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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風一樣

2022-10-28 13:33周擁軍
湖南文學 2022年9期
關鍵詞:屠夫英子王家

周擁軍

草生從大湖縣縣城回來了。在王家港,草生從城里回來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值得提的是,從城里回來的草生變了。

進城前,草生穿的是洗得發(fā)白的解放鞋,回來時換成了皮鞋;進城前,草生穿的是一身皺巴巴的民警藍,回來時換成了西裝;進城前,草生理的是村里流行的平頭,回來時換成了分頭。這身裝扮,讓村里人怎么看怎么別扭。

穿上皮鞋的腳不會走路了,它們不是走,而是踢。踢得一地的泥塊和瓦礫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躥,踢得一條淺色的西裝褲被泥塵染成了黃色。

草生就這樣一路踢過去,踢到他那幢全村最破舊的房子前時,他一腳就踢開了那扇從來沒有上過鎖的門,順便把一個村子的目光關在門外,關得一村的目光跌跌撞撞。草生不喜歡這些目光,也忌憚這些目光。如果任由這些目光進來,它們不僅要鉆進草生的西裝里、皮鞋里、分頭里,還會毫不客氣地鉆進草生的心里,把心里左邊、右邊房子里的秘密一件件挖出來。

目光在外面,草生出不了門,他只能把自己橫著擱在那張密布老鼠屎的床上。老鼠的目光不討厭,它們有自知之明。草生來了,它們就溜之大吉了,很痛快地把這張床還給了草生。外面的目光還在,它們在窗戶附近搜索,搜索可以乘隙而入的縫隙,這樣的機會它們不會輕易舍棄。它們不知道房間里發(fā)生了什么,但它們可以猜,可以討論,還可以做一些判斷。草生不想去管它們,他在等,等太陽落水。太陽一落水,一些目光會回去做飯,一些目光會回去吃飯,還有一些目光會被另一些目光吆喝走,太陽落水,草生就自由了。

外面安靜下來了,搜索的、討論的、吆喝的通通不在了,草生拽開門,利索地跨出去。草生沒有指揮兩條腿,但兩條腿知道去哪里。

它們去的地方是村口。村口是全村最熱鬧的地方。一條砂石路經過這里,全村唯一的小賣部也在那里。小賣部有三間,一間只白天開門,賣肉,且只賣豬肉,另一間白天晚上都開門,不賣肉,賣與肉配套的東西:煙、酒、副食、日常用品。還有一間不賣肉也不賣日常用品,作廚房。吃不起肉的時候,王家港沒有小賣部,不論買東還是買西,都要到幾公里外的鎮(zhèn)上去。人一旦吃得起肉,有些東西就必須配套,也就有了小賣部。草生要去的不是賣肉的那間,而是和肉配套的那間。賣肉的王屠夫不在,賣配套日用品的文之在。

王屠夫很老了,老得臉上堆滿了梅干菜。但文之不老,過了三十,不到三十五,她是王屠夫的獨女。文之人長得好。王家港沒搞過選美活動,如果選,按草生的標準,冠軍非文之莫屬。文之人長得好,但命不好。她結過婚,但結婚才三年老公就病死了。老公一死,文之在婆家待不下去,她只能回娘家。她娘家沒娘了,剩下父女倆相依為命。

文之還有一名字,叫蚊子,這個名字只村里花心的男人叫。她人長得好,心也好,還能干。這樣的女人自然會引來一些蜂,惹來一些蝶。但文之不招蜂,也不惹蝶,她不管是誰,誰不正經、誰放肆就叮誰一口,叮來叮去,村里的花心男人就不叫她文之了,叫她蚊子。

草生到小賣部時,賣肉的賣日常用品的兩間沒有開燈也沒有人,只作廚房的那間亮著燈。草生走進廚房,沒看到文之的臉,看到的是文之的屁股,她正撅著屁股在炒菜。一個寡婦的屁股最容易讓男人產生聯(lián)想。草生以前不敢多想,今天他有大事要辦。他咳嗽一聲,屁股不見了,轉過來的是文之的臉。

這是一張讓草生著迷的臉,以前看到這張臉,草生總是不由自主地眩暈,他知道今天不能暈,他有任務,任務是招人,他所在的公司辦公室里有一部電話沒人守。這部電話很關鍵,是公司聯(lián)系外面的主要通道。外面的人找公司,只能通過這部電話。這部電話沒人守,公司和外面的通道就斷了??偨浝斫淮幸粋€合適的人。

草生覺得,全縣最合適的人是文之。他準備了一張名片。文之接過草生的名片時,被這張普普通通的名片鎮(zhèn)住了。名片上大湖縣不陌生,草生更不陌生,陌生的是那個從沒聽說過的國營公司,和那個副總經理頭銜。把名片上的字連起來,草生成了一個國營公司的副總經理。

