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人鋒

(湖南女子學院 女性研究中心,湖南 長沙 410004)

近代湖南世家中文學女性群體規(guī)模較大的有郭汪璨、周系輿、左宗棠、李星沅和曾國藩家族,這些文學女性的作品題材多樣,具有比較鮮明的特征,她們的創(chuàng)作具有個人、文學和學術(shù)意義。

一、世家中文學女性的創(chuàng)作內(nèi)容

世家中文學女性的創(chuàng)作內(nèi)容豐富,如寫景詠物、思親懷人、憑吊親人、贈答送別、題詠詩畫、詠史懷古等,亦有反映農(nóng)事、羈旅行役、關(guān)心時事之作。

(一)寫景詠物

古代有文化能詩文的女性多為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受當時女性觀念的制約,她們的社會交往和生活空間有限,而四季輪轉(zhuǎn)、時序變化是人人都能感受到的,而且季節(jié)更替導致景物變化能引發(fā)她們對生命的感悟,因此寫景詠物是她們創(chuàng)作的重要題材,以此抒發(fā)對人生的思考。

郭步韞備嘗人生痛苦,她的一些詩作以寫景來抒情,如《早春》:“遲步園中始覺春,閑階雪后迥無塵。初滋草色青猶淺,乍長胎痕綠未勻。歲月自傷愁里過,風光漫向眼前新。憑欄細念浮生事,離合悲歡一夢身?！贝荷踔?詩人卻滿腹傷愁。同時郭步韞很堅強,常以松、梅、菊自比,在詠物中超脫苦難,如《老松》:“得氣孤生碧澗外,聳枝欲入層云端。貞心不識風霜厲,一任朝朝是歲寒。”她勉勵自己不管生活多磨難也決不沉淪。郭友蘭因丈夫早逝無奈回娘家居住,過著辛勞的生活,但是她很堅強,對寒冬盛開的梅花情有獨鐘,如《梅花月》:“禁鼓初敲暮色昏,亭亭素影恰當門。庭前一片迷離境,知是花魂是月魂。”雖然生活艱辛她仍然能夠發(fā)現(xiàn)并且享受生活情趣,顯示詩人堅毅的品質(zhì)。王慈云通過寫景表達對生活的熱愛,如《野望》:“川原時極目,野興自紛紛。碧樹忽黃葉,青山猶白云。漁人歸夕徑,稚子候斜曛。不盡長吟趣,遙空過雁群。”周詒蘩筆下的景多為秋冬之景且境界憂戚,如《鷓鴣天·秋日》《西江月·殘柳》,這與她悲苦的人生經(jīng)歷有關(guān)。

(二)思親懷人

思親懷人是傳統(tǒng)女性文學創(chuàng)作的永恒主題,出嫁使她們遠離父母兄弟姊妹,出嫁后基本固守家庭,丈夫和兒孫外出做官或求學又使她們與夫家的親人分離,因此常在作品中抒發(fā)思親之情。

世家女子所思之親一是丈夫。如郭佩蘭“三年離緒憑鄉(xiāng)夢,千里音書托塞鴻。屈指重陽秋又晚,黃華開遍短籬東”(《秋夜》)。思念正在衡陽的丈夫。李星沅在外做官,郭潤玉十分掛念,常寫詩寄懷,如《寄石梧川東》:“鏡月照高樓,良人賦遠游。正襟私下拜,細語別離愁。入夜寒威重,客中應(yīng)未眠。相思無限意,飛夢到東川?！弊笞谔脑谕庾龉?周詒端寫了很多詩,從對方角度抒發(fā)思夫之情,如《聞雁》:“何處隨陽雁,空山獨夜聲。關(guān)河正搖落,風雨助凄清。聽入深閨靜,愁從別浦生。他鄉(xiāng)未歸客,應(yīng)動故園情?！鳖愃频淖髌愤€有周詒蘩《贈外》《秋日得外書卻寄》、左孝瑜《寄外》、周傳鏡《夫子久客岳陽卻寄》等。男主外女主內(nèi)的性別分工制度往往造成夫妻分別,為了表達或緩解思夫之情,世家女性付諸文學創(chuàng)作。

二是兒女。郭步韞的兒子迫于生計,常年在外奔波,她寫了許多思念兒子的詩,如《小松題蓮兒便面》《聞雁憶蓮兒》等,其《歲暮望蓮兒》“朝朝寂寞守孤帷,兒在天涯歸未歸。湘浦水寒魚伏早,洞庭風冷雁來稀。遙憐逆旅思親意,應(yīng)逐長空朔雪飛。歲序已殘還不至,白頭吟望幾沾衣”,表達了濃濃的母愛和對兒子深切的思念之情。

