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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現(xiàn)代文學交流與文明互鑒

2022-11-08 09:10:22李圣杰
湖北社會科學 2022年8期
關鍵詞:川端康成村上春樹莫言

李圣杰

文學是語言文字的藝術,是民族文化的積淀,是人類精神生活的寶庫,亦是跨文明語境對話的重要媒介。2014年3月27日,習近平主席在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的演講中指出:“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鑒而豐富。文明交流互鑒,是推動人類文明進步和世界和平發(fā)展的重要動力?!敝腥諆蓢鼐壪噜?、文化同源,文學交流歷史源遠流長。日本著名文明史學家加藤周一曾指出:“各個時代的日本人,主要在具體的文學作品中,而不是在抽象的思辨哲學中表現(xiàn)他們的思想?!蔽膶W交流在中日文明互動過程中發(fā)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據(jù)考證,漢字和中國古籍傳入日本始于3 世紀后期,大和民族也因此有了表達自己思想的工具——漢字和“萬葉假名”,并逐步誕生了日本上代文學的名篇佳作——《古事記》《日本書紀》《風土記》《萬葉集》《懷風藻》等。7世紀,日本為了學習先進的隋唐文化,開始派出遣隋、唐使團,中日兩國的文學文化交流空前繁榮,女作家紫式部從《長恨歌》《會真記》等唐代詩文中汲取營養(yǎng),創(chuàng)作了世界上第一部長篇小說《源氏物語》,實現(xiàn)了中國古典文學理念與日本固有文學素材的完美融合??梢哉f,日本明治維新以前,中日文學交流以中國對日本的單向輻射性傳播為主,中國文學對日本文學的生成及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明治維新以降,日本向近代化邁進,在自然科學、文學等領域全面學習西方,完成了向資本主義社會的過渡。自此,中日文學交流關系發(fā)生逆轉(zhuǎn),日本近代文學對中國文學從古典形態(tài)向現(xiàn)代形態(tài)的轉(zhuǎn)變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中國現(xiàn)代文學界中最早的留學生群體產(chǎn)生于日本,晚清民國時期,留學作家中留日的人數(shù)也最多。日本既是西方文學傳入中國的媒介,又因兩國文化上的天然親近而成為現(xiàn)代中國文學直接學習的對象。郭沫若曾說:“中國文壇大半是日本留學生建筑成的?!笨v觀兩國文學交流史,相互借鑒促進了文明互動,加深了兩國人民的相互理解與尊重。時至今日,全球化語境之下的中日現(xiàn)代文學交流呈現(xiàn)出繁榮景象,不僅局限于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莫言等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村上春樹、渡邊淳一、吉本芭娜娜、東野圭吾、余華、閻連科、王安憶等當代作家群體已成為亞洲文明對話的重要力量。

一、日本現(xiàn)代文學在中國的傳播與接受

文學是社會的鏡子,其文本在異域的傳播是不同國家和民族相互溝通的最佳方式之一,因此,文學又被稱為“心靈的紐帶”。日本中國文化交流協(xié)會原會長辻井喬曾說:“只有通過一個國家的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才能真正了解這個國家?!敝袊x者也是通過文學作品來認識現(xiàn)代日本社會的。日本近代首次被翻譯為中文的小說,是在1898 年12 月創(chuàng)刊于橫濱的《清議報》上連載的、由梁啟超翻譯的明治初期的政治小說《佳人奇遇》,原作是柴四郎(東海散士)的《佳人之奇遇》。1901年,該書由商務印書館刊行。新中國成立后,中國的日本文學翻譯有所減少。1972年,尼克松、田中角榮相繼訪華,原有的翻譯出版格局被打破,我國的日本文學翻譯開始大幅增加。1973年,日本無產(chǎn)階級文學代表作家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沼尾村》《在外地主》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隨后,中國的日本文學譯介和出版呈現(xiàn)井噴式繁榮景象,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家就是川端康成和村上春樹。川端康成是日本首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受到世界矚目,也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一位作品被中國大量翻譯的日本作家。教育部高等教育司指定的大學生必讀書目共100 冊,其中21 冊為外國文學作品,日本文學僅有川端康成所著的《雪國》這1冊。

