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曉寧
邊陲小鎮(zhèn)。
小鎮(zhèn)不大,遠(yuǎn)離中土,看似荒涼,卻因毗鄰?fù)鈬?,是個商賈云集之所。鎮(zhèn)邊的官道上,老王駐足遠(yuǎn)眺,像在等待著什么。
遠(yuǎn)處卷起了漫天塵土,老王眉頭一皺:上邊的人終于來了?
一騎匆匆來到近前,馬上之人勒住轡頭:“里正?”老王點(diǎn)點(diǎn)頭。
來人翻身下馬:“事兒都清楚了?”
“只知道上邊要來人,不知道啥事。”
來人哼了一聲:“辦事還算牢靠。”
老王看他未著官衣,試探地問:“尊駕是?”
來人掏出“捕”字令牌晃了晃:“我是吳鵬飛?!?/p>
“哦!吳捕頭!久聞大名!這些年可破了不少大案要案啊。”
“哎,那都不值一提?!眳蛆i飛把手一揮,像在趕蚊子,從懷里掏出一張畫像來,“認(rèn)識嗎?”
畫像上的人大約三十來歲,白凈面皮,沒有什么明顯特征,且畫技拙劣、畫紙老舊,很難辨別。老王皺著眉瞅了半天:“這誰???看不出來。”
“大盜李飛,是個狠角色。畫兒是三年前的,跟現(xiàn)在肯定有點(diǎn)區(qū)別,不過變化應(yīng)該不大?!?/p>
“名字倒挺普通,不過我們這兒沒有叫李飛的?!?/p>
“肯定用了化名,大約三年前來到你們這兒,操中原口音?!?/p>
老王閉著眼睛拿手背敲額頭,忽地睜開說:“有兩個人。一個叫王朋,一個叫吳亮,都是三年前從中原來的,兩人還成了好朋友,不過從沒見他們有什么不良舉動……”
吳鵬飛哼了一聲:“你知道他犯的事兒就不會這么說了。帶我去找他!”
“沒問題。他倆晚上必去一個地方,咱們可以守株待兔——捕頭見過他?”
“沒有。不過二人中必居其一,是哪個?”
老王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能認(rèn)出來!”
老王一笑:“但愿如此?!?/p>
悅來客店。
天剛擦黑,店內(nèi)早已熙來攘往,熱鬧非凡。
老王和吳鵬飛坐在店內(nèi)一角,悶頭喝酒。吳鵬飛道:“二人每天都來?”
“每天必到。”正說著,老王忽壓低聲音,“來了。”
進(jìn)來兩人,都是紫黑臉膛,怕是經(jīng)常風(fēng)吹日曬,跟畫像中的白凈面皮一點(diǎn)不像??创┲际巧系纫铝?,顯見是經(jīng)商人家。倆人挑張桌子坐下,小二過來:“兩位爺來了!老規(guī)矩?”
“老規(guī)矩?!?/p>
“好嘞!”小二下去了。一會兒工夫,酒菜上桌,二人邊吃邊聊。
另一邊,吳鵬飛拿著畫像,緊盯著兩人。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再看看畫像,兩條眉毛早擰了起來。半晌,把畫像一把扯碎,憤憤罵道:“他媽的!破畫!”站起身來。
老王一把拉?。骸澳阋蓡幔俊?/p>
“我等不了啦,直接過去!”
“小心打草驚蛇!”
吳鵬飛一笑:“要的就是這個!”大步流星,直到近前,老王只好緊跟其后。
兩人一怔,看向老王:“這位是?”
“里正,介紹一下吧。”吳鵬飛說。
老王只好道:“這位上差是吳鵬飛,吳捕頭?!?/p>
吳鵬飛下死眼盯著二人,二人端酒的手紋絲沒動,一滴未灑。吳鵬飛心下暗道:好定力!
老王指著胡須濃密的一位道:“這位是王朋,經(jīng)營藥材生意?!敝钢^微髯的道,“這位是吳亮,經(jīng)營絲綢。他們都給本地繁榮做出了很大貢獻(xiàn)?!?/p>
王朋站起身來,端著酒道:“不敢不敢。在下販運(yùn)藥材,不圖謀利,只為造福蒼生,治病救人而已。久聞吳捕頭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敬吳捕頭一杯!”
