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涵煦, 王志亮
(河北大學 藝術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
長沙馬王堆漢墓文物自20世紀70年代出土以來便受到歷史、藝術、哲學、文學、醫(yī)學等學界的熱烈關注,吸引眾多海內外著名學者爭相討論,直到今天依舊不乏與之相關的話題和文章、著作。其中,一號墓和三號墓出土的T形帛畫因畫面的瑰麗與內容的豐富從馬王堆漢墓文物中脫穎而出,成為眾學者討論和研究的對象。學者們對馬王堆T形帛畫做出了多角度、多維度的分析,如對帛畫的空間結構進行劃分,對畫面中的圖形符號(如金鳥、蟾蜍、太陽、龍繞扶桑、九日等)的意義做出解讀,挖掘畫面中色彩與時空的聯(lián)系,并溯源帛畫的歷史文化思想來源。然而,在眾多的研究中,卻缺乏對于馬王堆T形帛畫本身藝術價值與美學意義的探討,多數(shù)對其藝術性的討論是將馬王堆T形帛畫放置于整個西漢或者漢代思想文化大系統(tǒng)之中進行的,或是從漢代整體藝術風格、美學風格的角度對馬王堆T形帛畫進行研究,而沒有考慮到這兩幅帛畫本身地域與時期的特殊性。可以說,馬王堆T形帛畫是西漢藝術在現(xiàn)代社會的一次驚艷亮相,它作為極具代表性的西漢墓葬藝術品,本身便具有很大的研究意義與價值。本文試圖從帛畫琳瑯滿目的畫面呈現(xiàn)、豐富充實的畫面內容以及緊密布置的畫面結構出發(fā),結合西漢初期的社會主流思想以及楚文化的地域性,探析馬王堆T形帛畫的藝術價值與美學意義,探討由帛畫內容反映出的西漢時期的人們對世界的理解和態(tài)度,以及西漢初期人民思想文化的重要特征。
如今出土的漢代藝術品,大多數(shù)為墓葬藝術品,這是一種具有較強功利目的且造型瑰麗的藝術種類,帛畫是這一藝術種類中濃墨重彩的一筆。多地的漢墓出土了帛畫,其中馬王堆漢墓T形帛畫因畫面精美異常、布局嚴密而格外受到關注,成為湖南省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漢代帛畫藝術的興盛受到了多方面的影響,比如當時的經(jīng)濟狀況、文化禮制、風俗與信仰等,因此,漢代墓葬藝術的形成動因是多方面的。
在漢代,厚葬已然成為社會性文化風俗,這從漢墓挖掘的龐大數(shù)量便可以知曉。據(jù)不確定統(tǒng)計,新中國成立后至今,各地挖掘的漢墓已經(jīng)達到了十余萬座[1](P4)。這一驚人的數(shù)字與當時漢初統(tǒng)治階層致力于恢復社會生產(chǎn)、推行黃老思想息息相關。這些政策與遭受多年戰(zhàn)亂、渴望和平與休養(yǎng)生息的百姓內心愿望相契合,因此社會生產(chǎn)快速恢復,國家富足強盛。這為厚葬成為社會性風俗提供了保證,不僅統(tǒng)治階層大興厚葬之風,百姓們也常常為了厚葬傾其所有,造成了國家人力資源、財富資源的極大浪費,也正因如此,后世才能看見厚葬傳統(tǒng)保留下來的如此多的墓葬藝術品。馬王堆漢墓是西漢早期長沙國轪侯利蒼的家族墓地,就是在厚葬成風的背景下修建形成的。
