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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傲信件》所見13世紀歐洲文獻中的蒙古形象*

2022-12-05 01:41田俊武尚秀玲
國際漢學 2022年2期
關鍵詞:蒙古人蒙古英格蘭

□ 田俊武 尚秀玲

提起早期歐洲人的蒙古書寫,中外學者大都會如數(shù)家珍地說起柏朗嘉賓(John of Pian de Carpine,1180—1252)的《蒙古史》(History of the Мongol,1240)、魯布魯克(William of Rubruck,1220—1293)的《東行紀》(The Journey of William of Rubruck to the East Parts,1253—1255)以及馬可·波羅(Marco Polo,1254—1324)的《馬可·波羅行紀》(The Travels of Мa(chǎn)rco Polo,1299)。①關于前兩部游記,中譯本可見道森編,呂浦譯:《出使蒙古記》,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此譯本譯自英文版:Christopher Dawson, ed., The Мongol Мission. New York and London: Sheed and Ward Ltd., 1955. 呂浦將John of Plano Carpini譯作“約翰·普蘭諾·加賓尼”,其游記History of the Мongol譯作“《蒙古史》”,將William of Rubruck譯作“威廉·魯不魯乞”,其游記The Journey of William of Rubruck譯作“《魯不魯乞東游記》”。后來,這兩部游記作品前者由耿昇根據(jù)貝凱(Dom Jean Becquet)和韓百詩(Louis Hambis)法譯本譯作“《柏朗嘉賓蒙古行紀》”,后者由何高濟根據(jù)柔克義(W. W. Rockhill)英譯本參照道森英文版《蒙古傳教志》(何高濟所譯書名,呂浦譯為“《出使蒙古記》”)譯作“《魯布魯克東行紀》”,合編成耿昇、何高濟譯:《柏朗嘉賓蒙古行紀 魯布魯克東行紀》,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然而學界似乎忽略了一篇內容雖短但卻很有價值的文獻,它是法國拿波那一個名叫悠傲的人(Ivo/Yuo of Narbonne)②Ivo或Yuo,此兩種拼寫均見于下文所說比茲利文獻,其中目錄頁使用“Ivo”,正文題目使用“Yuo”,可能是拉丁文或法文轉寫為英文造成的不同。我們在此將他的名字譯為“拿波那·悠傲”,簡單稱呼為“悠傲”。在1243年寫給法國波爾多大主教杰勞德·馬里莫特(Géraud de Malemort,1227—1261)的 一 封信,該信原文為拉丁語,后被英國教士、編年史作者馬修·帕里斯(Matthew Paris,1200—1259)收錄入其歷史著作中。③Matthew Paris, Мa(chǎn)tthew Paris’s English History from the Year 1235 to 1273. Trans. G. A. Giles. London: Henry G. Bohn, 1852.Reprint, New York: AMS Press, Vol. 1, 1968.英譯文最早見于哈克魯特(Richard Hakluyt,1553—1616)的《重要遠航》(Principle Navigations, Voyages and Discoveries of the English Nation,1598),但是哈克魯特僅收錄此信中與蒙古人相關的部分,略去前三分之一和后約七分之一的部分。查爾斯·比茲利(Charles Raymond Beazley,1868—1955)于1903年更名并重印《重要遠航》④Charles Raymond Beazley, ed., The Teхts and Versions of John de Plano Carpini and William de Rubruquis as Printed for the First Time by Hakluyt in 1598, Together with Some Shorter Pieces.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03, Note 1, p. 248.,并附序言與注釋,此信節(jié)選①Matthew Paris, “Letter of Ivo of Narbonne Concerning the Tartars,” The Teхts and Versions of John de Plano Carpini and William de Rubruquis as Printed for the First Time by Hakluyt in 1598, Together with Some Shorter Pieces, pp. 39-41. 正文中信件節(jié)選題目為“Part of an Epistle written by one Yuo of Narbona vnto the Archbishop of Вurdeauх, containing the confession of an Englishman as touching the barbarous demeanour of the Tartars, which had liued long among them, and was drawen along perforce with them in their expedition against Hungarie: Recorded by Мa(chǎn)tthew Paris in the year of our Lord 1243”.亦包含在內。本文所研究的原始資料即來自此版本。

