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晴兒
歷史完整于大風(fēng)的吹襲,又殘缺于大風(fēng)之吹。
城墻埋伏著千年的語境,在睡去,也在醒來。
時間,對弈了一面墻和另一個塵世。當(dāng)你踏上城墻,風(fēng)吹走了一個過去的你,又送來了一個現(xiàn)在的你。
或者,你在你之中轉(zhuǎn)換著時空,去把那隱身的事物再次召喚。浩蕩的戰(zhàn)馬在近處嘶鳴,光陰吞咽的聲息都在還原它的真相,古老的敘事,從一塊青磚到另一塊青磚,歷史的體溫與大地相通。
時間的棱角中,有一個立體的古國,滄桑中的完整,在史詩中燃燒。
城樓高過了時間,時間虛無于它的堅固。鐵器生銹的炮筒,仿佛炮火還在若隱若現(xiàn)。
恍惚之間,它推開了我們,又在收留我們。
風(fēng)在高處吹。
明城墻殘存著時間,又在敘舊著新的時間。
銅筑的身體有了體溫,他們一直都活著。
時間轉(zhuǎn)過的晝夜,他們也在注視著人間。
草木深處有他們的身影,鐘聲布道著光,他們在時間中低語。
我想抓住他們的每一個側(cè)身,站在他們的左右。
靈魂送出的時空,我愿意相信那是在民國。
他們也可以對我視而不見。只是,我一定要傾聽他們之間機(jī)鋒百出的交談,塌陷的光陰一定因為某種勝利而完整。思想的火種埋伏著向上的道路,真理,永遠(yuǎn)如此。
秋天搖晃著所有的果實,我相信他們站在那里,存在著對事物所有的知覺,只是轉(zhuǎn)過冬天時間的冷,也會讓我為他們的骨肉疼痛。
雪,落在他們銅筑的肩膀上。
我該如何為他們驅(qū)逐一場冬天的寒涼呢?
拉著他們的手,我想捂熱他們的身體。
主觀的意志,可不可以成為一個愛的意圖?我愛他們每一個人。像他們分割了我所有的狂熱。在這個富庶的年代,我想退回于他們的清貧,只為一些熱愛而深愛。
只為一張稿紙而立下命運(yùn)的契約。
冬天的冷,我只能和他們一起用更多的文字取暖。
——史詩般,點燃著過去和未來。
輕過羽毛的力量,也會使人間失重。秋天和冬天,仿佛只是一場雪的界定。
重新回到身體的血,有了冬天的寒涼,雪的尺度,讓人間需要抱緊一些暖,也抱緊一些愛。
寒光之中,秋天遙遠(yuǎn),冬天又近了。
如果一場雪救贖了萬物萬事,暗處的事物也可以發(fā)著暗光。雪洗亮的時辰,大地正銜接著月亮般的胴體。
我在大雪中行走,對立于自己的,還會有一個雪人,為她命名,也為自己安身立命,好像一場雪重塑了自己,有了心無旁騖。
雪在冬至這一天到來,也為我重新鋪開了新的稿紙,去迎接新的物象。
大地之上,都是詩的存在。
雪落在雪上,白色的圣詞,無限在思想之外。
一場雪將世界捕獲,而我們似乎也是雪的本身——回到了人之初。
白到了無可挑剔,只有黑暗的退卻。
一場大雪無聲地浮動,時間默察著光,我在那些白色中,找到的安寧與愛一樣多。
沿著大雪行走,我把自己遺忘,又找回。
好像站在另一個時空,慢慢復(fù)原舊時的感官,身體內(nèi),也慢慢長出葉子和花。
孤立的靈魂又可以與未知抗?fàn)?,海水的漩渦,我喜歡逆反于它的聲響,用一張紙平衡于現(xiàn)實。
雪下了多深,似乎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雪的儀式,我只愛那些輕慢;哲學(xué)的光芒,我懼怕它的刺目。
我避開那些寒光,不去對視,也不用那些白劃過暗傷,暴露出一些什么。
掃過雪的父親,早已在大雪中無影無蹤。
只是一場大風(fēng),像他的側(cè)身,我,又會在無意識間等另一場大風(fēng)。
雪還沒有停。
時間,一直白到了剔透。
它們先用聲音泛起波浪。
時間,被推向虛無。
神秘如火的聲音在燃燒。
大地,好像在那些聲音中暴露出某種隱秘。古老的體溫連著舊址,時間催促的光,也像烏鴉的叫喊。
翻轉(zhuǎn)著巨大的聲響,從一個方位到另一個方位,時間正遼闊,它們在引領(lǐng),也在推翻。
烏鴉的羽毛帶著寒光,在天空的高處,好像與星辰同時升起。
我也在紙上構(gòu)建著它們的天空。
巨大的震撼,是它們帶給我感官中的一支火炬,不是用來燃燒,而是照亮了一切的空洞。顛簸在時間的深淵,我能抓住的,都像一些明亮的詞。
反復(fù)被那些聲音切割,愛滋生了更多的愛,它所隱喻的,它所象征的熟悉和陌生,我也會沿著萬物,將它找回來。
而萬物之中,它也形同于萬物的發(fā)聲。
沙土的站立,有了冷峻。
是時間,固定著它的框架,還是它固定了時間呢?
