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珠琴,張若愚,張晨,蘇麗明,黃誠,張軍偉,錢敏才,祁亨年*,王麗娜*
輕度認知障礙(MCI)是一種介于正常衰老和癡呆之間的過渡狀態(tài),主要癥狀包括情景記憶能力、注意力、執(zhí)行功能、語言和視空間能力的下降[1]。于2022年發(fā)表的一項Meta分析結果顯示,我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MCI患病率高達19%[2]。然而,現(xiàn)存MCI常規(guī)篩查指南尚未就社區(qū)人群MCI篩查方法達成共識,導致社區(qū)多數(shù)MCI者處于未被診斷狀態(tài)[3],進而錯失了有效維持認知功能和逆轉MCI的最佳時機。目前,基礎研究與臨床實踐中,對于MCI的篩查多采用成套神經(jīng)心理學測試,這類測試因具有內(nèi)容專業(yè)性強與復雜程度高、對測試人員的技能要求較高、受試者對其耐受性較差、結果存在主觀性偏差等特點,應用范圍受到限制且結果準確性不足[4],尚未在我國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機構中得到廣泛應用?;鶎邮锹圆『Y查和管理的“主陣地”,但因缺乏合適的篩查工具等因素,MCI篩查工作在社區(qū)尚未得到充分開展。因此,亟須開發(fā)一種便捷可行、適用于社區(qū)情境的MCI篩查方法。
認知障礙早期癥狀可表現(xiàn)為書寫能力減退[5],國外學者已嘗試對個體的書寫筆跡特征(基于書寫運動學參數(shù))進行分析,以識別癡呆、帕金森病及亨廷頓病等相關認知和/或運動障礙[6-8]。相較于健康個體,MCI者在執(zhí)行精細運動任務時靈活度更低,完成任務的速度更慢,且完成指定動作的流暢程度欠佳[9-10]。因此,運用書寫筆跡特征定量分析技術對MCI進行識別具有理論上的可行性和實踐上的必要性。國外研究中,為MCI者設定的書寫任務主要包括語句聽寫、抄寫任務,以及臨摹二維、三維圖形等[1,11-12]。鑒于書寫任務的異質性會對書寫筆跡特征的定量分析產(chǎn)生明顯影響[13-15],且英文字母在書寫要求、難易程度等方面有別于漢字[16],探討MCI人群在執(zhí)行漢字及圖形書寫任務時筆跡特征是否有別于認知功能正常老年人、書寫筆跡特征定量分析技術是否適用于我國(社區(qū))人群MCI篩查具有重要意義。本研究通過邀請受試者執(zhí)行漢字與圖形書寫雙重任務,探索MCI個體的筆跡特征,分析不同筆跡特征對MCI的鑒別效能,以期為快速識別(社區(qū))可疑MCI人群提供新線索。
1.1 研究對象 于2022年1—4月,采用便利抽樣法,招募年齡≥60歲、右利手、小學及以上文化程度、無自我報告的視力及聽力障礙、意識清晰的湖州市社區(qū)老年人。在此基礎上,觀察組(均為MCI者)受試者須滿足PETERSEN等[17]提出的MCI診斷標準:(1)患者主訴/由知情者報告/經(jīng)醫(yī)生判斷存在認知功能損害;(2)受教育年限≤6年者蒙特利爾認知評估基礎量表(MoCA-B)得分<19分,受教育年限>6~12年者MoCA-B得分<22分,受教育年限>12年者MoCA-B得分<24分;(3)小學文化程度者簡易精神狀態(tài)量表(MMSE)得分>20分,初中及以上文化程度者MMSE得分>24分;(4)日常生活能力量表(ADL)得分≤16分;(5)經(jīng)醫(yī)生診斷,未發(fā)生癡呆。對照組(均為認知功能正常者)受試者須滿足的條件包括主訴未出現(xiàn)記憶力下降、MMSE得分>24分及日常生活能力基本正常。受試者排除標準:(1)因酒精中毒(史)、藥物成癮(史)、嚴重頭部創(chuàng)傷(史)等,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功能受到影響者;(2)曾患有腦卒中及嚴重軀體疾病者(如癌癥、心肌梗死等);(3)患有神經(jīng)或精神疾病,如帕金森病、原發(fā)性震顫、嚴重精神分裂癥、抑郁癥等,或正在服用可能影響認知功能的藥物(包括抗精神病藥、抗抑郁藥及鎮(zhèn)靜催眠藥等)者;(4)因存在手部肌張力障礙、腫塊、感染、變形或畸形、殘疾、感覺障礙及損傷等所致的手部運動障礙,不能執(zhí)行書寫任務者。經(jīng)嚴格審查,本研究最終選取MCI者33例,以及在年齡、性別和受教育程度上與之相匹配的社區(qū)認知功能正常老年人43例。本研究已通過湖州市第三人民醫(yī)院倫理委員會審批(審批號:2022-049),受試者均被提前告知試驗目的、內(nèi)容及流程,并在充分知情的基礎上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研究方法
