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洋，王 科

(1.沈陽科技學院 黨委組織部，遼寧 沈陽 110170；2.渤海大學 文學院，遼寧 錦州 121013)

好久沒有讀到這樣緊密貼近生活、大膽揭橥時弊、充滿家國情懷、高揚核心價值、呼喚校園清純與人生高尚的優(yōu)秀小說了。這里，我們指的是馬俊彪先生發(fā)表在《北方文學》2023年第3期的中篇小說《我想高尚》。小說通過農民工吳高尚為兒子吳向前擇校的動人故事，多維度地輻射社會現(xiàn)實生活的某些方面，提出了一個令人警醒、發(fā)人深思的社會問題：在步入新時代的今天，應該如何抵御紅塵滾滾、人欲橫流的誘惑，堅守人生的道德底線，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準則，追求校園的清純和人生的高尚？以這個沉重的問題和時代的呼喚作為文本細讀的路標和觀照，我們不能不游走在作家渲染的審美藝術氛圍里，不能不沉浸于小說潛隱的思想正能量中，從而對作品呈現(xiàn)的道德思辨和文化鏡像產(chǎn)生強烈的共鳴，并懷著濃烈的興趣踏入作家營造的文學世界。

一

我們以為，《我想高尚》的深刻之處，在于它對校園頑疾的犀利書寫與尖銳揭示。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jīng)濟發(fā)展很快，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也很快。同時，我國社會正處在思想大活躍、觀念大碰撞、文化大交融的時代，出現(xiàn)了不少問題。其中比較突出的問題就是一些人價值觀缺失，觀念沒有善惡，行為沒有底線……”[1]無疑，這種現(xiàn)象在教育界同樣存在。一直以來，由于多種原因的促動，特別是市場經(jīng)濟的影響，我們的學校改革一度疏離了高尚，甚至出現(xiàn)了諸多商業(yè)化的、光怪陸離的負面現(xiàn)象。對此，領導機關雖然三令五申、規(guī)范指引，出臺了許多文件，制定了不少措施，然而，一些學校依舊故我，落實遲緩，致使學校亂象頻出，廣大群眾無可奈何、心存怨言。作為在校園里執(zhí)教多年的教師作家，馬俊彪先生牢記習近平總書記的教導：“文藝是鑄造靈魂的工程，文藝工作者是靈魂的工程師。好的文藝作品就應該像藍天上的陽光、春季里的清風一樣，能夠啟迪思想、溫潤心靈、陶冶人生，能夠掃除頹廢萎靡之風。”[1]他深知，真實是藝術的生命，優(yōu)秀的小說不應該只是發(fā)揮“美”的作用，盡情為真善美高唱贊歌，還應該勇于擔當“刺”的功能，猛烈鞭撻林林總總的假惡丑現(xiàn)象，掃除生活中的頹廢萎靡之風。愛之越深，責之越切，因此，這位無比熱愛教育事業(yè)的教師作家，懷著強烈的憂患意識，以真誠的家國擔當，檢視校園生活的不良傾向，揮舞人民至上的正義之筆，勇敢地梳理某些偏離教改正道的現(xiàn)狀，痛切地剖露那些久治不愈的頑癥，推出了這部力作，在當下的文壇上發(fā)出了似乎有些另類的呼聲，表現(xiàn)了人民作家與新時代文學均應葆有的歷史責任和崇高使命。解讀這部小說，我們看到，整部作品，章章節(jié)節(jié)洋溢著作家真誠的憂思，字字句句宣泄著作家由衷的激憤：教育擁抱金錢的弊端，他敏銳地發(fā)現(xiàn)和批判；學校向產(chǎn)業(yè)化的演變，他勇敢地揭露和直面；人性異化和師德淪喪，他痛心地描述和慨嘆。