在王家港,草生是村民最不待見的人。三十大幾的草生沒有正形,也沒有正業(yè),還懶得屙血,是王家港掛得上號的單身公。王家港人叫三十歲以下的單身漢叫單身漢,三十歲以上的不叫單身漢,叫單身公。在文之的心中,草生離國營公司的副經理不知隔著幾千公里的水路。

文之沒有留草生的名片,名片只在文之的手上停了一下,就塞回了草生的手中,塞得草生的脖子一縮。草生手上還有另一張名片,這張名片上寫著文之的名字,文之的名字后是文之的職務:公關部主任。草生說這個主任比村主任大,工資比鄉(xiāng)長的高。

文之不知道公關部主任多大,但她知道村主任多大,知道鄉(xiāng)長多大。王家港的山山水水全是村主任的勢力范圍。文之最怕村主任的手。村主任來小賣部來得最多,他一來,一雙手就在嵌著玻璃的柜臺上點,要煙要酒,點到什么,文之就給他拿什么。點著點著,村主任的手就失了準頭,偏離了玻璃柜,如果不是隔壁王屠夫的咳嗽聲恰好傳過來,村主任只怕會一直點到文之的臉上去。村主任在村里天不怕地不怕,但他最怕鄉(xiāng)長,鄉(xiāng)長一來,村主任不獨手老實了,眼耳鼻舌身全老實了。

文之干脆利落地拒絕了草生的名片。文之搞不清自己和一個公關部主任的距離,但她知道自己和村主任、和鄉(xiāng)長的距離。文之知道,草生手中的那些東西太遙遠,遙遠得讓她害怕,她不敢想,更不敢要。她只屬于王家港,屬于這個小賣部,這兒是她的根。在這里,她知道什么時候是白天,什么時候是黑夜。離開了這里,她就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

草生離開小賣部時,剛好有一輛拖拉機開過,草生一個箭步躥上去,拖拉機沒有理他,顧自往前開。草生也沒有理拖拉機,他扶著車廂扭頭回望,小賣部門口,站著文之,她站在夜色中,夜色層層包裹著她,她顯得那樣的孤立和無助。文之沒有看拖拉機,也沒有看草生,她不知在看何處,一臉迷惘……

草生再回王家港時,已是第二年的春天了。

草生還是那身裝扮:穿著西裝、皮鞋,留著分頭。但那身行頭看起來沒那么別扭了。它們似乎跟草生相處得和睦了一些。除了這些,草生身上還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具體是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王家港人沒人說得清。

草生撞開了華泥匠的門。他交給華泥匠一張圖紙和一份合同。這樣的圖紙不多見,按這圖紙施工,做出來的房子土中有洋,既實用又洋氣。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草生交給華泥匠一大包錢。見到錢,華泥匠才真高興了,他不太相信草生,但他不能不信現金。

華泥匠一高興,就吩咐老婆打酒買肉。華泥匠的老婆胖嫂一出門,房子的事、合同的事都跟著出門了。胖嫂是王家港第二大嘴,第一大嘴是村口的大喇叭。第二大嘴不如第一大嘴聲音大,但傳播速度不比第一大嘴慢。胖嫂走過一處,就在那里放下一幢房子、一本合同。胖嫂回來時,草生房子的事、合同的事都進了家家戶戶,家家戶戶一邊吃飯一邊品草生,品得幾碗缺油少醬的菜百味雜陳。

王屠夫沒有品草生,他關了門,提了兩根大骨頭直接追著胖嫂的聲音進了門。王屠夫見不得酒,一見到酒兩根食指就動,食指一動,腳就跟著動。見到王屠夫,草生趕緊站起來跟他打招呼。王屠夫沒理草生,草生的這身行頭像一根肋骨一樣頂著他的胃,讓他極為不爽。有了王屠夫,酒桌上就有了氣氛。王屠夫不說房子的事,也不說合同的事,只罵娘,罵死了二十多年的財地主,罵村主任、法大叔、牛百通,也罵草生。罵著罵著,王屠夫就趴在飯桌上睡著了。一杯酒倒了,酒順著他的食指一直流到他的褲子。

胖嫂一邊收拾一邊念叨。華泥匠像扛一袋土豆一樣扛著王屠夫出了門。

草生走后,華泥匠吩咐胖嫂叫來她本村娘家的大侄子、二侄子、三侄子,他們準備拆掉草生的老屋,按草生的圖紙做新屋。老屋衰老得很厲害,泥巴墻都朽壞了,爬上去拆很危險,胖嫂的三侄子牛腳支開了眾人,沖上去一腳,一堵墻歪了,再一腳,草生的破屋就全垮了。

兩個月后,草生的新屋就建好了。新屋是王家港最好最洋氣的房子。草生的形象也改變了。三十多年來,他一直被人嘲笑、非議、當作反面教材,現在嘲笑的、非議的、拿他當反面教材的,統(tǒng)統(tǒng)剎了車。