1.2.1 調查工具
1.2.1.1 一般資料調查表 由研究者自行設計,調查內(nèi)容包括受試者的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月收入、婚姻狀況、慢性病情況及職業(yè)狀況。
1.2.1.2 神經(jīng)心理學量表 由專業(yè)神經(jīng)心理測評人員采用MMSE、MoCA-B、ADL和老年抑郁量表(GDS-15)對受試者進行評估。(1)MMSE的評估內(nèi)容包括定向力、記憶力、注意力和計算力、回憶能力、語言能力5個方面,共30題,每題回答正確得1分,回答錯誤或不知道得0分,各題得分相加即為總分,得分范圍為0~30分;小學文化程度者得分≤20分,初中及以上文化程度者得分≤24分,考慮存在認知功能障礙。(2)MoCA-B的評估內(nèi)容共10項,包括執(zhí)行功能(1分)、即刻回憶(不計分)、語言流暢性(2分)、定向力(6分)、計算(3分)、抽象思維(3分)、延遲回憶(5分)、視知覺(3分)、命名(4分)、注意(3分),各項得分相加即為總分,滿分為30分;受教育年限≤6年者得分<19分,受教育年限>6~12年者得分<22分,受教育年限>12年者得分<24分,考慮存在MCI。(3)ADL的評估內(nèi)容包括軀體性生活自理能力(包含如廁、進食、穿衣、梳洗、行走和洗澡6個項目)和工具性日常生活活動能力(包括打電話、購物、備餐、做家務、洗衣、使用交通工具、服藥和理財8個項目)兩方面,共14個條目,各條目采用Likert 4級評分法,從自己完全可以做~根本不能做分別計1~4分,各條目得分相加即為總分,總分為14分提示完全正常,>14分提示有不同程度的功能下降。(4)GDS-15可用于評定受試者近一周的抑郁發(fā)生狀況,共15個條目,各條目采用二分類計分法,回答是計1分,回答否計0分,各條目得分相加即為總分,得分范圍為0~15分,總分>5分提示有抑郁癥狀。
1.2.2 書寫筆跡特征的采集 (1)筆跡特征采集工具:采用北京拓思德科技有限公司(Tstudy)開發(fā)的點陣數(shù)碼筆(與普通書寫筆類似)和點陣紙(在普通紙上印刷了核心技術專利歸屬于Tstudy的點陣圖案)提取受試者的書寫筆跡特征。該工具貼合了用戶的紙筆書寫習慣,為用戶帶來熟悉的書寫體驗,書寫行為與書寫運動學參數(shù)采集同步發(fā)生,測試時間5~10 min,書寫任務完成的同時采集即結束[18]。(2)書寫任務的設定:根據(jù)既往研究中書寫任務的設計特點[10-11,16]及我國老年人群特征,最終確定6項書寫任務,以評估受試者書寫的準確性、手腕對精細動作的控制能力、執(zhí)行功能、視空間能力、注意力、書寫穩(wěn)定性、短期記憶力及命名能力[8,10-12,19-20],書寫任務的具體內(nèi)容及其評分標準見圖1。(3)筆跡特征提?。涸谑茉囌邎?zhí)行漢字/圖形書寫任務的過程中,點陣數(shù)碼筆(1 024級壓感)力敏感性尖端將壓力數(shù)據(jù)傳回數(shù)據(jù)處理器(壓感<100級時,判定點陣數(shù)碼筆處于置空狀態(tài)),內(nèi)置于點陣數(shù)碼筆前端的高速攝像頭以60~80張/s的速度對筆跡和處于高速運動狀態(tài)的筆尖所經(jīng)過的點陣坐標(x,y)進行采樣,在此基礎上可實現(xiàn)原筆跡在計算機或手機上實時呈現(xiàn),并實時傳遞點陣坐標、筆跡路徑、筆尖壓力及運筆時間等參數(shù)[18]。本研究采集了書寫壓力、書寫時間、書寫形態(tài)及書寫速度4個維度共48個筆跡特征,見表1。(4)筆跡特征采集要求:保持環(huán)境安靜,確保桌椅高度適宜。書寫任務開始前,研究者向受試者演示書寫流程,并向受試者講明書寫要求,在確認受試者已充分理解書寫流程和要求后,受試者可按照操作指令完成書寫任務。
表1 各項筆跡特征及其定義Table 1 Characteristics and corresponding definitions of handwriting parameters
圖1 書寫任務的具體內(nèi)容及其評分標準Figure 1 Setting and scoring criteria for writing tasks