三是兄弟姊妹。郭佩蘭寄懷遠在秦中的兄長,“離情倍覺中年切,骨肉翻因遠宦疏。見說官僚多暇日,庾樓清詠樂如何”(《得云麓兄陜西書卻寄》)。郭漱玉寄懷姊妹:“鄉(xiāng)夢燈前繡,歸心江上舟。雁聲聽不得,寒露滿汀州”(《夜坐懷諸妹》)。郭潤玉思念姐姐郭漱玉寫有《冬夜寄懷六芳姊》:“寒漏迢迢靜夜聞,繡帷深坐有香熏。相思不隔江南路,空折梅花一寄居?！蓖趵^藻思念郭潤玉寫下:“而今空悵望,離思滿柴扉”(《見梅花初開有懷郭笙愉姊》)。

周家和左家的女性交往甚密,感情深厚,左孝琪終身未婚,出嫁的姊妹多有寄懷她的詩作,如左孝瑜《寄靜齋妹》、左孝琳《寄靜齋姊》、周翼杶《寄靜齋姐》等。楊書惠與郭秉慧結(jié)下深摯情誼:“我欲發(fā)高詠,惜哉無知音。矯首望明月,應(yīng)知共此心”(《秋夜寄懷郭智珠表弟婦》)。表明她們因詩為友。郭筠《憶舜林滿妹》、曾紀耀《聞蟬憶伯兄二弟》等均表達對兄弟姊妹的思念之情。

(三)憑吊親人

世家女性建立深厚感情的對象主要是親人,因此親人的離世使她們無比悲痛,將對親人的不舍和悲痛之情訴諸創(chuàng)作中。

她們憑吊的親人一是丈夫兒女。如周翼杶丈夫英年早逝,她寫了很多悼念詩,《感事追悼壽芝夫子》一組十首詩,《春日歸寧感憶壽芝夫子》《憶秦娥·上壽芝外子墓》等,抒發(fā)孤單悲傷之情。李星池的丈夫因病早逝,她悲痛寫下一組詩《哭先夫子》。劉鑒在曾紀官病逝后作《元山展墓志慟》。郭步韞的女兒邵文秀正值青春忽然病逝,她寫了多首詩抒發(fā)心中的悲痛,如:“泉路冥冥見面難,幾回憶汝淚闌干?！?《哭女文秀》)周詒蘩經(jīng)歷多位親人的離世,她的《哭三男起毅》《春日憶起毅》《庚申清明悼念起毅》《哭孟翔侄》《百字令·挽孟翔侄》《沁園春·哭汝充大兄》等詩詞,感慨人生無常。

二是父母兄妹。左孝瑜對自己未見母親最后一面抱憾終身,“孤燈相對夜三更,一面無緣痛此生”(《舟中哭母》)。左孝琪的《辛末清明憶母妹》《秋夜獨酌憶少華妹》,懷念母親和妹妹左孝嬪。李楣《病中夢先母醒而作此》:“一回追憶一傷心,泉路茫茫那可尋。恨殺曉雞驚夢醒,萬行清淚濕香衾?！睂δ赣H的去世無比悲痛,讀來令人潸然淚下。

(四)贈答送別

世家女性的贈答送別之作大多是寫給兄弟姊妹的,因為兄弟姊妹出生成長在同一個家庭、同一個家族,具有共同的生活經(jīng)歷,結(jié)下了深厚的情誼,如果長時間不見面,她們會互相思念,如果聚后分離,她們會無比感傷,這時惟有寫下贈答詩、送別詩,抒發(fā)對兄弟姊妹的思念之情和惜別之情。

郭漱玉《送笙愉妹于歸長沙》送別妹妹郭潤玉,周詒蘩《感憤詩十二首寄筠心大姊》寫給姐姐周詒端,還有周詒挈《和陶兄閑居韻寄仲姊次華》、周翼杶《登岳陽樓送別孟翔大弟》、周翼枃《送別靜齋二姊》、左孝瑸《送別慎娟姊》等,恰如李星池所言,“雖然此別無千里,只恐歸來已隔年。離緒滿腔何處寫,思量惟有借詩傳。”(《留別諸兄妹》)

(五)題詠之作

世家文學女性題詠的對象主要是親友的文作和畫作,表達她們對所題對象的思考和評價,從中可見她們的見解。

周詒蘩的丈夫張聲玠,號衡芷莊人,著《五烈記外集》,周詒端為之寫《題衡芷莊人五烈記外集》,贊揚烈士為國為民的忠義;周詒蘩的《題玉夫外子五烈記外集》贊揚烈士的正氣與膽略,認為他們將永遠被世人記住,“滄海可填名不滅,有人妝合仰遺風?！敝茉r蘩的《題紅薇館遺稿》贊揚郭秉慧的孝道和詩才,“長日深閨奉母儀,簪花妙格寫心詩”,惋惜其年輕早逝。左孝琪的《題亦雅齋遺集》贊揚鄭漱荃的文學才華,“聰明不數(shù)漢文姬,鏤月裁云絕妙辭”;對她的逝去無比惋惜,“問到紅梨山月冷,東風難返萼華魂”。