中國的川端康成譯介,始于葛建時翻譯的《死人的臉》(載《文藝的醫(yī)學》1933 年第1 卷5 期)和高明譯翻譯的《旅行者》(載《矛盾月刊》1934年第2卷6 期)。但對川端康成文學的全方位譯介,則始于1978年韓侍桁翻譯的《伊豆的舞女》。隨后,出現(xiàn)了翻譯川端作品的熱潮,涌現(xiàn)出葉渭渠、唐月梅、高慧勤、譚晶華、魏大海、林少華等優(yōu)秀譯者。1996 年,中國第一部大型川端康成文集《川端康成集》(葉渭渠譯,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問世,以此為開端,中國多家出版社陸續(xù)出版了多部川端康成文集。不過,雖然《雪國》《古都》《千羽鶴》《伊豆的舞女》等名篇被不同譯者不同出版社多次翻譯出版,但中國至今尚無和日文版37 卷本相匹配的川端康成全集問世。川端康成文學在中國的傳播盛行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互聯(lián)網(wǎng)普及后,電子文本的廣為流傳亦加速了其傳播速度。丁曉敏專門論述了川端文學通過“賽博空間”在中國的傳播情況,指出QQ群、主題網(wǎng)站、騰訊微博和新浪微博、新浪博客、百度貼吧等都已成為川端文學在中國傳播的新途徑。2003年,川端的散文名篇《花未眠》入選“人教版”閱讀教材,川端康成的名字更是變得家喻戶曉。通過包括教材在內(nèi)的教育途徑進行傳播,也是川端文學在中國廣為人知的重要原因。

此外,川端文學對中國的“新感覺派”“尋根文學”和“先鋒文學”等文學流派都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川端康成對中國“新感覺派”文學的影響,主要是經(jīng)由日本“新感覺派”文學運動對劉吶鷗等中國“新感覺派”作家的影響來實現(xiàn)的。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川端康成和橫光利一均作為“新感覺派”的代表作家被介紹到中國,但當時川端文學的影響力不及橫光文學。橫光利一作品有中譯單行本問世(《新郎的感想》,郭建英譯,上海水沫書店,1929 年),而川端康成的作品僅有兩部短篇小說被翻譯成中文。兩者之間出現(xiàn)巨大差異的原因可能有以下兩點:一是昭和初期的川端康成在日本文壇的地位不及橫光利一,當時川端雖然發(fā)表了不少關于日本“新感覺派”文學理論的文章,但身體力行踐行這一文學主張,并創(chuàng)作了大量“新感覺派”文學作品的代表性作家仍然是橫光利一;二是劉吶鷗作為中國“新感覺派”的領軍人物,在譯介和傳播日本“新感覺派”的作品時,受到其個人喜好等因素的影響,選擇了與現(xiàn)代都市題材有關的橫光作品進行譯介,而對川端描寫田園鄉(xiāng)村等的作品關注度不高,且劉吶鷗主張“寫實”而川端側(cè)重“主情”,兩者的文學理念存在一定程度的背離。

如果說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是川端文學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產(chǎn)生初步影響的第一個時期,那么,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則是川端文學對中國當代文學產(chǎn)生大規(guī)模影響的第二個時期,主要體現(xiàn)在川端文學對中國“尋根文學”的影響。許多年輕“尋根派”作家從川端文學所蘊含的日本傳統(tǒng)審美和虛實結(jié)合的寫作手法中獲得靈感,尋覓屬于自己的文學世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家就是中國籍首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按蟀坠贰焙汀案呙軚|北鄉(xiāng)”是“尋根派”作家莫言文學的關鍵詞。莫言曾于1999年10月24日,在京都大學發(fā)表了題為《我變成了小說的奴隸》的演講,詳細描述了其受到《雪國》啟發(fā),而揮筆寫下“高密東北鄉(xiāng)原產(chǎn)白色溫馴的大狗,綿延數(shù)代之后,很難再見一匹純種”這一句子的過程。拙文《莫言與川端康成文學的邂逅》比較了《雪國》和《白狗秋千架》兩部作品,指出川端作品喚醒了莫言的思鄉(xiāng)之情,而《雪國》中的“秋田犬”則是觸動莫言心弦、令其產(chǎn)生共鳴的直接對象。

川端康成對中國“先鋒文學”流派的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其文學對先鋒作家給予了啟示,如“先鋒派”作家余華本人曾多次強調(diào)他的創(chuàng)作受到川端文學影響:“川端的作品籠罩了我最初三年多的寫作,那段時間我排斥了幾乎所有別的作家。”俞利軍在《余華與川端康成比較研究》一文中,指出了兩人在童年經(jīng)歷、創(chuàng)作道路、對病態(tài)美的追求、若即若離的敘事風格等方面的相似之處,闡述了余華受到川端康成文學影響的內(nèi)在原因。