之所以研究《悠傲信件》的節(jié)選,有以下幾個原因:第一,它在時間上早于其他13世紀西方蒙古行紀?!队瓢列偶仿淇钅攴轂?243年,記錄的主要事件發(fā)生在1241年,而柏朗嘉賓蒙古行發(fā)生在1245—1247年,魯布魯克東行發(fā)生在1253—1255年,馬可·波羅中國行則發(fā)生在1271—1295年。②耿昇:《中譯者序言》,載耿昇、何高濟譯《柏朗嘉賓蒙古行紀 魯布魯克東行紀》,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5、6頁。目前學界普遍認可柏朗嘉賓的《蒙古史》為最早的西方人蒙古敘事,柏朗嘉賓向東出發(fā)的時間為1245年春天,到達蒙古大汗王庭的時間為1246年春天。但是,《悠傲信件》所述之主要事件發(fā)生在1241年夏天,早于《蒙古史》四年,信中轉述的一個英國人的蒙古行則還要早若干年。由此可見,《悠傲信件》可能是目前發(fā)現(xiàn)的西歐旅行者關于蒙古人進入中歐的最早文字記錄之一。第二,悠傲記載的主要事件是新城之戰(zhàn),這在歷史上有確切記載。依悠傲所述,是年夏,蒙古軍隊越過匈牙利,圍攻奧地利新城小鎮(zhèn),城內有奧地利騎軍50人,十字弓20張。蒙古軍進攻迅速而猛烈,眼見新城有城破的危險,此時歐洲聯(lián)軍(由奧地利公爵、波希米亞國王、阿奎利亞主教、卡林西亞公爵或者還有巴登伯爵率領)趕到,蒙古軍迅疾撤退。③Matthew Paris, “Letter of Ivo of Narbonne Concerning the Tartars,” pp. 39-40.愛德華·吉本(Edward Gibbon,1737—1794)在《羅馬帝國衰亡史》(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1776-1788)中提到了此役,奧地利守軍人數(shù)、武器配置數(shù)量以及蒙古軍隊見日耳曼援軍到來而主動撤退的行為,均與悠傲所言一致。④Edward Gibbon, 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1776-1788. Vol. 3, Ed. David Womersley. London:The Penguin Books, 1994, p. 804.因此,悠傲是歷史上新城之戰(zhàn)的目擊者,這一點是其他歐洲人的蒙古行紀中所沒有的。無論是柏朗嘉賓還是魯布魯克都沒能目睹蒙古人的軍事行動,其游記中關于戰(zhàn)場或戰(zhàn)役的描述都是游歷者的道聽途說。從這個意義上講,《悠傲信件》在蒙古史研究領域極具史料意義,它至少反映了當時蒙古與奧地利、歐洲聯(lián)軍對抗的一個側面。第三,悠傲在信中還記錄了一個擔任蒙古軍隊翻譯的英國俘虜?shù)墓┰~,該戰(zhàn)俘原被英國驅逐,流浪至迦勒底地區(qū),被蒙古軍俘獲后,任隨軍翻譯多年,兩次以蒙古使節(jié)身份勸降匈牙利王。⑤Matthew Paris, “Letter of Ivo of Narbonne Concerning the Tartars,” pp. 40-41.雖然屬于當時歐洲主流文化之外的邊緣人,這個英國人仍然是一個歷史參與者,其敘述打破了13世紀歐洲人蒙古行紀中鐵板一塊的拉丁文化即基督文化背景,為觀察擴張時期的蒙古提供了新視角。

綜上所述,《悠傲信件》可視為歐洲最早的蒙古行紀,雖然篇幅短小但是內容豐富。悠傲和英國戰(zhàn)俘所貢獻的蒙古史料及文化形塑是對13世紀歐洲人蒙古書寫的有益補充,率先記錄了蒙古和歐洲的真實接觸,反映了歐洲人對蒙古西征的思想驚恐和文化審視,折射出中世紀歐洲主流文化和亞洲文化的交流和碰撞,影響了中世紀歐洲人的蒙古形象書寫。

一、《悠傲信件》中譯文

拿波那人悠傲致波爾多大主教信件節(jié)選,含一英格蘭人關于塔塔爾人野蠻行徑之供述。此英人長期與塔塔爾人生活在一起,受迫參與塔塔爾人遠征匈牙利的行動。該信札由馬修·帕里斯錄于公元1243年。⑥信件原文見于Charles Raymond Beazley, The Teхts and Versions of John de Plano Carpini and William de Rubruquis as Printed for the First Time by Hakluyt in 1598, Together with Some Shorter Pieces.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03, pp. 39-42.

上帝被激怒了,由于我們基督徒犯下的這樣那樣的罪行。他變成了一個毀滅一切的敵人,一個可怕的復仇者。我敢肯定,這是真的。因為一個大國,一個野蠻沒人性的民族,他們的法度就是無法度,他們的盛怒更甚于憤怒的“上帝之鞭”①根據(jù)習慣,我們將“the rod of God” 譯為“上帝之鞭”,而不是“上帝之杖”或者“上帝之棍”。,占據(jù)并徹底摧毀了許多國家,所到之處,以劍與火殘忍地破壞一切。就在這個夏天,前面提到的那個民族,被稱作塔塔爾人的便是,離開了匈牙利,他們剛剛利用叛徒突襲了國家,包圍了這座城。②根據(jù)Beazley第248頁尾注3,此為奧地利新城。我正好住在那城里。他們有好幾千人馬,而我方只有不到50名士兵,20張十字弓,是長官留下駐防的力量。③根據(jù)Beazley第248頁尾注5,此為奧地利公爵好戰(zhàn)者弗雷德里克二世(Frederik II),享爵位時期為1230—1246年。(我)自高處目睹了這一切,看著敵人的龐大軍隊,憎惡著他(上帝)的反基督幫兇野獸般的殘暴行徑。他們的指揮官示意前進,上帝的子民隨之一片哀號慟哭,突然遭到襲擊,無論尊卑貴賤,男女老幼,都被百般殘忍地殺戮了。那些尸體,塔塔爾酋長和他們野蠻的追隨者大肆啖食,就像暴殄美味佳肴。除了白骨,什么也不給禿鷲留下。奇怪的是,那貪婪的禿鷲竟然不屑獵其所剩。年老貌丑的女人,他們用來豢養(yǎng)惡獸。美麗的女子,他們是不吃的,而是凌辱蹂躪,任由她們哀鳴尖叫。像所有野蠻之徒一樣,他們奸淫處女致其死亡,割下她們嬌嫩的乳頭獻給上級做美食,自己則啖噬她們的身體。