小說以主人公吳高尚“我想高尚”而無法高尚，高尚了也不被認同的戲劇經(jīng)歷，觸碰了教育上、社會中、觀念里錯位深層根源，即金錢至上，人欲橫流；高尚被鄙視、被輾軋、被綁架、被泯滅、被顛覆。在作者筆下的這個重點高中里，錢幣開路的潛規(guī)則就已經(jīng)被奉為金科玉律，并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擇校要錢，換座要錢，當干部要錢，資料要錢，校服要錢，補課要錢……錢錢錢，學生有交不完的錢，老師有收不夠的錢。一個本來應該是清純高尚、一片凈土的學校，一個本來應該是傳道授業(yè)解惑、書聲瑯瑯的圣地，竟然蛻變成發(fā)財致富的商業(yè)場，竟然異化為利欲熏心的名利場?？鋸堻c說，杏壇之下，簡直與銅臭熏天的交易市場一般無二了。一些人“什么違反黨紀國法的事情都敢干，什么缺德的勾當都敢做……不講對錯，不問是非，不知美丑……”[1]。小說中，吳高尚為兩萬元的天價擇校費、三千元的資料費絞盡腦汁、耗盡心機，求爺爺告奶奶奶，四處借貸，飽嘗了富人的冷眼和貧瘠的辛酸。而校園的掌權者，則商校勾結，上下串聯(lián)，開發(fā)學區(qū)房產(chǎn)、兜售復習資料，高價校外辦班……用了諸多吸金手段，掏空工薪族的腰包，阻滯草根后代的健康成長，令人觸目驚心！眾所周知，教育宗旨的蛻變，傳統(tǒng)道德的迷失，對于一個民族來說，不啻是貽害千秋的禍端。如果長此以往，培養(yǎng)千百萬理想遠大、道德高尚的四有新人，豈不是癡人說夢嗎！面對金錢至上、道德淪喪，高尚真的成了高尚者的墓志銘的怪現(xiàn)狀，作家以犀利的小說之筆針砭褻瀆高尚的諸多表征，慨嘆中華民族傳統(tǒng)道德的嬗變流失，通過人們見怪不怪習以為常的無道德底線的故事，批判、抨擊、拷問集體無意識、亂象傳遍校園的事實，呼喚校園的清純和情操的高尚回歸，以及道德救贖的施行，發(fā)出了根除教育腐敗、救救孩子的呼聲，彰顯了一位作家的良知和使命，實在是令人點贊、欽敬。作品中，主人公吳高尚在教育淪落面前的兩難心境，對種種丑行的厭惡和屈從，在經(jīng)過道德反思和靈魂自審之后的頓悟，最后實現(xiàn)了道德的涅槃，沖破世俗觀念和層層阻力，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韙”，義無反顧地捐出自己的腎臟，挽救了一個年輕的生命，實現(xiàn)了自己靈魂和生命的大升華，無疑是對這種現(xiàn)象的反撥和指引。而其兒子吳向前對金錢的感悟和那段慷慨激昂的說辭，則是作家的心靈絮語和正義獨白：“你們從小學的是雷鋒，董存瑞、黃繼光、邱少云、劉胡蘭，樹立的理想是當科學家、作家、解放軍、目標是為人民服務，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你再看看我們學的是什么，看的是什么，奮斗目標是什么？就是一切向錢看！我看我們的教育是忘記了初心、責任和使命！”[2](P59)應該說，這些譏刺猥瑣皈依純潔的錚錚話語和高尚行動，豈止是令人敬畏，而是點睛之筆??；這些發(fā)自內心的警句箴言，豈止是擲地有聲，而是潛隱的題旨啊。正如總書記所說，它是校園中的一縷陽光和拂面的春風啊，將猛烈催促校園里的人認真反思、仔細考量和迅速覺醒。

