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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水

2022-08-15 00:43曾瓶
四川文學 2022年11期
關(guān)鍵詞:一碗水張總咸鴨蛋

□文/曾瓶

1

羅望子像屁股后面夾了炸彈,沖進來。山風,跟著攆,像要把人抓出去摔在刀劈嶺。

李子林捧著碗正在喝稀飯,一個咸鴨蛋已經(jīng)鉆進肚皮,還有一個,剛剝整完,正要和稀飯一起往嘴里送,門,就被羅望子撞開了。

“關(guān)上!關(guān)上!”李子林一邊不耐煩地命令,一邊不緊不慢地把咸鴨蛋往嘴里送,然后有滋有味地大嚼著,時不時地還把飯桌上的油炸花生米、泡姜、泡豇豆碎末,混進稀飯里,往嘴里倒,弄出不小聲響。

羅望子根本沒有關(guān)門的意思,好像他即將要說的那些話,就是要讓整個刀劈嶺都聽到似的。倒是柳杏珍,賠著一臉的笑,問羅望子吃了沒有?沒吃,就一起吃!邊說邊就去給羅望子舀稀飯,拿咸鴨蛋。咸鴨蛋一共三個,李子林兩個,柳杏珍一個。不知什么時候起,成了標配。

雞鴨在院壩里歡唱。黑狗在階沿坎上,跳著腳,立著尾,沖羅望子狂吠。羅望子遭了黑狗的阻攔,抓起階沿坎上的柴塊,邊罵邊砸黑狗,黑狗躲閃了幾下,又折回來,汪汪地狂叫。

羅望子一點也不客氣,抓過咸鴨蛋,捧起柳杏珍端過來的稀飯,坐在李子林對面,氣呼呼地吃起來。

李子林不認識似的望著羅望子,心想未必你是到我家來吃早飯的?

羅望子一邊剝咸鴨蛋,一邊抱怨說:“沒得辦法煮飯吃了!”

柳杏珍吃驚地望著羅望子,問:“真的一點水都沒有了?”

羅望子像一頭暴躁的野豬,“哄你,全家死絕!”

李子林老大不快,即便這樣,你也不該上我家的飯桌嘛!你羅望子以后天天到我家吃?李子林對柳杏珍那點婦人之仁,很是不滿,不過,沒有罵出來。

羅望子的眼眶里,還有兩坨大大的眼屎,顯然,連臉都沒有洗就跑過來了。羅望子家,到李子林家,好長一截下山路,小跑快趕,也要四十多分鐘。顯然,是要讓李子林看到這個樣子。

“村主任!這個事情,你得管!”

“我說不管了?”李子林看也不看羅望子。這兩天,羅望子已來過四趟。李子林也去過羅望子家一次。李子林喝好稀飯吃完咸鴨蛋,抓過桌上的餐巾紙,抹嘴。

“子林,這個事情,你是要管一管!”柳杏珍也附和。

李子林對柳杏珍這個時候添亂大不滿意,很想發(fā)作,還是忍了。你柳杏珍那點小九九老子還不清楚?真是要為羅望子那幾口子討吃討喝?害怕斷了龍脈是真,害怕山神爺惱火了鬧地震是真。王陰陽的話,還當真?了?

羅望子把本該裝進柳杏珍肚子里的那個咸鴨蛋,一口吞了下去,鴨蛋有些大,費了好大的勁,才咽下去,害得他翻了好幾次白眼。羅望子一邊吞咽,一邊翻白眼,一邊從他的地包天牙縫里,嗚嗚嗚地吐出話來:“那,那我們馬上就去找礦上,老子才不信,敢不給老子一個說法!”

就該找礦上。這兩天,李子林反反復(fù)復(fù)想這個事情,包括晚上睡在老木床上,也在翻來覆去地想。問題是,你羅望子到我家來,又喝老子的稀飯又吃老子的咸鴨蛋,吃完了,你喊我去找礦上我就找礦上?究竟你是村長還是老子是村長?