然而,山頂上,當看到奧地利公爵、波希米亞國王、阿奎利亞主教、卡林西亞公爵,(有人說還有)巴登伯爵率領大軍趕來的時候,他們可惡的探子立刻消失了,塔塔爾烏合之眾隨即撤退,回到了陷落之地匈牙利。他們從天而降,又瞬間消失,快得讓人瞠目結舌。但是達爾馬提亞王子俘獲了八人,奧地利公爵認出了其中一個。那是個英格蘭人,因犯了臭名昭著之罪被永久驅逐出境。這家伙曾兩次以信使和翻譯的身份,代表最專橫的塔塔爾王,威脅恐嚇匈牙利王,說厄運將降臨,除非國王投降,國家受塔塔爾人統(tǒng)治。他說的那些壞事后來確實發(fā)生了。在我方王公貴人的勸誘下,他賭咒發(fā)誓他說的都是真的,可是(我以為)只有魔鬼才會相信他的話。他首先交代了他自己的情況。他說被驅逐以后,他大概30歲時,在阿康④阿康(Acon)是法國一小城。擲骰子輸了個精光。隆冬時節(jié)里,他饑寒交迫,僅剩下貼身的襯衣、鞋子和一件斗篷蔽體。他被剃了頭發(fā),看上去像個傻瓜,嘴里嗚哩哇啦,聽上去像個啞巴。就這樣,他開始流浪。他到過很多國家,在許多地方還受到善待,如此過了一季。每天都有要講話的沖動,心靈得不到安寧,他把自己交給了魔鬼。最后,由于旅途勞頓、氣候變遷和不適應迦勒底⑤迦勒底(Chaldea)在兩河流域。的肉食,他病倒了。他病得很厲害,一度以為自己要死了。進退不得,他只好留在當?shù)仞B(yǎng)病。他開始(一定程度上是學著)寫下他聽到的詞,很快地,他學會了吐字發(fā)音,講起了當?shù)卦?。他講得很好,都被當成了本地人。運用同樣的技巧,他掌握了多門語言。通過間諜塔塔爾人得知此人,便拉他入伙。他們誘導他,說神諭啟示他們去征服世界上所有地方。他們許給他很多好處,讓他為他們效勞,做他們的翻譯。關于他們的行為方式與迷信,他們的性情與身材,他們國家的作戰(zhàn)方式等,他發(fā)誓以下每一條都是真的:他們是最貪婪、魯莽、奸詐、無情的人。然而,由于懼怕上級嚴厲的懲罰,他們彼此是不會爭吵或起沖突的。他們尊奉部族祖先為神,在固定的時間祭祀供奉。大部分的供奉都是為特定對象舉行的,但是有四個祭祀無特定對象,是敬所有先祖的。他們認為一切造物皆為他們獨享,認為對待反抗者殘酷無情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他們胸部健碩,臉瘦而蒼白,雙肩寬闊健壯,鼻子扁而且短,下巴又長又尖,上頜低彎,牙齒細長,雙眉由前額延伸至鼻梁,眼珠黑色,目光不定,面部表情猙獰恐怖,主關節(jié)筋骨強健,大腿粗壯,腿短,但是身材卻同我們一樣高大,腿上缺少的那部分長度由上身補回來。他們的國土是一片古老而荒蕪的沙漠,在迦勒底以遠的地方。在那里,他們用弓箭和其他裝置獵捕獅子、熊等猛獸。獵得的獸皮經(jīng)過鞣制,做成輕便而堅固的鎧甲。騎馬的時候,他們就像粘在了馬背上。他們的馬體型不大,但是非常結實,僅靠一點草料便能維持。他們擅長連續(xù)英勇作戰(zhàn),使用標槍、狼牙棒、戰(zhàn)斧、刀劍等武器。他們是特別出色的弓箭手,是帶弓的狡猾的騎士。他們的背部少有防護,因此戰(zhàn)時不會逃跑。若無將軍軍旗號令,他們決不撤出戰(zhàn)場。敗不乞求憐憫,勝不心慈手軟。他們百萬人口一條心,堅持一個目標——征服并統(tǒng)治全世界。他們有六萬輕騎兵,能一夜奔行三日路為大軍勘察營地。他們先遣兵分散隱藏于當?shù)厝酥g,會突然向周圍手無寸鐵、毫無防范、四散而逃的人發(fā)起攻擊。在他們的大肆屠殺之下,所犯之地的王公貴族難以組織足以與之抗衡的抵抗力量。和平時期,他們假托各種借口欺騙當?shù)氐木骱腿嗣?。這些莫須有的借口可以是他們要借道去科隆,將三智者的遺?、賯髡f基督教三智者的遺骸葬在德國科?。–olen)。運到他們的國家,要去懲罰曾經(jīng)壓迫過他們的貪婪傲慢的羅馬人,去征服北方蠻國,去用他們的溫順中和日耳曼人的暴躁,去學習法國人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去為部眾尋找肥沃的牧場,他們甚至揶揄地說要去加利西亞②加利西亞(Galicia)是當時波蘭的主要大公國之一。的圣詹姆斯朝圣。在這些花招和陰謀面前,一些領主輕率地與他們結了盟,允許他們借道,卻不過是給了對方迅速撕毀盟約毀滅自己的機會罷了。