綜上所述,川端康成文學在中國的傳播與接受可歸納為以下三個特點:

一是總體來看,川端文學在中國的傳播與接受經(jīng)歷了長達半世紀的沉寂期,而后走向爆發(fā)性繁榮。中日關系、中國社會發(fā)展以及中國文學自身發(fā)展規(guī)律均對此有影響,諾貝爾文學獎的導引作用也不可忽視。從川端文學對中國“新感覺派”“尋根文學”和“先鋒文學”的影響過程可以窺見,中國文學對川端文學的接受由自身發(fā)展規(guī)律所決定。同時,全球化時代的到來,也使得諾獎作家川端康成的文學受到包括中國在內(nèi)的全世界的廣泛關注。

二是川端的《雪國》《古都》《千羽鶴》《伊豆的舞女》等名篇在中國廣為人知、影響深遠,但中國的譯者、研究者和一般讀者對川端其他作品的關注度明顯趨弱,且中國至今尚無中譯本的川端全集問世。中國對川端文學的譯介與接受具有明顯的自主選擇性,并呈現(xiàn)出強烈的群體一致性。在中國,川端文學譯者同時也是川端文學的研究者,他們對川端文學的選擇性譯介,影響了后來川端文學在中國的接受與傳播。

三是互聯(lián)網(wǎng)的飛速發(fā)展,徹底打破了川端文學在中國傳播和接受的傳統(tǒng)模式,賦予未來無限可能。川端文學的研究主體亦大大擴展,在大學或科研機構之外,有更多的民間愛好者、網(wǎng)民等通過多元化方式參與了對川端文學的討論,亦從另一側(cè)面揭示出國內(nèi)對日本文學的關注點從“純文學”轉(zhuǎn)向“大眾文學”的客觀原因?;厮菪轮袊闪⒁詠淼娜毡疚膶W譯介史,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國內(nèi)翻譯的日本文學主要是日本著名作家的作品,即對日本“純文學”的翻譯是時代主流。與此相對,2000年后中國的日本文學翻譯實踐則體現(xiàn)出國人對日本“大眾文學”的濃厚興趣。日本文學中所提倡的“純文學”與“大眾文學”的概念,可粗略對應中國文學中的“嚴肅文學”與“通俗文學”。中國翻譯日本文學的重心轉(zhuǎn)向“大眾文學”,與中國本土文學正逐步從“嚴肅文學”向“通俗文學”過渡的總趨勢相吻合,同時,也與互聯(lián)網(wǎng)普及后,讀者群體愈加大眾化的變化趨勢是一致的。

繼川端康成之后,對中國讀者產(chǎn)生巨大影響的日本作家當數(shù)日本都市文學作家村上春樹。中國最早翻譯村上春樹小說的是臺灣地區(qū)的賴明珠,她翻譯了村上的三篇短篇小說《街的幻影》《一九八〇年超級市場式的生活》和《鏡子里的晚霞》。而中國大陸最早向讀者介紹村上文學的則是文潔若,她在1986年第2期《日本文學》上刊發(fā)了題為《一九八五年的日本文學》的文章,介紹了村上春樹的作品《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首部在中國大陸出版發(fā)行的村上春樹長篇小說,是1989 年7 月出版的《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樹筆調(diào)輕盈、文風清新,與川端康成等具有濃郁日本傳統(tǒng)色彩的作家不同,雖說川端文學架設了東方與西方的精神橋梁,但村上文學受歐美作家的影響更大,加之村上春樹的另一身份是翻譯家,他的文體具有強烈的英語色彩,因此,西方讀者閱讀村上作品幾乎沒有違和感,但或許正因如此,缺乏日本民族特色的村上春樹雖然屢屢被奉為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熱門人選,卻又總是失之交臂。盡管如此,這并不影響村上春樹文學在中日兩國的人氣,每一次諾貝爾文學獎的評選,總會使村上文學成為媒介輿論的熱點,從而帶動村上作品熱銷的小高潮。一直以來,對于村上文學到底是“純文學”還是“大眾文學”,研究界眾說紛紜。賴明珠、林少華等村上文學的翻譯者,往往將村上文學置于“純文學”的范疇,給予較高評價。但是,1989年出版的《挪威的森林》作為村上春樹在中國暢銷的首部作品,卻采用了俗艷的裝幀,封底的內(nèi)容簡介為三角戀愛故事,并專門提及男女主人公“發(fā)生了性關系”。由此可見,在中國早期的形象構建中,村上文學的“大眾文學”色彩似乎更濃。然而,隨著村上文學在中國乃至全世界的影響越來越大,中國讀者對村上文學內(nèi)涵的解讀也在不斷深入,村上文學的形象又隨之變化。村上文學在中國的形象變遷,再度驗證了一個事實,即中國社會自身的發(fā)展狀況對日本文學在中國的接受與傳播起著決定性影響。

