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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元到多元:美國女性學學科發(fā)展敘事主體的變遷

2023-03-02 19:26魏開瓊李佳蓮
關鍵詞:白人女性主義黑人

魏開瓊, 李佳蓮

(中華女子學院 a.婦女發(fā)展學院 b.性別與哲學研究中心,北京 100101)

追溯美國女性學學科發(fā)展的源頭,通常會回到20世紀60年代興起的第二波女性主義運動。正是在這波運動中,一些女性發(fā)現(xiàn),已有的知識體系中存在著對婦女的忽視和輕視,由婦女所寫的文獻太少了,而關于婦女的文獻也并沒有反映出婦女真實的生活和感受,大學中的女性主義開始從知識領域反思傳統(tǒng)知識中的性別問題,由此開啟了女性學學科發(fā)展的歷程。1970年,美國圣地亞哥州立大學啟動了第一個女性學項目。此后,隨著高等教育知識體系的改變,女性學的學科化與制度化也取得快速發(fā)展,到2020年,女性學成立50周年時,美國已有900多個女性學學位點,上萬門女性學相關課程,女性學學生人數(shù)也位列跨學科專業(yè)之首。(1)J. Shayne, Persistence is Resistance:Celebrating 50 Years of Gender,Women &Sexuality Studies, https://uw.pressbooks.pub/happy50thws/,2020-12-08.女性學相關院系機構的發(fā)展使得與女性有關的專門課程不斷增多、女性學課程體系逐漸完善,極大地豐富了女性學的學科知識體系。女性學學科領域參照女性主義運動反思的議題,即在建構女性主義運動譜系時,呈現(xiàn)了哪些人的問題,哪些人可以成為女性主義運動的一部分的提問(2)Susan M. Shaw &Janet Lee,Women's Voices,Feminist Visions:Classic and Contemporary Readings,(B &B.McGraw-Hill Education,2009),3.,對女性學發(fā)展進程中中產階級白人女性主導的學科建設中的“霸權性”問題進行了反思。本文聚焦這一議題,呈現(xiàn)美國女性學主流聲音之外的另類敘事,是如何糾正女性學以白人女性為主導的女性學學科建設路徑,進而思考在亞洲婦女學基礎上建構中國女性學自我敘事的重要性。

一、 對美國女性學學科發(fā)展的反思

1998年,美國學者波克塞撰寫的《當婦女提問時:美國婦女學的創(chuàng)建之路》(WhenWomenAsktheQuestion)一書出版,該書對始自20世紀60年代末的女性學學科建設歷程進行了梳理,其主旨是通過考察女性學對政治、社會、知識和文化等方面的討論,呈現(xiàn)女性學對高等教育與社會生活產生的深遠影響。(3)[美]瑪麗琳·J·波克塞:《當婦女提問時:美國婦女學的創(chuàng)建之路》,余寧平、占盛利譯,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 2006年, 第2頁。該書出版的同一時期,盡管女性學的學科建設正處于相對繁榮發(fā)展期,但不同區(qū)域、不同群體的女性學者對女性學誕生初期的中產白人知識女性群體為知識生產者的身份與論斷就已提出質疑。那些發(fā)展中國家的婦女、少數(shù)族裔的婦女、性少數(shù)婦女、原住民婦女等,對女性學中的主流與霸權性論斷的挑戰(zhàn),極大地豐富和拓展了美國女性學的學科建設與人才培養(yǎng)的思路與方向。同期出版的《銘記歷史,開拓未來:女性學史的25年》特刊指出,美國女性學的發(fā)展長期存在著種族歧視與年齡歧視,缺少來自非基督教和第三世界的聲音,并提醒美國女性學應即刻尋找方法脫離單一的精英白人女性敘事方式。