二、悠傲眼中的蒙古形象

悠傲認為上帝遷怒于基督徒,決定懲罰他們,因此蒙古軍隊之入侵歐洲是基督徒犯罪惹怒上帝的后果。這種罪與罰的觀點在基督教世界并不新鮮。5世紀中葉,匈奴單于阿提拉率領匈奴軍隊侵入多瑙河北岸,劫掠巴爾干半島長達15年,迫使君士坦丁堡以大量貢品和大筆貢金換取和平。③Peter Frankopan, The Silk Roads: A New History of the World. London: Bloomsbury, 2015, p. 49.歐洲也將自身的抵抗不力歸因上帝的懲罰,稱阿提拉為“上帝之鞭”④英文“the Scourge of God”,見Baabar, History of Мongolia: From World Power to Soviet Satellite. Ed. Christopher Kaplonski.Cambridge, UK: The White House Press, 1999, p. 14.。當時的馬賽主教兼作家薩爾文(Salvien de Marseille,400?—490)認為上帝讓基督徒弱于結成部落的民族,被野蠻人征服,受敵人統(tǒng)治,都是因為基督徒犯了罪,上帝在懲罰他們。⑤Frankopan, The Silk Roads, p. 50.而13世紀突然出現(xiàn)在歐洲的蒙古人與幾個世紀前來自同一片草原的匈奴人幾乎一模一樣。⑥Ibid., p. 158.雖然相隔近900年,古羅馬歷史學家亞米亞納斯·馬塞林奴斯(Ammianus Marcellinus,325?—391)對匈奴人的描述簡直可以和中世紀英國編年史家馬修·帕里斯對蒙古人的描述互換。⑦Christopher Dawson, “Introduction,” Мission to Asia: Narratives and Letters of the Franciscan Мissionaries in Мongolia and China in the Thirteenth and Fourteenth Centuries Translated by a Nun of Stanbrook Abbey. New York: Harper & Row Publishers,1966, pp. viii-ix. 今天的蒙古人民共和國也習慣將其國家歷史追溯為自匈奴起2000多年,自成吉思汗起800年。在國慶日,國家那達慕等大型集會上都能聽到這樣的發(fā)言,這相當于承認其與匈奴同宗同祖。一種噩夢重現(xiàn)的恐懼籠罩著歐洲的基督教世界。

實際上,在《悠傲信件》的落款時間1243年前,歐洲天主教世界對向西擴張的蒙古人的看法經(jīng)歷過一次歷史性轉變。蒙古統(tǒng)一草原后的第一次西征開始于1219年,由成吉思汗率領,于1222年征服了中亞最大的伊斯蘭教國家花剌子模。關于這次西征的消息偶然傳到歐洲,正陷入十字軍東征泥潭的歐洲權貴以為古老的傳說應驗了,上帝派“約翰長老”率領一支強大的軍隊正從東方趕來幫助他們征服穆斯林敵人。①Baabar, History of Мongolia, p. 1.然而,隨著1222年哲別、速不臺率領的一支蒙古軍在數(shù)小時內摧毀基督教國家格魯吉亞的軍隊,并以少勝多挫敗追擊的東正教俄羅斯聯(lián)軍,②Ibid., pp. 138-142.拉丁語世界關于“約翰長老”的幻夢被粉碎,歐洲對東方援軍的憧憬迅速被罪與罰的觀點所替代。這種觀點可以用當時無名俄羅斯東正教教士所著的《諾夫哥羅德編年史》(The Chronicle of Novgorod:1016-1491)中的話進行概括:因為我們(基督徒)的罪惡,不知道的部落來了。沒人知道他們的語言、種族和信仰,只有上帝知道他們來自何方,要去往何處,因為他們是上帝派來懲罰犯罪基督徒的。③Anonymous, The Chronicle of Novgorod: 1016-1491. Trans. Robert Michel & Novill Forbes. London: Camden Society, 1914,pp. 64, 66. 道森編,呂浦譯:《出使蒙古記》,第6頁。1236年拔都率領蒙古軍開始第二次西征,于1241年征服俄羅斯。之后,蒙古軍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入中歐,在西里西亞(Silesia)大破西里西亞公爵虔誠者亨利二世(HenryⅡthe Pious, 1196—1241)和胖米茨考(Mieszko the Fat,1220—1246)指揮的波蘭日耳曼聯(lián)軍,進入匈牙利。之后蒙古軍追擊出逃的匈牙利國王貝拉四世(Béla IV,1206—1270),進入奧地利,似乎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擋蒙古軍隊進入天主教的地域。④Frankopan, The Silk Roads, p. 163.西歐、南歐的王公貴族和羅馬教廷感受到了迫在眉睫的威脅,歷史要重演的憂慮彌漫在整個歐洲。