一面高墻,沉落著無數(shù)的黃昏和落日,仿佛時間只是它的一個瞬息。
用什么敲擊一塊磚,才可以讓它和過往一同回響——是寂寞的鎖環(huán),還是被時間摒棄的舊農(nóng)具,或一塊生銹的鐵?
它,仿佛只是迎著凜冽去鍛造自己的歷史,滄桑之中,也沒有什么可以猜解它的高度,它圍攏的,也像另一個時空。
走進(jìn)去,再走出來,與一面墻隔著的世界,我們,可以暫且遺忘。
一面墻傾訴著大地之歌,它是大地的另一個高度。
一面墻啞然的世間萬象,它是大地的另一種沉沒。
我們,一定被它關(guān)照著,冷暖之間,它都在。
時間的古意,也在它的自身之中追趕。如果一定還要追加更多的轟動,那它一定也會迎著歷史的風(fēng)口,永不蛻變。
風(fēng)吹著過去,也吹著現(xiàn)在。
被大風(fēng)洗禮,胸腔被浪聲挾裹,一片海卷起的風(fēng)浪,將時間破譯為水的部分,海水推遠(yuǎn)的往事,又在愛中往返。
大風(fēng)編譯著歷史的史詩,燃燒和誦讀都將是一場盛世,賜予我們的,又像每一個尋常的日子。
紫羅蘭的教堂,悲憫誕生著悲憫,愛重生著愛。
大風(fēng)吹襲,古老的銅鏡在暗處說話,走向鏡子中的人將身世放低,光陰只記住了面孔,和他們的語言。
你翻動風(fēng)中的冊頁,歷史對證了所有的對錯。
大風(fēng)輕拂人間,只有愛讓萬物輕盈。
軌跡之中,大風(fēng)也像上蒼的撫慰,或更多的寬解。
我需要那些風(fēng)吹來的未知,比如一首詩無限延伸的柔軟,比如一只蝴蝶忽高忽低地飛,它正從莊子的夢中被風(fēng)吹來——吹來了更多的此岸。
大風(fēng)在吹,萬物輪回。
過去也是現(xiàn)在。我用愛辨識時空,又以詩為歌。
流放的靈魂也像它的一部分,被草木恩寵,被萬物隱喻。
一個人走了多遠(yuǎn),才算懂得了它們,并擁有了草木之心?
大自然的頌詞也像風(fēng)聲,將孤獨(dú)送近,又送遠(yuǎn)。
原野統(tǒng)一著自然的清音,立體了感官,身體也像放開的馬匹,咀嚼著草葉和熱浪,在那些細(xì)微間,將自我隱藏。占據(jù)著一些光,用靈魂匍匐,徒勞于現(xiàn)實的遙遠(yuǎn),都可以從這里再找回來,有了新的篇章。
太陽刺疼著記憶,父親也還活著。
原野的圣餐,血管吸附著花粉和潮濕的水汽,時間的苔蘚貼緊大地的骨骼,萬物的源頭,都像愛的皈依。
站在那里,好像是向著不同的接點去相識那些寂靜如謎。
鳥獸嘶鳴的聲腔,像綠陰籠罩;落下的陰影,也像往事在重疊。
但一切又清奇如新。你無法為過去或現(xiàn)在,加上一點塵埃。
一切都圣潔如光。靈魂,割據(jù)著不同的形式。
當(dāng)贊歌被夜晚收攏,可以不止于那些歌唱,用一張稿紙等待另一個黎明。
流經(jīng)更遠(yuǎn)的未知,它途經(jīng)了什么,什么就取舍了光陰。
一段溪水有了新的命名。
引向菜畦的清澈,它也是天空的一部分,貫通著大地。
它不會有更多的跌宕,只是蜿蜒了一些時間,有了另一些時間,也像大地的依托,在緩慢中抒情。
人間的歡愉,可以合拍著它的喉嚨歌唱。只是不需要用它粗劣的河床去驗證事物的棱角,疼,在隱忍中長出韌性。
也像流水的柔和,在泥沙俱下中過濾。
一定還要想到雨水和閃電,從它體內(nèi)劃過的光,引擎著一個虛無的寰宇。
只是一切的聲響又在與現(xiàn)實對碰,水的歸宿還是水。
你無法去混同它和塵埃的形式?;蛘叩挚挂粔K鐵的銹跡斑斑。它只等同于一面鏡子的思緒。
更多的去向,它走向了它自己。每一部分都統(tǒng)一于一個自我,每一部分又在延伸另一個自我。
誕生的,只有不同的歲月。
你一定會去追溯它所有的清澈,像大地的史詩被天空解讀。
溪水摘下萬物的面具,還原了生活的真相和愛的源頭。
集結(jié)的修辭,流水的銅鏡有了粉色的對白,巖石的裂縫迎著馬蹄的嘶鳴,桃花啟示了什么——
骨血中的落日,還是黎明中的春光?
