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悅 丁雅瓊 白麗萍

摘? 要：教育“內卷化”引起了全社會和教育部門的普遍關注。本研究通過調查廣州市本科生“參與內卷意愿”以及“內卷行為類型”，分析本科生的內卷現(xiàn)狀，共回收有效問卷761份。研究發(fā)現(xiàn)，本科生的內卷現(xiàn)象較普遍，重點院校本科生高內卷行為類型占比較大，個別專業(yè)如醫(yī)藥、法學專業(yè)學生的高內卷類型占比較大。并且，多數學生并非自愿參與內卷競爭，過于追求高績點可能是內卷嚴重的重要原因。因此，大學生應當確立合理目標來面對競爭，重點院校和典型專業(yè)應積極關注學生內卷現(xiàn)狀，突破“唯績點論”的困境將有助于形成良性競爭氛圍。

關鍵詞：內卷化;內卷行為;競爭;本科生

中圖分類號：G642?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2）20-0025-04

2020年10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的《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指出，“要扭轉不科學的教育評價導向，堅決克服唯分數、唯升學、唯文憑、唯論文、唯帽子的頑瘴痼疾，提高教育治理能力和水平”。然而，隨著高校不斷擴招，文憑從稀缺品成為必需品，受過高等教育不再是參與社會競爭的獨特優(yōu)勢，大學生所面臨的就業(yè)競爭愈發(fā)激烈。高校教育資源的有限性使得教育的內卷現(xiàn)象愈演愈烈。因此，走出我國高等教育內卷化增長的困境，是深化我國高等教育改革、突破發(fā)展瓶頸、建設高等教育強國的必然選擇。

一、文獻綜述

“內卷化”（involution）又譯為“過密化”，源于拉丁文involutum，含有“轉動”或“卷起”的意思?？档聦ⅰ皟染砘倍x為一種內卷、糾纏不清的事物以及退化復舊的傾向[1]。人類學家戈登威澤（A. Coldenweise）用“內卷化”來描述一類達到既定形態(tài)的文化模式，無法保持穩(wěn)定或自我更新，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地在內部變得更加復雜[2]。學者對于教育界的內卷現(xiàn)象也做了深入討論，商兆奎指出教育系統(tǒng)長期存在“有外延擴展而無內涵發(fā)展”“邊際報酬遞減”等內卷化現(xiàn)象[3]。夏駿認為在難以實現(xiàn)外部擴張的條件下，內部不斷地精細復雜化，但整體效益未得到實質發(fā)展的情況就是“高等教育內卷化”，其表現(xiàn)可從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考察：宏觀層面指高等教育體系的內卷化;微觀層面指高校內卷化[4]。高校內卷化按主體又可分為高校教師內卷化、高校學生內卷化等方面，總體表現(xiàn)為“無發(fā)展的增長”“無強盛的繁榮”“無公平的效率”“無幸福的改善”[4]。李書肖認為高校學生內卷化表現(xiàn)在：雖然學生的知識總量一直在增加，但只是在已有的知識領域不斷纏繞，無法通過應用已有知識實現(xiàn)創(chuàng)新[5]。綜合上述研究，教育內卷化的主要表現(xiàn)是投入增加但回報沒有明顯的提高。因此，“高校學生內卷化”的含義可界定為高校大學生耗費不必要的時間和智力參與，但對自身發(fā)展沒有實質上的促進作用，且可能導致學習效能感與個人價值感降低。

目前關于教育內卷化的文獻集中于內卷化的內涵討論、困境分析與對策研究。本研究利用實證研究，通過對廣州市本科生進行調查，嘗試為“去高等教育內卷化”競爭提供一定的數據參考，以期為推動高校學生健康發(fā)展建言獻策。

二、調查與抽樣

（一）調查對象

本研究主要探討廣州市高校學生的內卷化競爭現(xiàn)狀，考慮到本科生數量占比較大，故選取廣州市本科生作為主要調查對象。

（二）調查方法

首先查閱文獻并進行資料整理，選取六名廣州市本科生進行小組座談，了解本科生對“高校學生內卷化競爭”的看法和態(tài)度。然后基于文獻研究和座談結果設計問卷，經過專家咨詢、小范圍測試，得到正式調查問卷。于2020年2月至3月發(fā)放問卷882份，回收有效問卷761份，問卷有效回收率為86.28%。

