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朋 董傳江
三峽大學第一臨床醫(yī)學院 湖北省宜昌市中心人民醫(yī)院泌尿外科,湖北宜昌 443003
上尿路尿路上皮癌(upper tract urothelial carcinoma,UTUC)包括腎盂癌和輸尿管癌,是一種惡性程度較高的腫瘤,占所有尿路上皮癌的5%~10%[1]。UTUC發(fā)病隱匿,大部分患者無任何臨床癥狀,而單純依靠檢查發(fā)現(xiàn),局部癥狀最常見的為血尿[2]。60%的患者在初次就診時已經(jīng)進展為肌層浸潤性UTUC,約7%的患者合并有遠處轉(zhuǎn)移,預后差,pT2/pT3期的UTUC患者5年特異性生存率<50%,pT4期<10%[3]。由于術前準確評估患者的風險等級可以制訂更合適的治療方案,因此歐洲泌尿外科協(xié)會(European Association of Urology,EAU)將UTUC分為低危與高危,對于高危UTUC患者強烈推薦行根治性腎輸尿管切除(radical nephroureterectomy,RNU),對于低?;颊呖蛇x擇保留腎臟的手術治療,但單純的手術治療術后復發(fā)率高[4],圍手術期輔助化療能否改善患者總體生存率(overall survival,OS)尚存在爭議,本文就UTUC圍手術期輔助化療做一綜述。
目前UTUC術后進行全身系統(tǒng)化療(adjuvant chemotherapy,AC)的療效并無確切的結論。一項基于人群的回顧性研究表明pT3/pT4期和pN+患者行RUN后進行AC的總體生存率降低[5],而另一項多中心隊列研究表明AC組與觀察組之間的總體生存率無明顯差異(HR=1.14,P=0.268)[6],這兩項研究得出了相互矛盾的結論。但2020年歐洲泌尿外科協(xié)會指南表示對于高危UTUC患者術后強烈推薦進行以鉑類為基礎的系統(tǒng)化療,非鉑類的輔助化療則無明顯獲益,一線化療方案為GC方案(吉西他濱+順鉑)或MVAC方案(甲氨蝶呤+長春新堿+多柔比星+順鉑)[4],前者耐受性更好。但順鉑腎毒性高[7],UTUC患者行RNU后腎功能往往下降,一般要求腎小球濾過率達60 ml/min以上才推薦使用,研究證實,有20%~30%的患者難以耐受以鉑類為基礎的化療[8]。既往國內(nèi)外學者也對晚期UTUC患者的化療手段進行一系列嘗試,更多的研究則表明AC能夠給UTUC患者帶來生存獲益[9-10]。但諸多試驗均缺乏前瞻性研究的支持,POUT[11]研究是一項在英國進行的Ⅲ期、開放標簽、前瞻性的隨機對照試驗,該研究共招募了261例行RNU的UTUC患者(化療組132例,對照組129例),結果顯示化療組與對照組的3年無疾病生存率(disease free survival,DFS)分別為71%和46%,化療組明顯提高DFS(HR=0.45,95%CI:0.30~0.68,P=0.0001),進一步證明以鉑類為基礎的化療能夠給UTUC患者帶來生存獲益,并補充了UTUC術后輔助化療前瞻性研究數(shù)據(jù),未來還需要大量前瞻性數(shù)據(jù)去證實既往回顧性研究的結論。
UTUC患者在行RNU術后有20%~69%的患者出現(xiàn)膀胱癌復發(fā)(bladder tumor recurrence,BTR)[12],腫瘤細胞種植以及區(qū)域癌變兩種假說可以解釋UTUC患者術后易出現(xiàn)BTR。細胞種植假說認為繼發(fā)的膀胱腫瘤與原發(fā)的UTUC來源于單個祖細胞,UTUC生長或手術過程中腫瘤細胞脫落種植在膀胱腔內(nèi)導致BTR。而區(qū)域癌變假說則認為UTUC的發(fā)生是多中心、區(qū)域化的,繼發(fā)的膀胱腫瘤與原發(fā)的UTUC來源于不同祖細胞。目前各項研究更加傾向于前種假說,Audenet等[13]研究了上尿路上皮癌與膀胱尿路上皮癌的基因組差異,他們發(fā)現(xiàn)若患者存在兩種腫瘤個人史,無論是上尿路上皮癌還是膀胱尿路上皮癌,原發(fā)性腫瘤與繼發(fā)性腫瘤的基因是克隆相關的。Van等[14]一項系統(tǒng)分析中共納入了8項研究,49例患者的118例腫瘤(55例UTUC,63例BTR),其中UTUC患者與其對應的BTR的基因具有克隆性的比率是94%,此項系統(tǒng)評價表明大多數(shù)UTUC患者與其對應的BTR基因極大可能具有克隆相關性,進一步證實了腫瘤的種植機制。