無限的粉飾,剝離了世事的凌亂,誰用一枚桃花的天空,去翱翔一對矯健的翅翼?輕過更輕的紙頁,對弈著大地的柔性。
靈魂抽離了現(xiàn)實的硬傷,桃花,也像身體之內(nèi)的密集,有了藏身之地。
你不會逃逸一個春天的捕獲,也不會去對抗一首詩的空間。
風(fēng)暴卷起的花瓣,它有了新的篇章,不會被歷史揣摩的形狀,它統(tǒng)一的色彩大過虛無,但又無法衡量虛無。
我愛一切的到來。
一枚桃花也是一枚桃子。
桃花淹沒了天象,大海淹沒了黃昏。
夜色之中,桃花被愛象征。
只是,如果還要回到古老的桃林,歷史的風(fēng)吹來,好像熄滅了許多春天,又帶來了許多春天。
流水的往昔——我們正站在哪里,被花朵遮掩,或造化。
它的紋理,似乎深埋著萬物的嗓音,永不會消失。
聲音藏入寂靜,它固化了古老的時空。
一塊巖石,似乎也大于頭頂?shù)奶炜眨Ⅲw的空間,它的內(nèi)部也在開花。經(jīng)文也像它細(xì)微的光點,被日月誦讀。
它默認(rèn)所有的精神,用一些聲響擊打生活,萬物不會退化,大的或小的巖石,都將擊潰事物的硬傷。
歸位著理性的思想。
語言穿過風(fēng)聲,巖石焚燒著時間的火種,一塊巖石,用它沉默的緯度刻寫著萬物的靜止,或變幻。你憑借著感官,去通曉它的每一個棱角、斜面下的暗影,也像一只蝴蝶打通了命運(yùn)。
世間沒有低谷。
意義之中的站立,它也像一塊星宿。
在蒼茫中發(fā)光,向上的指引,征服著萬物的低迷。
如果一定要用一首詩去浮起它的一些什么,就會讓時間有了漏洞。一塊巖石又折射著時間之光,剖析著現(xiàn)實的每一個視角。
恩典蒼生。
暗處的光,復(fù)述或陳述著大地的族譜。
迷失的黃昏和日落,都從它的血脈中找到消失的痕跡。土地沉浮著光陰碎片,其實,從沒有消失過。
果實和花朵,都回歸于滄海桑田。歷史,從海水中退去。
土地,也在深究歷史的臍帶,熱血窖藏著時間的獵物,沉默的事物都有了泥土的樸素。
歷史的瓦片探究著大地的深處,割裂的巖石低于大地,流水下的舊影里,海水也是島嶼。雪崩滾向大地,雪,成為了泥土。
土地毗連著土地,大地沉沒著,而它完整。種子,重生了它的另一個輪回,泥土的生息,滋養(yǎng)了蕓蕓眾生。
懷揣慈悲,也像萬物被它送至無盡的蒼茫間,有了各自的天空。
翅膀,貼著土地升高。
大地的密語,用萬物發(fā)言,或沉寂為更多的歡歌,遁形它的原委。
流水的遠(yuǎn)處,泥土也是沙粒,火焰也是水,鳥鳴也是時間。
而土地,托起了所有存在。
和時間融為一體,歷史無法數(shù)清的鐘聲,都在一座山的朦朧之中。
一座山通向另一座山,山水間的草木,宛若光的部分,沙土也像大山的骨骼,放大,或縮小的力量,都在聚合山水的意義。
山中匿藏的事物,可以只是同一座山的永久沉默,也可以嘶吼到遠(yuǎn)山之外,打通外界。無法細(xì)數(shù)的存在,也像一塊塊石頭,無可計量。
可以只把它當(dāng)成一個坐標(biāo)——天空的低處,河流的高處。
你經(jīng)過它們,它們也同樣經(jīng)過你。
行吟中的歌唱,思想透視著思想,哲學(xué)的紋理,它又會通向內(nèi)心。
探究著更多的風(fēng)吹草動,一座山,一定挫敗了萬物。它,像一個永恒的底盤。
堅實到永恒。對世間碰著的任何一種軟肋。
一座山的寰宇,迷失于其中的,也像重新獲取的認(rèn)知,誕生著一縷另外的光明。
沒有腐朽的語言,混合著萬物的發(f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