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芳
“黃河文化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華民族的根和魂”。[1]2022年3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 《黃河流域生態(tài)保護和高質量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其中有關“黃河文化”的集中表述為:“構建多元紛呈、和諧相容的黃河文化彰顯區(qū), 系統保護黃河文化遺產,深入傳承黃河文化基因,講好新時代黃河故事,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黃河文化旅游帶, 加快形成面向中亞南亞西亞國家的人文交流基地?!痹摼V要高度明確了黃河文化生態(tài)保護與開發(fā)的意義、主旨與目標。黃河音樂作為黃河關聯文化在承續(xù)黃河文脈、傳遞黃河聲音中發(fā)揮了關鍵作用,如何保護、弘揚黃河音樂文化,使其能夠在為“中華代言”中繼續(xù)揚帆遠航,成為一個重要課題。
黃河音樂文化是黃河流域人民的共同創(chuàng)造,承載并滲透了黃河兩岸乃至整個中華民族的勞動記憶、文化記憶和家園意識。做好復歸鄉(xiāng)土本位的歷史性詮釋,“重新審視民族主體性的內在特質, 復歸民族存在的始源性前提”[2], 才能重現黃河音樂文化的昔日風采。而文化記憶是通過“文化形式(文本、儀式、紀念碑等),以及機構化的交流(背誦、實踐、觀察) 而得到延續(xù), 涵蓋了社會記憶概念中的文本系統、意象系統、儀式系統,以及與記憶直接相關的文獻、文物,促進記憶的神話、儀式、紀念物,以及整理、撰寫、出版等活動”。[3]因此,重視黃河音樂文化的鄉(xiāng)土價值、源頭價值,復原、書寫和重鑄黃河音樂文化的生態(tài)原貌,從核心文化區(qū)的典型性、代表性音樂事象著手,帶動并盤活音樂文化串聯性發(fā)掘,可為其傳播邁出堅實的一步。
河洛文化是黃河文化的代表,有著“華夏文化搖籃的稱譽”。[4]“河洛文明造就了華夏文化,是現代中國發(fā)展的根基”。[5]無論是二里頭文化還是裴李崗文化,無論是甲骨文對“樂”的文以載道抑或是賈湖骨笛的“擊鼓傳花”,都闡述了一個不爭的事實:河洛文化中的“樂”文化具有中華傳統音樂在源頭上的母體意義。盡管“我國新石器時代各區(qū)音樂起源時間早晚不一,以陜晉豫地區(qū)‘裴李崗’音樂為最早。該區(qū)音樂發(fā)展至仰韶音樂時期,海岱、甘青、江漢、皖浙等區(qū)紛紛出現極具地域特征的音樂文化, 此時中國音樂開始呈現出滿天星斗、多元發(fā)展的態(tài)勢”。[6]河洛音樂文化的母體中心地位不僅在于她所擁有的文字記錄、實物產出,也在于樂律、樂學上形成的探索與觀點,并為黃河流域、“他域” 音樂文化的傳承與演化提供了垂范,由此還衍生出中華“樂教思想”①。
黃河音樂文化傳播面臨的問題主要包括傳播載體的產業(yè)化問題、傳播渠道的文化交流問題,以及傳播主體問題三個方面。
黃河音樂文化產業(yè)化是黃河音樂傳播的重要載體,以產業(yè)為載體的市場化開發(fā)正成為近二十年來②黃河音樂文化傳播格局中的典型性問題。文化產業(yè)對盤活區(qū)域經濟、帶動產能提升、優(yōu)化產業(yè)布局都起到了積極而有效的作用:在生產端,對文化產品的發(fā)掘、創(chuàng)意、包裝、宣傳,激活了黃河音樂原生事象在文化底蘊上的提煉,進而帶動了器、物、型的重塑以及音、聲、表的創(chuàng)作與創(chuàng)新;在消費端,帶有黃河音樂文化符號標識的器、物、型提升了市場認購力,音、聲、表在推動文化消費的同時也為前兩者提供了保障,以此喚醒了傳播各鏈條的活力。但當前經濟發(fā)展面臨的現實壓力,對黃河音樂文化傳播產生的阻隔性、滯后性影響顯而易見。