二

我們覺得，《我想高尚》的閃光之處，在于它對人性污濁的精彩描寫與深度開掘。老實說，解讀小說文本，我們的內心始終都在憂郁糾結、五味雜陳之中。我們?yōu)樽骷夷敲瓷羁绦蜗蟮乜坍嬃四切┻h離高尚的、扭曲了的人性而無限悲涼，我們?yōu)樾≌f中那些庸俗的拜金的、同行的眾生相而無地自容。展讀作品，除了這位心地善良淳樸、執(zhí)著努力清純高尚的主人公吳高尚父子之外，小說里的其他人物似乎都是灰色的蕓蕓眾生。那些塑造他們性格的娓娓敘事和悠悠講述，讓我們看到了作家真如當年魯迅刻鏤民族劣根性時那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寫作姿態(tài)。抑或是說，作家始終以力透紙背、蝕骨銷魂般的筆墨，展示被金錢吞噬、污染的靈魂，如：狡黠多詐，出點子辦升學宴，給吳真真提供腎源情報，收取大筆信息費的同鄉(xiāng)工友錢數(shù)多；大包大攬為人拉關系，撈油水，甚至偷偷留下萬元回扣的工長金仁寶；手眼通天，與學校里勾外聯(lián)，牟取建設學區(qū)房的暴利的項目承包人黃老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高尚的救人看作是為金錢的回報，滿身銅臭氣，醉酒獲救的唐老板；知識分子蛻變的典型，平日只知研究家長能力，搜刮學生錢款的班主任蒼茫老師；對錢權無比癡迷、崇尚關系學的高中教導處潘主任；垂簾聽政、隱在幕后、含而不露進行斂財?shù)母咧行ｉL；小氣吝嗇、庸俗不堪的守財奴吳高尚的夫人；堅信金錢萬能，性格復雜的患病學霸家長吳真真?？傊?，這些人幾乎都是孔方兄的虔誠信徒，金錢的忠實崇拜者，蠅營狗茍的可憐人。他們篤信的格言似乎都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們相信金錢能夠擺平一切，認為高尚一錢不值。他們不相信人間還有情操純潔，道德高尚的人，他們將一切高尚行為都褻瀆為自私自利、曲線致富。他們更不相信會有人為了挽救一個陌生學子的生命，而冒著手術的巨大風險，承受健康必然消失的苦痛，無償?shù)鼐璩鲎约簩氋F的腎?？蓢@的是，甚至連那些人民警察也對這種高尚行為大打問號。這些絲絲入扣的描述，形神畢肖，令人感嘆。更讓人悲哀的是，社會的冷漠、鄙視和誤解，竟然使這位捐了腎的“我想高尚”的樸實農民工、八級瓦工吳高尚妻離子散、淪落底層、境況堪憂、前景難測。面對命運的不公，吳高尚能夠做什么呢？他只能扼腕長嘆、仰天哀鳴：我想高尚，也真的高尚了，但誰人相信呢！高尚，怎么這樣難呢！還有他頭腦清醒的兒子，那對當下現(xiàn)象的評說和陳詞，也振聾發(fā)聵，讓人動情。應該說，這不只是對社會道德的質疑、對人性人心的拷問，更是對民族傳統(tǒng)道德的回歸和高揚的期盼，是對構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希望每個人都追求純潔高尚的熱情呼喚和傾力救贖。無疑，吳高尚父子的形象是真實生動的、感人肺腑的、令人敬佩的。在他們的身上，我們看到了中華民族傳統(tǒng)道德的閃光，看到了我們民族和祖國的無限希望。相信，遙望理想的星光，憧憬詩和遠方的吳高尚父子，一定有著美好的未來和無上的榮光。