吳亮也起身道:“敬吳捕頭一杯!”
吳鵬飛似沒聽見,毫無反應(yīng)。突然大喝一聲道:“李飛!你惡貫已滿,還不束手就擒!”他說這話時沖著二人中間,并未看向哪個。
二人都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王朋道:“這里沒有什么李飛,捕頭這是認(rèn)錯了?”
“哼哼?!眳蛆i飛冷笑聲聲,“殺人越貨,滅人滿門,以為能一逃了之?縱不怕舉頭三尺,須知人間也有三尺!”
“三尺劍?”老王問。
“是大明律!”吳鵬飛擲地有聲。
“如此惡賊,自然該當(dāng)萬死?!眳橇烈驳溃翱墒牵@里沒有李飛。”
“哼哼,你二人身上都有功夫!卻瞞不過我的眼睛!”
“不錯,是會些三腳貓的拳腳?!蓖跖蟮溃拔覀兂D杲?jīng)商在外,學(xué)點(diǎn)些微末技防身,總不過分吧?”
“不過分。但若學(xué)到頂尖高手的地步,就不大正常了……”話音未落,吳鵬飛突地立掌為刀,劈向王朋面門!
老王的一聲喊還在嗓子眼里,掌刀早到王朋眼前!王朋像傻了般一動沒動,卻是吳亮出手如電,鷹爪手刁向吳鵬飛的手腕!手腕乃脈門所在,一旦被扣即為人所制,吳鵬飛焉能不救,立即化掌為指,點(diǎn)向吳亮掌心要穴!吳亮大驚撤手,吳鵬飛亦撤招,冷冷道:“好功夫!好定力!”
吳亮道:“彼此彼此?!?/p>
王朋苦笑了一下:“我那是反應(yīng)慢?!?/p>
吳鵬飛又看了二人一眼,道:“被我盯上的,還沒人能跑得了!”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老王尷尬地笑了笑,也走了,追著問:“哪個?”
“我心里有數(shù),他跑不了!”吳鵬飛道。
第二日一早,老王來找吳鵬飛。
吳鵬飛就住在悅來客店二樓的雅間里,和衣抱劍靠在床頭,見老王就問:“跑了?”
“沒啊,兩人都好好的——捕頭當(dāng)真一夜未睡?”
“嗯??上О椎攘艘灰梗€真沉得住氣。”
“草也打了,蛇好像并沒受驚。要不,就把兩個都抓起來,帶回去慢慢審?”
“濫捕無辜豈是我的風(fēng)格。再者……”吳鵬飛頓了頓,“昨天看見吳亮露的那一手了嗎,王朋的功夫只怕不在他之下。同時動他兩個,我并無必勝的把握。”
“唉,捕頭要是多帶點(diǎn)人來就好了,那下一步怎么辦?”
吳鵬飛伸了個懶腰:“先吃飯。填飽肚子再說。”
王朋正在店里查看剛進(jìn)的貨,抬眼看見吳鵬飛走進(jìn)店來,臉就一沉,悶聲道:“吳捕頭早啊。”
“早?!眳蛆i飛來到近前,徑直道,“李飛,你就認(rèn)了吧。”
啪!王朋一拍桌子,怒道:“吳捕頭,你不要欺人太甚!昨天我們已經(jīng)把話說清楚了,這里沒有李飛!你待怎的?”
“有與沒有,不是你說了算的……”吳鵬飛忽地壓低聲音,說了句什么,王朋臉色一變,喃喃嘀咕了幾句。
吳鵬飛告辭走了,轉(zhuǎn)身來到吳亮的店里。吳亮正在柜臺算賬,看見吳鵬飛,沒好氣地問:“吳捕頭還沒走???”
吳鵬飛“呵呵”了兩聲,道:“沒抓住真兇,我是不會走的?!?/p>
“抓兇手請便,只是莫要妨礙我做生意。”
“吳掌柜,說來真巧,咱倆還是本家。”
“也沒見你對本家客氣?!?/p>
“吳掌柜是自小姓吳?”
“當(dāng)然是自小——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隨便問問??凑乒袷遣皇窃刃绽?,半道改姓了吳?!?/p>
“吳捕頭!我還要做生意,沒空陪你消遣,就不虛留你了!”