“走!去你家看看!”李子林不容置疑地說。

羅望子叫起來:“有?的看頭,連一滴卵子水都滴不出來了!”羅望子哭喪著臉,像他家剛剛辦過喪事。

李子林問,“去不去?不去,老子到鎮(zhèn)上開會去了哈!”

柳杏珍遲疑地望著李子林,什么時候,說過要去鎮(zhèn)上開會啊?

羅望子害怕李子林跑了的樣子,趕緊賠著笑臉,說:“要得!去看看要得!你們干部最講實事求是嘛!”

李子林頭也不抬,抬腳就出了門。

黑狗像知道李子林心思,汪汪地在前面開路。

2

李子林根本不理睬羅望子老婆送過來的笑臉,徑直去擰水龍頭。哪有一滴水?他還不死心,狠著勁,來來回回地擰了好幾次,連一滴眼淚也沒有。

羅望子對李子林的行徑很是不滿,嘴巴撅得老高,話語里有很多火星子:“主任,我未必會騙你?!”

李子林心頭也有很多火星子,一進廚房,眼光就往鍋里脧。鍋里,分明煮著苞谷稀飯嘛,兩個雞蛋,放在細碗里。這說明你羅望子家還是可以煮飯吃嘛!用得著這樣裝神弄鬼地跑到老子的飯桌上來吃?你威脅哪個?老子是你羅望子能夠威脅的?

李子林木著一張刀都砍不進的臉,羅望子老婆送過來板凳也不理,送過來茶水也不理。他說:“走!”

李子林像是對羅望子說,也像是對黑狗說。

羅望子認為是對他說,立馬來了興致,接口說:“就是,走,找那狗日礦上!”羅望子為了表明態(tài)度,有意把衣袖擼了又擼,似乎就要和李子林一起去礦上找人打架。

李子林不緊不慢地說:“去一碗水!”

羅望子以為聽錯了,遲疑地望著李子林。

李子林抬起腳,有些惱怒,“走不走?”

羅望子要弄整清楚:“去哪里?”

“一碗水!”

一碗水在水管的盡頭。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爬上去,沒有二三十分鐘,根本走不攏。方圓幾里,獨獨有指頭大的一股清泉從刀劈嶺的山縫縫里冒出來。羅望子的曾祖,就是看上了這碗口大的水源,才把家安在風箱壩這個屁股大的山坪上。1962年,大天干,樹干死了;地,裂開了口子;山,像要燃起來。一碗水的清泉,汩汩地流,像某個神靈,在大山深處,氣定神閑地吐納著甘泉,沒有一絲一毫停歇的意思。村里的人,都挑著水桶往那里跑。干旱后,旁邊修起一座小廟。小廟早被打掉,時不時地,倒有一些香燭、黃表紙出現(xiàn)在那里。前些年,聯(lián)系村上的縣水利局,給羅望子家做了一個項目,在一碗水那個地方,修了一個囤水池,把泉水引到水池,然后牽起一根白色的塑料管,羅望子家吃上了自來水。羅望子說了很多感謝話,連縣里的報紙、電視都登了播了。

羅望子去找礦上。

礦上的人,哪里理睬羅望子?保安把他攔在大門口,哪里進得去?羅望子只能對保安說。保安脾氣好,任羅望子說,屁都不放一個。

羅望子的脾氣好不起來,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話用大字寫在磷礦的大門前:一碗水的水越來越少,現(xiàn)在,連眼淚大的水都沒有了!

一聽是去一碗水,羅望子的火氣就像埡口的風,鋪天蓋地地灌過來:“主任,有?的看頭!我騙你?你又不是沒看過!”