從各地出土的漢墓藝術品的精美程度可以看出漢代工匠的高超技藝,實際上,這離不開漢代造型藝術的繁榮興盛。漢墓中的許多藝術品并非專為墓葬事宜而制作,而是將生活中的常見與常用的物品直接放入墓室之中,這些生活用品能夠成為后人看作藝術品,從某個方面證明了漢代工匠的技藝高超,也證明了漢代造型藝術已然滲透進了百姓的生活之中。從《史記》《漢書》《后漢書》相關記載中可以看出漢代宮廷繪畫的繁榮景象,雖其中沒有對于民間藝術活動的記載,但從其他文獻當中可以看出漢代對于藝人的尊重。《淮南子》便有漢代藝人受到推崇的記載:“宋畫吳治,甚為微妙,堯舜之圣,不能及也?!盵2](P29)可見當時的藝人是受到社會尊重的。這種尊重有利于漢代工匠的藝術創(chuàng)造活動,從而影響了漢代墓葬藝術的整體品質。
“漢代是一個重鬼好祀、神秘浪漫的時代。以漢武帝為例,他的一生就同鬼怪神仙聯(lián)系在一起。由于統(tǒng)治集團的好尚,加之漢代厚葬風氣的盛行,導致了中國上古神話在這個時期的蓬勃發(fā)展和高度繁榮,漢人生活的每一個空間,甚至每一個角落,無不飄散著神靈的迷霧?!盵3](P77)馬王堆漢墓位于西漢早期的長沙國境內,這里不僅僅是漢代諸侯國的行政區(qū)域,還是楚文化的重地。神仙思想的流傳不僅僅與漢代統(tǒng)治階層緊密相關,還與楚地的文化緊密相連。神仙思想體現(xiàn)著楚地人民對于生命逝去后的思考,在他們看來,除了現(xiàn)實世界之外還存在著一個仙界,這是人死后可以升往之處。因此,考古與藝術史等學界有不少學者認為馬王堆T形帛畫是一個“引魂幡”,它能引導死者的魂靈升往仙界。死后之事自古以來對于中華民族來說是大事,對于信仰封建迷信的西漢貴族來說更是如此,因此長沙國轪侯家族對于家中核心人物的后事必定非常重視,從馬王堆漢墓的規(guī)模便可看出這一點,這必定也影響著能人巧匠們對于墓主人隨葬物品的用心程度,馬王堆T形帛畫的精美絕倫也有這一部分的原因。
由上述內容可見,馬王堆T形帛畫的精致并非工匠一人之事,而是受到了厚葬的社會風氣、漢代造型藝術的繁榮興盛、漢代和楚地神仙思想盛行的綜合影響。在這多重影響下創(chuàng)作出的T形帛畫因其畫面的浪漫、豐富和瑰麗,在兩千多年后的今天依舊被各界奉為文物精品,具有深刻的藝術價值與美學價值。
馬王堆漢墓建于公元前150年左右,是西漢早期的墓室。漢初的70年被認為是西漢建立后鞏固社會政治、恢復經(jīng)濟和文化的一個重要時期。這個時期的墓葬藝術品主要為帛畫、漆畫和木雕,其中帛畫是漢代墓葬藝術中非常重要的一個藝術類型,馬王堆帛畫作為西漢帛畫的重要代表具有豐富的藝術價值。
有學者指出,馬王堆漢墓中的楚文化因素非常濃厚,且長沙國是西漢帝國早期保留楚文化最多的地區(qū)之一[4](P33)。高至喜[5](P80-81)指出長沙國大量保留楚文化主要有3個原因:一是秦朝占領長沙國的時間很短,對這個地區(qū)的文化影響并不深,而且此地區(qū)的楚文化根深蒂固,不易撼動;二是西漢帝國在長沙國的統(tǒng)治階層基本上都是楚地人,他們身上的楚地傳統(tǒng)習俗很難改掉,因此自上而下維持著該地區(qū)的社會習俗;三是楚文化具有很高的文化水準,已成為一種非常成熟的文化體系,具有非常強大的生命力。楚文化的強大生命力體現(xiàn)在馬王堆T形帛畫的各個方面,從色彩到符號,從符號到圖像。從色彩方面來說,T形帛畫用色大膽,整體色彩呈現(xiàn)出非常鮮明的濃厚、奇幻特色。帛畫的整體畫面以大片紅色為主,并以此奠定了帛畫大氣、明艷的主要基調,再配之以黃色、赭色與青色等顏色,為大氣、濃厚的畫面增添必要細節(jié),這是T形帛畫通過用色體現(xiàn)出來的楚地特有的文化生命力。除此之外,T形帛畫中的各種符號神秘莫測,以一號墓T形帛畫為例,自帛畫下方往上看,交尾的雙魚、舉頂?shù)木奕?、攀爬的龜獸、祭祀的壺與隨從、人頭鳥身的仙人、碩大的玉璧以及相交的雙龍、推柱的神豹、墓主人肖像及其隨從、莊嚴的天門、穿戴考究的天門守門人、龍繞扶桑環(huán)九日、長著翅膀的青龍、月中蟾蜍、日中金烏、對稱的仙鶴、畫面頂端的伏羲,如此等等,不勝枚舉,這些符號大多數(shù)為神話傳說中的神與獸,T形帛畫在此將之表現(xiàn)出來,體現(xiàn)著楚地神話的生命力。