題畫詩如郭潤玉《題水墨牡丹》:“絳羅四面護芳塵,最好江南二月春。富貴依然仍本色,美人自是素心人。”詩人以牡丹自比,表達自己保持淡泊的心境。周詒端《題陸宙種墨龍圖》寫出龍的雄渾,同時夸贊陸公高超的畫藝:“陸公妙手天下無,閉門作畫雙袖鳥?！敝茉r蘩《題張蕙卿女史墨梅畫冊》其一:“羅浮春盡蝶衣單,香雪霏微夢易闌。欲問姍姍仙珮影,閨中瘦筆見高寒?！睂懗隽藦堔デ渌嬆返母吆迨葜?。左孝琪也有《題張蕙卿女史墨梅畫冊》,可見張蕙卿畫藝之高超。周詒蘩的題畫詩較多,還有《題儀嫥女侄墨梅帳額女史張蕙卿畫》《和松香崖女史自題墨梅畫冊原韻》《索松香崖女史梅花便面》等,由此可見她對繪畫有非凡的鑒賞力。有的題畫詩本身就是一幅畫,如周翼杶《題楚江清曉圖》其一:“萬頃蒼茫殘月墜,晨鐘己動秋江寺。扶桑日出曉帆飛,兩岸寒煙破空翠?！贝嗽姼挥诋嬅娓泻蛣痈?以月落、晨鐘、日升、寒煙四個景象描繪楚江的晨曉。

(六)詠史懷古

世家女子一般都熟讀歷史書籍,對歷史人物、歷史事件有自己的理解,想要表達自己的看法和感慨,對她們而言簡便的方式就是發(fā)而為詩。

郭潤玉《詠古十絕句》分別吟詠西施、息媯、明妃、楊妃、虞姬、趙飛燕、花蕊夫人、壽陽公主、紅拂和綠珠十位女子,頗有獨到見解,如詠西施:“若論吳越成敗事,美人功過只平分。”詠息媯:“十二曲闌都倚遍,淚珠彈上碧桃花?！蹦軌驈呐缘慕嵌瓤创龤v史人物。劉鑒感慨岳飛的遭遇,她的《讀岳武穆傳》:“十二金牌電火馳,黃龍未飲竟旋師。朱仙鎮(zhèn)上同聲淚,五國城中沒齒羈。三字埋冤終古憾,一言叩馬小朝危。湯陰廟貌垂模遠,趙氏何曾有寸基?！北磉_對岳飛的敬仰之情,對他壯志未酬深表遺憾。

世家女性中寫詠史懷古詩較多的是以王慈云為核心的女性群體,這與王慈云的引領(lǐng)有關(guān),她本人寫有不少詠史之作,如《韓蘄王》:“奇功未竟事堪哀,貫索星明志已灰。河洛妖氛休警枕,湖山佳處且街杯。騎驢自適幽人性,射虎誰憐老將才。一德格天君相在,英雄只合隱蓬萊。”陳書良認為“詩人為韓世忠的處境而發(fā)議論,為他因岳飛的死而心灰意冷,畏禍退隱,不能奮起保衛(wèi)趙宋江山,光復中原而感慨,這是前代詩人很少道及的”[1]642。周詒端的《詠史》組詩所詠對象為秦朝到南宋的五十位歷史人物,其《西楚霸王》:“重瞳未欲爭天下,但愿稱雄作盟主。西楚自封惟定霸,中分有約便休兵。好推義帝臨多難,拒使諸侯說不平。漢祖行仁懷眾庶,何如留得一杯羹。”認為項羽從沒有爭奪天下之心,諷刺劉邦的所謂仁義?！绊椨鹞ò灾魇亲?從無爭天下之心,這一見解,到明代才有學者凌稚隆提出,而長期生活在湖湘農(nóng)村,大約并未讀過《史記評林》的周詒端卻看到了這一點,其識見確實不凡?！盵1]644周詒蘩則認為項羽舉棋不定導致虞姬自刎,對虞姬的死深感惋惜,“嘆從容一死縱酬恩,悲何極?！?《滿江紅·虞姬》)她的《詠史》其五:“際會風云起,無雙眾所尊。登壇榮有命,越胯辱何言。一飯且酬德,封王豈負恩。良弓時可棄,勛業(yè)共誰論?！闭J為韓信是知恩圖報之人,不會對劉邦有異心,劉邦不該猜忌他,更不該鳥盡弓藏。

(七)反映農(nóng)事

“到了適婚年齡的女子,即使是精英階層家庭的女兒,都要接受體力勞動的訓練,這有兩個目的:一是用來應(yīng)付寡居或貧窮等可能遭遇的逆境,一是在家中為孩子和奴婢們樹立一個勤勞的榜樣?！盵2]這解釋了世家女性為什么能寫農(nóng)事詩。從目前來看,寫農(nóng)事的主要是周詒端姐妹。