這話已經(jīng)很難聽了,可吳鵬飛置若罔聞,俯身上前對吳亮說了句什么。只見吳亮雙眼怒睜,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滾!”起音不大,尾音卻拔得極高,顯見是動了真氣。吳鵬飛一言沒發(fā),灰溜溜地出來了。
晚上,吳鵬飛和老王又在一樓喝酒。過了往日的時間,那兩人誰都沒來。
“是心虛?”老王說。
“也可能是賭氣?!眳蛆i飛道。
“我盯著他們,捕頭回去調(diào)集人手?”
吳鵬飛嘆了口氣:“他們要走,你哪里盯得住。萬一跑到國外去,可真就難尋了!”
“那卻如何是好?”
吳鵬飛還未答言,突然雙眉緊皺,雙手捂住胸口道:“不好!這、這酒有毒!”
老王聞言大驚,扎煞著雙手道:“這、這怎么可能?我也喝了呀。捕頭你要緊嗎?”
吳鵬飛搖頭,豆大的汗珠滴滴墜落:“是下在杯子里。大意了!時時嚴(yán)防死守,不想還是著了道兒!”忙從懷里摸出粒藥丸來吞下,道,“我得立刻打坐一夜,方可保命,你替我守著,莫放人進(jìn)來!”言罷踉踉蹌蹌,由老王扶著上樓去,酒店眾人見了,人人心驚。
夜。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門“吱呀”開了,門外人壓低聲音道:“聽說了嗎?”
“什么?”
“吳捕頭在酒店飲酒中了毒,性命垂危!”
“???誰干的?”
“不知道。為今之計(jì)——”
“難道還能去殺了他?”
“那是朝廷命官!還是一走了之為上。”
“又不是我,我跑什么?”
“你說我信,他能信嗎?我探他口風(fēng),分明懷疑在你的頭上!跟他這樣的人有什么道理好講?還是先避避風(fēng)頭要緊,他又不能長駐于此,過三五日,等他走了再回來?!?/p>
“……我想想。”
“事不宜遲!”
天上一彎冷月,照著悠長的小巷,半明半暗。小巷盡頭,某家的后門悄無聲息地開了,閃出一個人影。那人影貼墻根躡手躡腳,正要溜出小巷轉(zhuǎn)向大路,突聽有人道:“這就要走嗎?”聲音不大,但極低沉,于靜夜之中分外響亮。
那人抖了一下,厲聲喝道:“誰?出來!”
暗影里,慢悠悠走出一個人來,不是吳鵬飛還是哪個?
“吳捕頭?你、你不是中毒了嗎?”
“勞您費(fèi)心惦記?!眳蛆i飛拍了拍胸脯,“現(xiàn)在沒事了。”
“哦哦,那就好?!?/p>
“我好你不好!跟我走吧,李飛?!?/p>
“我、我不是李飛!”
“那就叫你現(xiàn)在的名兒,吳亮,都一樣?!?/p>
那倉皇出逃的正是吳亮,他大喝一聲:“說了不是我!”手中包袱向吳鵬飛迎面擲去。
只那么一只輕巧的包袱,擲出竟似有千鈞之力!吳鵬飛不敢怠慢,閃身躲過,包袱砸在墻上,轟然作響,那墻竟塌了半截!
吳鵬飛心中暗驚:這廝好精深的內(nèi)力!無暇細(xì)想,吳亮的鷹爪手早到面前,破空竟有“嘶嘶”之聲,顯是貫注了極強(qiáng)的內(nèi)力!吳鵬飛運(yùn)氣于臂格開,兩人轉(zhuǎn)眼對拆了十幾招,一時誰也拿不下誰。
這時,一條黑影,慢慢摸到了二人近前。二人激斗正酣,似未發(fā)覺。
數(shù)點(diǎn)銀星,悄無聲息地疾射吳鵬飛身后幾處大穴!
可吳鵬飛就像背后長了眼一般,身子突然滴溜溜一轉(zhuǎn),數(shù)點(diǎn)銀星盡數(shù)沒入衣袖之中。吳鵬飛大喝道:“何方宵???出來!”一抖衣袖,數(shù)點(diǎn)銀星射向暗中人影。那影子倏忽一閃,已自月光下亮了相,不是王朋又是哪個!