1.3 統(tǒng)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1.0軟件進行統(tǒng)計分析。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以(±s)表示,組間比較方差齊采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方差不齊采用t'檢驗;偏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采用中位數(shù)(四分位數(shù)間距)〔M(QR)〕表示,組間比較采用Mann-Whitney U檢驗;計數(shù)資料采用頻數(shù)和百分比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或Fisher-Freeman-Halton檢驗。采用Spearman秩相關分析兩組受試者受教育程度與各筆跡特征間的相關性。分析兩組受試者在各筆跡特征、圖形與漢字書寫任務書寫正確性總分上的差異性,并在控制年齡、性別及受教育程度后,采用Spearman秩相關分析受試者MoCA-B得分情況〔總得分及各認知領域(除即刻回憶)得分〕與兩組間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的筆跡特征間的相關性。利用MedCalc 20.027軟件繪制兩組間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的筆跡特征及另設區(qū)分方案用于MCI篩查的受試者工作特征(ROC)曲線,并計算ROC曲線下面積(AUC)、靈敏度、特異度、準確率〔通過判別分析進行評價,計算公式為:(真陽性人數(shù)+真陰性人數(shù))/總人數(shù)〕。AUC兩兩比較采用Z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受試者一般資料 76例受試者中,女39例(51.3%);年齡為60~96歲〔對照組受試者平均年齡(75.3±13.4)歲,觀察組受試者平均年齡(78.2±11.7)歲〕;38例(50.0%)受教育程度為小學;42例(55.3%)月收入≥5 000元;58例(76.3%)在婚;34例(44.7%)無慢性病;43例(56.6%)為腦力工作者。兩組受試者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月收入、婚姻狀況、慢性病情況及職業(yè)狀況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兩組受試者中位MMSE得分、MoCA-B平均得分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觀察組受試者中位MMSE得分、MoCA-B平均得分低于對照組,見表2。Spearman秩相關分析結果顯示,兩組受試者受教育程度與各筆跡特征間無明顯相關性(P>0.05)(受限于篇幅,未對Spearman秩相關分析結果進行呈現(xiàn))。
表2 兩組受試者一般資料比較Table 2 Comparison of general information of subjects in two groups
2.2 兩組受試者在各筆跡特征、圖形與漢字書寫任務書寫正確性總分上的差異性分析 在圖形書寫任務中,兩組受試者書寫平均壓力、思考時間、落筆時間、任務完成總時間、平均速度、x方向平均速度、y方向平均速度、x方向速度最大值、x方向平均加速度及書寫正確性總分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與對照組相比,觀察組書寫平均壓力更高,書寫思考時間、落筆時間及任務完成總時間更長,書寫平均速度、x方向平均速度、y方向平均速度更慢,書寫x方向速度最大值、x方向平均加速度更小,書寫正確性總分更低。在漢字書寫任務中,兩組受試者書寫思考時間、任務完成總時間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與對照組相比,觀察組書寫思考時間、任務完成總時間更長,見表3。
表3 兩組受試者各筆跡特征及圖形與漢字書寫任務書寫正確性總分比較Table 3 Comparison of handwriting characteristics and the accuracy in completing various types of writing tasks between two groups of subjects
