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宏猷圖／夢 丹

南南又哭著回家了。

今天，幼兒園做“爸爸去哪里”的游戲?？墒牵夏蠀s沒有爸爸。

父母離異后，南南一直跟著媽媽生活，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

放學后，南南回到家里，哭著問媽媽，我怎么沒有爸爸呀？我的爸爸在哪里呀？

媽媽說，你的爸爸呀，在另外一個星球上！

媽媽說完后，也傷心地哭了。

媽媽一哭，南南就不哭了。

南南是好孩子，不愿意讓媽媽傷心。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里，突然聽見有人在咚咚地敲窗。

南南！南南！有人在輕輕地喊他。

他睜開眼，揩干凈眼角和臉上的淚水，走到窗前。

窗外，一個美麗的小天使正沖著他微笑。

是的，是一個美麗的小天使，金色的頭發(fā)，白色的裙子，大大的眼睛，頭上戴著花環(huán)，和圖畫書中的小天使一模一樣。

小天使，你怎么還不睡覺??？

嘿嘿！我?guī)闳フ野职盅剑?/p>

找爸爸？你知道我的爸爸在哪兒嗎？

當然知道！你看看天上的星星。

他抬起頭來，仰望著夜空。

天上的每一顆星星上，都有一個爸爸呢。

噢！每顆星星上都有一個爸爸?？墒?，我的爸爸在哪兒呢？

那你要去找??！

哦，那好吧?？墒?，我沒有翅膀，不能飛。

沒關(guān)系，你張開雙臂。

他張開了雙臂。

哈哈！他的背后一下子就長出了一雙翅膀。他的雙手輕輕一使勁，便輕盈地飛了起來。

哇！難怪有那么多的鳥兒喜歡在天上飛。在地上，走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邁出左腳，再邁出右腳，哪怕是跑步，也要一步一步地跑?？墒牵谔焐巷w的感覺多好??！只要雙手輕輕一劃，嘩！整個人就唰地一下滑出去好遠。飛一下，等于在地上走十步呢！

那么蹬腿呢？他不害怕了，好奇地蹬蹬腿——唰！他竟然像火箭一樣，飛快地往前沖去。前面的許多星星嚇得到處亂躲，他自己也嚇壞了。

我要停下來！我要停下來！

可是，就像滑滑板一樣，滑下來的時候，是停不住的。

他在空中唰唰地飛著。

前面有一群小天使。每個小天使全身都雪白雪白的，手里都捧著一根金色的小蠟燭，正排著隊，唱著歌，緩緩地飛翔。

他大聲叫著，讓開！讓開！

小天使們驚訝地望著他。他焦急地大聲喊道，讓開呀！話音未落，他已經(jīng)沖進了小天使的隊伍里，將兩個小天使撞得在空中打滾兒。他們手中的小蠟燭，變成了流星雨，唰唰唰地墜了下去。

他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恐懼地大聲喊叫，我要停下來！我要停下來！

一個星星迎面飛來。一個高大的男人張開手臂，一下就將他抱住了。

哇！他的手好有勁兒，和媽媽柔軟的手完全不一樣。

他的星星好好玩兒，就是一輛圓形的汽車。

你是爸爸嗎？

是啊，我是爸爸。

你是我的爸爸嗎？

不是。我是丫丫的爸爸。

唉，原來他是丫丫的爸爸。

丫丫是他們班上最胖的女生，最愛吃冰激凌、爆米花了。王老師經(jīng)常批評她，讓她不要在上課的時候吃東西?？墒牵龑医滩桓?。最近，她又吃上巧克力了。

下課的時候，丫丫一個人躲在樹下哭。他跑過去安慰丫丫。

丫丫，你為什么哭呀？

我，我想爸爸，嗚嗚。

你……你也沒有爸爸嗎？

丫丫點點頭，哭得更厲害了：我，我從來就沒有見過我爸爸。我一想爸爸，就想吃東西；我吃東西的時候，就不想爸爸了。

他的鼻子馬上就酸了：那，那你就吃東西唄。

可是，可是一吃完，我又想爸爸了，嗚嗚！

現(xiàn)在，丫丫的爸爸就坐在他的身邊，好高大，好魁梧，難怪丫丫也那么壯實。

丫丫的爸爸，丫丫好想你啊，你去看看她，好嗎？

丫丫爸爸的眼睛也濕潤了：我也想丫丫??！可是，我好忙。

那你什么時候可以不忙呢？

不忙的時候就不忙了。

唉，那好吧。我要去找不忙的爸爸了！

他又張開翅膀飛起來。

天空中，無數(shù)的星星，像無數(shù)的燈籠一樣，在緩緩地轉(zhuǎn)動。

又一個星星轉(zhuǎn)過來了。有一個爸爸坐在星星上，瘦瘦的，握著一根釣魚竿，安安靜靜地釣魚，一點兒也不忙。

南南問他，你是爸爸嗎？

是啊，我是爸爸。

你是我的爸爸嗎？

不是。我是東東的爸爸。

唉，原來他是東東的爸爸。

東東從小也沒有爸爸，所以他特別調(diào)皮，而且愛打架。東東不但沒有爸爸，而且，也沒有媽媽，他住在外公外婆家里。東東特別喜歡爬樹，一有空，就爬到樹上坐著，弄得老師們心驚膽戰(zhàn)的。

