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漣清
我的這本名為《倥傯集》的小小詩集,似乎也像它的名字一樣,略帶匆忙地奉獻給了讀者。
本人是鐵路工程師,也是鐵路管理人員。向來以半軍事化著稱的鐵路系統(tǒng),就像一把永遠拉開的弓,弦一直繃得緊緊的,雖然有序,但也少有喘息的閑暇。所以有朋友問,你這個工科男、鐵路人,怎么會愛上詩、寫上詩呢?說真的,這句問話我似乎也找不出堂皇的理由作答,如果說有,那就是喜愛。
我出身農家,父親是在私塾中讀孔孟書十余年而又躬耕終生的農民。我記得自己六七歲時,家里還堆著不少書籍。上小學時,那薄薄的課本不能滿足我的讀書欲望,我就去翻那些線裝書“充饑”。后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家里那一大堆線裝書連同一些字畫都被燒掉了。我被迫中斷初中學習回鄉(xiāng),在學稼之余,只能找到什么書就讀什么書。記得鄰居家有一本中醫(yī)著作《湯頭歌訣》,我也借來熟背了不少頁。后來條件好了一點,書也多了,這漸漸地滿足了我日益增長的讀書欲望。
我真正喜歡上詩歌是念高中的時候。語文老師不僅書法水平高,而且博學,同學們都喜歡聽他講課。他并沒有教學生們如何寫詩歌,但每當聽他似乎把整個身心都沉浸在詩意中的吟誦時,我也深深地受到了詩的美的感染。我開始嘗試著寫詩。記得我曾寫過一首《題北京猿人頭像》:“……你要說什么,嘴巴都努著?你在想什么,眉毛還擰著?你的眼睛往前看著、看著,我想問問您——您是否看到五十萬年后的世界和中國?”語文老師大大地鼓勵了一番,我的興致更高了。但后來上大學、參加工作,幾年時間里,幾乎沒有寫過詩,學習、工作任務繁重是一個原因,而更主要的是我陷入迷茫,漸漸地不太喜歡也寫不好新體詩,想寫又寫不好格律詩。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改革新風吹遍中國的每個角落,也把世世代代與土地膠著在一起的農民吹出了村落,吹送到沿海城市的工廠。我難忘在風雪交加、天寒地凍的“春運”期間,大批的農民工背著蛇皮袋出行或歸家;簡陋狹小的候車廳容不下多少旅客,人們腳下踩著泥濘排隊,在風雪里被凍得抖瑟……這些都使我心潮難平,總想寫點什么以表達心情感受。我試著寫了一些詩,但基本都是隨手寫在紙片上,卻也積攢了不少紙片,后來工作調動,輾轉幾次搬家,竟不知弄丟在哪里了。我想,要作為“詩”,那大抵是不足惜的,因為我自認為寫得并不好;但作為一個個記載人生中歷史場景的片段,一個個思想火花燃放的鏡頭,丟失了還是很有遺憾的。再后來,在鐵路大建設、高鐵時代、對外交往以及社會宏大的改革開放進步的潮流中,我作為親歷者,隨時記下一些片段,日漸增積,倒也又寫了不少。
重啟我寫詩的欲望是有機會、有條件大量閱讀唐詩宋詞,并深深地受其熏陶和感染。唐詩宋詞的優(yōu)美音韻、深邃意境、嚴謹遣字、充分洗煉,使我贊嘆不已,心馳手癢。2011年退出一線工作后,我更多地貼近社會現(xiàn)實生活,較系統(tǒng)地讀了古今諸多詩學名家的學術著作,獲得感巨大。這種感受,我曾在《寫詩十年》一詩中表達體會:“埋根十載未蟠枝,迸發(fā)一朝展縱姿。聞奏仙歌人不見,只緣窗紙洞戳遲。”我自覺得由一個雖喜歡寫詩但卻習慣于隨興寫來、信手丟去,不太懂、又不太在乎格律詩規(guī)則要求的莽撞人初步上了路,并悟到一點點個中滋味,心中有時也產生一絲淺薄的竊喜,但又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未入藩籬,何期殿堂!哪有像戳窗戶紙那樣簡單的事情?!那是塊石頭,要經過笨笨的磨礪。
袁枚提倡詩須有言外之意,但為詩要有真性情,“格律不在性情外”。我在《詩悟四首》組詩中也表達了自己頗為矛盾的心緒。自忖己詩,情感尚真,假吟幾無;直白者多,弦外之音少,有些頗似日記。我想也只能如此水平了,留待讀者批評指正或嗤然一笑。
出這個集子,自所存的近500首詩中選出若干可能尚堪卒讀者,時間大體始于2000年,止于2021年底,按類大致分家國情懷、懷古言志、鐵路情愫、田園逸游、酬友唱和、即景雜感等版塊。本詩集以近體詩為主,也有少量的古體詩、長排律,總計230篇。絕大多數(shù)都較為直白,所以注釋也盡量簡潔。
(源自《<倥傯集>后記》,有刪節(jié))
責編:潘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