前些天,李子林爬到一碗水看過,連他都不信,這一碗水,怎瘦得連一根雞腸腸都不如喲?當時,羅望子逼他拿主意,不然,不要怪我亂球來哈!李子林曉得羅望子是虛張聲勢,真要真刀真槍地干,他會翻來覆去地跑到家里來找?還會像一條癩皮狗那樣纏著自己?自己畢竟是村長,得息事寧人,得把方方面面抹得光圓。他勸,不是還有一點點嘛!他開導(dǎo),還是有水的嘛!他還故意擠出一些笑臉。哪承想,水,說沒有就沒有了。

“去不去?”李子林逼問,根本不理羅望子,抬腿,吆喝著黑狗,往前走。

3

一滴水也沒有了。扒開絲茅草,沿著山縫縫,來來回回地找。水,究竟去哪里了?

羅望子有些得意:“村長,我羅望子什么時候說過假話?”一碗水斷水似乎離他很遠,眼前的事實,似乎很好地證明了他羅望子是一個說話不是跑風箱的人。

山里哪有路?都由松、杉、馬桑、烏泡、火棘、碎米柴、青杠等包裹著,李子林使著勁往里鉆,似乎要鉆進大山的核心,把斷了的水源找回來。

樹林很深、很厚,密密麻麻的,陽光照不進來,陰森森的。在樹林中像沒頭蒼蠅那樣亂竄了好些時候,天,才露出來,面前是一塊稍微平整的臺地。李子林喘著粗氣,羅望子喘著粗氣,像耕了一整天地的老黃牛。李子林掏出煙,自己點上,根本不甩一桿給羅望子。羅望子知趣,從口袋里掏出煙,兩根,第一根送給李子林,第二根才是自己的,羅望子還準備給李子林點火。李子林不接,自己抽自己的,一邊吐著煙霧,一邊給羅望子敲警鐘:“注意到起,發(fā)生火災(zāi),要坐牢!”

羅望子不高興,我發(fā)生火災(zāi)要坐牢,你村主任發(fā)生火災(zāi)就不坐牢?

李子林不和羅望子爭論,示意羅望子,往山那邊望。

山那邊有什么好望的?除了山、樹,就是云,望得出水來?羅望子對來這里很有意見,是村主任,要是他老婆,早就拳打腳踢破口大罵。

李子林沒有走的意思,找一塊大石頭坐下,有滋有味地吸著煙,眼睛瞇成一條縫,像是在思考什么大問題。

李子林要羅望子仔細看。

羅望子不悅,有什么好看的?看著看著水就來了?“主任,有話你就直說!”羅望子沒好氣地說。老子大清早來找你李子林,是一碗水的水沒有了,一家子的生活如何干,不是坐在石頭上聽你扯南山日北海!

李子林像是知道羅望子的心思,伸出食指,像大師要使什么神功。李子林指的方向,煙塵飛揚,炮聲、汽車聲、機器聲,攪和在一起,像團團烏云,在半山腰糾纏著。

羅望子懂了,主任,有話就說嘛,還用你說,肯定是磷礦惹的禍嘛,沒開礦,沒干!祖祖輩輩都沒干!一開礦,水就沒了,不找他找哪個?羅望子來了情緒,來了火氣,忍不住,用衣袖子,來回擦眼睛,眼睛里,似乎要擦出一些水來。

“未必就是人家開礦惹的?”李子林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羅望子。

“不是他是哪個?”羅望子把煙猛吸一口,狠狠地擲向山那邊,哪里擲得過去?煙頭,像一只無頭蒼蠅,飛進莽蒼蒼的樹林。

李子林驚叫:“狗日的,燒起了,要坐牢!”

哪有一絲火星?羅望子得意地笑。摔的時候,使勁,狠狠地掐過了,就像掐對面那個狗日的磷礦。

羅望子不和李子林理論是否燒起了,他十分認真地說:“王陰陽的話,得信!”羅望子怕李子林不信,恨不得掏心掏肺,還添加了不少詛咒發(fā)誓:為了請王陰陽,花了四天功夫,費了三頓酒肉,還封了600塊紅包,“斷了龍脈,風箱壩就拐球了!”羅望子見李子林沒動靜,又說,“村長,我們不能給子子孫孫造孽喲!”