村上文學在中國有廣泛的讀者群,其中不乏部分中國當代的知名作家。安妮寶貝、郭敬明、張悅?cè)坏犬敶鷷充N作家都受到村上文學的較深影響,而這些作家的作品本身在中國也擁有大量讀者,進而使得村上文學的間接影響呈水暈狀地層層擴散。徐子怡將中國的村上文學擁躉分為三組,即“模仿型創(chuàng)作的村上之子作家”“成長中的村上之子作家”“豆瓣網(wǎng)用戶中的村上之子讀者”,較為全面地剖析了村上文學在中國的受眾類型(除譯介者和研究者外)。此外,村上文學的主要中文譯者之一林少華撰文指出,村上文學的獨特魅力引起了世界性的閱讀風潮,但是各國對村上文學的接受與傳播情況不盡相同,折射出各國文化、社會以至歷史傳統(tǒng)的種種差異。村上文學在全球的流行,正是經(jīng)濟全球化和文化多樣化語境下產(chǎn)生的獨特現(xiàn)象。

綜上,村上春樹文學在中國的傳播與接受可歸納為以下三個特點:

一是與中國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相伴隨的讀者閱讀需求的改變,成為影響村上文學在中國傳播和接受的重要因素。描寫都市生活的村上文學里無處不在的孤獨感和憂郁感,引起了當代中國都市年輕人的情感共鳴,而小說中的“小資”文化符號也成為引起共鳴的關鍵詞。

二是“村上春樹文學的題材概括起來,以人特別是以與個人內(nèi)在相關的問題為中心,描寫與人類本質(zhì)有關的、跨越國籍和文化的事物,以及人的內(nèi)在”。在全球化背景下,刻意抹去民族色彩而體現(xiàn)自身“全球化”的村上文學,更具有超越文化隔閡和沖突的特殊魅力,亦是其風靡于中國、東亞乃至世界的重要原因。并且,國內(nèi)對村上文學的解讀,較多采用西方文學理論作為分析方法,將村上文學置于世界文學語境下加以審視。這種解讀方法,既基于村上文學的自身特點,也是全球化背景下才可能產(chǎn)生的現(xiàn)象。

三是翻譯者、出版商和中國當代暢銷作家,在村上文學在中國的傳播和接受進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盡管中日學界對于過度“意譯”村上文學的林少華譯本尚存爭議,早期國內(nèi)出版的村上單行本表不對里的花哨裝幀亦引起了批判,但不可否認的是,封面俗艷的“林譯村上”版本已經(jīng)被中國讀者大量閱讀,著實有力地推動了村上文學在中國的傳播和接受。

除川端康成和村上春樹以外,大江健三郎、渡邊淳一、吉本芭娜娜、東野圭吾、角田光代、桐野夏生等日本當代作家也在中國具有較強影響力。大江健三郎于1994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因而受到中國讀者的青睞和關注,但其影響力卻遠不及同為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川端康成,其主要原因在于大江健三郎的文筆較為晦澀,故事情節(jié)荒誕離奇缺乏趣味性,因此,大江文學便漸漸淡出了中國一般讀者的視線。但是,大江健三郎是一位極有歷史責任感的作家,時常尖銳批評日本的政治問題和天皇制度,其作品和本人值得我們進一步閱讀和深入研究。與此相對,被譽為“日本情愛大師”的渡邊淳一獨特大膽的創(chuàng)作風格則迎合了國內(nèi)讀者的獵奇心理,其代表作《失樂園》等作品在中國暢銷不衰。吉本芭娜娜的作品則兼具通俗性和商業(yè)性,語言平實易懂,如涓涓細流,恬靜而溫暖,深得廣大讀者喜愛。她的作品多關注人之共性,因而能夠突破文化隔閡,走出日本,邁向世界。社會派推理小說作家東野圭吾,其小說在中國熱銷并引發(fā)熱議,堪稱“現(xiàn)象級作者”。東野作品中“無國界”的推理情節(jié)和人性解析,奠定了其得以超越文化沖突、實現(xiàn)跨國傳播的基礎。而國內(nèi)媒體的推波助瀾,則是他在中國大紅大紫的關鍵因素。在中國具有較強影響力的日本作家各有千秋,但他們的文學都具有“無國界”的獨特魅力,能超越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之間的沖突。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超越?jīng)_突并不意味著民族性的喪失和文化趨同。超越?jīng)_突,有利于推動交流對話、推動文化互學互鑒,從而進一步凸顯文化的多樣性和獨特性,豐富人類文明的色彩。

