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秦，周小力

（廣西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0）

1840年鴉片戰(zhàn)爭以后，中國被西方的堅船利炮轟開了國門。面對亡國滅種的危機，為了探尋救國的路徑，中國的先進分子開始向西方學習，從“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洋務運動，到“變法圖強”的戊戌變法，再到“驅(qū)除韃虜，恢復中華，創(chuàng)立民國，平均地權”的辛亥革命，這些嘗試最終都以失敗而告終。尤其是結束了中國兩千多年封建帝制的辛亥革命的最終失敗，使中國的先進分子明白資本主義制度無法救中國于水火之中。徘徊彷徨之際，中國先進分子的目光被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所吸引，特別是李大釗從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中看到了中國重生的曙光，他在深入研究中積極介紹、宣傳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學說，用科學社會主義思想指導中國的革命實踐。

一、以報紙刊物為載體宣傳科學社會主義思想

近代由于國門被打開，西方文化不斷傳入中國，東西方文化展開激烈的交鋒。就新文化運動的興起而言，西方文化在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作用既是“入侵者”也是“啟蒙教師”。在新文化運動中，雖然運動的領導者一致宣揚“德先生”“賽先生”，摒棄儒家舊文學、崇尚新文學，但在運動初期他們的具體思想?yún)s有所不同。受法國大革命思潮的影響，陳獨秀在對待本土文化和外來文化的關系上較為激進，他認為二者的根本性質(zhì)相反，“若南北之不相并，水火之不相容也”［1］。也就是說，中外文化只能是對立的關系，要實現(xiàn)新文化的崛起，就必須以西方“新”文化取代中國的“舊”文化。與此相反，主張調(diào)和中外文化的李大釗認為，俄國具有連接本國文化和外國文化的傳統(tǒng)，并且作為一個農(nóng)奴制發(fā)達的國家，俄國的階級文化與中國相類似。同時，李大釗認為俄國社會主義革命是世界社會革命的新形式。因此，在新文化運動中，李大釗在深入研究社會主義思想的基礎上以多個刊物為主要陣地積極介紹、宣傳社會主義，向廣大民眾闡釋科學社會主義思想。

（一）以《言治》為學理探討的載體

《言治》是北洋法政學會1913年4月創(chuàng)辦的月刊，同年11月?？?，1917年恢復運行并改為季刊，李大釗是該刊編輯部的主要成員。與其名稱相一致，《言治》主要發(fā)表關于治理國家的言論。李大釗在此刊物上發(fā)表了《隱憂篇》和《大哀篇》，闡述當時國家和民族的實際狀況，抨擊北洋軍閥的種種不堪，揭露近代中國社會的黑暗，表達了對當時社會制度的失望。俄國二月革命于1917年3月爆發(fā)，李大釗根據(jù)俄國的變化，寫下了《俄國革命之遠因近因》和《俄國大革命之影響》。之后，他又寫了數(shù)篇文章對歐洲各國的社會黨進行比較分析和研究。這一時期，雖然李大釗還是從資產(chǎn)階級民主主義的視角對俄國社會主義革命進行分析的，但是這已經(jīng)表明他開始嘗試以社會主義的立場去思考社會問題。1917年11月俄國十月革命爆發(fā)，李大釗對俄國革命進行深入分析，半年后在《言治》上發(fā)表了《法俄革命之比較觀》。文章指出：“俄羅斯之革命是二十世紀初期之革命，是立于社會主義上之革命，是社會的革命而并著世界的革命之采色者也?！保?］330該文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播的開篇之作，標志著李大釗由資產(chǎn)階級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的轉(zhuǎn)變。