李子林像下了巨大的決心,也像羅望子那樣,把煙猛猛地吸了一大口,狠狠地擲向山那邊,惡狠狠地吼:“走!關(guān)了那狗日的!”

李子林似乎一點也不怕煙頭燒了山林。

4

羅望子把衣袖擼得老高。他像有了主心骨。走起路來像要整得風聲響,腳踩下去,像要踩出幾個坑坑來。

李子林在前面走,羅望子在后面跟。

磷礦的張總,早迎出來,堆著一臉菩薩似的笑,子林前子林后地問候不斷。又是遞煙,又是遞礦泉水,既拍打肩,又是握手。張總是磷礦的副總,以前在鎮(zhèn)上工作,當過好幾個辦所的主任所長,磷礦開到山里,他辭了職,到磷礦來當副總,專門負責協(xié)調(diào)地方上的事務(wù)。張總一邊把李子林往辦公室請,一邊安排手下人員,好好整一桌,痛痛快快地和李村長喝一臺。張總特意說起某年秋,他到刀劈嶺檢查森林防火,在子林主任家,吃了一根野豬腳,喝了整整兩斤苞谷酒,現(xiàn)在都還記得,今天就還這個情,請子林主任吃澳大利亞龍蝦,七八斤一個,空運過來的,是給縣環(huán)保局王局長準備的,子林村長運氣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先把其中的一只拉出來干了,無論如何,一人一瓶瀘州老窖。

李子林不住地向羅望子示意,羅望子可能被張總的架勢震住了,根本沒懂起。他腦殼中也許還有一些記憶,某年某月,他家欠了提留,現(xiàn)在的張總,那時的張主任,帶著突擊隊,到他家中牽豬、拉羊、捉雞,就是那個狗日的李子林帶路,那個時候,他狗日的還是民兵連長。羅望子也可能是被什么坐著飛機來的龍蝦嚇住了,只聽說過有龍,哪里還有既是龍又是蝦的東西,還要吃,不挨雷劈?

無奈,李子林只得用手肘使勁地拐羅望子,示意他:你自己的事情,你不說,未必老子來給你說?

李子林一使勁,羅望子清醒了,明白了,不知不覺中,把已經(jīng)擼得老高的衣袖,又擼了擼,似乎要擼到頸脖上。

羅望子說,一碗水的水沒有了,磷礦得馬上停。開始,羅望子聲音大,說到停,怯了,聲音在喉嚨里打轉(zhuǎn)轉(zhuǎn),費了好多勁,才吐出來。他覺得,張總的眼光,像蛇信子,在他身上,舔來舔去,瘆人得很。

對羅望子,從一開始,張總就沒有好態(tài)度,如果他不開口,張總還未必發(fā)現(xiàn)有這么一個人。剛才,張總說要和李子林吃龍蝦喝瀘州老窖,根本沒考慮他。張總笑,是看到手機段子那種輕松、幽默的笑。張總打趣:一只碗,能裝多少水???是狗把它喝干了,還是貓有點調(diào)皮,把碗里的水蹭翻了?找我老張?要喝水,看在子林主任的面子上,給你十件八件礦泉水,沒問題!

張總高叫著,吩咐手下人員,根本不容羅望子和李子林解釋:給這個兄弟,準備十件礦泉水,農(nóng)夫山泉,放在廠大門口,一會兒他帶走。

張總吩咐完畢,立馬變了臉,很像當初在羅望子家牽牛牽羊那張臉,張總很惱怒,像一個無賴惹惱了他:“你什么意思?你碗里的水沒有了,就把磷礦停了?什么邏輯?誰給你這個膽子!”