此后的聚焦美國女性學的出版物多會注意到女性學學科史中的多元化立場。2000年,《婦女研究的政治學》(PoliticofWomen'sstudies)一書組織美國30位女性學創(chuàng)建者們撰寫學科發(fā)展史的專著,從多元的視角呈現(xiàn)了美國女性學的發(fā)展樣貌與形態(tài)。書中講述了美國女性學是如何在短短30年內從“1個”擴張至“615個”,女性學系是如何爭取到招收女性教師的權利,以及女性學的“開創(chuàng)之母們”又是如何在女性運動、左翼運動、民權運動等各種運動碰撞的火花中,帶領這門學科在學術界占據(jù)重要地位,鞏固女性主義學術的地位。(4)Florence Howe,The Politics of Women's Studies:Testimony from Thirty Founding Mothers,(Feminist Press at CUNY,2000),15—26.十年后的2011年,《重新思考婦女/性別學》(RethinkingWomen/Gender'sStudies)一書出版,該書對婦女/性別學教學中的理論問題尤其是教學內容,包括從教學的指導思想、教學目的、理論基礎、方法論等不同側面進行全方位的反思。在寫作上,來自不同大學的女性學教師,采用知識譜系學的方法,選取婦女/性別學中的18個關鍵概念,包括女性主義、交叉學科、交叉性等,對這些概念的產生、發(fā)展、內涵的固化與轉變以及面臨的挑戰(zhàn)與矛盾等進行了梳理。(5)Catherine M. Orr,Ann Braithwaite &Diane Lichtenstein, Rethinking Women's and Gender Studies,(New York:Routledge,2012),11—12.此外,《女權主義研究》(FeministStudies)、《標志》(Signs)等期刊也專門組織出版女性學的教與學的專題文章,女性學教師與雜志編輯們積極討論美國女性學應如何在女性運動、教育改革以及政治行動中發(fā)展自我,建構獨特的跨學科知識體系。

上述圍繞美國女性學學科建設的寫作強調從學科發(fā)展視野來呈現(xiàn)1970年代以來美國女性學從初創(chuàng)到發(fā)展再到反思的歷程,為后來者追溯學科建設的過程提供了翔實的參考資料,具有重要的學術史價值。盡管其中也不乏反思的聲音,然而,寫作者和寫作呈現(xiàn)的內容仍然未能在多元性上有明顯突破。2020年,美國女性學成立50周年時,通過以電子形式的開放獲取出版方式出版的《慶祝性別、女性與性學研究50周年》(Celebrating50YearsofGender,Women&SexualityStudies) 一書,指出美國女性學仍未走出精英白人女性視角,一部系統(tǒng)性的“非常規(guī)”的女性學敘事史依然缺失。(6)J. Shayne,Persistence is Resistance: Celebrating 50 Years of Gender, Women &Sexuality Studies,https://uw.pressbooks.pub/happy50thws/,2020-12-08.基于此現(xiàn)狀,該書秉承此前散見在不同文章中提出的反思觀點,從黑人女性主義視角、南半球視角等另類視角出發(fā),呈現(xiàn)了更具時代性與革命性的女性學學科圖譜。同年出版的《女性與性別研究指南》則立足跨國女性主義立場,引入了非裔、亞裔與拉丁裔等美國女性視角探討美國女性學的多樣化之路。(7)N. A. Naples,Companion to Women's and Gender Studies,http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book/10.1002/9781119315063,2020-04-03.此外,《女性與性別研究指南》一書也對男性研究、跨性別研究與殘障研究進行了討論,對性別、女性與性學研究50周年之際出版的這本電子書中所構建的非常規(guī)敘事進行了補充與完善。這些新現(xiàn)象意味美國女性學通過采取實際行動,正嘗試建構交叉性的、多樣化的有關全體婦女的學科,讓女性學從“姐妹情誼”轉向“姐妹差異”,走出西方中心論和白人至上論的立場。這種努力,不只是呈現(xiàn)以往被忽視或是被壓制群體的聲音,而是重新建構女性學的譜系,反思單一視角的女性學譜系建構是否具有局限性與排他性,進而形成少數(shù)人的霸權女性學。

二、 性別與種族交叉下的美國女性學

美國女性學發(fā)展初期的教師多是從其他學院過來兼任女性學教職,他們帶來了有關政治學、文學、人類學、社會學等各學科的方法論和知識論,也提供了眾多來自其他學科的女性議題,使得女性學從“多學科”特性轉向“跨學科”的特征,并為女性學在之后容納更多跨領域的性別議題奠定了基礎。女性學將社會性別作為分析范疇,強調社會性別應與階級、種族等其他范疇一起進行交叉分析,并將女性和女性處境作為教學研討中心。整體上看,美國女性學以改善女性的不平等現(xiàn)狀、提高女性地位、審視社會中的特權和歧視、賦權自我為教學目標,關注女性在家庭、工作、婚姻、個人、法律、教育等各方面的現(xiàn)狀及訴求。表面看來,這是女性群體追求的目標,但實際上更多是白人女性,或者說精英白人女性優(yōu)先關注的議題,它遮蔽了其他女性群體的真正訴求,尤其是其他族裔的婦女群體的關注。即便是伴隨著反思與反省女性學發(fā)展中的白人中產的霸權特質,女性學的教學中開設了諸如種族與性別的課程,但這些課程也往往是邊緣化的,只占整個課程體系的一小部分。