二、中國當代文學在日本的傳播與接受

“文明是平等的,人類文明因平等才有交流互鑒的前提?!庇捎跉v史和地理的緣故,中華文明在東亞文化圈,特別在日本有廣泛而深遠的影響。中日兩國文學交流歷史源遠流長,中國古代文學以漢文字、漢文學的文獻典籍為載體東傳日本,至今仍然為日本古代文學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新中國成立后,日本曾出現(xiàn)過三次中國文學熱,分別是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八十年代和2012年以后。

第一次中國文學熱以1955年12月1日至25日郭沫若率中國科學代表團訪問日本為開端,這次訪問是新中國成立后中日兩國學術界的首次交流。1961年3月,以巴金為團長的中國作家代表團14人參加了亞非作家東京緊急會議。1965 年3 月24 日至4 月28 日,以老舍、劉白羽等為成員的中國作家代表團在日本進行了為期一個多月的訪問和深度交流。當時,以趙樹理和孫犁為代表的人民文學對日本作家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全體日本國民都十分關注中國文學文化的走向。1948年,島田政雄在《暴風雨中的中國文化》中首次介紹了趙樹理;1953年,《文學》(9月號)雜志同時刊載了洲之內(nèi)徹《趙樹理的世界》和竹內(nèi)好《趙樹理文學的革新》兩篇文章。日本和光大學教授加藤三由紀對此評價道:“趙樹理作為認識中國農(nóng)村社會的窗戶,當時的作品幾乎都被翻譯成了日文。”中日兩國以文學為紐帶的交流,實現(xiàn)了漢詩與和歌的唱和,拉近了兩國人民之間的距離,為兩國后來進一步開展政治與經(jīng)濟合作奠定了堅實基礎,也使得1972年的中日邦交正?;蔀榭赡?。

第二次中國文學熱發(fā)生于中日邦交正?;螅藭r兩國文學藝術界和學術界的交流日趨頻繁,不僅消除了語言障礙,更得到了政策上的支持與保證。隨著中日兩國睦鄰友好關系的穩(wěn)定發(fā)展,1980年4 月至1981 年3 月,中日聯(lián)合拍攝的大型紀錄片《絲綢之路》在日本NHK 電視臺熱播了整整一年。紀錄片播出期間,日本作家陳舜臣、井上靖、司馬遼太郎等常被邀請至演播室,一邊觀看紀錄片的精彩片段,一邊從思想、藝術、宗教等方面向觀眾介紹絲綢之路的魅力?!敖z綢之路”“敦煌學”等符號加速了中國文學熱的不斷升溫,日本學界甚至出現(xiàn)了“敦煌在中國,敦煌學在日本”這樣極端的說法。雖然這種觀點運用了極其夸張的手法,但我們確實可以目睹日本在敦煌學領域所取得的斐然成績,無論是從研究的深度還是廣度上來說,除中國之外,沒有哪一個國家可以與日本的敦煌學研究相匹敵。

2012年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使得中國當代文學再次走入廣大日本民眾的視野,第三次中國文學熱由此發(fā)生。莫言的作品迄今已被翻譯成四十種語言文字出版,日本對莫言文學的翻譯始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早于其他國家。莫言是繼魯迅之后,其作品被日本翻譯出版最完整的中國作家。莫言最早被翻譯成日語的作品,是1988 年4 月載于《季刊·中國現(xiàn)代小說》第5期的短篇《枯河》,譯者是日本中央大學教授井口晃。繼井口晃之后,東京大學藤井省三教授、日本佛教大學的吉田富夫教授等譯者翻譯了莫言的多部作品,極大地推動了莫言文學在日本的傳播。