羅望子早被張總的架勢鎮(zhèn)住了,不過,腦殼還沒整成糨糊,慢慢地,恢復(fù)了元氣,頸脖子犟起來,血液,陸陸續(xù)續(xù)地爬上那張白卡卡的臉。羅望子說,一碗水是地名,不是自己家里碗里的水被狗喝了被貓打翻了跑到磷礦來胡攪蠻纏,是開磷礦,把一碗水的水,整來沒球得了。

“我不找你磷礦找哪個?以前一直有水現(xiàn)在連一滴尿都沒有了,我不找你磷礦我找哪個?”羅望子越說越順暢,完全沒有了結(jié)結(jié)巴巴。

張總很生氣,扯過嘴上的煙,擲在地板上,不解恨,還用腳,使勁地碾了又碾,壓了又壓,張總像是受了無窮的冤屈,差點拍起桌子,“還講不講理?你那個一只碗的水沒有了,找我,找磷礦,憑什么?我告訴你,跟老子,跟磷礦,一根卵子毛的關(guān)系都沒有!”

張總似乎馬上就要下逐客令,把羅望子這個敲詐勒索的家伙驅(qū)趕出去。

但沒有。他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很快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像一個寬厚慈祥的兄長般把目光拉向李子林,然后轉(zhuǎn)頭問羅望子,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難?是不是缺錢花,要多少?只要不是獅子大開口,只要是在自己職權(quán)范圍,一定想辦法。但是,話得說清楚,橋歸橋,路歸路,絕不能往磷礦上扯!磷礦多好??!給黎縣,給天福鎮(zhèn),創(chuàng)造多少產(chǎn)值多少稅收??!“子林,那天袁縣長的講話你沒聽清楚?袁縣長說,要像保護眼睛那樣保護天福磷礦!要像愛護幺兒那樣愛護天福磷礦!你沒向村民傳達學習?”

李子林才不管張總那蛇信子般的目光,袁縣長也沒有說泉水斷了不準找你磷礦!他不冷不熱地說:“一碗水,沒水了,是事實。羅望子一家,要吃飯,是事實。”

張總耐著性子,打哈哈:“你李主任,幫他找,不就得了。”

李子林也耐著性子說:“方圓幾里,哪來水源?找得到,還麻煩你張總和磷礦?”

張總來了火氣:“什么意思,你都找不到,我找得到?”

李子林不緊不慢,像是把要說的話,早寫在筆記本上了,只需逐字逐句地念:“事實是,磷礦沒開前,一碗水,從來沒干過,刀劈嶺的人,哪個不曉得?六二年,刀劈嶺干得地都開了縫縫,一碗水都沒干過,一二十里遠的人家,都到那里挑水吃?,F(xiàn)在,磷礦才開不到一年,水就沒有了,這是鐵板上釘釘?shù)氖聦??!?/p>

張總對李子林這個村主任,竟然和村民羅望子攪在一起很生氣,什么立場?什么態(tài)度?張總鬼火亂冒:“前些時候地震,也是我磷礦干的?老天爺?shù)氖?,我管?我管得了?磷礦管?磷礦管得了?簡直胡球扯!”

前些時候,刀劈嶺發(fā)生地震,震級不高,4.0,卻把李子林家的瓷磚震落了好多塊。好多村民,圍在李子林院壩頭,七嘴八舌,要李子林拿主意。柳杏珍給李子林吹枕頭風,王陰陽來看過,磷礦動了龍脈,不馬上收手,還要出大事。一碗水一斷水,柳杏珍像是找到了證據(jù),說:“如何,這些,不是征兆?”

李子林端起村主任的架子,心想,你張富貴早不是鎮(zhèn)上的主任所長了,未必老子還怕你?于是不軟不硬地回答說:“這個,還很難說!事實是,很多村民都來找,要不是做工作,早把磷礦圍球了!”

張總把李子林往另一間屋子拉。

羅望子緊跟。

張總止住羅望子,他要單獨和李主任說話。

羅望子不干,拿眼睛望李子林。

李子林對羅望子笑,張總要單獨談就單獨談,未必,我會賣了你?

張總把門關(guān)上,一臉嚴肅地對李子林說:“什么意思?打開天窗說亮話,不要彎彎繞。是不是要占一點股份?究竟要占多少?還是要進廠務(wù)工的名額?要多少?我馬上給王董事長打電話請示,事情定下來,我們就去喝酒,吃龍蝦?!睆埧偸箘诺嘏拇蚶钭恿?,渾身上下都是親熱。

李子林不接張總送過來的煙,說:“我就說一碗水。羅望子家的水源斷了,一家子,得生活?!?/p>

張總不解:“你親戚?”