文化交流是文化傳播和推動文化傳播走向深入的主要渠道和方式。黃河音樂文化交流主要表現在:(1) 傳遞與接受雙方通過深層對話以進行文化事業(yè)發(fā)展經驗、發(fā)展模式上的認證、借鑒與推廣;(2)以共識和友好為條件, 促進文化傳播的快速融通;(3)在文化融通基礎上實現文化互動平臺的共建、文化項目的共同研發(fā)等。在復雜的國際、國內秩序下,傳統面對面式的跨域交流、跨文化交流甚至同域交流都已經存在一個清晰可見的屏障,“時空脫域”③造成的正常社會交往的虛化和缺場卻又為交流轉場和關系重組提供了新的經驗, 那就是對現代信息傳播介質的充分利用和創(chuàng)新。黃河音樂文化傳播介質創(chuàng)新的最佳選擇在于新媒體的利用上, 但同時暴露的又一個現實問題是,黃河文化是流域文化的上下貫通,需要不同流域板塊的合力方能體現出媒體的強勢,而目前的環(huán)境、形式和條件都不能滿足此目標的達成,如何走出這一困局, 是黃河音樂文化傳播需要正視的又一難題。
黃河音樂文化傳播主體應包含執(zhí)行主體和內容主體兩個單元。傳播執(zhí)行主體在文化創(chuàng)造層面,既是傳統意義的原生態(tài)(傳統音樂)主體,也是現代意義上的新文化(現代音樂)主體,由此傳播媒介層面的執(zhí)行主體就涵蓋了“口傳心授”和新媒體兩個向度,在內容主體上也就延伸出傳統音樂傳播、現代音樂傳播兩部分。二者的不同之處在于,傳統音樂傳播的主體具有明顯的“非遺”特質,以傳承譜系為穩(wěn)定構架的傳承人依舊掌握著黃河音樂文化傳播的密碼,新媒體傳播必須對這些密碼進行持續(xù)、細致的田野工作才能客觀、全面地掌握其奧秘,才能量身定做出傳播需要的密鑰以保證傳播內容的真實性。二者的相同之處在于,無論是傳統音樂還是現代音樂,傳播主體都必須依托新的傳播媒介才能產生推而廣之的傳播效應。目前傳播主體更注重以“非遺”為基礎的對靜態(tài)已有積淀傳播內容的大力升級改造, 這是因為改造靜態(tài)內容的“安全系數”更高,不僅能推進黃河音樂傳播的正?;?, 而且又能大大降低可能存在的風險和損失。
總之,針對黃河音樂文化傳播存在的突出問題,必須統籌規(guī)劃、長遠設計, 制訂有針對性的解決方案,才能將壓力變?yōu)閯恿?,將挑?zhàn)轉化為機遇。
黃河音樂文化傳播須優(yōu)先解決的是傳播媒介問題, 新媒體平臺的特色打造將為黃河音樂文化構建出一塊新的傳播高地。
黃河音樂文化傳播亟待突出整體和特色,整體可以強聲,特色可以引流。新媒體雖然是現代文化傳播的新生傳播手段, 但因其廣泛的適用度和普及度已成為清代詩人趙翼筆下的 “至今已覺不新鮮”。但無論是整體性還是特色,都需要找到清晰又合適的突破口, 而建設學術平臺就是實現突破的首要路徑。
1.建設學術平臺,開創(chuàng)整體傳播新局面
從目前看,淮河流域、京杭大運河音樂研究的學術平臺已經初顯規(guī)模和實力,而“黃河之都”——西部音樂發(fā)展高峰論壇、黃河之聲藝術高峰論壇、黃河文化論壇等與黃河音樂有關的交流與傳播平臺業(yè)已孕育成熟,這些來自他域、自域的經驗借鑒和積累完全可以成為黃河音樂文化學術平臺創(chuàng)建的基石,“一領眾和”可期可盼。就傳播意義而言,黃河音樂文化學術平臺可匯通上下域的交流渠道, 提升整體傳播的話語含金量。
2.以學術平臺為根基,創(chuàng)設數字新媒體特色傳播窗口
黃河音樂文化學術平臺對交流渠道和人才資源的整體整合, 為數字新媒體傳播窗口的建設預設了條件。新媒體是傳播媒介、傳播手段,也是傳播技術,以技術為支撐的數字傳播界面也即網絡傳輸界面(頁面)的開發(fā)已不再是什么難題,因此數字新媒體的建設重點應分三層賦權:第一層賦基本展示功能,以學術交流為權重,首先開發(fā);第二層賦音樂文化介紹功能,以展示不同流域原生音樂全貌為權重,中期開發(fā); 第三層賦音樂人文景觀展演之權重, 重點開發(fā)。三層界面、三重功能的分離和疊合以滿足不同受眾的各取所需,其中,第二、第三層為特色層。第二層的特色在于黃河音樂不同流域的風格與他域差異,第三層特色為黃河音樂人文景觀的別開生面和獨樹一幟。這些特色將助力黃河音樂文化數字媒體與各式移動媒體的有效對接,在聚員引流、拓寬傳播面中發(fā)揮作用。