日本對莫言文學的研究始于1986年,當年4月日本大學的近藤直子教授在《中國語》雜志上發(fā)表了《莫言的中篇小說〈透明的紅蘿卜〉》一文。此后隨著電影《紅高粱》問世并為日本民眾所熟知,日本研究界開始重視莫言文學。藤井省三在他與長堀祐造合譯的《來自中國農(nóng)村:莫言短篇集》(“發(fā)現(xiàn)與冒險的中國文學”系列第2卷,JICC出版局出版)中寫了近兩萬字的導讀,認為出生身農(nóng)民家庭的莫言,運用魔幻現(xiàn)實主義手法,真實描寫了中國農(nóng)村的情況。其書評得到了日本《朝日新聞》《產(chǎn)經(jīng)新聞》等各大主流媒體的紛紛轉(zhuǎn)載。藤井在他翻譯的《酒國》中所寫的譯者導讀,談及他1995年在美國訪學時,發(fā)現(xiàn)美國出版界在積極推介莫言作品,美國的英譯本上寫有“大江健三郎說如果讓我選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我就選莫言”這樣的宣傳語。日本神戶大學孫若圣博士通過研究指出,大江健三郎與莫言具有相似的人生經(jīng)歷和創(chuàng)作經(jīng)驗,這是他對莫言文學感興趣的主要原因,而藤井省三的譯本譯得好,這也促使大江健三郎想讀莫言文學。莫言于2012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大江健三郎對他的預言成真,這使得莫言在日本的知名度進一步提升?!冻招侣劇穲蟮懒嗽撓?,并同時提到熱門候選人村上春樹落選。

莫言文學在日本傳播與接受的特點亦可歸納為三點。其一,日本對莫言文學的研究早于翻譯,可見最先關注莫言文學的,是日本的漢學家群體。而莫言在日本經(jīng)歷了從被拒斥到被認可的過程,其中東京大學中國文學研究學者藤井省三教授的譯介功不可沒??傊毡镜闹袊膶W研究者在推動莫言文學在日傳播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其二,電影《紅高粱》的問世,莫言與村上春樹同時被奉為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熱門候選人,以及莫言的最終獲獎都是引發(fā)日本讀者關注莫言文學的重要事件。經(jīng)濟全球化與文化多樣化為莫言文學走進日本創(chuàng)設了基本條件。其三,日本對莫言文學的接受,與日本社會的現(xiàn)實和民族心理密切相關。日本社會發(fā)展狀況和讀者閱讀需求與莫言文學的契合,是莫言文學在日本迅速擴大影響力的決定性因素。

據(jù)有關媒體報道(如2018 年4 月23 日的《河北青年報》等報刊),余華、閻連科、王安憶、賈平凹、蘇童、北島、劉震云等中國當代作家都曾入圍諾貝爾文學獎的初選名單,可見中國當代文學之影響力已沖出中國本土,輻射至日韓、歐美各國。余華有《兄弟》(泉京鹿譯,文藝春秋社,2008年)、《活著》(飯塚容譯,角川書店,2002年)的日譯單行本問世。莫言和余華均是在海外知名度較高的作家,但是在日本,對莫言作品的譯介比余華要廣泛得多。閻連科的《受活》(谷川毅譯,河出書房新社,2014 年)出版后在四個月內(nèi)再版三次,創(chuàng)下熱銷奇跡。閻連科因此獲得日本Twitter用戶選舉產(chǎn)生的Twitter 文學獎,是首個在日本獲得該獎項的亞洲作家。宋丹較全面地介紹了王安憶在日本的譯介與研究情況,并指出王安憶在中國文壇的較高地位、異于諸多中國當代作家著力于“鄉(xiāng)土”的“都市書寫”、符合日本文學傳統(tǒng)審美的創(chuàng)作風格等,是日本翻譯者翻譯王安憶作品的重要原因。森岡優(yōu)紀著有專著研究先鋒派作家格非、蘇童和余華的小說,“對這三位作家的作品進行詳細分析,論及‘文革’記憶和體驗對他們創(chuàng)作的影響,探討是否形成了與此前的現(xiàn)實主義小說全然不同的新類型的作品”。