悠傲書寫的新城之戰(zhàn)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發(fā)生的。悠傲認為,上帝因其所犯罪惡正在懲罰基督徒的說法不是謠言而是事實,因為新城已經(jīng)得到消息,一個“野蠻”“盛怒”“無法度”“沒人性”的外族,較之“憤怒的上帝之鞭”有過之而無不及,“以劍與火”的方式“徹底”“殘忍”地“摧毀”了他們所經(jīng)過的國家,“破壞”了他們所遇到的一切。⑤Beazley, The Teхts and Versions, p. 39.

這消息可能是逃到奧地利的匈牙利難民散播的,因為利用難民制造恐懼氣氛是蒙古軍隊慣用的策略。⑥Jack Weatherford, Genghis Khan and the Мa(chǎn)king of the Мodern World. New York: Three Rivers Press, 2012, p. 5.無論如何,在見到蒙古人之前,悠傲已經(jīng)塑造出了蒙古人的形象——“上帝之鞭”,殘忍的外族人。這一形象完全符合中世紀歐洲人的認知標準,符合基督徒有關《申命記》(Deuteronomy)的集體想象?!渡昝洝犯嬲]:基督徒若不畏懼、崇拜、絕對地熱愛與服從上帝,不遵守上帝的戒律,他們將被上帝詛咒和懲罰。“上帝將從極遠的世界盡頭帶來一族人,他們會像惡鷹捕食般攻擊你(基督徒),你不懂他們的語言,(這將是一個)殘忍的民族,(他們)既不會饒過老的也不會放過小的。”⑦Deuteronomy 28: 50. 這段《申命記》譯文的依據(jù)是Holy Вible: The Оl(fā)d & New Testaments. Nashville: Holman Bible Publishers,2011, p. 247.

等到親眼見到蒙古人,悠傲證實了《申命記》所言不虛。在信中,悠傲自高處目睹了圍城的塔塔爾(蒙古)大軍,“野獸般殘忍的反基督幫兇”,以首領的指揮信號為進退。一時間,“基督的子民”無論尊卑貴賤、男女老幼,都難逃毀滅,新城哀號一片?!皻埲痰摹彼柸肃⑹扇巳?,以年老色衰婦人之肉豢養(yǎng)惡獸,強奸貌美女子,奸淫處女致死并割食其肉,所過之處僅留一片白骨,連貪婪的禿鷲竟不屑食其所剩。繼而,當探子發(fā)現(xiàn)援軍趕來救城的時候,他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全身而退,這迅疾的來去自如讓人看得目瞪口呆。⑧Beazley, The Teхts and Versions, p. 40.

