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蘭川
《河西走廊之夢》 2015雅尼 徐鯉伯璟文化
駝鈴響起,歲月悠長。
長號、提琴、豎琴、定音鼓、杜杜克……此起彼伏,將我們帶入一片名叫河西走廊的神秘地域。它狹長的模樣由東西南北四個點連綴起來——東起烏鞘嶺,西至星星峽,南面是祁連山脈,北有龍首山、馬鬃山、合黎山。東西綿延1200公里,南北寬度數(shù)公里至百公里不等。
2015年3月3日,十集紀(jì)錄片《河西走廊》在央視播出。該片中的配樂出自國際音樂家雅尼和國內(nèi)音樂人徐鯉,由四部分組成:《河西走廊之夢》《千年回眸》《命運悲歌》《勵精圖治》。
創(chuàng)作之初,《河西走廊之夢》作為組曲開篇,有著另一個頗具象征意義的名字,叫《河西走廊的風(fēng)》。雅尼以一個外國人的視角觀察中國大地上的這個狹長通道,印象最深的便是這里的風(fēng)。兩千兩百多年間,或大或小或急或緩的風(fēng),揚起或大或小或疏或密的沙塵,帶來了或南或北或真或假的消息。人聲鼎沸時有,無人問津時有。東西方文化曾在這里交融,信仰、知識、夢想,激烈碰撞;帝王無暇西顧時,榮耀、冠冕、寶藏,不值一提。這一切,用一首五分鐘的樂曲表達,會是怎樣的呢?
杜杜克音色蒼老孤寂,豎琴清脆高貴,提琴悠揚婉轉(zhuǎn)、延綿不絕,恰似行走在1200公里的狹長路徑,經(jīng)過兩千兩百多個日月輪轉(zhuǎn),來到今日所見之河西走廊。旋律的回環(huán)往復(fù),賦予了河西走廊特有的性格,它包容、通透、廣博、豪邁。見過繁榮,無懼冷落,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河西走廊這條狹長通道上最引人注目的非敦煌莫屬,千百年來,敦煌作為絲綢之路上的咽喉鎖鑰,既是軍事重鎮(zhèn),又是宗教圣地。如今,敦煌以莫高窟這一佛教遺跡而受到全世界民眾的矚目。各類大小、材質(zhì)不一的佛像被先后發(fā)現(xiàn),讓敦煌這片土地同十幾個世紀(jì)之前一樣佛光四溢。組曲中的第三支曲子《千年回眸》似乎正是為此而作。
回望歷史,一眼千年。豎琴的叮咚聲拉開序幕,仿佛是佛經(jīng)隨駝隊進入河西走廊。后起的大鼓聲鏗鏘有力,堅定不移地將中國文明帶向一個前所未有的方向,那里有菩薩低眉,有金剛怒目。最后在提琴的協(xié)助下,整首曲子達到高潮,不禁令人想到那時的壁畫、彩塑,其藝術(shù)造詣之高令今人難以企及。而那些留下如此文明之遺存的先人,值得我們一次又一次獻上敬意。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接下來是組曲中的第三支曲子——《命運悲歌》。
唐玄宗天寶十四年,安祿山叛亂,第二年攻占長安。大唐生死一線,駐軍河西走廊一帶的安西軍被調(diào)往帝國中心鎮(zhèn)壓叛亂,致使安西兵力空虛。到了唐代宗廣德二年,安西都戶與長安之間的路被切斷,安西成了飛地。此時正值吐蕃進軍西域,安西軍孤立無援,以死相抵,敗亡之際,只剩白頭老兵守望相助。
時代洪流席卷著每個具體的生命,個人命運在歷史長河中載浮載沉,有“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家國之思,有“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蓱z白發(fā)生”的壯志難酬。不同于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這一首《命運悲歌》以極具東方神韻的樂器,演繹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殘酷。不同于貝多芬與命運戰(zhàn)斗到底的《命運交響曲》,徐鯉的《命運悲歌》告訴我們:命運面前,沒有贏家。黃沙漫漫,遮天蔽日,金戈鐵馬,氣吞萬里。這是雄渾而有所持守的河西走廊。
在組曲之終章《勵精圖治》中,震天動地的鼓聲打破尋常日子里的平靜安詳,時光隨旋律追溯到公元前的河西走廊。那里曾是漢人和匈奴人主戰(zhàn)場。公元前123年,衛(wèi)青率十萬大軍與匈奴單于決一死戰(zhàn)。不料,衛(wèi)青主力敗陣,而隨軍出征的17歲少年霍去病卻率領(lǐng)八百騎兵孤軍深入敵方,立下赫赫戰(zhàn)功。這樣的神跡奇事,似乎只有在河西走廊這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地域才會發(fā)生。整首曲子激昂的基調(diào)堪與德沃夏克《自新大陸》的開頭媲美,作為《河西走廊》組曲的終章,可謂鼓舞人心。
音樂無國界,音樂是世界性的語言。生于希臘的雅尼用他的音樂將河西走廊推入全世界人的視野。《禮記·樂記》有言:“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jié)。如此,則四海之內(nèi),合敬同愛矣?!蔽覈怨攀嵌Y樂之邦,可惜古樂多有流失,真跡不復(fù)。今人如果真愛古人,就應(yīng)當(dāng)多創(chuàng)作如《河西走廊》組曲這樣的音樂作品,以此致敬人類文明之遺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