周詒端的《裁衣作》寫縫制衣服的過程。首先取出新絲絹“刀尺自度量”,其次制衣需要“絲痕既正直,線跡亦精詳”,而且“但求勤惰理,不作時世妝”,反映詩人樸實的生活態(tài)度。周詒蘩《飼蠶詩》14 首敘述養(yǎng)蠶的整個過程及養(yǎng)蠶人的辛勞和憂喜。養(yǎng)蠶是忙碌的,“芳菲不暇賞”“未有閑暇時”。養(yǎng)蠶有憂,“余寒時復作,桑葉啟難長?！币灿邢?“今年倍去年,再拜謝神惠。得絲不憂寒,心悅意益銳?！敝茉r挈的農(nóng)事詩書寫農(nóng)民生活的艱辛,如《田家雜興》:“去年苦夏旱,兼尋接秋旸。赤霞燒地來,草木皆焦黃。高田無顆粒,低田亦半傷。農(nóng)夫一何苦,匍匐求上蒼?！奔词癸L調(diào)雨順農(nóng)民也逃不過繁重的苛捐雜稅,“今歲喜逢年,積逋聊可償。瘡痍未盡復,何遽貪膏粱。”她的《采茶詞》《桑剪》《桑梯》,反映茶農(nóng)、桑農(nóng)的辛苦。

(八)羈旅行役

世家中的女子因為其婚姻大多是望族之間的聯(lián)姻,因此所嫁丈夫多為官吏,這使她們有機會隨夫宦游,在游歷過程中詩人將所見所聞所感用文學作品的方式表達出來。

郭潤玉隨丈夫到過不少地方,寫了不少描寫異地風情的詩,境界闊大,氣勢恢宏,如“千里帆飛風正好,一江波靜月初圓”(《舟發(fā)珠江》)。周詒蘩的羈旅行役詩多悲涼感慨,如“南來北去幾經(jīng)年,柁雨帆風意黯然。半載行程江浦客,一湖秋水洞庭船”(《過洞庭》),這或許與她丈夫仕途不順有關(guān)。李楣婚后常隨公公、丈夫到外地,眼界開闊,寫了不少游歷之作,詩境蒼茫,意蘊深厚,如:《裕州道中》:“寒風瑟瑟暮鴉暄,大漠荒涼野色昏。泥滑莫愁行不得,疏林缺處酒旗翻?！睏顣サ男幸墼姎鈩莺甏?畫面壯闊,蒼涼遒勁,如:“九嶷曲折鵑啼苦,麓峰頂上愁云吐。蒼然萬壑怒濤翻,空濛灑作瀟湘雨”(《瀟湘夜雨》)。劉鑒將羈旅行役中的見聞與對歷史的感慨聯(lián)系起來,如:“千古離騷空寫怨,十年舊事怕登樓。靈妃一掬南天淚,贏得斑痕竹上留”(《舟泊洞庭湖聽雨》)。

(九)關(guān)注現(xiàn)實

由于家世的影響,世家女子的視野較開闊,她們不只沉醉在感慨歷史之中,還密切關(guān)注現(xiàn)實,寫下不少作品。

首先關(guān)心百姓的生存。王慈云面對湖北人民的流離失所,寫下“流離自合分饘粥,耕耨還欣有歲功。曾見恩波與安定,憂勤應(yīng)具畫圖中”(《見湖北流民入境鄉(xiāng)里,分明赒,憫而有作》),感慨安定的生活只在圖畫中出現(xiàn),現(xiàn)實生活往往不安定。周詒蘩“從來經(jīng)國先謀食,猶幸編民力可征”(《乙卯孟春感事》其一),描寫動亂經(jīng)年不止,指出治國首先要解決百姓的吃飯問題。

李楣的《望歲行》寫江南連年遭受水災(zāi),百姓流離失所:“哀鴻?quán)秽幻宜?懸耜嗟嘆空仰屋。”西方列強騷擾沿海,江浙陷入戰(zhàn)爭災(zāi)難中,李楣憂心忡忡,寫下《盼浙中消息》,期待“何時戰(zhàn)功成,紅旗楊浦口”。周傳鏡寫了多首反映咸豐與同治期間戰(zhàn)亂導致凄慘景象的詩,如《避兵溈寧寄懷襲芬弟婦》:“動地干戈起,瘡痍滿目悲。羽書紛北走,軍馬盡南馳。月冷元戎幕,風鳴大將旗。天涯當此夜,掻首淚如絲?！泵鎸Ρ瘧K景象,詩人淚如雨下。湖南水災(zāi)頻發(fā),百姓生活貧困,郭筠寫下“否泰自然關(guān)氣數(shù),解危全仗使君謀”(《湖南水災(zāi)飄沒者多感賦》),希望地方官員出臺良策拯救黎民。

