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小陽

此去經(jīng)年

那天獨(dú)自擦玻璃

窗外的雪漸漸明朗、干凈

這讓人無法拒絕的白色幽靈

突然把三米之內(nèi)變得擁擠起來

他們慢慢遇見，無所顧忌

風(fēng)因此往前走了一大步

他們磨一面鏡子

把人間放大

到處都白花花的

座鐘搖擺，始終懸而未落

光陰謠

黎明告別了彎月

一聲不響

一整天，我把自己關(guān)在圖書室

打開一本又一本書，找位置

那些我靠著的日月和擁抱著我的風(fēng)云

從你厚厚的字里跳出來

它們一起燃燒

像今晚加了糖的酒

白天也有星星

我們倆相視而笑

一朵杏花

她首先是無心之物

是草木間搖曳的寂靜——

春日薄薄

分泌足夠多的營養(yǎng)液

花是多么倔強(qiáng)呢

這流水之上的成長

像這座炊煙越來越低的山

每年終究還是要暗自翻騰起來

深? ? 山

我們圍在桌子旁

書圍著我們

它們站成一棵棵樹，或者是石梯

我們偶爾言語，是林間的花與流水

一個叫可愛的姑娘

讀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就像你會不知不覺走進(jìn)深山

把夜色劃開一道口子

我們都身藏暗器

在某個時間讀到重要的人，暴露自己

大寒之夜

我見過深夜的十字街

在直行的時候選擇向左

臨近除夕的雪

把燈籠點(diǎn)得紅彤彤的

他們在冰冷的地方堆積起來

在帶著熱度的地方化為柔水

我想起青年路

那些愛落雪的日子

“我只有你和詩，

可能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

離? ? 歌

山頂有雪，清涼

有香火念長長的經(jīng)

轉(zhuǎn)山去拜菩薩，菩薩面善

眼睛大而清澈

像一灣渡口

載眾生，從此岸到彼岸

究竟看到過多少積壓的苦水啊

我也突然落淚

桃花開了

楊柏的桃花開了，

向陽的一面——

花一朵挨著一朵，泛出細(xì)波

風(fēng)和炊煙一起行走

敲響森林之外遺落的星星

從山南水北到山北水南

他們不會告訴你年歲

以及幾月、幾日、幾枝幾朵

有一天

他們淋濕、吹散、被風(fēng)摘去

葬于塵埃

有一天

他們平安歸來綻放枝頭，笑著說

——春天來了

那些花兒

藏身一場舊電影的，是

一個人、一首詩

一處沉默

他們都純潔地開著

在霧蒙蒙的清晨

裹上一層，又一層金色的

花香

山中有雨，略寒

昆侖虛積成一汪潮濕的鳥鳴

打著圈

那撞碎的一滴

定是昨夜下凡歷劫的乏星

藏著命運(yùn)

不可言說——

中到大雪

總要有人先走一步

早起或者晚歸

膚如凝脂的雪長出皺紋

那些身居樹枝上的花兒

生得更俊俏

被賜予第二次生命

她們在我眼中舒展著清澈

驚動了七步之外的掃雪人

獨(dú)行引來的雪，是月亮的味道

路過一只野雀時，我慢下來

朝南邊提起的鄉(xiāng)音

簌簌地，裹了一身潔白

八點(diǎn)鐘的駿馬嶺

大海很近，星辰也很近

我不掌潛水之技，又未習(xí)隱身之術(shù)

我在塵封的世間招搖——

深深淺淺

來來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