草生的房子建成幾個月后,牛腳進了城,文之也進了城。

草生成立了一家新公司,新公司掛在響當當的大湖縣五交化總公司下面,他需要人。他需要一個像牛腳一樣的人,牛腳一腳踢得倒一堵墻,當然也能踢倒一片人。一個一腳踢得倒一片人的人,是草生最需要的。牛腳好說,一說帶他去城里,高興得跳了起來。

他還需要一個像文之一樣的人。文之模樣好、大方、會說普通話,還學過會計,更重要的是,草生熟悉文之。每天睡前,草生的腦海里總會長出兩只手,兩只手明白草生的心思,不論文之在哪里,兩只手總能找到文之。草生不說話,兩只手圍著文之忙前忙后,忙上忙下,忙著忙著,草生就睡了。但每次見到文之,草生腦海里沒有手,只有安靜。這種安靜里有拘束,有緊張,還有一種特別的尊重,具體是什么,草生說不清。但草生清楚,他需要一個像文之一樣能讓他安靜下來的人。草生知道自己請不動文之,就托了胖嫂。胖嫂從不打空轉身,她首先找的不是文之,是王屠夫。她說:文之老大不小了,你王屠夫能管她一世?就這一句話,王屠夫不作聲了。王屠夫不作聲了,胖嫂再去做文之的工作,文之猶豫幾天后同意了。

新公司成立后進的第一批貨是自行車。草生親自跟自行車廠的季總談。談的地點在北方一個大城市的商品展銷廳。草生跟季總的談話不是從自行車開始的,他從摩托車開始。

他操著帶王家港鄉(xiāng)音的普通話問季總:請問,摩托車展廳在哪?

季總說:摩托車展廳在哪我沒留意,但我這自行車展廳就在這兒啊。我們聊聊自行車?

草生說:我們要的是摩托車。

季總說:你是不是先考慮我們廠的自行車,再去看摩托車?

草生說:這個,這個,這次我們確實沒有做計劃,要不,你先給我們報個價吧,我們下趟來再談。

季總說:莫下次,就這次吧,價格我保證優(yōu)惠,優(yōu)惠到你要了還想要。要不這樣吧,我們晚上喝杯酒,慢慢聊。

晚上酒局主角自然是草生。季總喝著喝著就動了感情,他說,這是他當分管銷售的副老總第一次接待客戶,這個第一次對他很關鍵,希望是一個好的開端。草生喝著喝著也動了感情,他說,認識季總真是榮幸,為了這份友誼,拼著壓貨也要做成這筆生意。牛腳喝著喝著也動了感情,牛腳動了感情不和季總說、不和草生說,只和季總漂亮的女助理說。牛腳說:我酒量不高,但我有勁,在我們村,我一腳能踢倒一頭牛。季總的助理不說,只笑,笑到一口茶噴出老遠。牛腳說的話季總全聽在耳里,季總碰碰女助理說:這人實誠。

吃過飯,季總安排唱歌,陪的有季總、季總的女助理,還有兩位歌廳介紹的小姐。兩位小姐一個叫蘭花,一個叫菊花。蘭花坐草生身邊,菊花坐牛腳身邊。

季總先開場,他說這個美好的晚上屬于草總和??偅矊儆谖覀兇蠹?,讓我們一起盡興。季總開場后,蘭花和菊花開始敬酒,敬誰誰得唱歌,唱完再敬。開始蘭花、菊花都用杯敬,敬來敬去,不用杯敬了,用嘴。這時,季總和助理就起身,說:我們告辭,后面就看草總和??偟牧?。

草生和牛腳回來時,帶回了一大沓合同,草生最看重和季總簽的合同:整整兩千輛自行車。更重要的是,季總說話干脆,辦事也干脆,自行車的出廠價比市場價低了不少,完全不用擔心銷路。

季總是個急性子,十多天后,兩千輛自行車發(fā)過來了。又過了幾天,季總自己也來了。接待季總的晚宴擺在縣城最有名的親兄弟酒樓。酒是五糧液,菜就是地道的大湖縣土產,這些土里土氣的菜大合季總的口味,吃一口叫一聲好。那天的主角自然是季總,主陪自然是草生,但吃著吃著主陪變成了牛腳。牛腳見到好酒就興奮,不停地敬酒,開始用小杯敬,敬著敬著就換飯碗敬,換到飯碗時,季總堅決不喝了,他的助理也不喝了,牛腳就自己喝。

飯后老規(guī)矩,唱歌。陪唱的是西風和北風。西風和北風是雙胞胎姐妹。西風和北風走進包廂時,牛腳已趴在沙發(fā)上睡得昏天黑地了。西風和北風進包廂時,包廂里所有的燈都對準了她們。燈光下,她倆紅的更紅,白的更白,圓的更圓。尤其是胸口,幾只兔子一直在蹦,蹦得人眼花、心慌。季總喝下去的酒,瞬間就涌到了頭上,涌到了眼睛里。