（二）以《新青年》為主要宣傳載體

20世紀初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展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的力量，這促使李大釗開始初步運用科學社會主義理論分析中國當時的社會問題。1918年11月，《新青年》第5卷第5號上發(fā)表了李大釗《庶民的勝利》和《Bolshevism的勝利》兩篇文章。這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開始傳播的標志，是中國最早用馬克思主義觀念謳歌十月革命的文章?！禕olshevism的勝利》指出，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勝利的真正原因，是德國的軍國主義被俄國的社會主義戰(zhàn)勝了。除了歡呼社會主義的勝利，文章還指出世界歷史進入了社會主義革命的新時代，“試看將來的環(huán)球，必是赤旗的世界”［2］367。中國人民只有走十月革命的道路，才能使黑暗的中國重見光明。1919年2月李大釗發(fā)表《戰(zhàn)后之婦人問題》，論證婦女參政議政的可行性和合理性，指出婦女應當享受同男子一樣的參政權，這表明李大釗開始運用社會主義觀點對中國現(xiàn)代社會轉(zhuǎn)型的問題進行思考。

1919月10月，為了更系統(tǒng)地宣傳科學社會主義思想，李大釗把《新青年》第6卷第5號定為“馬克思主義專號”，并在此發(fā)表了《我的馬克思主義觀》。這篇文章的發(fā)表，標志著李大釗的社會主義觀正式確立。李大釗在文中提出馬克思的社會主義理論大致分為3個部分：一是關于過去的理論（社會組織進化論），二是關于現(xiàn)在的理論（資本主義經(jīng)濟論），三是關于將來的理論（社會民主主義）。李大釗還指出：“離了他的特有的史觀，去考他的社會主義，簡直的是不可能。 ”［3］5這就是說，按照馬克思的社會主義理論，只有對過去進行分析找出現(xiàn)存社會組織從何而來，進而解剖資本主義的經(jīng)濟現(xiàn)狀，才能找到未來實現(xiàn)社會主義的途徑。

（三）將《晨報副刊》等作為第二宣傳載體

《新青年》創(chuàng)刊后在社會上引起巨大的文化風潮。為了擴大科學社會主義思想對進步青年的影響，在堅守《新青年》這一宣傳陣地的同時，李大釗又開設《晨報副刊》進一步對知識青年進行科學社會主義思想的宣傳。李大釗1921年12月在《晨報副刊》上發(fā)表了《由平民政治到工人政治》。李大釗在文中指出：“德謨克拉西與社會主義，在精神上亦復相同。真正的徳謨克拉西，其目的在廢除統(tǒng)治與屈服的關系，在打破擅用他人一如器物的制度。而社會主義的目的，亦是這樣?！保?］他認為社會主義的國家是民主法治的國家，集體公有并不會限制民主與自由，反而能使民主自由得以真正實現(xiàn)，并且每個人都可以得到全面的發(fā)展。1922年5月6日，李大釗在《晨報副刊》專論欄目發(fā)表了《馬克思與第一國際》。1922年11月7日，他在《晨報副刊》俄國革命紀念欄目發(fā)表了《十月革命與中國人民》。為了提高工人覺悟，在李大釗的幫助下，《晨報副刊》推出勞動節(jié)紀念專欄。1922年和1923年的5月1日，李大釗在《晨報副刊》上分別發(fā)表了《五一紀念日對于現(xiàn)在中國勞動界的意義》《工人國際運動略史》兩篇文章。

與《新青年》和《晨報副刊》相互補充，1918年12月創(chuàng)辦于北京的《每周評論》也是李大釗宣傳科學社會主義的重要報刊。針對胡適發(fā)表的 《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李大釗1919年8月在《每周評論》上發(fā)表《再論問題與主義》進行批駁，糾正胡適“科學實驗室的態(tài)度”。李大釗認為：“一個社會主義者，為使他的主義在世界上發(fā)生一些影響，必須要研究怎么可以把他的理想盡量應用于環(huán)繞著他的實境。 ”［3］511922年11月，北京大學《社會科學季刊》創(chuàng)刊，李大釗在該刊上發(fā)表文章幫助傾向社會主義的進步分子認清社會主義同資本主義以及科學社會主義同資產(chǎn)階級、小資產(chǎn)階級社會主義流派的區(qū)別，使他們進一步了解和認識社會主義理論。