黑人女性從人數(shù)來看,已占美國女性總人口的15%(截至2023年3月)。自第一波女性主義運動起,黑人女性就與白人女性合作,為美國女性主義運動的發(fā)展貢獻了力量。成立于1973年的全國黑人女性主義組織(The National Black Feminist Organization),在第二波女性主義運動中號召美國全國范圍內的黑人女性為女性主義貢獻力量,但有關黑人女性的故事卻總被忽視,大眾傳媒的聚光燈選擇性地聚焦于中產階級白人女性。在雙方合作推進女性主義運動的過程中,黑人女性與白人女性也出現(xiàn)明顯分歧,前者想要對整個社會制度進行推翻重建,而后者堅持在維持現(xiàn)有制度情況下與男性獲得同樣的平等權利,黑人女性因此意識到在現(xiàn)有的白人至上資本主義父權制下,她們永遠無法得到公正對待。(8)Bell Hooks,Feminism is for Everybody:Passionate Politics,(Pluto Press,2000),4—6.這一種族與性別的多重矛盾既出現(xiàn)在女性主義的運動中,也出現(xiàn)在女性學學科的發(fā)展中。在學術領域,黑人女性主義者常常感到迷茫,她們究竟是屬于黑人研究,還是女性學研究?因為黑人研究由黑人男性牢牢掌控話語權,女性學則由白人女性占主導。1989年出版的《黑人女性學:邊緣視角》(BlackWomen'sStudies:AViewfromtheMargin)一書認定,這兩個領域對黑人女性等有色人種女性的研究都接近空白。即便是為了避免受到質疑增加有色人種女性的課程內容,但相關課程大多是主修或副修的選修課,邊緣化的教學并不能引起學生正確意識到有色人種女性的價值。(9)M. Rose &Brewer,“Black Women's Studies:From Theory to Transformative Practice”,Socialism and Democracy, 25(2011):146—156.

雖然美國女性學也倡導將種族納入研討范疇,并致力于解決種族上的性別不平等,但長期以來,美國女性學仍陷入白人群體的民族主義情結,將非白人女性視作性別化的她者,忽視有關非白人女性身份和女性處境的實際情況。在女性主義學術發(fā)展的歷史長河中,黑人女性出版了大量學術作品,但她們對性別、種族和其他形式壓迫的觀念卻很難實現(xiàn)理論化,主流女性主義仍習慣以白人化的理論話語來描述有色人種女性議題。(10)E. R. Cole &N. Z. Haniff, “Building a Home for Black Women’s Studies”,Black Women, Gender &Families,1(2007):24—45.此外,美國女性學對亞裔女性的研究不僅發(fā)展緩慢,且在女性學院系中,亞裔美國女性很難升入領導階層,與此同時,學生往往認為白人教師比亞裔教師更具權威性。(11)S. Hune,Women of Color in Higher Education:Turbulent Past,Promising Future,(Emerald Group Publishing Limited,2011),314.土著女性主義不但面臨土著男性的質疑,在二元的黑人/白人范式下,土著女性主義還再次被邊緣化,在女性學中常被視為主流的白人女性主義下的分支。(12)M. Arvin, E. Tuck &A. Morrill,“Decolonizing Feminism:Challenging Connections between Settler Colonialism and Heteropatriarchy”,Feminist Formations,1(2013):8—34.這些情況表明美國女性學仍未徹底擺脫種族主義遺留問題的桎梏。當美國女性學開始解構主流正統(tǒng)的女性學敘事,并加入邊緣化女性群體的話語對女性學學科譜系重新建構時,美國女性學才真正開始思考如何平衡種族、階層、地域與性別的關系。