……

天還沒亮,草生的門就“嘭嘭”響成了一片。草生開門,文之風一樣沖進來,說:出事了,派出所來電話找你。

草生不急不慌趕到辦公室,抓起桌上的電話打過去,那邊說:你們單位有兩個客戶昨晚嫖娼,被我們抓到了,我們本來要刑事拘留,但領導說,考慮營商環(huán)境,做特殊情況處理,現在請你們負責人馬上來協(xié)助處理。

草生和文之到時,派出所的審訊室里四個人。季總和季總的助理坐一邊,西風、北風坐一邊。季總的酒醒了,但臉是紅的,紅得看不到一點白。季總的助理臉不紅,只白,白得像死人一樣。草生在窗外低聲沖季總說:兄弟不要怕,一切包在我身上。

草生說過就匆匆走了,他去所長辦公室。過了一個小時,文之抱著一包東西進了派出所,站在所長辦公室外等。派出所的門特別厚實,里面說的什么,外面完全聽不到。等了很久,所長室的門開了,草生接過文之手上的那包東西又進去了。再出來時,草生手上只有一張紙,那張紙管用,紙交出去,季總他們就放出來了。草生搶上去攙著季總說:老兄,沒事了,沒事了。這是個誤會。瞎貓碰到死老鼠,派出所昨晚臨時接到通知抓逃竄犯,沒想到把老兄誤抓了。你看,派出所真是大人大量,這個事交點錢就算了,你不用急,你是我請來的客人,錢歸我出。

處理貨款時,文之沒有參加,牛腳也沒有參加,參加的只有季總、季總的助理和草生。處理時,季總有一陣在發(fā)脾氣,聲音像水一樣從門縫里涌出來,漫得院里到處是余音。有一陣季總在打電話,電話里估計也在發(fā)脾氣,季總哼哼哈哈地應著,小心翼翼地解釋著。

季總來時,帶著浩浩蕩蕩五輛大卡車的車隊,季總去時,也是五輛大卡車,車上滿滿地裝著貨,貨是縣城里最流行的羽絨服,羽絨服的包裝很特別,縣城開公司的生意人落眼就看得出來。這種羽絨服本地人從來不穿,走正規(guī)渠道也銷不出去,主要是供應縣城大大小小的公司。

這筆生意,草生很滿意,除了差旅招待開支了一筆、派出所打點開支了一大筆,草生的凈利潤仍然驚人。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一個農把式要賺到那筆利潤,要起早貪黑干幾十年。草生不是一個小氣的人,賺了錢,他知道怎么用。他帶著一個大信封在五交化總公司伍總的辦公室坐了很久?;貋砗螅纸o文之和牛腳各發(fā)了一萬元現金和一個最時興的傳呼機。在縣城,傳呼機是有身份的人的標配,城里有身份的人找人,找的不是人,是傳呼機,傳呼機一響,城里人就知道有人找。傳呼上有暗號,暗號都是數字:“6”代表一切順利,請放心;“7”代表很急,請快回話,如果有幾個“7”,那就是急得不得了,必須馬上處理。做買賣的人最看重傳呼的這個功能。

拿著錢和傳呼機,文之心里怦怦直跳。草生確實沒有說謊,她的工資遠遠超過了鄉(xiāng)長。但她總覺得這錢來得太不可思議,這里面,每一個細節(jié)都有復雜的內幕,這些細節(jié)、這些內幕讓人害怕。文之感到,周圍有一張巨大的網,正在靜靜地等觸網者,一旦觸到,就會血流成河。而她,正是這張大網上的一個結點,這個結點或許微不足道,但總會有血流過來,流得一身腥臭無比。

10月23日,吉林省農用肥料協(xié)會在長春市召開2018年吉林省肥料行業(yè)發(fā)展高峰論壇暨吉林省農用肥料協(xié)會第二屆第三次年會。協(xié)會會員單位代表、省內土肥專家、農企代表等80多人參會,吉林省土壤肥料總站副站長馬兵、中國農資流通協(xié)會副秘書長王曉晶等業(yè)內領導專家建言獻策,共同就行業(yè)發(fā)展、市場走勢等話題進行深入探討。會議由協(xié)會秘書長鄧國臣主持。

文之失眠了,她第一次感到自己飄起來,飄得暈頭轉向,無處著力……

牛腳從沒失眠的經歷,他請假回了趟王家港。他是興沖沖走的,他走路的姿勢、身上的行頭,完全是當年草生回村時的翻版。只不過他的皮鞋釘了一個鐵掌。修鞋的說,現在很少有人釘鐵掌了,都釘橡膠掌。草生不聽,他說,釘上鐵掌走起路來更有氣勢。