不僅色彩與符號能體現(xiàn)出楚文化的生命力,T形帛畫中的眾多圖像本身同樣能體現(xiàn)這種生命力,構成了T形帛畫特有的藝術風格。其中許多圖像本身呈現(xiàn)一種向上的態(tài)勢,如托頂巨人兩旁的龜獸、人頭鳥身的仙人,而最為明顯的應是T形帛畫縱幅中間部分的“雙龍交璧”圖像,這個圖像由一個玉璧與兩條相交的巨龍組成,這兩條龍一條為青色、一條為赤色,呈現(xiàn)出一種奮力向上的運動感。正如李澤厚在《美的歷程》中對漢代藝術的描述:“就在這不事細節(jié)修飾的夸張姿態(tài)和大型動作中,就在這種粗輪廓的整體形象的飛揚流動中,表現(xiàn)出力量、運動、速度以及由之而形成的‘氣勢’的美。”[6](P82)“雙龍交璧”的圖像表現(xiàn)出來的正是這種奮力向上的氣勢美感。對于該圖像的功能與含義,有不少學者做出過猜測與考證,只是眾學者說法不一。巫鴻[7](P497)認為“雙龍在升騰之際交纏著穿過璧孔,表現(xiàn)著玉璧在促成轪侯夫人從其暫時存在到永恒存在這一轉化中起到的關鍵作用”;朱磊將視線聚焦于由“雙龍”構成的壺形空間,朱磊[8](P79)認為這個由雙龍構成的壺形空間上半部分代表著“太陰世界”,下半部分代表著“蓬萊仙島”,轪侯夫人于雙龍相交之處煉形完成,而后復生;汪悅進[9](P476-477)也關注到了“雙龍”構成的壺形,不同的是,他對雙龍與壺的歷史淵源展開論述,以西周紋有雙龍交錯的頌壺上“子子孫孫寶用”的銘文以及“壺中龍精使宮女受孕”的神話傳說為例,講述龍與壺的“生機”寓意。這幾種說法各不相同,卻有一個潛在的共通邏輯,即探討某種朝向生命的轉化,且這個轉化是由“雙龍交璧”圖像完成的。基于此,該圖像的功能意義與其整體態(tài)勢十分吻合,它體現(xiàn)出來的奮勇向上的力量感也許是為了迎合其圖像功能,然而漢代工匠的技藝之高,使觀者在并不了解圖像意義的前提下,僅從形式層面也能感受到圖像的生命力,這正是楚文化中強大生命力的風格體現(xiàn),其藝術價值在于呈現(xiàn)出一種生生不息的文化力量與具有地域特色的藝術風格。
馬王堆漢墓的T形帛畫由橫幅與縱幅組成,由于這兩幅T形帛畫的畫面符號眾多,且圖像與圖像之間并無較多間隙,因此從畫面呈現(xiàn)上對其進行直觀的空間劃分有一定困難。有不少學者對于該帛畫的空間組成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孫作云[10](P54)認為“畫幡的內容,自上而下,可以分為三層:第一層,畫上天的景象……第二層以帷幕為界,是從人間到天上的過渡階段;第三層畫死者生前宴飲及其他神物”;李建毛[11](P85)認為該帛畫自上而下應分為天上、人間、幽冥、地下;商志(香覃)[12](P44-45)認為該帛畫上方的橫幅表現(xiàn)的是“天國故事”,下方的縱幅表現(xiàn)的是“蓬萊仙島”的故事;劉敦愿[13](P71)認為整幅帛畫都在表現(xiàn)地下世界;《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發(fā)掘簡報》認為帛畫的上部是天上境界的象征[14](P40),如此等等。