王朋喊道:“吳兄!今日避無可避,索性結(jié)果了這廝!”雙手一伸,已多了一對兵刃——兩把短劍。
吳亮一跺腳:“也罷!吳捕頭,下了地府,休怪我倆!”亮開架式。二人一前一后,已成夾擊之勢。
吳鵬飛冷笑聲聲:“不辨善惡,助紂為虐!”笑聲未落,已縱身躍起,雙掌帶起巨大的掌風(fēng),以泰山壓頂之勢撲向吳亮!原來是想先發(fā)制人,拿下一個,再及其余。可吳亮又豈是好相與的?一雙鷹爪手撕裂掌風(fēng),發(fā)出“嘶嘶”之聲,襲向吳鵬飛手腕。吳鵬飛改掌為刀,直切吳亮雙手,二人一時糾纏在一起。背后,王朋卻早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兩把短劍直插吳鵬飛背后要穴!
眼見得吳鵬飛無暇躲閃,就要命喪劍下。卻見本在纏斗的二人身子一轉(zhuǎn),卻是吳鵬飛把吳亮掄了起來,吳亮借勢飛出一腳,直取王朋胸口!王朋萬沒料到這一著,躲避已來不及,胸口上結(jié)實(shí)挨了一下,直倒撞出去一丈有余,口中鮮血箭般射出——掌中雙劍兀自緊緊攥著,未曾撒手。
王朋雙劍支地,掙扎著起身,看著漸漸逼近的二人,驚道:“你!你們!是在演戲?”
“就是演給你看的,王朋?!眳蛆i飛面露笑容,道,“哦不對,應(yīng)該叫你李飛。在逃三年,今日伏法,此正是天理昭彰!”
“你!身為捕頭,濫傷無辜!還有你們兩個怎么走到了一起?”
“也罷,叫你心服口服?!眳蛆i飛仰首望天,道,“三年來你風(fēng)吹日曬,刻意改變自己的容貌,確實(shí)很有收效,使得當(dāng)年的畫影圖形成了廢紙一張。怕武功上露出破綻,連兵刃也改了,舍棄了當(dāng)年的長劍,改練雙手短劍。不過——”
“怎的?”
“容貌可能有所變化,兵刃也可重新練起,但人性卻是變不了的。出賣你的,其實(shí)正是你自己?!?/p>
“哦?”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只稍作試探,你果然就露出馬腳了。初次攻你,你明明身負(fù)奇功卻故作鎮(zhèn)靜不躲不避,這就是欲蓋彌彰了,反倒是在旁的吳亮不忍見你負(fù)傷,出手相助?!?/p>
“嗐!”吳亮頓足長嘆,“識你三年,本以為相交頗深,惺惺相惜,萬不料你竟是這等貨色!”
“這算什么證據(jù)?”王朋不服,“我怕惹禍上身,不敢顯露武功,不也在情理之中?”
“這也可算一說?!眳蛆i飛續(xù)道,“可二番我上門試探,你卻辯無可辯了!”
“你將懷疑的矛頭指向吳亮,我不過是順?biāo)浦郏磺笞员6?,又有何錯?”王朋依然振振有詞。
“大錯特錯!”吳鵬飛怒道,“這正可見你人性的卑劣!后來我又將此語去試吳亮,你可知他怎樣答復(fù)?只一個字:滾!”
王朋聞言一怔,吳亮抱拳道:“吳某粗人一個,不明真相,沖撞了捕頭,萬勿見怪!”
吳鵬飛笑道:“說哪里話。我聽見你罵我,當(dāng)時心中甚喜,塵埃落定,案情大白,高興還來不及呢!剩下的,就是讓他自己跳出來……”
王朋道:“所以你根本沒中毒!”
吳鵬飛哂道:“雕蟲小技,也來賣弄!你的如意算盤,不過是能毒死我最好,毒不死也可讓吳亮來背鍋,所以聽聞我中毒療傷就去攛掇吳亮逃走。在你看來,吳亮為人率真,又與你相契,必不疑有他——卻不想想,吳亮若果是如此簡單之人,又怎能經(jīng)商幾年便成一方巨賈?”