這完全是一副地獄景象。我們先從悠傲對蒙古人的稱呼談起,因為悠傲稱圍城者為塔塔爾人,這一專有名詞本身就具有歷史學和形象學意義,值得探討。首先,中世紀的歐洲稱蒙古人為塔塔爾人,這是一個錯誤。因為,蒙古與塔塔爾是兩個不同的部落。根據(jù)《蒙古秘史》,塔塔爾部是蒙古部世仇,于鐵木真有殺父之仇。①塔塔爾部謀殺了送女和親的蒙古俺巴孩汗,曲圖拉汗為報此仇,13次與塔塔爾交戰(zhàn),蒙古乞顏部首領也速該俘獲塔塔爾部首領鐵木真兀格,并將初生的兒子取名為鐵木真。九年后,也速該送子定親歸途中經(jīng)過塔塔爾營地被塔塔爾人毒死。見Urgunge Оnon, ed. and trans., The Secret History of the Мongols: The Life and Times of Chinggis Khan. London:Routledge Curzon Press, 2001, pp. 53, 54, 57, 61.1206年鐵木真改稱成吉思汗,以部落名為國名建立了大蒙古國,這個名字一直延續(xù)到1271年忽必烈建立元朝。②Оnon, “Introduction,” The Secret History of the Мongols, p. 1, Footnote 1.然而幾個世紀以來,歐洲只知道塔塔爾而不知道蒙古,或者將塔塔爾和蒙古等同。③Weatherford, Genghis Khan and the Мa(chǎn)king of the Мodern World, p. 52.其原因可能有兩個:第一,當時的蒙古草原部族容貌相同語言相通。④道森編,呂浦譯:《出使蒙古記》,第19頁。塔塔爾(漢語文獻中也寫作“韃靼”)部原本比蒙古部富強,人員眾多而且能征善戰(zhàn)。蒙古部征服塔塔爾部以后,士兵編入蒙古軍隊,戰(zhàn)時常做先鋒。東歐最先遇見的可能是塔塔爾先遣騎兵,造成混淆。⑤Оnon, “Introduction,” The Secret History of the Мongols, p. 16.第二,塔塔爾人復數(shù)的拼寫Tartars與拉丁語單詞Tartarus接近,指希臘神話里的“地獄”,這一名稱本身帶有形象塑造,正可比擬蒙古人給歐洲帶來的恐慌。⑥拉丁語Tartarus意思是“地獄”,見Baabar, History of Мongolia, p. 415, Note 1.此后,Tartar也用來指易怒、脾氣暴烈的人。⑦See entry “tartar” in Мerriam-Webster’s Collegiate Dictionary, 10th edition. Springfield, Massachusetts: Merriam-Webster Inc.,2001, p. 1203.至此,“塔塔爾”這個名稱蘊含了嗜殺、狂躁、與地獄相關三種含義,生動詮釋了中世紀歐洲人對蒙古人的集體想象。

悠傲所書寫的戰(zhàn)場上的蒙古人特點可用五個詞匯概括:強大、迅速、野蠻、狡猾和反基督。蒙古人的“強大”表現(xiàn)在他們遵循首領號令,整體而動,猛烈攻擊?!把杆佟北憩F(xiàn)在他們突然兵臨城下,頃刻間發(fā)動襲擊,眨眼間撤兵而去?!耙靶U”表現(xiàn)在他們對打擊對象殘忍無情,格殺勿論。雖然信中食人的敘述不乏想象的嫌疑,但是蒙古軍有圍獵的傳統(tǒng),戰(zhàn)斗中駕鷹驅犬也是極有可能的。蒙古獵鷹體型較小,被悠傲當作禿鷲也未可知,蒙古獒犬體型龐大,可能是悠傲筆下的食人惡獸。悠傲不吝使用“野蠻”“殘忍”“殘酷”“野獸般的”等形容詞描述進攻的蒙古軍隊?!敖苹痹谟谒麄兂贸欠捞撊醵鴳?zhàn),見援軍即退,絕不犯險。蒙古人對新城的攻擊被悠傲定性為“反基督”,因為他們攻擊的是基督徒的城鎮(zhèn),他們是基督徒的敵人。

綜上所述,悠傲以基督徒的角度塑造了一個強大、迅速、野蠻、狡猾和反基督的蒙古人形象,他們是基督世界的敵人,是“上帝之鞭”。他使用的形容詞“野蠻”“殘酷”“無法度”等成為蒙古刻板印象的常見修飾語,在柏朗嘉賓和魯布魯克的游記中都能找到。但是,悠傲的信件是寫給法國波爾多大主教的,有向宗教世界報告新城戰(zhàn)役和警示危險來臨的意圖。其考量標準是中世紀拉丁主流文化的典型尺度:世界只分為兩部分——基督的世界和異教徒或異端的世界;世界上的人也只分為兩類——基督徒和基督徒的敵人,也就是基督的敵人。悠傲塑造的蒙古人形象符合中世紀西歐天主教的集體認知,是主流文化背景下的典型書寫。

三、英格蘭戰(zhàn)俘眼中的蒙古形象

蒙古軍撤退后,奧地利公爵在達爾馬提亞王子(the prince of Dalmatia)的八個戰(zhàn)俘中認出了一個因為犯了“臭名昭著”的罪行而被永遠驅逐出境的英格蘭人。此人是蒙古軍的信使和翻譯,在蒙古 - 匈牙利之戰(zhàn)前兩次任蒙古使節(jié),勸降匈牙利國王。他被驅逐的時候30來歲,先到了法國,在阿康擲骰子輸?shù)袅怂械腻X物,僅剩貼身襯衫和鞋帽以蔽體,此后又被剃了頭發(fā),在寒冬里像傻瓜一樣狼狽流浪。他經(jīng)過了很多國家,在很多地方被善待。但是,在迦勒底,他因旅途勞頓、氣候變化和不適應當?shù)氐娜馐扯〉埂pB(yǎng)病期間,這個英格蘭人通過記錄發(fā)音很快學會了當?shù)卣Z言,發(fā)音竟堪比本地人。以同樣的方法,他掌握了多門語言。蒙古人得知后,讓他做了翻譯。①Beazley, The Teхts and Versions, pp. 40-41.