也有學者對已有的劃分進行了否定。李澤厚將漢代人所表現(xiàn)的世界分為了“天上—人間—地下”3個層次。而劉宗超[4](P71-72)對李澤厚的劃分方式進行了否定,認為李澤厚缺乏對具體圖像的研究,而只是將思想史的研究方法套用到了漢代藝術研究中,沒有做到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劉宗超同意信立祥的說法,認為漢代藝術并不是一種自由創(chuàng)造的藝術,它嚴格遵循著當時的傳統(tǒng)禮制與宇宙觀念。劉宗超[15](P32)指出,西漢初期的馬王堆漢墓T形帛畫是目前已知最早能夠探索漢代人的宇宙觀念的圖像,這肯定了這兩幅帛畫的價值意義,并認為該帛畫應分為天上世界、魂靈世界、人間世界、地下世界。劉宗超的劃分不是僅僅以馬王堆T形帛畫為根據(jù)做出的劃分,而是通過對整個馬王堆一號墓室內部進行了整體性的考察,并對楚地風俗進行探究之后得出的結論。不論以何種方式劃分馬王堆T形帛畫,學者們都在強調帛畫中人間世界與其他世界的聯(lián)系,以及各個世界之間的緊密關系,這構成了馬王堆T形帛畫結構緊密的形式特征,在這形式特征背后體現(xiàn)的是西漢楚地人民整體性的世界觀,或者說,是他們對于世界的整體性的理解。
這種對于世界的整體性的理解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馬王堆T形帛畫中各個世界的關系圖景,由某種功能意義將這幾個世界連接起來,形成一個整體;二是在這幾個世界的交界處并無刻意用某種形式將其間隔開來,而是以豐富的圖像將世界與世界連接在一起,其中最明顯的還是“雙龍交璧”圖像,若按照劉宗超的“四個世界”對T形帛畫進行劃分,那么“雙龍交璧”圖像從下至上依次穿過了地下世界、人間世界、魂靈世界,工匠以一種巧妙的方式將圖中的世界緊密聯(lián)系起來,不僅僅照顧到了帛畫的整體功能,還在形式層面追求了時間與空間的完整性,可以說,一幅帛畫便是一個宇宙,各個世界對于西漢人民而言是不可分割的整體環(huán)境。這便構成了馬王堆T形帛畫的第二個藝術價值,即體現(xiàn)世界的整體性。
從馬王堆T形帛畫中,能夠看見大量神秘的符號,其中神話與歷史、現(xiàn)實與神、人與獸置于同一畫面之中,甚至同一時空之中,李澤厚將之稱為“琳瑯滿目的世界”[6](P73)。神話、神與獸都屬于想象中的對象,而歷史、現(xiàn)實與人都屬于真實存在的對象,當這兩類對象被雜糅進同一個時空之中,充滿奇幻的浪漫主義色彩便出現(xiàn)了。而造就馬王堆T形帛畫浪漫主義美學的并非浪漫主義本身,這與當時的思想觀念和精神文化緊密關聯(lián)。
學者們認為,馬王堆T形帛畫中表現(xiàn)出的浪漫主義美學思想與楚文化密切相關,如李澤厚[6](P67)認為西漢初期的“南中國由于原始氏族社會結構有更多的保留和殘存,便依舊強有力地保持和發(fā)展著絢爛鮮麗的遠古傳統(tǒng)……在意識形態(tài)各領域,仍然彌漫在一片奇異想象和熾烈情感的圖騰——神話世界之中”。李澤厚在這里沒有將楚地的文化統(tǒng)稱為楚文化,這與學者劉宗超的觀點相近,劉宗超在其著作中明確指出“楚文化”是一個不明確的概念,認為“楚”會引發(fā)4個意思:一是楚地這個地域;二是楚國這個國家;三是楚地的民族;四是楚地的特有文化。