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惠
初中時代,馬伯庸就喜歡寫東西,偷偷寫,不敢被老師發(fā)現(xiàn)。讀大學時,寫作開始占據(jù)他的生活。他尤其愛研究歷史,喜歡從里面咂摸出人物形象,構(gòu)思傳奇故事。他的第一本長篇歷史小說《風起隴西》是為了排遣在新西蘭留學時的苦悶而寫,這是一個關于三國間諜的故事,他由此找到了方法,如何在歷史的縫隙中尋找創(chuàng)作空間?!拔野l(fā)現(xiàn)在歷史縫隙中,有許許多多可能性可以挖掘,這些猜想未必是真的,但值得用想象去填補?!瘪R伯庸曾這樣說。
馬伯庸大學讀的商科,畢業(yè)后在一家法國電器公司工作了10年,當過銷售,做過商務支持,偶爾客串會務,還做過市場,這期間,他以兼職作家的身份完成了多部作品。業(yè)余時間寫作,似乎意味著生活多了一份辛苦。但馬伯庸并不這么理解——“對我來說,寫作就是娛樂。下班之后抓緊時間寫作,就是一種消磨時間的方式?!?/p>
后來,馬伯庸開始專職寫作,早上送兒子上學后,他來到工作室,一直寫到下午5點下班。他特意把工作室選在一所學校旁邊,每隔40分鐘下課鈴聲響起,就站起來活動一下。工作室隔音不太好,他能清楚地聽到隔壁公司里傳出的打電話聲、開會聲以及吵架聲。他喜歡在吵鬧的環(huán)境中寫作,“聽到這些聲音特別開心”。
馬伯庸不認為自己的寫作依賴“自律”,他說:“寫作之于我,是純粹的快樂?!苯∩韺λ酝瑯尤绱?。他隔一天跑六七公里,踏上跑步機,思緒自由馳騁,靈感奔騰而出。他將自己的作品歸為通俗文學,但他有著嚴肅認真的創(chuàng)作方法,對小說中的史實和歷史細節(jié)一絲不茍。比如,在《長安十二時辰》中,他對天寶初年的長安城規(guī)制,對每個坊市的位置、功能、大小,對城中的人們的行業(yè)、民族和城市運轉(zhuǎn)方式等,都有著相當準確的敘述和把握。正因歷史環(huán)境的真實可信,讀者才可以隨主角張小敬一同沉浸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探得這個懸疑故事里的精微與光彩。
馬伯庸新作《大醫(yī)· 破曉篇》構(gòu)思于2017年, 是他有一次探訪上海華山醫(yī)院時的意外收獲。到院史館參觀時,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掀起他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辛亥革命期間的某次戰(zhàn)役,江面波濤洶涌、炮火連天。在一艘飄搖的小船上,幾位紅十字會醫(yī)生奮不顧身地搶救傷員??扇缃?,那些事跡被埋沒在角落里。
馬伯庸有一種被使命感擊中的感覺:“只有學術界研究醫(yī)療時才會記錄下他們的名字,這是一件特別遺憾的事。我覺得既然看到這些資料,那么就有責任讓后人知道,他們當年舍命救人的事跡?!?/p>
《大醫(yī)·破曉篇》的名字來源于唐代醫(yī)學家孫思邈的《大醫(yī)精誠》,書里說道:“凡大醫(y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fā)大慈惻隱之心……”在馬伯庸看來,這是中國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同時也暗含著金庸所說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道理。
這部小說講述的是一批紅十字會醫(yī)生在大時代里奔走救亡的故事。那個年代的醫(yī)生在怎樣的衛(wèi)生狀況和醫(yī)療水平下展開工作?麻醉怎么做?感冒了吃什么藥?血管受傷能不能縫合?這些細節(jié)都要寫得足夠真實。馬伯庸認為,好的歷史小說應該是個夾心餅干。最上一層的歷史大事件,要力求真實;最下一層的風土人情、典章器物等,要考據(jù)精細;中間一層的故事,則可以虛構(gòu)。因為上下兩層都有真實性的限制,中間的故事反而更透出質(zhì)感。
創(chuàng)作《大醫(yī)》期間,馬伯庸做了一項重大工程:找到大量舊報紙,特別是《申報》,它保留著從創(chuàng)刊起的所有電子版。他花了一年時間每天看《申報》,通過看廣告發(fā)現(xiàn)當時的人喜歡喝什么樣的補品、用什么樣的廣告詞,讀者來信說了哪些話題,頭版頭條討論了什么社會熱點,文藝版寫的什么詩、唱的什么歌。
他還買了一堆老書,尤其是醫(yī)學書。隨著資料的掌握,中國早期醫(yī)學生的群體畫像和民國初期的時代卷軸,一點一點地展開在面前。馬伯庸從這些資料中看見,那個時代的氛圍是迷茫的,但又是不甘心的,有志之士都在積極尋找出路,這種時代氣質(zhì)被他帶到了《大醫(yī)》中。
馬伯庸不像很多作家那樣轉(zhuǎn)型成為編劇,也沒有開公司賺更多錢的想法。他只是遵循心底的表達欲望,釋放內(nèi)心的靈感火焰。每本書以熱愛為起點,哪怕資料收集工作艱難,也如同尋寶般其樂無窮。
寫作之余, 馬伯庸興趣廣泛,旅行、看電影、玩游戲,看各種各樣的書,所有好玩的書他都看。這些“無用”之事,也反哺了他的創(chuàng)作。去紹興游玩看見八字橋,他仔細觀察、調(diào)研后,寫進了《古董局中局》。在一次朋友聚會上,有人問:“倘若讓你穿越成一位中國末代君主,哪一位是最難翻盤的?”馬伯庸想到了漢獻帝劉協(xié),于是就寫下了《三國機密》。逛知乎時, 他看到有人問“ 如果你來給《刺客信條》寫劇情,你會把背景設定在哪里”,于是就有了《長安十二時辰》。
馬伯庸不太喜歡在舒適圈待著,每次寫完一本書,一定要換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題材?!堕L安十二時辰》電視劇熱播,書也賣得很好,他接下來又寫了《顯微鏡下的大明》, 是明朝六個小案子, 涉及大量的稅收、司法問題。把它寫出來, 是讓自己反省和冷靜一下,不被熱度裹挾,同時也給自己提供一個讀書的機會。因為寫《顯微鏡下的大明》,他順帶著研究了明代的社會史、稅收史和一些司法問題,后面也就有了長篇小說《兩京十五日》。
馬伯庸說:“寫作不是迎合讀者的過程,而是爭取讀者的過程。你展現(xiàn)自己的三觀、個人趣味,與你志趣相投、三觀一致的人自然會被吸引。”有位讀者告訴馬伯庸, 看了《長安十二時辰》后跑到西安到處轉(zhuǎn),對西安古城和各種遺址的了解更多了。馬伯庸很高興,覺得這本書沒有白寫。
作為作家,馬伯庸希望自己前面的定語是“一個到死都保持著好奇心的作家”——對各種事情有足夠多的興趣去關注,有足夠多的耐心去深入挖掘,有足夠多的能力去表達出來?!澳軌蜃龅竭@三點,我就心滿意足了?!彼@樣說。
資料來源:《博客天下》,視覺志、鳳凰網(wǎng)讀書、正午故事等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