李子林:“八輩子都理不上?!?/p>

張總說:“這就對了,說你的想法。”

李子林說:“把水給人家找回來。”

張總差一點跳起來:“你李子林還不清楚,那鬼地方,還找得到水源?”

李子林說:“因此,才來找礦上嘛!”

張總火了:“你也像那個農(nóng)民,要把我們磷礦停了?停得下來?你來停???!”

李子林話語像棒槌,一字一字在牙上咬:“不停,怕要出事喲!”

李子林特意說到一碗水斷水和前些時候的地震,特意提醒說:“村民都在看電視,磷礦干的事情,是破壞生態(tài)環(huán)境,大家未必不懂,事情反映到中央、省里,未必包裹得?。俊?/p>

王陰陽說龍脈斷了要斷子絕孫。李子林沒講龍脈,不干斷子絕孫的事情,他說了。

那天,李子林沒在磷礦吃龍蝦喝瀘州老窖,任張總?cè)绾卫?,也沒拉扯住。

5

很快,李子林接到鎮(zhèn)政府的電話,要他馬上趕到鎮(zhèn)政府,麻鎮(zhèn)長找。

晚上,大霧籠罩的時候,李子林趕到鎮(zhèn)政府。踩著鎮(zhèn)政府那嘎吱嘎吱響的木樓梯,李子林爬到麻鎮(zhèn)長辦公室。

麻鎮(zhèn)長像一頭巨獸,張著血盆大口,等候著李子林。麻鎮(zhèn)長的臉上堆著笑,那笑比哭還難看,顯然,為了送這些笑容給李子林,用了不少時間進行準備。像獵人,早已瞄準獵物,只要獵物到來,就毫不客氣地扣響扳機。

“為了拉王老板到你們刀劈嶺開磷礦,老子像龜兒子,陪了人家三個月,喝了多少酒,曉得不?三次輸液,兩次打針,人家才過來!”一上來,麻鎮(zhèn)長就向李子林倒苦水,只差一把鼻涕一把淚。

“你李子林膽子不小,要組織村民,到中央省上告我?”

李子林的腦殼差點就炸了,話,怎成這個樣子了?他想解釋,麻鎮(zhèn)長不聽他解釋,手指關(guān)節(jié)猛烈地敲打著那張猶如文物般的辦公桌,發(fā)出十分干燥的笑聲,那種干燥,是要把大地烤干烤燃的干燥。

“可笑啊!可笑??!村長告鎮(zhèn)長!”麻鎮(zhèn)長已經(jīng)看到李子林急于申辯的情緒,已經(jīng)看到李子林被自己襲擊得手忙腳亂。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麻鎮(zhèn)長親自給李子林倒了一杯水,還特意往里面添加了一點自己都舍不得喝的茶葉。麻鎮(zhèn)長要李子林喝水,慢慢喝,有什么事情慢慢說。

李子林早被麻鎮(zhèn)長一上來的槍彈擊打得不知所措。他還是很快理清頭緒,他得鄭重地向麻鎮(zhèn)長匯報,關(guān)于羅望子家的水源斷了,關(guān)于那天的地震,還有那塵土飛揚、對刀劈嶺開腸破肚的磷礦,都是天大的事情,惹得不好就要出天大的幺蛾子。他首先表明態(tài)度:從來沒有,也絕對不會!跑到中央省上去告麻鎮(zhèn)長,這不是腦殼背后生反骨嘛!這種事情,李子林不干,刀劈嶺的人干不來。

麻鎮(zhèn)長對李子林這個表態(tài)很滿意,他掏出煙盒,扔一支給李子林,要他點起,有什么,好好說。

李子林趕緊致歉。一上來,被麻鎮(zhèn)長打得暈頭轉(zhuǎn)向,竟忘了向鎮(zhèn)長敬煙了。

麻鎮(zhèn)長大度地吐著煙霧,要李子林不要糾纏這些細枝末節(jié),說正事!