學者們最初提出“黑人女性學”時,曾經擔心這一專業(yè)術語會導致有色人種女性主義者們一窩蜂地從事理論研究,忽略了個人變革與社會變革的實踐。事實證明,在女性學50年的發(fā)展中,非裔女性學成員廣泛活躍在不同領域,從各自的視角積極參與現(xiàn)實生活,并沒有出現(xiàn)黑人女性學的抽象“理論化”。他們在不同社區(qū)積極幫助有色人種女性解決家庭、工作中的困境;女性學的有色人種學生、白人學生、酷兒學生們也制作了有趣的短片和動畫,傳播她們的女性主義見解;多樣化的學生群體還通過實踐研究種族、性別、本土性、貧困、環(huán)境種族主義和美國殖民主義遺留問題等種種議題交織于社會這一網(wǎng)絡下的復雜性;女性主義出版行業(yè)也以盡可能多的方式,呈現(xiàn)有色人種、跨性別群體的聲音、經驗和表達。盡管有色人種女性教師仍面臨著相較白人女性更難的晉升機會和更少的工作崗位,但她們并未放棄,因為她們明白自己對于教授有色人種學生的重要性;女性主義管理層面也開始關注有色人種女性的晉升機會以及工作需求;女性學的畢業(yè)生們也能基于習得的性別意識,在醫(yī)療、信息、影視等眾多領域為女性和少數(shù)群體服務。(13)J. Shayne,Persistence is Resistance:Celebrating 50 Years of Gender,Women &Sexuality Studies,https://uw.pressbooks.pub/happy50thws/.2020-12-08.

除了黑人女性學要求美國女性學有必要堅持多元視角外,作為典型的移民國家,美國的女性來自世界各地,女性議題與宗教、種族、階層等多重因素交織,也要求美國女性學拓寬視野,關注被多重邊緣化、受到多重壓迫的女性群體。美國主流女性學有必要采取更多行動、進行更深入的研究去發(fā)掘歷史中曾被忽視的少數(shù)女性群體,糾正曾被扭曲的女性聲音和女性運動,構建更為完整的、有關全體美國女性的敘事。與此同時,邊緣化的非主流美國女性也應積極主動走入女性學研究核心,支撐擁有多重身份的少數(shù)女性得到社會公正,推動社會變革的進一步實現(xiàn)。

三、多元敘事下的美國女性學學科進展

女性主義不同領域常以中產階級精英白人女性經驗作為觀察范本,除了忽視國家內部婦女群體的差異外,也忽視了全球女性差異,阻礙了各地區(qū)女性溝通交流,使女性主義,包括女性學發(fā)展陷入西方中心論、白人至上論。美國女性主義所代表的西方女性主義長期以來被詬病帶有霸權女性主義色彩,它錯誤地將婦女運動描繪為白人運動,未納入、承認有色人種女性、貧困女性及第三世界女性的關切,又或是不顧地域文化差異直接將西方女性經驗置于非西方女性的處境上進行討論。盡管后續(xù)的女性主義把殖民關系、種族、民族等差異因素納入研究范圍,重新思考拉丁美洲、南方國家以及第三世界的女性議題,然而還沒有充分的證據(jù)表明,美國女性主義已徹底擺脫白人至上資本主義精英女性的影響。美國的女性主義者需要重新思考女性主義為建設更為平等、包容、多元的社會所作的努力,建構更具包容性與解放性的女性學。

為了實現(xiàn)這一目標,美國非主流的女性主義者們正將非主流敘事引入美國女性學學科建設的歷程中,它不再只是記錄曾被忽略的工作,更多是啟發(fā)未來的女性學建設走出西方中心、白人至上的迷思。

(一) 命名變遷背后的探索

美國女性學在近20年經歷了命名的變遷與調整,體現(xiàn)了女性學學科內部關注焦點的轉向。女性學(Women's Studies)在英文語境中承載著強烈的社會批判立場,1990年代中期,是否用“社會性別”來替代女性學的爭論開始出現(xiàn),最終堅持使用社會性別的學者占了上風,只有少數(shù)大學仍然保留女性學的名稱。許多學者認為以“社會性別”來代替“女性學”是走出女性經驗中心論,關注不同種族、階級、性取向等弱勢女性的一種實踐。也有學者指出,在院系命名中去除女性可能會導致女性權益被忽視,使得女性被再次邊緣化。同一時期,美國和加拿大一些學者主張以“女性主義學(Feminist Studies)”代替“女性學(Women's Studies)”。他們認為,從語言學角度來看,“女性學(Women's Studies)”使用了模糊的語法,并不能表達精準的概念,而女性主義學則比女性學更能傳遞該院系的研究理念;從認識論立場來看,更具政治性的表達能為師生樹立更清晰的女性主義認知,有助于對抗來自右翼勢力等極具性別歧視、性別壓迫等思想領域的挑戰(zhàn)。(14)C. G. Moses,“‘What's in a Name?’ On Writing the History of Feminism”,Feminist Studies,3(2012):757—779.