三

我們認為，《我想高尚》的魅人之處，在于它對校園小說的敘事革新與詩性建構。展讀小說，我們看到，它沒有編織一般校園文學青睞的少男少女的朦朧初戀，跌宕起伏的勵志故事，芳華迷人的課外生活，而是書寫了一個極其重大的題材——在市場經(jīng)濟大潮中，教育改革向何處去。尤為值得重視的是，作家以中篇小說的體式和中篇小說的容量涵納了非常深廣的內容，回答了當下大眾關注的、政府重視的、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關乎和昭示著我們國家和民族的發(fā)展走向，這個沉甸甸的大主題。作家以此為基點、作內核，通過我們身邊發(fā)生的司空見慣的校園故事，追求對中篇小說的整體超越，即歷史的深度，時代的特色，生活的真實，主題的尖銳。毫不過譽地說，從這個層面衡估，它非常類似于上世紀一度風行和時髦的問題小說、新寫實小說。作品視域之寬闊、手法之嫻熟，故事之曲折，形象之鮮明，完全可以比肩于一部小長篇。眾所周知，“長篇小說能夠全面系統(tǒng)地大容量地描繪生活畫卷，短篇小說能夠快速地反映當下生活中發(fā)生的事件，甚至用形象的方式詮釋生活，這便使得它們成為文學的寵兒，而中篇小說既無由成為史詩，又不能及時反映現(xiàn)實，因此便不被人們所重視?！盵3](P78)一花一葉可知秋，小窗口能見大世界，馬俊彪的這部中篇小說，無論是從思想內容上評判，還是從藝術實驗上透析，都不啻是對傳統(tǒng)中篇小說的探險革新。作家調動自己的生活積累和藝術儲備，將平淡無奇的校園敘事與廣闊無垠的社會生活緊緊地勾連在一起，使之表現(xiàn)了時代風云激蕩下的復雜情愫與高尚的家國情懷，從而將這一書寫領域升華到了可貴的藝術高端。就是說，作家在重建校園敘事主題的內核宗旨上，在抒發(fā)當下社會反思與熱點評估上，取得了可喜的成績。整個作品，故事講述有聲有色，主題指向鮮明正確，情節(jié)結構堅實靈動。作為小說的敘述主線，擇校上學的情節(jié)引線，貫穿始終，紅線串珠般地串聯(lián)起校內校外、家里家外，上上下下、方方面面，茫茫人海、各色人等，在幽默調侃、亦莊亦諧的敘事過程中，講述了一樁樁、一件件令人啼笑皆非、匪夷所思而又真實生動的社會傳奇，塑造了一個個血肉豐滿、各具特質的人物形象，寄寓了作家深沉的哲理思索和高尚的人生理想。小說框架堅實，情節(jié)鮮活，波波相連，環(huán)環(huán)相扣，故事性極強，讀之情難忍俊，掩卷回味無窮。比如，由孩子差兩分沒有能夠考上重點高中的主線，引出家庭的大震蕩，作出不惜一切找關系擇校的鄭重決定，由包工隊工長金仁寶牽引出重點高中教導主任潘主任、房產(chǎn)開發(fā)商黃老板兩個人物，由夤夜救助路邊醉鬼實際是全市首富唐老板，引出感恩和報答、真情和金錢的悖論沖突，由回老家省親被人承包舉辦升學宴，引出對農村社會風氣人際關系畸變的展示，所有這些，將吳真真設計認干哥，吳向前實名舉報蒼茫老師，吳高尚大義凜然捐腎等故事有機地連接、整合在一起，一氣呵成，通過不同的視角和方式呈現(xiàn)給讀者，實現(xiàn)了故事趣味性和視域多元性的完美結合。小說是語言的藝術。馬俊彪的這部中篇小說，語言個性較強，通俗流暢，尤其是那種冷幽默的東北方言土語，不但具有極其濃郁的鄉(xiāng)土地域特色，還能給人以極大的審美愉悅感。小說故事都是通過我的話語和口吻來敘事的。那發(fā)生在校園內外的一個個故事，真實中蘊含虛幻，鄭重中雜糅荒誕，嚴肅中不無調侃，極其耐讀。特別是那些似乎有些荒誕不經(jīng)、黑色幽默的敘述語言，往往使人情難忍俊，讓讀者在開顏一笑或苦澀酸辛中受到啟迪和震撼。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廣大文藝工作者要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旗幟，充分認識肩上的責任，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生動活潑活靈活現(xiàn)地體現(xiàn)在文藝創(chuàng)作之中，用栩栩如生的作品形象地告訴人們什么是應該肯定和贊揚的，什么是必須反對和否定的，做到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盵1]應該說，馬俊彪先生的小說就是踐行總書記指示，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好作品。這里，我們衷心祝愿他在今后的創(chuàng)作道路上為人民、為新時代奉獻更多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