遺憾的是,關于這位英格蘭人的旅行路線,悠傲的信中并未列出,僅以“很多國家”代替,原因可能是悠傲不愿長篇累牘。不過能夠確定的是,悠傲對這位英格蘭戰(zhàn)俘的供述表示懷疑。原因在于:他是英格蘭的罪人;他為蒙古軍服務。犯罪的人和為敵人服務的人都是基督世界的敵人,他的話只有“魔鬼才能相信”②Ibid., p. 40.。悠傲沒有提到英格蘭戰(zhàn)俘的名字,我們不妨推斷一下他的身份。犯“臭名昭著”之罪,普通英格蘭人適用的刑罰可能是絞刑,被驅逐出境的應該是貴族。奧地利公爵能夠認出他,并知曉他被驅逐之事,被驅逐前他應該是有一定地位的英格蘭貴族。其供述內容包括對蒙古人、蒙古社會、蒙古政治和軍事體系的理解,屬特權階級關注的范疇,而且大多與后來柏朗嘉賓和魯布魯克的考察一致。同時,他的多語種文化背景正是柏朗嘉賓和魯布魯克欠缺的。正因為如此,這位英格蘭人的旅行敘事從理解范疇、真實程度、文化觀照三個角度來看都是值得研究的。

英格蘭人描述的蒙古遙遠荒蕪,是古老的沙漠,有獅與熊等猛獸出沒。在外部特征上,蒙古人臉瘦而白,鼻平且短,下巴長又尖,上顎低而(前)傾,牙齒細且長,雙眉由前額連續(xù)向下至于鼻(雙眉斜向上生長),雙目(眼珠)不定且黑,面部表情“猙獰恐怖”,身材并不矮小,但是腿短身長,胸部健碩,肩膀寬闊,大腿粗壯,主要大關節(jié)堅強有力。性情上,他們“貪婪”“魯莽”“奸詐”“無情”,彼此間卻無爭吵沖突,因為會受到上級的嚴厲懲罰。日常生活中,他們是獵人,擅長飛馳騎射,獵得的獸皮他們鞣制成輕便而堅固的鎧甲。他們的馬匹體型小但是特別強壯堅忍,僅需飼以少量干飼料,一夜能疾馳三日的距離。③Ibid., pp. 41-42.

除了對蒙古人性情的概括和面部表情的評說帶有主觀評價外,這段描述基本屬于客觀觀察。就其主觀評論而言,可能是加入了悠傲的感情色彩,或是戰(zhàn)俘為自保而極力表明自己有歐洲立場,也可能是蒙古軍隊慣用的戰(zhàn)略手段使然。由于這位英格蘭人被俘時的身份是蒙古軍隊間諜,還曾兩次以恐嚇的手段勸降匈牙利王,因此他也極有可能故意向奧地利人滲透信息,讓他們相信蒙古人是可怕的。運用手段迫使敵人因為恐懼而投降是蒙古軍隊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常用方法,成吉思汗在征服花拉子模的時候就采用了。④Frankopan, The Silk Roads, p. 5.從客觀的角度看,英格蘭人塑造的蒙古人形象是以英格蘭人或歐洲人形象為參照,著重從五官特征、身體結構、日常生活三方面塑造。就連馬匹也是比照歐洲馬匹,從體型大小、耐力、飼養(yǎng)三方面著重敘述蒙古馬與歐洲馬的不同點。雖然歐洲人和馬匹的形象并沒有出現(xiàn),但是,我們如果將他的敘述改為其反面,得到的就是歐洲人和馬匹的形象。

但是,英格蘭人的敘述并未僅僅停留于表面。他進一步揭示蒙古人的萬物皆為己所有的霸道觀,他們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征服世界。為此,他們萬眾一心,奮力西征。他們有百萬之眾,有六萬先遣輕騎兵為大軍勘察營地,先遣兵一夜能騎行三日的路程。他們先分散隱藏于民,再突襲當?shù)胤稚⒌?、手無寸鐵和毫無防備的人們,他們的屠殺使當?shù)赝豕F族無法組織足夠的抵抗力量。在戰(zhàn)場上,他們能連續(xù)英勇作戰(zhàn),擅用長矛、狼牙棒、戰(zhàn)斧、刀劍等各種武器,最擅長的是弓箭。他們是優(yōu)秀的射手和狡猾的騎士。他們背部防御裝備很少,因此不會從戰(zhàn)場上逃跑。除非見到將軍的軍旗號令,他們不會撤出戰(zhàn)場。敗了,他們不求饒命,對于被打敗的敵人,他們也不會寬恕同情。和平時期,他們尋找各種借口,如借道去科隆,將三智者的遺骸運到他們國家,去懲罰壓迫過他們的貪婪傲慢的羅馬人,去征服野蠻的北方國家,去教訓盛怒的日耳曼人讓他們學會溫和,去學習法國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去尋找肥沃的牧場,或者去波蘭加利西亞的圣詹姆斯朝圣。即使是屈服于他們的手腕、并同意結盟和借道的領主,也難逃其撕毀盟約、領地被摧毀的結局。①Beazley, The Teхts and Versions, pp. 41-42.