牛腳回來時,不是一個人,是三個人。華泥匠一個、牛腳一個,牛腳的身后還有一個。牛腳把她從身后拉出來時,像拉一袋沉甸甸的紅薯。牛腳一邊拉一邊說,這是英子。英子的臉紅撲撲的,低著頭,一雙手不知往哪放。

華泥匠說,英子是他的遠房親戚,高中剛畢業(yè),現在是牛腳新處的對象。華泥匠還說,這回,英子是來投奔草生的,想請草生隨便給碗飯吃。

草生正覺得文之一個人忙不過來,樂得做順手人情。英子一來就上崗。草生親自培訓,草生培訓不需要一個會場,不需要擺主席臺、話筒,他站著,英子也站著。草生的培訓課簡短得很,他只講了三個一定:上下班一定要按時;接電話一定要講普通話;電話內容一定要報告,不能自作主張。這三條好懂、好記,草生說完,英子就記住了,華泥匠、文之、牛腳也記住了。培訓一結束,英子不緊張了,大大方方坐到電話機旁,正式上崗了。

草生沒有想到的是,安排一個英子,不到兩個月,王家港又來了更多的“英子”。人來得太多了,草生頭大了。他趕緊讓牛腳成立了一家新公司,安置那些王家港人。

牛腳很高興,現在,他也是總經理了,終于可以跟草生平起平坐了。他興沖沖地來請英子,英子不愿去他的公司,她覺得牛腳開公司純屬胡鬧。牛腳除了跟著草生跑來跑去就是喝酒睡覺,睡醒了問他生意上的事,他啥也說不上來,這樣開公司,英子不知道能開出啥結果來。她謹慎地和牛腳保持著距離,見到牛腳就躲。只有牛腳信心十足,沒事就往外打電話,操一口夾生的普通話跟人談生意。

進城以來,草生從未像今晚一樣沮喪過。

草生的沮喪和一頓簡單的晚飯有關。晚飯不在酒店,就在文之租的房子里。人只三個:草生一個,文之一個,英子一個。菜就是家常菜。一碗辣椒炒小魚和一碗辣椒炒肉是主菜,其他的都是瓜果時蔬。但普通食材一過文之的手就不普通了。不過文之的手,小魚是小魚的味道,辣椒是辣椒的味道,一過文之的手,辣椒的味道還在,小魚的味道也在,但增加了一種全新的味道,這種味道就是家的味道。自從母親死后,草生就沒有品味過這種味道了。今晚,在文之這里,他嘗到了久違的家的味道。

英子不喝酒,文之只是偶爾陪一杯,大部分時間是草生一個人喝。和著家的味道,酒越喝越有滋味,這是和客戶喝酒感覺不到的滋味,這種滋味最醉人,草生喝著喝著舌頭就大了。舌頭大了他的話也多了,他不和英子說,只和文之說。草生說著說著就沖動了,他突然拉著文之的手說:我們成個家吧。文之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望著草生問:我的外號叫什么?草生說:你的外號?他們叫你蚊子。文之看著草生的手說:知道還拉著我的手,你不怕我叮你嗎?英子就竊竊地笑,草生訕訕地縮回了手。

草生很快就醉了,醒來時,他已不記得怎么回來的了,他只記得文之那冷冷的眼神,那樣的眼神能讓他一身的燥熱迅速降溫,那樣的眼神也能讓他在漆黑的夜里更加孤獨。這種滋味在文之出嫁時體會過。文之出嫁的頭晚,王屠夫家熱鬧得很,送禮的、幫忙的你來我往,笑聲從村口一直傳到草生的家里。平時沾床就睡的草生那晚眼都沒眨一下,望著密布蛛網的房頂,他體會到了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孤獨的滋味。孤獨的能量極大,它能在一瞬間抽干你的心勁,讓你惶惶不安。此刻草生軟塌塌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看著窗外的路燈慢慢暗淡,又看見日光慢慢地伸進房里。

天大亮了,孤獨感減弱了不少,草生出門了。他沒敢去找文之,他還有點怵。他在跑公司?,F在縣城里最不缺的是公司,各個單位的臨街門面里有,老舊破爛的辦公樓里最多,一間辦公室就是一個公司。大多數辦公室陳設簡陋,就是兩張辦公桌、幾把椅子、一部電話,兩個衣著隨便,皮鞋上沾滿泥巴的人在喝茶閑聊。現在,外地的生意人管大湖縣不叫大湖縣了,叫“公司縣”。

草生去這些公司不喝茶,只送名片,見人就送。名片上印著公司的名字,印著草生的名字,草生的名字后面印著電話機、傳呼機號碼。送出一張名片,草生就和那些穿著隨便的人成了朋友。有一些名片可以送出去,但他們還是成不了朋友。他們告訴草生,有些地方不能講朋友。四海公司的黑哥就不講朋友,他講的是棍棒。黑哥以前喜歡用刀,用斧頭。出過幾次事后,黑哥謹慎了一些,他就改用棍棒,栗木的那種,和刀、斧比,它是軟了一點,但和人的肉體比,它的硬度是不容置疑的。草生算了算,黑哥通過棍棒至少控制了全縣三分之一的公司。

