒人回。直到會議最后一天,我才收到她一封郵件。

米歌說,她已經(jīng)離開橄欖園了,也不會再回去了。沒有解釋原因,只說過一段打電話給我。“不過,你還是可以順路去看看,”她在郵件結(jié)尾時寫道,“我已經(jīng)跟希爾薇打過招呼了。”

初夏的橄欖園,從遠處看去,是兩種不同色調(diào)的組合。上下兩層綠,截然分明:上邊是淡綠的枝葉,像一團團輪廓朦朧的蘑菇,又像飄忽不定的云霧;下邊是青翠欲滴的鮮綠,那是樹下的草地。菊苣到處都是,并不茂盛,頑強地從石縫里鉆出來。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氣味:百里香、迷迭香和薰衣草,只有在普羅旺斯的陽光下才能如此恣意散發(fā)出的芳香。

希爾薇從牛棚走出來。她腰系藍圍裙,腳蹬高筒靴,一副英姿颯爽的模樣。她甩了甩頭發(fā)上沾的幾根干草,利索地扯下手套,伸出手使勁跟我一握。我感覺到她手上的硬繭。

我隨著她在農(nóng)場里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回到店堂,選購了一些奶酪和橄欖油。希爾薇一邊麻利地為我包裝,一邊沖屋外揚起下巴。

“櫻桃你自己去摘吧,挑熟透了的。那邊小屋里有籃子。對,就是蘋果園旁邊那屋子,米歌以前就住那兒?!?/p>

小屋的墻角堆了些籃子、花盆和肥料袋,像個倉庫的樣子。不過,除了這個角落,大半地方跟住人時的布置沒什么兩樣。一架厚重的大木床,床上被單枕頭床罩齊全,桌子上攤著一幅書法,墻上貼著八段錦的掛圖,仿佛主人只是臨時出門,不久就會回來。細(xì)看之下,才會發(fā)現(xiàn)到處都蒙著一層灰塵,隱隱透出人去屋空的凄涼。

希爾薇告訴我,米歌回了比利時,去看望幾年未見的父母。至于以后,誰也不知道以后她有什么打算。

離開橄欖園,我沿著小路下山。在通向高速公路的岔口,我停住了。左邊的路牌,指示著通往蒙托盧的方向。稍事猶豫,我向左拐上了那條路。

正是蒙托盧逢集的日子,古鎮(zhèn)的中心廣場跟以往一樣熱鬧,熙熙攘攘的人群,五顏六色的水果蔬菜,伴著顧客和攤販們的大聲問好和討價還價。穿過市場,人聲遠去,郊外寬敞的別墅區(qū)便愈加顯得空曠和寂靜。

我在鳶尾園門前停下來,街上空無一人。

別墅的門窗緊閉。隔著柵欄,可以望見平臺上堆積了一層落葉,游泳池的水變成了深綠色。臺階上,我沒能帶走的那個黏土大花盆還在,小金橘已經(jīng)枯死了,“卍”字不斷頭的中國雕飾被泥土蓋住,成了斷斷續(xù)續(xù)的花紋。

房前沒有如售的牌子,也不知別墅是否已經(jīng)易主。幾株鳶尾花東倒西歪,殘存的花朵,像孤獨的蝴蝶一樣在風(fēng)中搖曳。

望著那片曾經(jīng)茂盛挺拔的鳶尾,我想起了菲利普曾經(jīng)說過的話。法國人偏愛藍紫色的香根鳶尾,在浪漫的法國人眼里,藍色是“寧靜”和“深邃”的色彩。而在比利時,人們更鐘情黃鳶尾。黃鳶尾代表命運的游離,象征破碎的愛情,還有彩虹一樣短暫易逝的激情。

米歌,你的伊甸園到底在哪里?

(黃曉敏,作家、翻譯家,現(xiàn)居法國)

責(zé)任編輯:王月峰

猜你喜歡
皮特菲利普
格奧爾格·菲利普·泰勒曼及其音樂接受
先來后到
好孩子畫報(2020年3期)2020-05-14 13:42:44
自己的歌
活跳板
好孩子畫報(2019年6期)2019-06-30 01:44:00
開心一刻
初中生(2016年15期)2016-12-23 10:41:25
山寨版“皮特夫婦”失業(yè)
看天下(2016年27期)2016-10-13 17:05:48
大笨熊巴納比
讀者(2013年7期)2013-12-25 02:08:20
大笨熊巴納比
讀者(2013年6期)2013-12-25 02:06:12
黎城县| 兴业县| 邻水| 绵阳市| 洪泽县| 潼南县| 长海县| 台江县| 格尔木市| 阳江市| 武威市| 黎城县| 永和县| 新乡县| 永修县| 蛟河市| 阜新| 贵港市| 宁海县| 汽车| 仁怀市| 田阳县| 齐齐哈尔市| 招远市| 鄂托克前旗| 新闻| 东平县| 峨边| 青阳县| 伊宁县| 福建省| 会理县| 井冈山市| 五家渠市| 安义县| 余庆县| 什邡市| 南川市| 蓝山县| 屏南县| 安泽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