盡管中國當代文學在日本已初具影響力,但不得不承認,中國當代文學在日本的輻射范圍仍然有限,尚處于較邊緣的位置。隨著中國經(jīng)濟實力、世界影響力的不斷提升,中日兩國國力對比已經(jīng)發(fā)生逆轉(zhuǎn),推動中國當代文學的優(yōu)秀作品在日本出版與傳播,已具備良好的外部條件。新時代,推動中國當代文學在海外的譯介與出版,能夠有效傳播中國的價值觀與世界觀,是中華民族優(yōu)秀文化“走出去”的重要媒介與手段。但是,如何遵循文學傳播規(guī)律,提升中國當代文學在日本乃至世界其他國家年青一代中的影響力,仍需要我們在實踐中不斷探索。梳理中國文學在世界不同國家和地區(qū)的傳播與接受狀況,從中發(fā)現(xiàn)共通規(guī)律,進而用以指導實踐,或許是一條可嘗試的道路。

三、結(jié)語

中國學者張清華曾指出:“很顯然,無論在任何時代,文學的‘國際化’特質(zhì)與世界性意義的獲得,是靠了兩種不同的途徑:一是作品中所包含的超越種族和地域限制的‘人類性’共同價值的含量;二是其包含的民族文化與本土經(jīng)驗的多少?!敝腥宅F(xiàn)代文學交流的過程與機制再次印證了這一點。此外,文化輸出國綜合國力及國際影響力的提升,輸入國社會發(fā)展狀況、本土讀者的閱讀需求與國外文學的契合度,外國譯介者、研究者、出版商和影視改編者等媒介的助推,對外國文學進行借鑒模仿的本土作家所帶來的二次傳播等等,都是推動外國文學在本土傳播與接受的重要因素。

在當前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時代背景下,推動中日兩國現(xiàn)代文學的交流具有重要現(xiàn)實意義。但是,當今國際政治與經(jīng)濟環(huán)境變幻莫測,文化交流事業(yè)不斷面臨新挑戰(zhàn),文學譯介與傳播形式亦發(fā)生了重大改變,中國的日本文學接受群體結(jié)構的變化、中日兩國文學從“嚴肅文學”或“純文學”向“通俗文學”或“大眾文學”的轉(zhuǎn)向等新出現(xiàn)的社會動向,勢必對兩國當代文化思想等產(chǎn)生深遠影響。對兩國以往成功案例的借鑒不可僵化復刻,否則會適得其反,使文學創(chuàng)作、傳播和接受喪失應有的生機與活力。此外,文學創(chuàng)作應遵循本土文學發(fā)展的自身規(guī)律,倘若純粹為了迎合外國讀者而機械借助外國文學理論來指導本土創(chuàng)作,既難以實現(xiàn)也并不可取。王向遠在《中日現(xiàn)代文學比較論》中指出:“理論的相對繁榮和創(chuàng)作上的相對貧弱的矛盾,成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發(fā)展進程中的基本矛盾之一。”從事實上佐證了這一點。

從古至今,不論經(jīng)歷怎樣的歷史變遷,中日兩國的文學交流都未曾中斷,正可謂萬古常新。古代東傳日本的中國文學深刻影響了日本文學的發(fā)展,近現(xiàn)代傳入中國的日本文學則成為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的啟蒙之窗。時至今日,中日文學的交流煥發(fā)出勃勃生機,川端康成的文學對莫言、余華等作家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莫言、余華的文學又被譯介到日本,為日本讀者所熟知;村上春樹的文學影響了安妮寶貝、郭敬明、張悅?cè)坏戎袊敶鷷充N作家,他們中不少人的作品亦被譯介到日本。中國的文學愛好者能夠通過閱讀川端康成的文學獲得日本式的審美體驗,日本的文學愛好者也能夠通過莫言文學了解中國農(nóng)村的真實面貌。中日兩國文學在不斷相互交流、影響、滲透和融合的過程中,不僅打開了兩國人民相互了解的窗口,超越了文化隔閡,而且促進了文明互鑒,推動了彼此文化的繁榮發(fā)展,并以和諧共存的方式各放異彩??疾熘腥瘴膶W交流的歷史可見,文學文本的多樣性為文化交流、文明對話奠定了良好基礎,而文化交流能夠進一步凸顯本國文化的民族特性,促進本國讀者的自我反思與覺醒。在全球化的今天,中國當代文學的對外傳播承擔著講述中國故事的歷史使命,是中國文化“走出去”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應該秉承包容的精神,平等看待每一種文化,促進不同文明間的交流與互鑒,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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