黑哥沒有找過草生,這不是因為草生比木棒硬,而是因為五交化總公司的伍總。伍總是國營公司的代表,掛靠在他公司名下的公司也差不多有三分之一,這些公司法人絕大多數和“公”有親緣關系。黑哥是個聰明人,他知道他的棍棒對“私”有效果,對“公”就難說了。他知道,伍總不算什么,但后面和“公”有親緣關系的人他大多數惹不起。

名片送得差不多了,草生就不再跑了,跑的是那些摩托車和家電,它們不斷地通過電話和傳呼機傳送到了草生的倉庫,又從倉庫中傳送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牛腳出事了。牛腳開公司頭幾筆生意很順利,發(fā)了幾筆小財。有了錢,大氣得很的牛腳就樂開了花。跟著縣里的旅行社滿世界跑了一回,回來后,他就坐不住了。不是來找英子,就是找人喝酒。他對公司完全不管不顧了,公司里的員工也坐不住了,都跑了。他干脆關了門,關門后,他沒來找草生,他的眼界高了,再也瞧不起小打小鬧的草生了,找了黑哥。黑哥聽到過牛腳,他對牛腳的腳很感興趣,牛腳的性格也對他的口味,牛腳很快就成了他的得力幫手。

牛腳這次出事跟英子有關。牛腳跟黑哥出了遠門,但他的心還留在英子這里?;貋砗螅谝患戮褪侨タ从⒆?。這回英子沒有躲他,直接跟他說,他們之間不可能了。牛腳闖蕩了這幾年,會看顏色了,他看著英子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沒有一絲他期待的溫情,他知道他跟英子沒戲了。他的心里有一股氣在沖撞。

牛生氣了是要踢人的。牛腳也一樣,他生氣了最想做的事就是踢人。牛腳現在正有一個人可以踢一踢。這次他跟黑哥出差,從外地帶回兩個人。一個男的,一個女的,是夫妻倆。他們是黑哥的客戶,黑哥一批羽絨服發(fā)過去,那邊說質量太差,拒不付錢,還要起訴黑哥違約。黑哥氣不過,把人綁過來了。那男的也是個不怕事的,一路沒少給牛腳氣受,牛腳早就想踢他一腳。

那兩口子住的地方叫錦繡酒店。黑哥沒有大意,他安排兩個小弟二十四小時盯著那兩口子。

牛腳去時,男的在房間里看電視,沒見女的,廁所里水在響,估計在洗澡。男的見牛腳闖進來,指著牛腳就罵,牛腳正沒撒氣處,一言不發(fā)就動了腳,一腳踢過去,男的大叫一聲不動了,女的聽見外面動靜大,光著身子沖出來,看見男的倒在地上不動了,又看到牛腳一副兇相,她嚇得大喊大叫起來。叫過之后就不顧一切向門外沖,牛腳一把抓過去,抓了一手的肥皂泡。女人幾步就沖出了酒店,一直沖到了大街上。

等兩個小弟回過神來,把女的抓回酒店時,男的也轉過氣來了。牛腳朝他們吼了一頓,出了一口惡氣后回家喝酒去了。牛腳每喝必醉,這頓酒喝得猛,自然醉得深。醒過來時,已是第二天下午了。牛腳是被傳呼的“嘀嘀”聲叫醒的,牛腳一看,不是黑哥的就是黑哥的小弟的電話,所有的電話后面都有一長串的“7”。牛腳慌了,趕緊去回話。黑哥沒回電話,黑哥的一個小弟回了,小弟像得了重感冒,啞著嗓子說:出大事了,快逃。牛腳再問時,那邊掛了電話。

牛腳沒有逃,他想不出哪里出了事。他只記得好像踢過人家一腳,但他又記得,那人醒過來了,醒過來就沒事了。牛腳踢人有分寸,他知道踢那里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牛腳不知道,要命的不是那男的,是那女的。那女的光著身子被兩個小弟抓回來時,恰好被一個外地人拍下了。更要命的是,拍下他們的是一家大報的記者。當天晚上,這個記者帶著震怒的文章就傳到了京城。第二天下午,錦繡酒店被查抄,關在那里的兩口子被救走,黑哥的兩個小弟被抓。

牛腳是去街上吃晚飯時被抓的。民警知道他的腳厲害,一上來就是四個人,兩個人控制手,兩個人控制腳。民警沒想到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牛腳最怕穿公安制服的,看到他們朝他沖過來時,牛腳的腳已軟得一塌糊涂了。