2.3 受試者MoCA-B得分情況與兩組間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的筆跡特征間的相關性分析 控制年齡、性別及受教育程度后,在圖形書寫任務中,受試者書寫平均壓力、思考時間、落筆時間、任務完成總時間均與其MoCA-B總得分呈負相關(P<0.05),受試者書寫平均速度、x方向平均速度及x方向平均加速度均與其MoCA-B總得分呈正相關(P<0.05);從MoCA-B各認知領域來看,受試者書寫平均壓力與其MoCA-B語言流暢性及注意領域得分呈負相關(P<0.05),受試者書寫思考時間與其MoCA-B語言流暢性、計算、延遲回憶及視知覺領域得分呈負相關(P<0.05),受試者書寫落筆時間與其MoCA-B定向力、延遲回憶及注意領域得分呈負相關(P<0.05),受試者書寫任務完成總時間與其MoCA-B語言流暢性、定向力、計算、延遲回憶及視知覺領域得分呈負相關(P<0.05)。在漢字書寫任務中,受試者書寫思考時間、任務完成總時間與其MoCA-B總分及各認知域得分均不相關(P>0.05),見表4。
表4 受試者MoCA-B得分情況與兩組間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的筆跡特征間的相關性分析(n=76)Table 4 Partial correlations analysis of MoCA-B scores and statistically differentiated handwriting characteristics between two groups
2.4 兩組間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的筆跡特征及另設區(qū)分方案在MCI篩查中的應用效能分析 除兩組間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的筆跡特征外,另設定9種區(qū)分方案,包括圖形/漢字書寫任務筆跡特征集(分別為圖形/漢字書寫任務中,兩組間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的筆跡特征的集合)、圖形/漢字書寫任務書寫正確性總分、MMSE總得分、MMSE總得分+圖形書寫任務筆跡特征集/漢字書寫任務筆跡特征集(二聯(lián)方案)、MMSE總得分+圖形書寫任務筆跡特征集+圖形書寫任務書寫正確性總分(三聯(lián)方案)、MMSE總得分+漢字書寫任務筆跡特征集+漢字書寫任務書寫正確性總分(三聯(lián)方案)。ROC曲線分析結果顯示,基于圖形書寫任務的區(qū)分方案中,書寫思考時間特異度最高(95.4%),書寫y方向平均速度靈敏度最高(90.9%),筆跡特征集的靈敏度為87.9%,特異度為79.1%,筆跡特征集與MMSE總得分的AUC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筆跡特征集的AUC大于MMSE總得分(0.901比0.776)。基于漢字書寫任務的區(qū)分方案中,書寫思考時間和任務完成總時間靈敏度最高(84.9%),書寫正確性總分特異度達93.0%,筆跡特征集與MMSE總得分的AUC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無論在基于圖形書寫任務還是在基于漢字書寫任務的區(qū)分方案中,聯(lián)合性方案(包括筆跡特征集、二聯(lián)方案、三聯(lián)方案)AUC兩兩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此外,與漢字書寫任務完成總時間相比,圖形書寫任務完成總時間的特異度更高(93.0%比55.8%);圖形書寫任務與漢字書寫任務筆跡特征集的AUC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Z=2.408,P=0.016),圖形書寫任務筆跡特征集的AUC高于漢字書寫任務筆跡特征集(0.901比0.739)。經(jīng)判別分析,在本部分納入的圖形書寫任務單項筆跡特征中,將書寫任務完成總時間用于MCI篩查時,準確率最高,達81.6%(62/76);將圖形書寫任務筆跡特征集用于MCI篩查時,準確率達80.3%(61/76);在采用基于圖形書寫任務的二聯(lián)方案/三聯(lián)方案進行MCI篩查時,準確率達84.2%(64/76)。在基于漢字書寫任務的區(qū)分方案中,將三聯(lián)方案用于MCI篩查時,準確率最高,達75.0%(57/76),見表5~6。
表5 兩組間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的筆跡特征及另設區(qū)分方案在MCI篩查中的應用效能分析Table 5 Statistically differentiated handwriting characteristics between two groups and the efficacy of different schemes in identifying individuals with mild cognitive impairment