趕緊說正事,一碗水斷水了,羅望子一家四口,連煮飯的水都沒有了。

麻鎮(zhèn)長立馬緊追刀劈嶺的水窖工程,上面花了大價錢,鎮(zhèn)上也沒有少花人力物力,大部分地方,自己也去檢查過,這戶羅望子家,好像沒去過,難道你們沒干?麻鎮(zhèn)長眼里射殺出子彈一樣的光芒。

麻鎮(zhèn)長追問的水窖工程,是政府考慮到烏蒙山深處一些高度缺水的區(qū)域,鼓勵村民挖水窖,將房頂水泥硬化。下雨的時候,用屋頂把水收集起來,再引到水窖里存儲,慢慢用。

李子林說:“那水,喂豬喂牛喂畜生洗衣服,要得。煮飯,人吃,要不得?!?/p>

麻鎮(zhèn)長耐著性子探問:“就不能將就?”

李子林說:“那水,不好將就。如果麻鎮(zhèn)長不信,什么時候,到刀劈嶺來,可以用那水,煮一頓飯菜,讓麻鎮(zhèn)長嘗嘗?!?/p>

麻鎮(zhèn)長的臉擰成一團團疙疙瘩瘩的麻花:“就沒有其他辦法了?比如,發(fā)動人,給他另找水源?”麻鎮(zhèn)長盡量以商量的口氣。

“哪里找?要找,祖祖輩輩早找過了?!?/p>

“那就搬走!”麻鎮(zhèn)長一錘定音,似乎早下了這個決心。

“那要多少錢喲!”李子林驚叫。

麻鎮(zhèn)長盯著李子林問:“十萬?十五萬?你給我一個數(shù)字?!?/p>

一下子,哪里估得出來?李子林毛起膽子說:“少不了二十萬吧?”

麻鎮(zhèn)長就像等著獵物跳進陷阱的獵手:“給你二十萬!項目鎮(zhèn)上來做,把羅望子一家搬下山!”

這時,李子林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著了麻鎮(zhèn)長的道兒,羅望子愿意搬?搬到哪里去?他家那些耕種的地都搬走?搬得走?都把村民從刀劈嶺搬走?你麻鎮(zhèn)長有那么多錢那么多項目?

麻鎮(zhèn)長虎著臉,要李子林不要把事情扯遠了,老天爺?shù)氖?,往磷礦上扯,就是犯錯誤。羅望子家,是鎮(zhèn)政府給予人文關(guān)懷,沒有可比性。麻鎮(zhèn)長說:“看好自己的門,管好自己的人,刀劈嶺必須落實好屬地責任。大家都有老有少,都還要養(yǎng)家糊口,磷礦停下來,你我都脫不了爪爪!”

“有那么嚴重?”李子林還要理論。

麻鎮(zhèn)長已經(jīng)很不耐煩,早已失去耐心。他說,他馬上給磷礦王董事長打電話,給李子林十個用工名額!不少了!刀劈嶺的事情,李子林負責擺平,出了事,拿李子林是問。

李子林哭喪著臉,他不要名額,張總也和他說過,當時他就說,你磷礦能把刀劈嶺的男女老幼都招進去?就算能夠,整壞了龍脈,王陰陽說,要出大事。王陰陽的話,在刀劈嶺,好多人信,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人,包括柳杏珍。斷子絕孫的事,干不得!還有地震,整得瞌睡都睡不著。

麻鎮(zhèn)長哪和李子林啰唆這些。

他大怒,拍起桌子,發(fā)起猛烈攻擊:“李子林,你還是不是黨員?你竟然還信神信鬼,你給我說清楚,啥子是龍脈?龍脈在哪里?啥子叫斷子絕孫?你究竟是聽王陰陽的還是聽我的?怪球了!老天爺要地震,關(guān)我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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