牛腳的事鬧大了。省里、市里、縣里的頭頭腦腦全坐不住了,錦繡酒店前的街道上隔三岔五來一大溜車。所有的人都知道,一場巨大的風暴要來了。

風暴首先卷走的是風暴眼中的黑哥。黑哥是在湖洲上落網的。湖洲上沒有賓館,沒有床鋪,只有一條烏篷船,烏篷船的四周都是蘆葦,蘆葦的四周就是白茫茫的水。

他帶來了一把獵槍和一包子彈。黑哥打過靶,也打過獵,槍法還不錯。在船里實在憋不住了,他就去蘆葦中打鳥。蘆葦中的大鳥好打,不飛也不跑,呆呆地望著你,好像曾經見過似的。槍一響,它才曉得大事來了,曉得時,鳥已不是鳥了,它成了黑哥的碗中食。黑哥不缺食物,他的船上堆著可以吃幾個月的食物。但這些食物沒法和一只活的大鳥比,吃一次大鳥,一船的食物都沒法吃下去了。黑哥吃鳥吃上了癮,他的槍就沒停過。

民警就是從槍聲中知道黑哥的藏身地的。三條快船圍過去,看到了烏篷船,但沒看到人。民警下了船,分散進了蘆葦林,沒走多遠就看到了黑哥,他的槍扛在肩上,一只大鳥在槍上晃。他被撲倒時,那只大鳥的眼睛正瞪著他看。

黑哥進去后,縣里三分之一的公司里進進出出的各色人物都神秘地消失了。這個變化太大,也太猛烈,讓草生心神不安。

平常,草生的睡眠好,好到沾床就睡。但這些天,他的睡眠出狀況了,不沾床還能睡,一沾床就翻來覆去地疊大餅,他想一回公司,想一回黑哥,想來想去就想到了文之。他想應該和文之喝一次酒,酒喝好后,有些話容易說出來。想著想著就喝上了,喝著喝著,話就說開了,說著說著,他就有點把持不住了,他伸過手去拉文之的手,這回文之沒有叮他,草生大喜,全身的血瞬間就涌到了頭上,一些想做但一直不敢做的事就順理成章地做了。他自己也開始情不自禁地叫喊,喊得一幢房子“噼噼啪啪”地響。響著響著,門帶著一陣風開了,草生醒了,他翻身起來時,床邊圍滿了人,草生知道,暴風雨到了他的房間。

到派出所時,草生說要見所長。一個新面孔說:你要見哪個所長?草生說:派出所有幾個所長?新面孔說:老所長前天也進去了,新所長聽說要來了,但不知道具體哪天來。老所長你想見他見不著,新所長你不想見他他會來見你。新面孔又說:進來了就別想東想西了,別指著有人撈你。跟你交個底吧,這次進去的人多了去,你們五交化總公司的、我們公安系統(tǒng)的、工商的都有。

草生懊喪地躺下來,奇怪的是,在家里的床上睡不著覺,在派出所留置室的木椅上,卻躺下就睡,老遠都能聽到他的鼾聲。

黑哥進去后,他的事慢慢傳出來了,街頭巷尾傳了一些,有能量的人的耳朵里傳了一些,但傳出來的都是些枝枝節(jié)節(jié),完整的事都擺在會議室里。

黑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經典”,經典得讓人腦洞大開。他開公司不像草生那樣開,他不是只開一個公司,他指揮手下,人人都開一個公司,再指揮手下,人人都控制幾個公司,他的公司真正做到了五湖四海。他管理公司也很經典,他的、他手下的、他手下控制的公司進什么貨他不管,但銷什么貨他都管。不僅管銷貨,還管各種各樣的麻煩。這些麻煩他們不叫麻煩,叫“了難”。貨進來了,如何“了難”,都按黑哥的辦。

黑哥“了難”就是四招,第一招是用法。黑哥和他的手下清一色的“肄業(yè)”。初中肄業(yè)居多,高中肄業(yè)的也有些。他們清一色的不喜歡學法律,懂法的沒幾個。他們不懂,但有人懂,他們幫黑哥把一條條的法律從厚厚的書里抽出來,抽一條用一條。抽出來的法有的管用,一用“難”就了了。有的不太好用,這就得懂法的人做些工作,做到好用。有時做工作也不好用,法與法之間連不起來,一大段空著,怎么填都填不滿,他就用第二招。第二招就是拉攏。金的、銀的、漂亮的一送出去,一般的“難”就了下來了。第二招也了不下來的,黑哥也不忙,他還有第三招,那就是棍棒。黑哥發(fā)了后自己就不帶棍棒了,主要是小混混帶,這些小混混跟黑哥的公司沒有一點關系,但他們能及時和那些油鹽不進的客戶發(fā)生關系,這些關系發(fā)生多了,這些客戶就不敢強硬了,他們有的拖不起,有的不想拖,有的不敢拖,到了這個時候,“難”就容易了了。黑哥也不過分,他還是抽一些法律,送一些金的、銀的、漂亮的出去,還是回到第一招和第二招來“了難”。黑哥最厲害的是他的第四招——綁人。這招不常用,只偶爾用一下。但每用必成。這次在錦繡酒店,如果不是牛腳發(fā)脾氣,再關個把星期,那對男女一定會屈服。