二、以高校為陣地培養(yǎng)馬克思主義者

在新文化運動中，青年學生迅速成為中國社會中最為活躍的力量。李大釗認為，青年團體是國家和民族振興的關鍵，只有采取多種形式對青年學生進行馬克思主義教育，才能影響和推動這一批青年走社會主義道路。

（一）打造中國第一所現(xiàn)代圖書館

1918年在好友章士釗的推薦下，李大釗獲得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的認可并被聘為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在任職的五年間，李大釗對北京大學圖書館進行了一系列改革，發(fā)揮圖書館的宣傳教育作用，從而使北京大學圖書館成為近代中國第一所通過書刊著作宣傳馬克思主義的圖書館。在新文化運動中，北京大學圖書館是中國傳播馬克思主義的源頭之一。僅李大釗任職的頭兩年，北京大學圖書館就引進馬克思列寧主義原著以及相關傳記15種，例如《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導言》、德文版《雇傭勞動與資本》、英文版《共產(chǎn)黨宣言》、德文版《反杜林論》、英文版《國家與革命》等。此外，為了幫助學生更加準確地了解科學社會主義，李大釗還引進了當時廣義上的社會主義，包括無政府主義、基爾特社會主義、費邊主義等圖書15種。俄國十月革命引起了李大釗的關注，因此他也非常重視引進有關俄國革命的書籍。

除了引進圖書，李大釗還向圖書館捐贈400多本進步書刊。為了引導讀者的閱讀方向，他通過《北京大學日刊》發(fā)布最新的馬克思主義書籍信息，并在圖書館開設了專門的馬克思主義圖書閱覽室。同時，對于老師和進步學生所提出的關于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問題，李大釗總是耐心地運用所學的最新思想進行解答，從而推動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有效傳播。在李大釗的影響下，毛澤東、鄧中夏等人轉(zhuǎn)變?yōu)閳远ǖ鸟R克思主義者，后來成為中國革命事業(yè)的骨干力量。

（二）開設高校馬列主義課程

新文化運動興起以后，各種新思潮不斷涌現(xiàn)，社會盛行“議論”之風。李大釗認為要完整地把握馬克思主義，不僅要“議論”而且要“講學”，必須培養(yǎng)進行相關研究的專門人才。1920年7月，李大釗任北京大學政治系教授，通過課堂給青年學生介紹馬克思主義思想。李大釗在北大開設的關于社會主義的課程有“社會主義史”“社會主義與社會運動”等。在課堂講授中，李大釗闡述“社會主義”的概念，引導學生討論當時流行的各種社會主義思潮并且對其錯誤之處加以批駁。他強調(diào)要實現(xiàn)中國的社會主義，無產(chǎn)階級專政是必不可少的。同時，李大釗還開設了“唯物史觀研究”“史學思想史”等課程，并且舉辦了“現(xiàn)代政治”講座，以此拓展學生對社會主義思想的理解維度。另外，李大釗還經(jīng)常到其他高校講課，不斷擴展社會主義思想的傳播群體。例如，他在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講授“女權運動史”和“社會學”，鼓舞教育了一代女性，使青年女性通過接觸馬克思列寧主義解放了思想，為中國婦女解放運動作出了很大貢獻。

（三）參與馬克思主義學說社團活動

為了拓寬科學社會主義思想的傳播渠道，豐富青年學生課下學習馬克思主義的形式，李大釗發(fā)起和指導了許多進步社團活動。除了北京大學學生舉辦的社團活動，1919年7月李大釗等人發(fā)起成立了少年中國學會，1920年3月他又發(fā)起成立了馬克思學說研究會。作為當時我國最早系統(tǒng)研究和傳播馬克思主義的團體，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專門成立了“亢慕義齋”收藏馬克思主義圖書，又成立翻譯室大量翻譯外文馬克思主義著作，從而培養(yǎng)了大批人才，為中國共產(chǎn)黨組織的建立和早期發(fā)展作了思想與組織上的準備。1920年11月，李大釗指導成立北京社會主義青年團，組織青年到蘇聯(lián)參觀社會主義的真實生活。當年12月，他成為北大社會主義研究會首批成員，參加了《共產(chǎn)黨宣言》的翻譯工作，并在研究會通過演講對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進行宣傳。除了上述活動，這一時期李大釗主要通過演講、講座、辯論會等形式傳播科學社會主義思想。例如，1922年2～3月，李大釗在“社會主義是否適合于中國”的辯論會上用社會主義必然代替資本主義的原理論證了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轉(zhuǎn)變的必然性［5]。在1922年高校學會聯(lián)合舉辦的“五一”紀念大會和1924年舉行的五一勞動節(jié)紀念大會上，李大釗發(fā)表演說提倡教育與勞動實踐相結合。