也有一些聲音對女性學最核心的概念“女性主義(feminism)”進行了解構。1983年,黑人作家愛麗絲·沃克在散文集《尋找我們母親的花園:婦女主義散文》(InSearchofOurMother'sGardens:WomanistProse)一書中創(chuàng)造了“婦女主義(womanism)”一詞,提出關注有色人種女性自我價值以及兩性關系。(15)S. M. Ebunoluwa,“Feminism:The Quest for an African Variant”,Journal of Pan African Studies,1(2009):227—234.一些黑人女性學與黑人女性主義者將婦女主義視為與女性主義平等的、獨立的變體概念,而非女性主義的附屬或衍生。她們以婦女主義作為對抗中產階級白人女性的話語,并通過婦女主義闡述有色人種女性的交叉性處境,構建有色人種的女性主義敘事,將美國有色人種女性從結構性不平等中解放出來。

(二) “交叉性(intersectionality)”成為女性學的重要概念

隨著美國女性學的研究對象與范圍擴展到更多女性,研討視角拓寬到更弱勢女性,研討層次深入至更底層女性,“交叉性”(也譯為交錯性、交疊性)也成為女性學的一個重要概念。這一概念最早由黑人女性社會學與法學教授金伯勒·克倫肖(Kimberlé Crenshaw)于1989年首次提出,描述黑人女性受到來自種族、性別、階層等多重要素的壓迫與歧視,并陷入多重邊緣化的處境中??藗愋け硎?女性主義應轉換以往白人精英女性主體的敘事方式,把黑人女性重新納入女性群體,她同時呼吁黑人女性建立自己的主義,以表達自身需求與主張。(16)K. W. Crenshaw,“Demarginalizing the Intersection of Race and Sex:A Black Feminist Critique of Anti-discrimination Doctrine,Feminist Theory,and Anti-racist Politics”,Univ Chic Leg Forum,1(1989):139—167.克倫肖的交叉性理論隨后被帕特里夏·希爾·柯林斯(Patricia Hill Collins)推廣至更廣泛的社會不平等理論,柯林斯認為性別、種族、階級和性構成了復雜社會背景下相互關聯(lián)的不同軸心,由此組成的統(tǒng)治矩陣對有色人種女性實施交叉的多重壓迫。(17)N. A. Naples,Companion to Women's and Gender Studies,http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book/10.1002/9781119315063,2020-03-24.克倫肖和柯林斯的研究將女性學視角引入交叉的性別不平等現(xiàn)狀,讓女性學關注一個群體如何同時經歷多種形式的壓迫,使女性學進一步走進對權力系統(tǒng)與性別壓迫的探析。在交叉性理論發(fā)展的同一時期,酷兒理論正對異性戀霸權發(fā)起挑戰(zhàn),文化轉向為女性主義打破二元論下的性別文化提供了策略與方法。(18)N. A. Naples,Companion to Women's and Gender Studies, http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book/10.1002/9781119315063,2020-03-24文化轉向的理論取向也推動女性學轉向多維度的性別研究框架和性別社會結構,讓美國女性學研究視角延伸至與女性議題交叉的男性研究和酷兒研究,同時豐富了女性學與心理學、社會學等跨領域交叉地帶相關議題的討論。

交叉的女性學敘事將種族、性別、階級和民族等對個體與群體生活經驗具有影響的因素進行交叉性分析,基于女性主義者的多重身份,展現(xiàn)出十字路口下矛盾、糾結的女性與女性學。同時,交叉的女性學敘事對性別概念去本質化,以交叉性思考探討性別與種族、階級和性的聯(lián)結,分析黑人女性等有色人種女性如何基于自身經驗,在女性學中形成身份認同、個人訴求以及政治立場。

(三)由呼吁“姐妹情誼”轉向重視“姐妹差異”