1.以新媒體平臺為牽引,實現融媒體交互傳播
“融媒體傳播包括紙媒傳播、電視傳播、網絡傳播、教學傳播等。傳播方式是否多樣化、豐富化,直接決定了文化傳播的可靠性和有效性”。[7]黃河音樂文化新媒體平臺的先期創(chuàng)建及其對復雜局勢的規(guī)避性優(yōu)勢,為其進一步向融媒體的延展打下了基礎。除廣播電視、網絡傳播外,VR (虛擬現實)、AR (增強現實)、MR(混合現實)等新型人工智能技術及終端也應進入應用視野, 以多元融合的傳播態(tài)勢引發(fā)用戶的多重體驗。
2.創(chuàng)立全域音樂人文景觀大視野,加深受眾沉浸式體驗
黃河音樂人文景觀是新媒體平臺創(chuàng)建的特色,也是加深傳播受眾體驗的重要依托。黃河音樂人文景觀是以黃河沿岸文化景觀的現實存在為畫面, 通過對應性風格音樂配置傳遞藝術感的立體化場景,是視覺、聽覺、味覺混合一體的審美體驗。在景觀方面,黃河故道、古絲綢之路、遠古文化遺存等的“古”之特色皆為亮點;音樂方面,黃河號子、花兒、長調、梆子腔戲曲等精彩紛呈。二者合為一體的藝術化視聽改造為黃河音樂文化傳播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亦為受眾的數字化體驗呈現了一餐饕餮盛宴。
黃河流域音樂生態(tài)豐富,結構多元,必須樹立中心意識,通過逐級滲透、逐層突破的方式實現傳播的全方位。中心意識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原生文化的中心意識,二是文化域位的中心意識。
1.樹立黃河音樂原生文化的中心意識
如前所述, 民間傳統音樂是黃河音樂文化的生命之源,多彩多姿的“律調譜器”和滲透于血緣、宗族的儀式譜系、生活譜系、職業(yè)譜系,[8]使其在“禮失求諸野”的今天依然綻放出燦爛的光輝,洋溢出生命的律動。當下,對民間傳統音樂的發(fā)掘重在傳承人心靈史、生命史的描述,通過對傳承人文化、歷史、社會、心理的多方位剝離與重構, 以實現文化生態(tài)的全方位圍觀和再審視, 以此也賦予了黃河原生音樂文化的中心意義:即重拾鄉(xiāng)土文化本位觀,喚醒鄉(xiāng)土文化記憶;深挖音樂文化事象,凝練原生音樂特質;盈實音樂館藏,打造“非遺”品牌;調整傳播視角,抬升文化深度。
2.打造河洛音樂文化品牌
既然河洛“樂”文化具有中華傳統音樂文化的母體意義, 這就為黃河音樂文化傳播品牌的打造示以鮮明指向。河洛音樂文化傳播品牌的打造是地緣優(yōu)勢和文化優(yōu)勢的結合,自然地理的“中心”位可聯通上下,華夏文化“中心帶”所蘊含的古老音樂事象起到領頭垂范作用, 音樂文化品牌的打造進而與學術平臺建設、新媒體的開發(fā)應用相互呼應,為傳播效應深化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也為整體品牌打造和傳播創(chuàng)造了條件。
誠然, 黃河音樂文化傳播是一個復雜和長期問題,但無論是對傳播信道的學術平臺窗口的開啟、數字化創(chuàng)意,還是對傳播信源的原生態(tài)發(fā)掘、人文景觀的打造,都需要縝密規(guī)劃、長遠設計、謹慎踐行。幸而綱要文件給出的節(jié)點期限(2030)較為寬裕,國際、國內形勢也會向好發(fā)展,盡管當前出現一些困難,也暴露出不少問題,但“風物長宜放眼量”,問題與挑戰(zhàn)也正是考驗轉化、創(chuàng)新力的最好時機。
注 釋:
①“樂教思想”,就是春秋時期儒家為“禮樂制度”量身定制的傳統音樂教育思想,這一思想的誕生地雖然不在河洛地區(qū),但的確是河洛文化的近域性延伸。
②文化產業(yè)成為國民經濟支柱產業(yè)之一的明確化出現在2002年的十六大報告中,隨后,包括音樂文化在內的文化產業(yè)發(fā)展不斷深化,并逐漸成為我國經濟發(fā)展新的增長點。
③“脫域”是英國學者安東尼·吉登斯提出的社會學理論,指的是社會關系受時空制約而出現的脫離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