三、聯(lián)系工人階級，指導工人運動

隨著中國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工人階級隊伍不斷壯大。李大釗提出除了培養(yǎng)新一代青年馬克思主義者研究科學社會主義，還要發(fā)動工人階級、提高工人的政治覺悟。

（一）深入長辛店鐵路工人指導工人運動

長辛店鐵路工廠自甲午中日戰(zhàn)爭后清政府修筑京漢鐵路時開始運作，是當時中國北方最大的企業(yè)之一，工人數(shù)量達到3000多人。1920年北京共產(chǎn)主義小組成立后，在李大釗的指導下，鄧中夏到洋車工人、印刷工人中體驗生活，對工人生活進行調(diào)查研究并組織工會活動。1920年4月，鄧中夏受命與張國燾深入長辛店鐵路工人開展工作。他們一方面與工人們共同勞動，一方面向工人宣傳馬克思主義思想。當年10月，鄧中夏、張國燾和史文彬一起籌辦勞動補習學校。為籌措辦校經(jīng)費，張國燾發(fā)表了《長辛店工人發(fā)起勞動補習學?！返奈恼拢粲跎鐣e極進行資助。補習學校的教師大多是北京大學的學生，李大釗也時常到學校指導工作。由于課程通俗易懂并且貼近工人的實際生活，補習學校吸引了不少工人到長辛店參觀學習。勞動補習學校培養(yǎng)了一批工人積極分子，逐漸把工人團結起來。1921年5月京漢鐵路長辛店鐵路工人會成立，10月改名為長辛店工人俱樂部，從此掀起了鐵路工人運動，為北方工人運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二）組織馬克思學說研究會成員赴隴海鐵路局開展工人運動

1920年底，在李大釗的倡導下，馬克思學說研究會成員游天洋到河南洛陽隴海鐵路局任職。他經(jīng)常到工人中了解他們的疾苦，同時積極宣傳革命思想。借鑒北京長辛店工人運動的模式，游天洋在河南成立了多個工人組織。為了提高工人們的覺悟，游天洋通過《勞動周刊》《工人周刊》介紹各地工人運動的消息，喚起了工人們的階級意識。1921年10月粵漢鐵路工人罷工的勝利，促使游天洋將工人組織改名為“隴海路工聯(lián)合會”，工會活動由此日益頻繁，工人們?nèi)找婢o密地團結起來。1921年11月20日，隴海路工聯(lián)合會發(fā)動了隴海鐵路總罷工。李大釗在北京召開緊急會議支援此次罷工，派遣羅章龍與游天洋共同指導工人的罷工活動，11月26日罷工取得最終勝利。此后，馬克思關于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理論進一步得到傳播，越來越多的工人組織相信并愿意接受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指導。

四、結語

在傳播科學社會主義思想的過程中，李大釗還在報紙刊物上與當時盛行的各種非社會主義思潮進行論戰(zhàn)，讓青年學生和社會大眾認識到中國不能走改良的、無政府的資本主義道路，社會主義是未來中國的必然選擇，中國應該像俄國十月革命那般由無產(chǎn)階級建立一個社會主義政權。雖然傳播路徑受到時代的限制，但是李大釗用盡一生向各階級傳播科學社會主義思想，啟發(fā)了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chǎn)黨人走出了一條適合中國國情的革命道路，為社會主義制度在中國的建立和發(fā)展奠定了重要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