（三）調查內容

依據研究目的，問卷主要包含三部分內容：一是個體信息，包括性別、年級、專業(yè)、學校類型、平均績點等題項;二是用“參與內卷意愿”來測量學生是否愿意參與內卷，1分和2分分別代表非自愿參與、自愿參與;三是用“內卷行為得分”來測量學生在校行為的內卷化程度，1—5分分別代表內卷行為發(fā)生的頻率為沒有、少量、經常、很多、都是，分數越高，內卷行為出現(xiàn)頻率越高?；谖墨I《知識過密化與基礎教育改革：困境與突破》[6]，將高校學生內卷行為劃分為兩個維度——浪費智力的內卷與浪費時間的內卷。為了區(qū)分學生行為的內卷化程度，將高于均值得分的學生界定為高內卷類型，低于均值得分的學生界定為低內卷類型（表1）。

（四）抽樣方法

本次研究采取兩階段抽樣。首先，依據2018年教育部發(fā)布的全國本科院校名單，針對廣州市重點院校（本科一批）、普通院校（本科二批）兩類學校類型進行隨機抽樣。利用EXCEL軟件的RANDBETWEEN函數在廣州市的重點院校和普通院校中各抽取六所大學，選取的重點院校有中山大學、華南理工大學、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廣州大學、華南農業(yè)大學、廣州醫(yī)科大學;普通院校有廣東財經大學、廣東技術師范大學、廣東藥科大學、廣州美術學院、仲愷農業(yè)工程學院、廣東培正學院。然后，對每個抽中的學校實施便利抽樣。

三、結果

（一）樣本基本信息

調查對象中，男生357人（46.9%），女生404人（53.1%）;重點院校學生390人（51.2%），普通院校學生371人（48.8%）;大一學生196人（25.8%），大二學生204人（26.8%），大三學生187人（24.6%），大四及以上學生174人（22.9%）;文史類專業(yè)74人（9.7%），理工類專業(yè)154人（20.2%），教育類專業(yè)67人（8.8%），經管類專業(yè)169人（22.2%），法學類專業(yè)94人（12.4%），農林類專業(yè)67人（8.8%），醫(yī)藥類專業(yè)58人（7.6%），藝術類專業(yè)78人（10.2%）;平均績點在前20%的學生328人（43.1%），平均績點在20%—50%的學生（不含20%）298人（39.2%），平均績點在后50%的學生135人（17.7%）。

（二）參與內卷意愿和內卷行為類型的差異分析

調查表明，參與內卷意愿均值為1.44，非自愿參與的占比為55.7%，說明半數以上的被調查者不愿意參與內卷。高校學生內卷行為得分均值為2.65，說明高校學生內卷行為較為普遍。

卡方檢驗結果顯示，不同學校類型、專業(yè)的本科生參與內卷意愿的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表2），不同年級、平均績點、性別的本科生參與內卷意愿沒有顯著差異。普通院校的本科生非自愿參與內卷的占比更大（59.8%），法學專業(yè)、醫(yī)藥專業(yè)、經管專業(yè)、文史專業(yè)的本科生，非自愿參與內卷占比更大（占比>60%），教育專業(yè)、理工專業(yè)、藝術專業(yè)的本科生持自愿態(tài)度的占比更大（占比>50%）。

卡方檢驗結果顯示，不同學校類型、年級、專業(yè)、平均績點的本科生內卷行為類型的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表3），不同性別的本科生內卷行為類型沒有顯著差異。重點院校的本科生高內卷類型占比更大;高年級的本科生高內卷類型更多;醫(yī)藥專業(yè)、法學專業(yè)學生高內卷類型占比更大（占比>60%），文史類專業(yè)高內卷占比最小;績點排名越靠前的本科生，高內卷類型占比越大。

四、討論

（一）本科生的內卷普遍存在，高績點的追求可能帶來內卷程度加深

調查結果顯示，高校學生內卷行為得分均值為2.65，說明本科生內卷現(xiàn)象較為普遍。不同平均績點的本科生內卷行為類型具有顯著差異，平均績點在50%以上、20%—50%（不含20%）、前20%，高內卷情況的占比分別為37.8%、50.7%、54%，說明平均績點越高的學生中高內卷類型占比越高。由此表明，績點較高的學生在學習方面對個人要求更高，為更好地完成學習任務，獲得更高績點，不惜超時超量學習，不自覺卷入內卷漩渦并提升內卷化程度。