由于手術操作后腫瘤細胞的植入或殘留,術后即刻膀胱灌注預防膀胱腫瘤復發(fā)的療效似乎最佳,但術后灌注時機的選擇尚未有明確規(guī)定,EAU推薦RNU術后行單次膀胱灌注化療,但并未指出何時進行灌注化療。近期Nadler等[15]一項回顧性研究表示術中切除及縫合膀胱袖帶后膀胱內(nèi)灌注絲裂霉素C(mitomycin C,MMC)是安全可行的,這種方法可降低BTR。為探討膀胱灌注時機對RNU術后BTR的影響,Noenning[16]嘗試在膀胱袖帶切除前灌注MMC與術后24~27 h灌注MMC進行比較,術后隨訪1年膀胱腫瘤復發(fā)率分別為16%和33%(P=0.09)。術中接受MMC灌注治療的患者術后第1年的BTR率顯著降低(HR=0.113,95%CI:0.28~0.63,P < 0.01)。而黃雪強等[17]的一項研究共納入了77例輸尿管尿路上皮癌患者,研究結果為術后24 h內(nèi)灌注組與術后2周灌注組的復發(fā)率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18.2%與21.8%,P > 0.05)。Wu等[18]的一項系統(tǒng)性評價中指出RNU術后膀胱灌注可以預防BTR的發(fā)生,并指出術后即刻膀胱灌注(24 h內(nèi))較術后48 h或2周膀胱灌注更好的預防BTR。RNU術后膀胱腫瘤復發(fā)與上尿路腫瘤細胞脫落種植有密切關系,如果在RUN術后立即進行灌注化療,則腫瘤細胞的播種和植入將受到抑制,基于此概念,在不考慮盆腔滲漏風險的情況下,更早進行膀胱內(nèi)灌注化療可能有益于進一步降低BTR。
O’Brien等[19]發(fā)現(xiàn),在一項284例患者的前瞻性隨機非盲試驗中,術后單次膀胱灌注MMC降低了RNU后第一年內(nèi)BTR的風險,絕對風險降低11%,相對風險降低40%。近年來,大量的研究均肯定了RNU術后單次膀胱灌注的重要性,來自Cochrance Database的最高級別證據(jù)支持在RNU術后進行單劑量膀胱灌注化療[20],一項前瞻性隨機Ⅱ期臨床試驗結果顯示膀胱內(nèi)單次灌注吡柔比星減少了RUN術后的BTR,但仍需要進行Ⅲ期大規(guī)模、多中心研究來證實這些研究結果[21]。針對多次灌注的證據(jù)還不多,目前需要大量臨床研究來驗證多次灌注的療效。Harraz等[22]前瞻性隨機對照試驗研究中共分析38例單次灌注(single instillation group,SIC)和36例多次灌注(multiple instillation group,MIC)患者,結果表明MIC組較SIC組BTR發(fā)生率高(25% vs.13%),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8)。而在Huang等[23]的多中心研究中結果顯示,與未灌注組比較,灌注組BTR發(fā)生率顯著減低,尤其是MIC組(13.1% vs. 25.4% vs. 41.5%,P=0.001),并且該項研究提出灌注方案被確定為無復發(fā)生存率的獨立預測因子。雖然單次灌注化療及多次灌注化療都能有效預防膀胱癌的復發(fā),目前臨床治療上采取何種灌注方案并無統(tǒng)一規(guī)定,尚需要高質(zhì)量的循證醫(yī)學證據(jù)研究單次與多次的療效。
由于UTUC發(fā)病率低,目前UTUC的術前新輔助化療(neoadjuvant chemotherapy,NAC)方案開展仍受限,其主要沿用膀胱癌的經(jīng)驗。Martini等[24]的一項回顧性研究中表明術前評估為肌層浸潤性膀胱癌的患者進行NAC可實現(xiàn)病理完全緩解并提高患者OS,在此研究的基礎上他們又進行了另一回顧性研究[25],此項研究顯示高級別UTUC患者接受NAC同樣可提高患者OS,并且說明病理降期是NAC未來發(fā)展的方向。但基于目前研究發(fā)現(xiàn),UTUC患者行RNU后腎功能降低的現(xiàn)象影響了以鉑類為基礎的術后化療的實施,因此NAC越來越被重視。Hamaya等[26]的一項多中心回顧性研究顯示NAC組較對照組(僅行RNU)明顯改善了腫瘤結局,該項研究結果與最近的一項薈萃分析一致,Leow等[27]的薈萃分析表明與僅行RNU相比,術前行NAC的患者具有良好的病理降期和病理緩解率(病理完全緩解率為11%,病理部分緩解率為43%),以及提高OS(HR=0.44,95%CI:0.32~0.59,P< 0.001)和CSS的特點(HR=0.38,95%CI:0.24~0.61,P< 0.001)。
NAC給腎功能限制患者帶來新的希望,術前NAC能夠提高高危UTUC患者的生存率,病理降期為一些晚期UTUC患者提供了手術機會,但由于目前術前腫瘤分級較為困難,對于分級較低的UTUC患者行NAC存在過度治療的現(xiàn)象,對于分期較晚的UTUC患者可能因NAC延誤了手術最佳時機,如何準確評估UTUC患者從NAC中獲益是目前要解決的問題。
總之,UTUC是一種惡性程度較高的腫瘤,手術治療仍是其主要治療方案,以鉑類為基礎的化療對于晚期UTUC患者值得推薦。對于術后腎功能不全患者,系統(tǒng)化療帶來的嚴重腎毒性不可忽視,NAC是可考慮的治療方案。UTUC術后進行單次膀胱灌注化療的療效基本得到證實,采用何種灌注方案預防BTR療效更加值得進一步研究,因此泌尿外科臨床醫(yī)師在進行臨床診療的過程中, 應針對患者病情進行綜合分析, 制訂個體化診療方案,以獲得更大臨床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