表6 另設區(qū)分方案在MCI篩查中的AUC比較(Z值)Table 6 Comparisons of the AUC of different schemes in predicting mild cognitive impairment by writing graphical/Chinese character tasks
目前,MCI篩查尚未被納入基本公共衛(wèi)生服務項目,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機構的醫(yī)務人員常運用MMSE對老年人群認知功能進行評估。部分民辦非營利組織或基層醫(yī)療衛(wèi)生機構已聯(lián)合借助MoCA-B/蒙特利爾認知評估量表(MoCA)與其他神經(jīng)心理學測試開展MCI篩查工作[21-22]。由于上述神經(jīng)心理學測試具有耗時長、內(nèi)容專業(yè)性強與復雜程度高、項目相對繁多等特點[1,23],基層醫(yī)療衛(wèi)生機構,尤其是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機構仍面臨難以推進MCI精準篩查工作的困境。因此,在開展認知功能評估前,識別可疑MCI個體,并根據(jù)識別結果決定是否啟動后續(xù)的標準化測試,對于節(jié)約診療資源、提升社區(qū)MCI管理的廣度與深度具有現(xiàn)實必要性。本研究通過設定漢字書寫任務與圖形書寫任務,對比分析了老年MCI者與認知功能正常老年人書寫筆跡特征,初步揭示了筆跡特征在快速辨別可疑MCI人群中的潛在應用價值。
3.1 老年MCI者書寫筆跡特征有異于認知功能正常老年人 在本研究中,對于各組受試者,研究者采集了其48個筆跡特征(涉及書寫壓力、書寫時間、書寫形態(tài)及書寫速度4個維度),并評估了其書寫正確性。在書寫正確性方面,觀察組圖形書寫任務書寫正確性總分低于對照組,但兩組漢字書寫任務書寫正確性總分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在筆跡特征方面,觀察組圖形書寫平均壓力更高,圖形書寫思考時間、落筆時間及任務完成總時間更長,圖形書寫平均速度、x方向平均速度、y方向平均速度更慢,圖形書寫x方向速度最大值、x方向平均加速度更??;漢字書寫思考時間、任務完成總時間更長。本研究結果進一步證實了既往研究的結論[1,10,24]。但 KAWA 等[1]發(fā)現(xiàn),MCI者書寫的漢字字號更大,這與本研究結果不一致。本研究通過x、y方向總(平均)長度度量受試者書寫的漢字字號大小,結果顯示兩組受試者書寫的漢字字號大小無明顯差異。本研究發(fā)現(xiàn),圖形書寫y方向平均速度在鑒別老年MCI者和認知功能正常老年人中的靈敏度高達90.9%,這與GHADERYAN等[25]報道的結果(93.0%)基本一致。y方向平均速度的降低可能提示個體存在基底神經(jīng)節(jié)功能障礙,該參數(shù)用于MCI篩查將有助于降低漏診率[26]。白質結構完整是個體能夠流暢書寫的前提,書寫思考及落筆時間、任務完成總時間的延長可能是額葉負責執(zhí)行功能的白質受損的標志[24,27]。由此推測,書寫筆跡特征作為白質受損的早期行為標記,在MCI識別方面具有潛在的應用空間。此外,觀察組在圖形書寫任務中書寫平均壓力更高。有關書寫壓力與MCI的關聯(lián)性,既往研究結論缺乏一致性[5,16,28],這可能與不同研究間書寫任務內(nèi)容或參數(shù)的測量方式(法)存在異質性有關[1,5]。目前,尚缺乏關于MCI人群書寫壓力的系統(tǒng)性研究,對于書寫壓力與MCI關聯(lián)性的任何解釋可能具有一定的探索性及拓展性。
3.2 基于圖形書寫任務的筆跡特征在辨別可疑MCI人群中可能更為靈敏 本研究結果表明,圖形書寫任務筆跡特征集在鑒別老年MCI者與認知功能正常老年人中的靈敏度、特異度及準確率均高于漢字書寫任務筆跡特征集。HAYASHI等[13]指出,基于自主書寫或抄寫漢字任務的筆跡特征對MCI缺乏鑒別能力。同時,既往研究亦發(fā)現(xiàn),當MCI個體發(fā)展為阿爾茨海默病患者時,其漢字書寫能力受損的表現(xiàn)才會愈發(fā)明顯[29]。此外,視空間功能障礙被認為是用于檢測癡呆早期癥狀的認知標志物[30],視空間能力損害這一癥狀可用于鑒別MCI者與認知功能正常人群[31-32]。相較于執(zhí)行漢字書寫任務,個體在執(zhí)行圖形書寫任務時,需要更加充分地調動自身的視空間功能[33]。上述發(fā)現(xiàn)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來解釋基于圖形任務的書寫特征在MCI篩查方面具有效能優(yōu)勢的原因。國際老年學和老年醫(yī)學會(IAGG)共識會議指出,70歲以上人群應每年至少接受1次認知功能評估;最好將篩查用時控制在3 min以內(nèi)[34]。對于文盲或因高齡而漢字書寫能力受到影響的老年人群,基于圖形書寫任務的筆跡特征是否在認知障礙篩查中具有效能、可及性等方面的優(yōu)勢值得進一步探索。