因此,不能泛泛地使用楚文化概念作為馬王堆T形帛畫體現(xiàn)出浪漫主義的理由。正如李澤厚所說,西漢時期位于楚地的長沙國保留了許多遠古的傳統(tǒng),其中神話便是這一傳統(tǒng)的極重要組成部分。楚地的傳統(tǒng)習俗是以神話為本色的,這在《楚辭》中體現(xiàn)得極為鮮明,《淮南子·人間訓》中也對這一特色做出了評價:“好鬼巫為楚人之俗。亦為漢朝宗室所用?!盵16](P576)可見,神話亦是西漢楚地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這在馬王堆T形帛畫中也可以求證,帛畫中的奇珍異獸與人神共存,組成的是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而在以神話為主要內容的楚地傳統(tǒng)文化之中融入現(xiàn)實世界的圖景,這僅僅是因為文化傳統(tǒng)的延續(xù)嗎?也許并不是。作為西漢帝國行政范圍之中的長沙國,其受到的文化影響不僅僅來源于楚地的遠古傳統(tǒng),還受到了西漢王朝統(tǒng)治之下的思想融合的影響。漢初的統(tǒng)治階層對多種思想進行了雜糅,如陸賈將“仁義”“教化”“制禮作樂”等儒家思想與道家的“無為”相結合;賈誼嘗試將儒家具體政治主張與道家“陰陽”“宇宙”思想相結合,試圖構建某種宇宙論模式;《文子》中尊老子的同時又強調仁義,如此種種都在體現(xiàn)著漢初思想上的雜湊性與合流性[17](P141)。這種雜湊性與合流性從某種程度上體現(xiàn)著漢初思想文化的包容性,在具有主流政治文化思想的同時還能兼收并蓄其他思想的長處,是漢初文化思想包容性的重要體現(xiàn),這種包容性不僅僅在政治思想中,還在藝術文化中得到體現(xiàn)。如在馬王堆T形帛畫中,多種神話符號與人間現(xiàn)實的圖像交融在一起,這種浪漫主義美學背后呈現(xiàn)出來的實際上是一種包容性的文化性格,是漢代氣勢恢弘的統(tǒng)治思想與楚地根深蒂固的遠古傳統(tǒng)相結合的文化性格,這是馬王堆T形帛畫顯露出的浪漫主義美學思想的實質,也構成了漢代藝術的主要精神。
馬王堆漢墓的兩幅T形帛畫自出土以來便受到了海內外學者們的熱烈關注,其在整個墓室內部結構中處在核心的中部位置,以神秘豐富的內容與艷麗恢宏的色彩成為中國古文物中的瑰寶。長沙馬王堆漢墓T形帛畫精美卓越的原因是多重的,如從漢代之前一直延續(xù)到漢代的厚葬風氣、漢代造型藝術的繁榮興盛以及西漢尤其是楚地神仙思想的盛行。多重因素的疊加使得人們對喪葬藝術高度重視,從而造就了馬王堆漢墓T形帛畫杰出的畫面呈現(xiàn)。馬王堆漢墓的兩幅T形帛畫因整體呈現(xiàn)向上的態(tài)勢而具有朝氣蓬勃的生命力量,這成為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又因帛畫將漢初楚地人民所理解的“四個世界”緊密連接,因此從形式結構劃分上體現(xiàn)出了一種當時的人們對于世界的整體性的理解,即認為各個世界是相聯(lián)系的、一體的。最后,由畫面的琳瑯滿目呈現(xiàn)出來的T形帛畫的浪漫主義美學特征實質上是一種包容性的體現(xiàn),這與漢初時儒道等思想的融合有所關聯(lián),構成了漢代藝術的主要精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