現在,他的“經典”成了一沓沓案卷,成了案卷倒不一定就了不了“難”,但成了案卷又被擺到會議室里時,這個“難”就真難了了。

王家港也在開會。召集開會的是村主任。參加的人也是村里的頭面人物。法叔一個、華泥匠一個、財地主的兒子牛百通一個、王屠夫一個。村主任的會議室里沒有案卷,只有一些傳過來的信息和通知。

最重要的通知是派出所傳過來的,派出所要村主任收集草生的違法證據,村主任當時就舉報了一些,說草生做了一幢新房子,還拐跑了村里的一個寡婦。派出所說,村主任舉報得很好,希望再深挖,挖出有價值的證據來。

當著華泥匠的面,村主任沒講房子的事。當著王屠夫的面,村主任也沒講拐跑寡婦的事。村主任只講派出所要求深挖證據的事。見大家都不開口,法叔說了。法叔沒直說,他繞了一個大彎。他說,王家港近湖,最怕洪水。王家港的人口有史以來沒超過八百人,為什么呢?就是因為洪水。洪水一年年來,王家港人一年年不得安生。有門路的遷走了,沒門路的年頭忙到年尾,養(yǎng)命都有困難,哪來的心思去生兒育女?除了幾個純女戶,王家港家家戶戶都不愿多生。草生這個事看上去不是王家港的事,但它對王家港的危害比洪水還大。草生懶得屙血,窮得叮當響,離開王家港三年五年,就發(fā)成了這樣,他不違法,他能行嗎?草生不僅自己違法,這幾年,他還帶出去多少王家港人?現在,王家港沒人安心種田種地了,只想發(fā)大財、快發(fā)財,這次不法辦了草生,王家港人的發(fā)財夢還會做下去,還會有人跟著出去犯法。到那時,王家港只怕找不出一個好后生好姑娘了。大家都要像對待洪水一樣對待草生,有什么說什么。

牛百通不等法叔說完就鼓起了掌,村主任也鼓掌。鼓完掌大家就散了,分頭發(fā)動村民找證據。

王家港人誰都知道,像風一樣富起來的草生要完了。

外面在開會,里面不開會,只提審。提審得差不多了,就再沒人來管草生了。他只能躺在單人床上想那些清晰或模糊的事。

他想起有一年大年三十,父親的病又發(fā)作了,整天咳血,母親到王屠夫家借了一輛平時運豬的獨輪車,推著父親去了醫(yī)院。母親推走了父親,也推走了全部的溫暖。家里早就沒燈油了,全村的黑暗仿佛約齊了擠到了草生家,草生一個人守著幾間黑屋,又冷又餓又害怕。

屋外不時有爆竹聲傳來,一家家的鞭炮響過后,一個村子就安靜了,草生知道,他們正在吃一年中最豐盛的一頓飯,醬得發(fā)亮的肉、散發(fā)著臘味的魚、黑紅黑紅的筍……一碗一碗擺在記憶中的飯桌上。但今天,這些只在草生的記憶中閃了一下就消失了,他在意的不是美味,而是父親的臉色。父親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一丁點的生氣了,那張黃中泛黑的臉讓他無比恐懼。這種恐懼比黑暗比饑餓更可怕。

門突然被人踢開了,從聲響看,應該是被一只力氣不大的腳踢開的,伴著一陣猛灌進來的風,一個尖尖的聲音響起來:有人在家嗎?草生聽明白了,來的是文之。他迎出來,看到文之站在門口,手里端著一只大碗。因為怕黑,她怯怯地站在那里,不敢往前走一步。

“在呢。”草生答應著,走過去。

“我爸要我送給你的。”文之把手中的碗往草生手里一放,轉身就跑了。草生接過碗,借著夜色一看,是一碗堆得起尖的菜和飯。

吃下那碗菜和飯,草生一身都溫暖了,他再不害怕黑暗,也不再想父親的病,他關上門,一覺睡到天亮。他平時不常做夢,但那夜做了好多夢,開始是夢到父親母親高高興興地回來了,后來就只夢到文之。夢到文之時,文之還在害怕,她不肯留在黑屋里,還在跑。他想叫她,卻發(fā)不出聲音;他想追她,卻邁不開步。他就眼睜睜地看著她跑了,消失在夜色里。從那個晚上起,文之就在他的夢里住了下來,有夢必有文之。

那時,他就下了決心,一定要干一番事業(yè),堂堂正正地走進文之的心里,把她從夢里請出來,一直請到只屬于他們兩人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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