因為拋卻了基督禮教的束縛,英格蘭人的觀察有了世俗化和人文化的色彩。因為語言的優(yōu)勢,他能夠觸及蒙古文化,并能達到理解層面。蒙古原始宗教薩滿教認為,“萬物皆有天命”,即長生天賦予萬物不同的使命,萬物的天命之一是為蒙古人所用。因此,從日升到日落之地,一切盡歸蒙古人。蒙古人也有天命,蒙古人的天命就是征服所有太陽光能夠照射到的地方。成吉思汗將這一觀念發(fā)展為全體蒙古人的信仰,并命令子孫后代執(zhí)行。②Shagdaryn Bira, “Mongolian Tenggerism and Modern Globalism,” Journal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 Issue 14, 2004, p. 5.新城之戰(zhàn)時期已經(jīng)是蒙古帝國第二任可汗窩闊臺時期,他秉承父親的遺志,在征服的路上越走越遠,因此有了拔都西征。這位英格蘭戰(zhàn)俘正是隨著拔都西征的大軍攻入匈牙利,轉而來到奧地利的,他親歷了蒙古軍征服世界的活動。因此,無論從文化層面,還是實踐層面,英格蘭戰(zhàn)俘關于蒙古人要征服世界的敘述都來源于他自己的一手資料,不像柏朗嘉賓和魯布魯克那樣靠“聽說”敘事。

由于參與了蒙古軍隊西征,英格蘭人深諳蒙古軍隊戰(zhàn)略戰(zhàn)術。戰(zhàn)前,蒙古軍隊派出間諜,以突襲占得先機,殺傷可能的反抗力量,制造恐懼。戰(zhàn)場上,蒙古軍隊整體而動,靈活運用武器拼死力敵,進退均按長官旗語進行。但是,英格蘭人塑造的世界征服者形象卻不是僅會運用鐵血手段的群體,他們有多樣的手段和智慧。他們利用虛假情報等手段蒙蔽敵人,讓敵人摸不清意圖,利用結盟的政治手段達到征服的目的。他們始終在了解敵人,研究敵人,熟悉基督教文化,知道三智者和圣詹姆斯。

英格蘭人的觀察不像悠傲那樣處處以基督標尺衡量,他是中世紀世俗文化、邊緣文化、人文文化的代表,他為我們塑造了一個想要征服世界、目標堅定、行動迅速、夠勇夠狠、有策略有智慧、變化多端的蒙古擴張者形象。在他之后,柏朗嘉賓和魯布魯克塑造了相似的蒙古人形象,認為蒙古人已經(jīng)對歐洲拉丁語世界構成了威脅。

四、結 語

《悠傲信件》展現(xiàn)了兩幅東方遇見西方的圖景。圖景一:一個站在高處圍墻內的基督徒俯瞰混亂無序的攻城者,被圍的自認為是文明的代表,為城下新的擴張力量貼上“野蠻”和“反文明”的標簽。在拉丁文化優(yōu)越論的觀照下,歐洲人看到的是兇殘如魔的蒙古人形象,這是西方歷史觀的必然體現(xiàn),他們認為世界史(確切地說應該是歐亞史)就是文明的綠洲被來自蠻荒之地的蠻族不斷襲擾的過程。③Christopher Dawson, Мission to Asia. New York: Harper & Row Publishers, 1966, pp. vii-xv.甚至直到今天的歐洲中心說,仍然將西方基督教文明視為世界文明的起點,將歐洲文明視為正義,將歐洲之外的文明視為邪惡,比如彼得·弗朗克潘(Peter Frankopan)在《絲綢之路:新的世界史》(The Silk Roads: A New History of the World,2015)一書中將十字軍東征史篇章命名為“天堂之路”,將蒙古西征史篇章命名為“地獄之路”。④該書目錄頁可見“8 The Road to Heaven”“9 The Road to Hell”。Frankopan, The Silk Roads, “Contents” .圖景二:一個歷經(jīng)艱險抵達東方的邊緣人,學習當?shù)卣Z言與文化,對所見的人與事傾注人文與世俗關注。《悠傲信件》的獨特性在于,它拋卻了文化優(yōu)越感,在人文精神與世俗情懷的觀照下,歷史性地記錄了蒙古人與奧地利人新城之戰(zhàn)的過程,揭示了蒙古人征服世界的野心、抱負、手段和策略。悠傲和英格蘭人的交集在于新城之戰(zhàn),兩者都是歷史事件的親歷者,或者說一個是見證者一個是參與者,因為考察的角度不同,蒙古在他們眼中有了不同的形象,得出了不同的歷史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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