（二）非自愿參與內卷競爭的居多，重點院校本科生高內卷情況占比大于普通院校

調查結果顯示，非自愿參與內卷的本科生占比為55.7%，說明多數本科生并不愿意參與內卷化競爭。并且，不同學校層次的本科生內卷行為類型的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重點院校本科生的高內卷情況占比（55.1%）大于普通院校（44.2%）。推測原因可能是，重點院校的學生更加追求卓越和突出自我，為了比他人更優(yōu)秀，只能利用各種方式包括內卷化競爭手段超越對手。

（三）與其他專業(yè)相比，醫(yī)藥專業(yè)、法學專業(yè)學生高內卷占比更大

不同專業(yè)的本科生內卷行為類型的差異也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其中，醫(yī)藥專業(yè)、法學專業(yè)的本科生高內卷類型的占比遠高于其他專業(yè)，分別為72.4%與67.0%。結合訪談結果與相關資料，推測可能原因是，社會對于法學專業(yè)人才需求趨于飽和，就業(yè)機會一般集中在大城市，機會相對有限，并且法學人才的專業(yè)性要求較高，進而導致競爭激烈。而醫(yī)藥類專業(yè)，一方面“課程多、內容難、記憶量大”，學習任務繁重，易導致學生間的內卷化競爭;另一方面，雖然醫(yī)護人員的社會需求一直旺盛，由于行業(yè)特殊性，對醫(yī)護人員的培養(yǎng)過程和資質要求極為嚴格，使得醫(yī)學專業(yè)的內卷也愈演愈烈。

五、建議

（一）大學生應正確認識“內卷”，確立合理目標，營造良好學習氛圍

分析結果表明，內卷化競爭會造成時間與智力的不必要浪費，本科生不愿卷入內卷化競爭，但又不得不參與其中。對此，本科生首先要走出“困境”，首先需要正確認知“內卷”，深刻理解“內卷”的含義和產生的根源，擺正個人的競爭態(tài)度，避免盲從;其次要確定適合自己的合理目標，為自己的發(fā)展科學定位，以真正提升能力和知識積累為目的，避免在“不增值”的內卷化競爭中迷失方向;最后要增加與家人、朋友、老師、同學的溝通交流，為自己營造一個正面的學習與競爭氛圍。

（二）內卷化嚴重的專業(yè)和院校應時刻關注學生的競爭情況，給予疏導與幫助

分析發(fā)現(xiàn)，不同的專業(yè)、年級和學校類型的本科生內卷情況有所不同，如醫(yī)藥專業(yè)、法學專業(yè)以及高年級本科生的高內卷情況更多，重點院校的學生高內卷類型占比相對較大。文獻表明，“內卷”的熱度實則反映了大學生在面對學業(yè)與自我發(fā)展時的真實壓力[7]，大學生在內卷化競爭中會感到焦慮與迷茫[8]。對此，高校需要積極完善對學生的評價機制，關注學生的心理健康狀況，特別是內卷化競爭嚴重的專業(yè)和院校應及時把握學生的競爭狀態(tài)并給予學生心理上的疏導和實質性的幫助。

（三）教育部門應積極探討和建設良性競爭機制，破除“唯績點論”的負面影響

本科生內卷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唯分數論、唯績點論。調查結果也顯示，對于高績點的追求有可能帶來高校學生內卷的加深。對此，教育部門需要推進評價制度改革，及時糾正唯分數的育人導向，促進高校學生進行良性競爭。內卷競爭的背后反映了教育資源的稀缺，因此教育部門應深化高校教育改革，處理好高校教育資源的質量與分布均衡的關系，發(fā)展更公平更高質的高校教育。

參考文獻：

[1] 計亞萍. “內卷化”理論研究綜述[J]. 長春工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22（03）：48-49.

[2] 劉世定，邱澤奇. “內卷化”概念辨析[J]. 社會學研究，2004（05）：96-110.

[3] 商兆奎. 民族地區(qū)地方高校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教育內卷化困境及其治理[J]. 現(xiàn)代教育科學，2020（06）：69-73+84.

[4] 夏駿. 高等教育內卷化增長探討[J]. 教育評論，2012（03）：12-14.

[5] 李書肖. 內卷化：我國高等教育的隱憂[D]. 曲阜：曲阜師范大學，2010.

[6] 孫杰遠. 知識過密化與基礎教育改革：困境與突破[J]. 當代教育與文化，2020，12（04）：1-6+118.

[7] 葉雨婷，李明圓. 大學生的“內卷”：競爭還是內耗[J]. 中學生閱讀（高中版）（下半月），2021（02）：41.

[8] 葉雨婷. 幫大學生擺脫“內卷”，高校也要有所作為[N]. 中國青年報，2020-11-09（05）.

（責任編輯：淳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