其次關(guān)心國家的命運。郭筠《閱申報有感》:“漢使乘槎解組歸,憂國憂民壯心違。烽煙未燼徒申約,劃界難清已失幾。杜老酸吟聊志慨,賈生垂涕事應(yīng)非。和戎稍喜邊防弛,海宇何時泯禍機。”表達詩人對國家的擔憂。此詩作于1884 年,中法戰(zhàn)爭清朝失利之后與法國簽訂了《中法會議簡明條約》,清朝的妥協(xié)助長了侵略者的野心,后來法國果然又對諒山附近的清軍發(fā)動進攻。中法戰(zhàn)爭后南方水師全軍覆沒,詩人憂心忡忡,寫下《感事》。1898 年列強掀起瓜分中國的狂潮,詩人無比悲憤,寫下《有感》。面對內(nèi)憂外患,面對腐敗無能的清政府,詩人賦《湘水謠》,主張學習日本,培養(yǎng)人才,“君不見扶桑東海青年志,學校分科窮力治。人人奮勇儲英才,男女同功參奧義。養(yǎng)成銳氣振環(huán)球,武略文名典章備?！惫捱€寫有《教育歌》,歌頌新式教育,鼓勵年輕人投身教育事業(yè),《漫興》則揭露城市奢靡之風。

劉鑒為中法戰(zhàn)爭中國的慘敗而痛心,對時局深表擔憂,寫下《閱新聞紙有感》,表示“潮海重翻萬頃波,恨無長劍定邊戈?！薄断鎸W報》創(chuàng)刊后,詩人對維新變法充滿希望,支持年青一代講求經(jīng)濟實學,振興國家,寫下《書湘報后》,表示“勤求實力屏浮華,經(jīng)濟文章屬望奢?！鄙扯沓弥袊鴥?nèi)亂攻陷璦琿,入侵東北,大肆屠殺中國人,劉鑒借為陳擷芬《女學報》題詞之機作詩五首,表達悲憤之情:“東望三城困敵氛,驚心又駐沈陽軍。士民感慨悲鋤種,將相徘徊待解紛。十字風行留學會,孤懷雪亮擷芬君。國民分子真無愧,獨恨治絲莫理棼。”劉鑒還有抒發(fā)憂國憂民情感的詞《滿江紅·庚子感事》等。

1938 年曾昭燏在英國聽聞日本在南京大屠殺,悲憤寫下《憶江南》:“當年事,回首一沾襟懷。雨慘風狂春景暮,花飛云散夕陽紅,無限別離心。曾游地,不忍再登臨。畫各祗今成瓦礫,碧波猶自映園林,何處覓知音?！睂液腿嗣裨怆y無比痛心。曾憲楷在讀藝芳女校時,發(fā)起成立麓山消夏詩社,撰寫《麓山消夏詩社公啟》:“遼海烽煙,淞江戰(zhàn)血,驚心凌谷,楚士多悲?！盵3]針對日本侵略者的暴行,期望用詩歌喚醒民眾。

二、世家文學女性的創(chuàng)作特征

雖然世家文學女性的創(chuàng)作不同個體具有不同特征,不同家族的文學女性的創(chuàng)作亦具有不同特色,但是整體而言她們的作品具有共同特征。

(一)作品題材豐富多樣

近代湖南世家女性的創(chuàng)作題材豐富,除了傳統(tǒng)的寫景詠物抒情之作,亦有題詠詩畫、詠史懷古等表達觀點的作品,還有反映農(nóng)事、羈旅行役、關(guān)心時事等反映社會生活和社會情懷的作品。

世家女性的題詠之作不僅為本家族成員的作品而寫,還為家族以外的文人所寫,反映她們的日常交往除了本家族成員,還有家族以外的文人,交友范圍得到擴展。如郭漱玉的《題〈塵奩遺草〉》《題〈湘梅夫人遺草〉》,題詠對象為寧鄉(xiāng)女詩人文先謐、湘潭女詩人王璊。郭潤玉的《題〈湘梅夫人遺集〉》《題〈惲太夫人遺集〉》《題柄桐城姚夫人遺芬冊》,題詠對象分別為王璊;江蘇女詩人惲珠,《國朝閨秀正始集》的編者;安徽女詩人方維儀,著有《清芬閣集》。郭秉慧的《題〈茶香閣遺集〉》題詠對象為寧鄉(xiāng)女詩人黃婉璚。題詠者與被題詠者同為世家女性和文學女性,她們通過閱讀、評論對方的作品來加強了解和聯(lián)系,同時題詠之作還有助于對方作品的傳播,反映近代女性創(chuàng)作自覺意識的增強。當然,世家女性在家族以外交往的文人基本是女性,表明世家女性受制于當時男女不能自由交往的看法,交友范圍沒有突破性別隔離。