吳亮“咳咳”了兩聲,對王朋道:“還是多虧吳捕頭及時出言提醒。捕頭夜入我家,言明你就是李飛,想要嫁禍于我,我還是不肯相信。正這時,你來敲門,聽你那番話,方知捕頭所言不虛。我二人這才定下計(jì)策,誘你現(xiàn)身,自入彀中?!?/p>
“好哇!原來我方才去時,你二人正在一起!”王朋,不,大盜李飛咬牙切齒,“氣死我啦!罷罷罷,一輩子打雁,卻被大雁啄了眼!我認(rèn)了!”言罷橫劍向頸間抹去。
“想死?沒這么便宜,得正國法!”吳鵬飛說話同時縱步上前,去扣他脈門奪劍。李飛正是要誘他前來,突一變招,一劍攻心,一劍直取右脅!吳鵬飛已縱至近前,身子尚未收穩(wěn),撤身萬來不及,只得雙掌一合,夾住攻心之劍,同時側(cè)身躲避——已來不及,右脅被劃開半尺長的口子,鮮血崩現(xiàn)。
李飛一劍得手,再不遲疑,“唰唰唰”連攻三劍,一劍快似一劍!吳鵬飛撤掌疾退時,胸前衣衫已盡被劍氣攪碎。忽聽頭頂呼呼風(fēng)響,卻是吳亮縱身越過吳鵬飛,鷹爪手扣向李飛頭頂百匯大穴!李飛撤招自救,一劍問天。吳亮人在空中,身子卻滴溜溜一轉(zhuǎn),躲過劍招的同時已自拿住李飛持劍的右手手腕。吳鵬飛也不退反進(jìn),扣住李飛左手脈門。二人同時大喝一聲:“撒手!”雙劍“當(dāng)啷”落地,李飛也委頓在地,插翅難逃了。
翌日清晨。
鎮(zhèn)外官道邊,李飛被五花大綁,橫擔(dān)在馬背上,吳鵬飛牽馬與老王、吳亮作別。老王道:“捕頭閑暇時多來看看,只是萬不要再來辦案子了。”一句話說得三人皆笑。
吳鵬飛拱手道:“有勞里正鼎力相助,請回吧!我和吳亮還有話要說?!?/p>
老王拱手辭別,吳亮道:“怎么?”
“與君很是相契,送我?guī)撞娇珊茫俊?/p>
“求之不得。”
二人邊走邊聊,不覺已出鎮(zhèn)二里,吳鵬飛道:“吳兄身負(fù)奇功,想來久在江湖,可知‘飄萍掌雄飛其人?”
吳亮道:“哪有什么久在江湖,年輕時混過些日子罷了——倒也有所耳聞,聽說是位武功了得的大俠,做過不少大快人心的好事……”
“是俠是匪,吳某不敢妄斷?!眳蛆i飛冷冷道,“早年間此人憑借詭異卓越的掌法縱橫西南,未遇敵手,后來卻突然銷聲匿跡了,算來總有五六年了吧——倒是與吳兄的鷹爪手一柔一剛,反差極大。要說吳兄這鷹爪手大約已有七成火候,只是尚未臻化境,于吳兄這身精深武功不甚匹配,想是新近練的?”
吳亮仰天哈哈大笑:“慚愧慚愧,是在下資質(zhì)愚鈍,又囿于冗事,疏于練習(xí),是以進(jìn)步緩慢。捕頭聯(lián)想能力超群,在下佩服。然而辦案之余,還要注意休息,過于勞神費(fèi)心,恐于貴體有礙?!?/p>
吳鵬飛道:“熊飛之事早已時過境遷,且不在我轄地,自不必管他——小鎮(zhèn)雖小,且地處一隅,卻仍是王土,若有人干犯國法,我必究之。說起此地,遠(yuǎn)離中土的喧囂,倒也不失繁華,確是個養(yǎng)老的好地方,吳兄好福氣啊?!?/p>
吳亮笑道:“捕頭此言正中在下心坎,我在此經(jīng)商,就是要安家落戶,不打算再受那顛沛流離之苦。捕頭哪日厭倦了俗事煩擾,脫去了官衣,大可來此安居,你我把酒言歡,豈不是好?”
吳鵬飛哈哈笑道:“我也早有此意,怎奈一時尚脫不得身,日后有緣再聚。再次謝過相助之情,請了!”
“請!”
吳鵬飛飛身上馬,一騎絕塵而去。
吳亮望著官道上的滾滾煙塵,笑容漸漸斂去,搖頭長嘆一聲,良久不語。
遠(yuǎn)方,似有風(fēng)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