東東，你為什么要爬樹呀？

我想變成一只蟬。

為什么要變成蟬呀？

蟬的聲音大呀，知了知了地叫，全世界都聽得見。

哦，我知道了。東東想變成一只蟬，大聲地喊，大聲地唱，想叫他的爸爸媽媽來看看他。

他問東東的爸爸：你聽見蟬的叫聲了嗎？東東的爸爸很憂郁。他搖搖頭：沒聽見。哦，那你在釣什么呢？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魚呀？

東東的爸爸搖搖頭：不知道。

唉，沒勁。

他又在空中飛翔起來。

黑暗的蒼穹中，無數(shù)的星星，像一個個亮著燈光的窗口。每一個窗口，都有一個爸爸。

哇！這么多爸爸。

哪一個爸爸是自己的爸爸呢？

南南像一片羽毛，在無垠的蒼穹里飛著。

突然，他看見遠方有一顆星星，發(fā)出神秘的亮光，一閃一閃的，好像在說話。

他輕輕一蹬腿，呼啦一下，飛了過去。

閃光的星星近了。原來是一個爸爸，站在星星上，手中舉著一個手電筒，對著星空，一亮，一滅，一亮，一滅。

他大聲呼喊起來：嘿，爸爸！

手電筒的光柱掃過來了。

他用手遮住眼睛，大聲地喊道：爸爸！爸爸！

手電筒的光柱消失了。黑色的爸爸在喊：你是誰呀？

我是南南！

哦，我不是你的爸爸，我是亮亮的爸爸。

哦，原來是亮亮的爸爸。亮亮是他隔壁的小哥哥，今年讀二年級。

亮亮被車撞傷了，好長時間沒去上學了。亮亮的媽媽在菜市場賣菜，很早很早就要起床。沒有人送亮亮上學。他總是一個人走著去上學。不久前，天很早，也很黑，下著雨，亮亮一個人打著傘去上學。過馬路的時候，一輛小汽車開了過來，亮亮被車撞倒了。

亮亮的爸爸，我告訴你啊，亮亮被車撞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亮亮爸爸處在黑暗中，看不清臉。

亮亮爸爸說：我正在給星星充電呢。電充滿，我就可以回家了。

哦，那你快點兒充電吧！要不然，就來不及啦！

現(xiàn)在，南南感到有點兒累了。

別人的爸爸都找到了?？墒牵陌职诌€沒有找到。

這時，他突然聽見遠方傳來一陣動物的吼叫聲。

啊嗚！是老虎的叫聲！

哇，星星上也有老虎嗎？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一顆星星轉(zhuǎn)了過來。他果然看見老虎了。一只斑斕大虎，憤怒地咆嘯著。一個男人，跨騎在虎背上，一手抓住老虎的頭皮，一手舉著一根長長的皮鞭，正在抽打著老虎。

哇！好厲害?。∪思因T馬，這個爸爸可是騎著老虎呢！

這么厲害的爸爸，肯定是我的爸爸！

他使勁兒地蹬著腿，沖了過去。

爸爸！爸爸！

騎虎的爸爸回過頭來。哇！雖然只是側(cè)面，雖然只露出了半邊臉，但是，南南一看就知道，這就是自己的爸爸！

爸爸！爸爸！我是南南！我是南南！

爸爸騎在虎背上，使勁兒地抽打著老虎。老虎毫不示弱，拼命地掙扎，在蒼穹中亂飛亂跳，企圖將爸爸甩下來。

南南拼命地追了上去，拼命地揮手大叫：爸爸！爸爸！等等我！等等我??！

南南在夢中哭喊著，手里握著半張照片，沒有醒。

媽媽將家里有爸爸的照片全都撕掉了。這半張，是他偷偷在垃圾桶里找到的，便偷偷藏在自己的抽屜里。

媽媽聽見了他的哭喊。

媽媽給他蓋好被子，將他手中的半張照片抽了出來，撕掉了。

他沒有醒。

他還在夢中追趕著爸爸，追趕著屬于自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