世家女性寫作詠史之作,不僅因為她們讀書較多,了解歷史,也是她們表達見解、表達觀點的重要方式。當時的社會沒有女性發(fā)聲的平臺和媒介,女性不能進入公共領(lǐng)域發(fā)表自己的看法,然而當她們了解歷史、熟悉歷史之后,必然會對歷史事件歷史人物形成自己的看法,剛好文學為她們提供了言說的空間和途徑,能夠滿足她們的表達欲望,能夠?qū)崿F(xiàn)她們的話語權(quán)力。正因如此,她們不僅寫作專門的詠史之作,在一些記游和詠物作品中也蘊含著詠史之思。

世家女子反映農(nóng)業(yè)活動和農(nóng)民艱辛的作品,反映在自然災(zāi)害和戰(zhàn)亂之中黎民百姓苦難的作品,是近代湖南世家文學女性關(guān)注社會現(xiàn)實的表現(xiàn)。近代以前的女性寫作此類作品的并不多,即使如蔡文姬的《悲憤詩》,那也是作者親身遭遇戰(zhàn)亂之后訴說個人的苦難,相對而言,作為世家女性,王慈云、李楣、郭筠和周詒端姐妹等,遭受的災(zāi)難沒有普通家庭的女性嚴重,但是她們卻能從他人的角度考慮問題,并且把她們的心聲表達出來,這是世家女性具有社會責任感的表現(xiàn)。

就世家女性個人而言,能寫什么題材的作品往往與家族中男性的社會身份和地位密切相關(guān)。例如郭潤玉、周詒蘩、李楣、郭筠、劉鑒等女性,她們或者父親或者公公或者丈夫在外為官,有機會隨父隨夫外出游歷,從家鄉(xiāng)到外地,見識不一樣的風土人情,開闊了視野,觸動了文思,當她們將游歷見聞和感受以文學作品的方式表達出來,就形成了羈旅行役之作。又如,關(guān)心國家命運的作品主要是曾國藩家族的女性所寫,這不僅因為她們有條件閱讀報刊,了解時事,而且與家族中的男性所處的職位、所承擔的救國救難職責有關(guān),如曾國藩、曾國荃、曾紀澤等。她們能夠產(chǎn)生憂國憂民的意識,能夠具有憂國憂民的情懷,能夠?qū)懽鲬n國憂民的作品,主要源于家族氛圍的影響。

(二)作品體裁以詩為主

世家女性文學作品的體裁主要是詩,其中以近體律詩、絕句為主,即使是詩詞兼善的女性,她們的詩作也多于其他體裁的作品。如周詒蘩《靜一齋詩草》存詩380 多首,《靜一齋詩余》存詞128 首;周詒挈有《吉劭閣詩》詩若干卷,《吉劭閣詞》1 卷,《吉劭閣雜文》1 卷;周翼杶《冷香齋詩草》存詩74首,《冷香齋詩余》存詞29 首;劉鑒《分綠窗詩鈔》712 首,《分綠窗詞鈔》108 首,《分綠窗賦鈔》12 篇。

究其原因,詩詞特別是詩,要求的篇幅不長,可以反映即時即地的人和事、情和景,而文、賦的篇幅一般較長,且需要作者具有相當?shù)拈啔v和思考,戲曲、傳奇、彈詞等作為敘事體文學,更加需要反映廣闊的社會和人生。世家中的女子雖然相對于平民家庭的女子接受文化教育的條件優(yōu)越,可以讀書識字,吟詩填詞,寫文作賦,但是由于男外女內(nèi)的性別分工制度,她們被局限在家庭生活中,被排除在廣闊的社會生活之外,缺乏深入社會、了解社會的機會,也就難以創(chuàng)作需要有廣泛社會經(jīng)歷的作品。

其實明清時期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少寫散曲、戲劇、彈詞和小說的女性,如寫散曲的沈端惠、吳藻等,寫戲劇的葉小紈姐妹、張蘩等,寫彈詞的陳端生、邱心如等,寫小說的顧太清、王妙如等,還有寫作文學評論的汪端、林以寧等,但是這些體裁在近代湖南世家中文學女性的創(chuàng)作中并不多見。這些女性多生活在江浙一帶,或許湖南女性創(chuàng)作體裁缺乏豐富性,與當時湖南作為內(nèi)陸省份交通不如江浙便利、經(jīng)濟不如江浙發(fā)達導致的文學觀念相對落后有關(guān)。