交叉性分析概念的引入使得女性學呈現(xiàn)更為完整的敘事模式。當有色人種女性作為研究主體時,其交叉經歷與思考有效幫助女性學進行學科制度化改革,提醒女性學應關注多元化人群,保護邊緣化女性利益,建構更加公正平等的社會。有色人種女性的交叉主體性,不只提升了有色人種女性的自我認同,也推動了交叉視角下女性學朝向更具包容性的方向發(fā)展,容納更多的女性議題,提供更寬廣的研究空間。20世紀60年代第二波女性主義運動期間,“差異”旨在通過指出女性與男性的差別強調女性經驗的獨特性,并在“姐妹情誼是有力的”口號的支持下,讓女性在面對霸權與特權時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到了20世紀80年代,女性主義的中心理念逐漸由“姐妹情誼”轉向“姐妹差異”,這種轉變受黑人女性等有色人種女性意識覺醒的影響,她們注意到,女性主義內部一直存在的種族主義阻礙了姐妹情誼的實現(xiàn)。越來越多的女性開始呼吁要“超越姐妹情誼”(19)原祖杰、武玉紅:《從“姐妹情誼”到“女性差異”——美國女性史研究范式的轉變》,《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21年第7期。,承認并接受女性在民族、種族、文化、性取向、能力等方面的差異。

以往由白人女性主導的女性學史幾乎是單一的白人敘事史,黑人女性等有色人種女性往往淪為她者,成為白人女性附屬。而新的、非主流視角下的美國女性學正讓不同女性作為平等主體,構建一部凸顯姐妹差異的女性學她史,并讓女性學回歸到女性多元甚至沖突的真實生活情境。目前,美國女性學的研究視角包括黑人女性學、酷兒研究、女性主義神學……由此展現(xiàn)的差異性也體現(xiàn)了美國女性學正在建立一種更加包容與多元的新姐妹情誼。網(wǎng)絡技術的進步將全球女性更為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美國女性學也與來自不同地區(qū)、不同種族、不同文化的女性、女性主義者、女性學項目展開對話。美國女性學立足“全球化”,向外聚焦地理視野,對新自由主義和后殖民主義展開批判,在許多文本中關注偏離美國和歐洲中心的父權制研究,出版眾多關注美國之外女性議題的刊物,諸如首期于1978年出版的《女性學國際論壇》(Women'sStudiesInternationalForum)、首期于2000年出版的《子午線:女性主義、種族、跨國主義》(Meridians:Feminism,Race,Transnationalism)(20)N. A.Naples,Companion to Women's and Gender Studies,http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book/10.1002/9781119315063,2020-03-24.以及2020年創(chuàng)刊的《女性主義人類學》(FeministAnthropology)等,這些期刊旨在跨越空間和地理界限,呼吁全世界女性聯(lián)合起來以開展更廣泛的社會變革。美國女性學正通過與認識論和多樣化理論的對話發(fā)揮作用,將立場論與交叉性理論帶入更廣闊的跨學科研究,由此引發(fā)的新變革不僅作為西方女性的參考,也為全球女性議題提供了來自美國經驗的參考。

四、美國女性學建設歷程引發(fā)的思考

以多元敘事的方式呈現(xiàn)美國女性學的發(fā)展除了展現(xiàn)美國女性學的全貌外,也有助于明確交叉性概念在女性學中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它激起讀者進一步反思南方與北方、主流與邊緣、霸權與反霸權的關系。另類視角下的美國女性學敘事將人們從中產白人女性為主體的女性學的敘事模式中解放出來,看到女性學的情境性、過程性以及局限性。中國女性學的發(fā)展過程也經歷了同樣的反思與調整,尤其是在參與建構亞洲婦女學的進程中,探索如何重構自主知識體系的路徑與方法。

中國女性學的建設如果從明確的命名來看的話,始于20世紀80年代初期。一批學者在80年代初啟動馬克思主義女性學的學科建設,90年代后,新的理論與思潮的引入,豐富了女性學學科建設與婦女發(fā)展領域的思考與實踐維度。面對80年代以來與婦女有關的各種歧視觀念死灰復燃的現(xiàn)象,尤其是80年代中期以后,在急劇的社會轉型中,婦女在婚姻家庭與就業(yè)領域受到嚴重沖擊,人們對女性學理論框架的需求變得非常迫切,女性學學科建設在90年代開始迅速發(fā)展起來。與歐美女性學同期爭議主題相近的是,中國女性學也圍繞著制度化與建制化、全球性與地方性、本土化與本土性等議題展開爭議。只是在強勁中西二元論的視角下,“全球化”成為“西方化”的代名詞,“本土化”成為“化西方”的代名詞,似乎只有“本土的”才是“中國的”,這種現(xiàn)象讓一些學者擔心出現(xiàn)“模仿照搬”或是“拒絕學習”的分化狀態(tài)(21)杜芳琴、崔鮮香:《全球地方化語境下的東亞婦女與社會性別學研究》,長沙:湖南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2頁。。因此,當中國女性學學者在90年代有機會參與到亞洲婦女學的知識社群時,全球的—區(qū)域的—地方的多維視角拓展了中國女性學學科建設的理念。