3.3 書寫筆跡特征對于快速識別可疑MCI人群具有潛在的臨床適用性 本研究結果顯示,與MMSE相比,圖形書寫任務筆跡特征集在區(qū)分老年MCI者與認知功能正常老年人方面準確率、靈敏度及特異度更高,AUC更大,與既往研究的結論一致[5,12]。考慮到無論在基于圖形書寫任務還是在基于漢字書寫任務的區(qū)分方案中,聯(lián)合性方案(包括筆跡特征集、二聯(lián)方案、三聯(lián)方案)AUC兩兩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為加速推進社區(qū)MCI綜合防治管理工作,除可常規(guī)運用MMSE/MoCA-B對可疑MCI人群進行評估外,也可額外提供基于點陣技術的書寫筆跡特征實時描記與自動分析服務(對于因客觀條件限制,暫無法借助神經(jīng)心理學測試開展MCI篩查工作的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機構,可優(yōu)先考慮提供基于點陣技術的書寫筆跡特征實時描記與自動分析服務),以快速檢出可疑MCI人群。點陣筆價格低廉,當筆芯被用盡后,只需替換普通筆芯即可繼續(xù)使用,具有一定的成本效益。相較于具有內(nèi)容專業(yè)性強、對測試人員的技能要求較高、結果存在主觀性偏差等特點的神經(jīng)心理學測試,基于點陣技術的MCI篩查方法具有操作簡便、可操作性強、耗時短、可實現(xiàn)多人同步接受篩查,且結果更為客觀、準確的特點,醫(yī)務人員通過手機或平板電腦即可采集相應數(shù)據(jù),醫(yī)療機構也無須對醫(yī)務人員進行大量的專業(yè)培訓,且其運用也不受場地的限制,可在一定程度上減輕基層醫(yī)務人員的工作量。社區(qū)多數(shù)MCI者由于處于未被診斷狀態(tài),錯失了延緩或逆轉認知衰退的最佳時機。書寫筆跡特征分析技術在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機構中的應用將在可疑MCI個體快速識別、MCI標準化診療流程的啟動,甚至癡呆的規(guī)范化診斷與治療中發(fā)揮重要的作用。
圖形書寫筆跡特征的定量分析在識別可疑MCI人群、推動MCI人群的快速診斷和管理中具有較好的應用前景,可將其納入認知功能評估項目。盡管本研究得出了較為有意義的探索性結果,但仍存在局限性。研究對象的來源范圍較為局限且數(shù)量較少,人群受教育程度均達到小學及以上水平,這可能會對研究對象的代表性及研究結果的可推廣性造成不利影響。后續(xù)將增加樣本量并解除對受試者受教育程度及書寫習慣的限制,以更加充分揭示MCI人群的書寫筆跡特征及書寫筆跡特征在MCI篩查中的效能。此外,盡管本研究已將患有嚴重影響肢體運動功能相關疾病者作為排除對象,但輕微運動障礙亦可能會影響個體筆跡特征的準確性。本研究尚未探索各亞型MCI者書寫筆跡特征的差異性,以及筆跡特征對各亞型MCI的鑒別能力,后續(xù)仍有必要開展細化研究來對上述問題做出解答。另外,書寫任務開始之前,針對是否有必要讓受試者進行適當練習,以使其熟悉書寫設備及任務指令等,現(xiàn)有的研究尚無定論。本研究中研究者未設置練習環(huán)節(jié),這可能會導致研究結果出現(xiàn)一定的偏倚。最后,本研究中研究者采用的筆跡特征分析技術仍為半自動化技術,后續(xù)需開發(fā)一種自動化的二元或多元分類器,以完全實現(xiàn)對筆跡特征的實時提取與判別。
作者貢獻:衛(wèi)珠琴負責文獻查證、數(shù)據(jù)收集及整理、結果的分析與解釋、論文撰寫;張若愚負責文獻查證、數(shù)據(jù)收集與整理;張晨負責社區(qū)調研的組織與協(xié)調及數(shù)據(jù)收集;蘇麗明、黃誠、張軍偉負責數(shù)據(jù)收集;錢敏才負責文稿的修訂;祁亨年負責書寫筆跡特征分析技術的指導、文章的質量控制及審校;王麗娜負責研究的構思、文章的質量控制及審校,對文章整體負責。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