(三)作品風格隨作者生活境遇的變化而變化

世家女性文學作品的風格往往隨生活境遇的變化而變化,如親人的離世、生計的艱難等對她們的創(chuàng)作有重要影響。李星池早年詩作清麗淡雅,如《雨中作》:“春深庭院草萋萋,繞樹流鶯自在啼。夜雨不知花事了,酴醾開遍小窗西?！泵枥L一幅幅生動的春光圖。后來丈夫早卒,生計艱難,李星池沒時間也沒心情作詩,偶有詩作也情調(diào)低沉,其侄楊書霖在《澹香閣詩鈔序》中說“其詩境如寒潭秋月,一色雙清”[4],指的是她中晚年的詩作,如《早秋》:“西風櫹槭晚涼天,紈扇飄零又一年。深院無人秋信早,兩三黃葉落吟邊?！?/p>

李楣早年詩作淡雅靈動,如《春日》:“連辰小雨送清寒,片片霏紅撲畫欄。忽第清音入簾幕,周梁乳燕話春殘。”公公何紹基死后何家生計艱難,而李楣的丈夫何慶涵“一生摩挲圖史,怡然不以貧為累”[5]36,生活的重擔壓在李楣肩上,因此后期她很少作詩,即使寫作也是抒發(fā)辛酸愁苦,如《病中柬外》:“三春好景病中過,心緒如焚喚奈何。十載光陰彈指去,凝懷兒女淚痕多?！?/p>

周翼杶亦如此,她的寫景詠物之作主要在前期,如“東風醒宿雨,小圃正芳菲。國色含清露,天香惹繡衣”(《牡丹》)描寫了牡丹的嬌艷及無限春光的美好。丈夫徐樹録死后她就很少這樣寫景詠物了。郭筠早年之作不乏豪放,后來丈夫曾紀鴻英年早逝,當時郭筠還很年輕,她不得不擔負起教讀兒孫、管理大家庭的重任,越到晚年詩風越滄桑,多回憶生平抒發(fā)感慨。如《辛巳除夕感作》中有詩句:“悠悠歲云暮,郁郁情內(nèi)傷。撫膺長自疚,天道何茫茫?！比娗檎{(diào)悲戚。

三、世家中文學女性的創(chuàng)作意義

世家文學女性通過創(chuàng)作表達情感、表達觀點、反映現(xiàn)實,對她們個人和文學、對當時和后世都具有重要意義。

(一)個人意義

對于世家中的文學女性而言,創(chuàng)作首先對個人具有重要意義,因為通過創(chuàng)作她們能夠反映日常生活,表達情感,交流情感,特別是能夠抒發(fā)人生的苦難,紓解人生的痛苦,可以說創(chuàng)作是她們追求精神慰藉的重要途徑,文學是她們的精神家園。

郭步韞幼年喪母,18 歲嫁同邑邵光耀,家里非常貧窮,中年喪夫還要獨自贍養(yǎng)公婆,后來實在無法維持生計,不得不攜子女回娘家依靠弟弟生活,晚年又喪女,經(jīng)受了人生的諸多磨難。郭潤玉說:“先是姑祖母撫孤矢節(jié),茹苦含辛,其時命之艱屯,境遇之蹙迫,郁無所告,胥發(fā)于詩;如秋天別鶴,長空哀鳴;如雪山老梅,寒香激烈。讀者即其詩,可以悲其志矣。”[6]350就是說郭步韞通過寫詩來抒發(fā)無以為告的苦情。

郭步韞的很多詩抒寫貧困孤寂的生活,如《冬夜》:“小閣沉沉刻漏長,年來辛苦倍生傷。寒雞唱斷孤窗月,瘦骨消磨永夜霜。針線暫停因眼倦,窗紙頻補為風涼。多情只有梅花片,慰我吟魂送暗香?！鳖愃频倪€有《貧居》《病起》等,所以時人評價郭步韞的詩“如城笳戍角,寒泉幽咽,哀蟬秋鳴,孤鶴夜警”[5]17。郭步韞多次表達寫詩在她生活中的重要性,如“靜譜絲桐消永日,聊吟詩句了余年”(《自譴》)、“鏡中短鬢渾難插,且采寒芳慰獨吟”(《菊》)。她的詩《元旦》寫道:“釵荊裙布老深居,簾卷機窗試筆初。吟罷頻斟新歲酒,日長細看古人書。年華有信春來去,時事無憑云卷舒?？尚堢娺€不了,只緣詩債未全除。”寫詩是支撐她堅強生活的重要因素。

郭友蘭丈夫早逝,無奈回娘家居住,“椎髻布裙,躬親操作,時藉歌詠強自陶寫”[6]366。她“居家無歡容,作詩亦多苦語,天實為之,謂之何哉!”[6]366如:“老干花應(yīng)著,支筇上嶺巔。香浮孤外嶼,路認竹林邊。斷岸留殘雪,疏鐘破晚煙。美人何處是,惆悵夕陽天?！?《尋梅》)