意識到歐美女性學中隱含的歐洲中心、殖民主義以及東方主義的立場,一批亞洲婦女學研究者提出亞洲婦女學的概念,并推動亞洲婦女學參與到女性學學科建設的全球化與區(qū)域化的進程中。亞洲婦女學在破除國際對東方刻板印象的同時也提供了專屬亞洲女性的空間,以討論基于亞洲女性背景的、與后殖民主義和儒家文化交叉的女性議題。亞洲婦女學的發(fā)展展現(xiàn)了亞洲區(qū)域學者為建設全球女性學所作的努力,動搖了西方女性學長期以來在女性主義學術界一家獨大的局面。中國參與亞洲女性學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2005年由韓國梨花女子大學發(fā)起的“亞洲婦女學:知識交流、理論與實踐”跨國項目出版了8本女性學著作,這套專著由亞洲8個國家和地區(qū)的50所大學和研究機構中的75名學者參與撰寫,其中兩本與中國有關,一本是《中國婦女學:社會、經濟和政策變遷中的中國婦女生活》,另一本是《社會性別、文化與社會:婦女學在臺灣》;二是2006年開始在中國啟動了系列亞洲婦女學的研討會。盡管中國女性學學者加入亞洲婦女學學科建設進程的歷史并不長,但親身經歷此過程的資深女性學學者杜芳琴在談及自己參與亞洲婦女學建設的收獲時,特別總結這一行動的兩個重要意義,首先,將中國婦女的研究和教學置于全球—地方(亞洲區(qū)域)—本土之間進行比較,有助于對本國婦女和性別的歷史和現(xiàn)狀有透徹的了解把握;其次,中國女性學參考同為亞洲文化語境中的其他國家學者對婦女現(xiàn)實問題的思考,有助于拓展思維方式,在比較與關照中對現(xiàn)實婦女問題做出適切的回應(22)杜芳琴:《崛起中的亞洲婦女學述評——一名中國學者的視角》,《馬克思主義與現(xiàn)實》2009年第4期。2019年以來在網(wǎng)絡輿論與圖書出版中出現(xiàn)的日本學者上野千鶴子熱潮再次呼應了亞洲婦女學建設的意義。作為日本女性學的開創(chuàng)者,上野一生的學術興趣都是性別研究。在學術生涯的不同階段,她從女性的視角與經驗出發(fā),從事女性學的知識建構。經由全職主婦、獨立女性、婚姻契約、生育恐懼、隱形家務、性別歧視、厭女文化、照護實踐等議題引發(fā)的閱讀與討論熱潮,揭示出同為東亞空間與文化背景下的亞洲女性學,需要既立足本土厘清問題,也在比較中將共性議題概念化,為具體語境中的性別話題提供可以互相參照的理論解釋框架。

統(tǒng)一的西方女性學學科的概念,因其內部的爭議讓人們注意到其中的霸權性與反霸權的努力,其挑戰(zhàn)的姿態(tài)帶來的是促進這一學科朝向民主與平等的方向發(fā)展。在東西方二元的語境下,亞洲婦女學概念的提出與實踐,是女性學在亞洲區(qū)域內從實踐領域去西方化、從知識生產領域去殖民化的努力。在這種全球與區(qū)域的雙重視角下審視中國女性學學科建設的議題,有助于在研究與實踐中避免美國女性學發(fā)展走過的彎路。在區(qū)域女性學發(fā)展的基礎上,將交叉性的概念切實運用到女性學的建構進程,關注不同處境下的婦女發(fā)出的不同聲音,在馬克思主義婦女理論指導下穩(wěn)步推進中國女性學的三大體系建設,使女性學的知識生產真正發(fā)揮促進兩性平等與社會和諧發(fā)展的作用,并朝向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的終極目標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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