周詒蘩的丈夫張聲玠做元氏縣知縣時,周詒蘩所生兩子起韻、起彰同日病亡,不久張聲玠也病逝于寓所。周詒蘩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扶柩回湘,由于張家貧窮,她不得不投靠娘家生活。后來第三子又亡,母親王慈云、侄子周翼標、姐姐周詒端、兄長周汝充先后去世,其痛苦可想而知。早年張聲玠仕途不順,常年在外奔波,周詒蘩不僅獨守空閨,而且經(jīng)濟窘迫,還要為丈夫的仕途擔憂。后來隨宦至河北,又要承受離家思親之痛。這樣的人生經(jīng)歷使周詒蘩“詩歌多悲苦之音而少歡愉之詞,還有一股抑郁之氣,總體風格呈清曠凄冷之色”[1]644。如《秋感》:“積雨秋仍下,花田晚未收。難為御冬計,枉作送窮謀。宦夢慚蕉鹿,閑情羨水鷗。霜華染蓬鬢,促戚日深憂?！庇秩纭肚镆共∫鳌?“秋氣齊紈冷,秋情蟋蟀添。夜涼風動竹,秋暗雨侵簾。遠夢驚冰簟,愁吟上筆尖。腸回今夕事,并入病懨懨。”

周翼杶的丈夫徐樹録早卒,此后她的詩風格清冷,如“芳心淡泊知冰冷,瘦梅高寒倩鶴溫”(《憶梅》)、“闌干倚遍空惆悵,目極遙天淚滿襟”(《秋望感作》)、“亂煙衰草自西東,霜冷疏林聽暮鴻”(《歸舟悶坐偶成絕句》),無論抒情還是寫景,都意象凄涼,意境冷寂?！爸劣谒氖嗍椎磕钫煞虻钠呓^,更是淚痕斑斑,令人不忍卒讀。”[1]647

(二)文學和學術(shù)意義

首先,促進近代湖南文學繁榮發(fā)展。清代以前湖南文學在全國不甚出色,但是清初以來隨著湖南單獨建省,特別是清代中期以來隨著湖南人文鼎盛,湖南文學出現(xiàn)繁榮發(fā)展的景象。其中,世家文學女性群體的創(chuàng)作既是近代湖南文學繁榮的景象之一,也是促成繁榮景象的原因之一。借用學者陳書良的話,“不是所有的省區(qū)都能夠?qū)懗鲇蟹至康奈膶W史”[1]2,也不是所有的省區(qū)都有世家文學女性群體,何況湖南世家女性的文學創(chuàng)作題材豐富,作品眾多,是近代湖南文學不可小覷的部分。

其次,對研究湖湘地域文化與作家之間的關(guān)系具有重要意義。以上探討的幾大世家是近代湖南出現(xiàn)較大規(guī)模女性創(chuàng)作群體的世家,他們主要集中在清代劃分的湘潭縣、湘鄉(xiāng)縣和湘陰縣,這三地也是近代湖南出現(xiàn)人才較多的地方。如果人才集中出現(xiàn)在某地域,一定與當?shù)氐纳鐣L俗、文化氛圍及地理因素有關(guān),這三地世家女性文學創(chuàng)作成就突出,更與當時當?shù)氐呐杂^念有關(guān),這些都是值得研究的。

再次,對研究家族家庭與作家之間的關(guān)系具有重要意義。在中國封建社會,較之男性作家,女性作家背后的家族文化因素起著更為明顯的作用,換句話說,在一個缺少文化素養(yǎng)的家庭,較少接觸到社會文化教育的女性成為一個詩人的可能幾乎是不存在的,從這個意義上說,女性作家的出現(xiàn)本身就是文學世家的產(chǎn)物[7]。這說的就是家庭教育的作用。近代中國的女性還沒有外出求學的社會條件,主要靠家庭文化教育,如果家庭有條件供后輩讀書,有人會文學創(chuàng)作,具有濃厚的文學氛圍,那么即使在男尊女卑的社會,這樣家庭中的女子也會耳濡目染,愛好讀書,愛好文學創(chuàng)作。

第四,對研究近代文學具有重要意義。近代湖南世家中文學女性的出現(xiàn)既與家世密切相關(guān),也是時代的產(chǎn)物;她們的作品題材和體裁既與生長的家庭環(huán)境和地理環(huán)境緊密聯(lián)系,也與整個近代文學的發(fā)展相關(guān)。世家文學女性及其創(chuàng)作是近代文學史中的獨特存在,對研究近代文學發(fā)展史、近代文學與女性觀念的變化以及女性的文學創(chuàng)作等具有不可忽視的作用。

第五,有助于近代婦女史研究。世家文學女性把創(chuàng)作文學作品作為反映日常生活、抒發(fā)情感、表達觀點、關(guān)注現(xiàn)實的重要途徑,通過她們的作品我們可以了解當時女性的物質(zhì)生活狀況、社會對女性的看法,女性的家庭和社會地位等方面的情況,對比近代以前女性的生活可以了解女性生活和女性觀念的變化,研究變化的促成因素,從而深化婦女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