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兆梅
芫花
春風(fēng)到了竹山,腳步快起來??嗖嘶?、婆婆丁最先搶占了春光,呼啦啦開成花海。那耀眼的黃呀,成了初春的顏色。
從小習(xí)慣了這種黃色,竟然對落入眼底的一小片一小片紫色,產(chǎn)生出好奇。它們從石頭縫里鉆出來,三兩根精干的枝條,小巧璀璨的花頭,冉冉開放。這就是芫花,很多人卻把它們誤認作野丁香。
遠遠望去,多像畫家散淡的工筆,明澈含蓄。褐色的枝條上,芫花一開就野了性子,一叢連著一叢。別的花草還沒做好準備,它們就以沖鋒的姿勢,開在情意相投的竹山上。植物也好,做人也罷,活到自在,就是境界。
芫花開到盛時,米布袋、毛苕子、老鴰子花次第開放。偶遇和芫花相同的苦地丁,還以為是天上的星星迷了路,花團錦簇,透明的紫呀,在竹山上流淌。
這些長相明媚的丁科野花,都有清熱解毒、涼血消腫的功效。
整個竹山蔓延出紫色的火焰。布谷鳥亮開嗓子,只聞其聲不見其影。竹山九峰五谷的軀體,舒展在耀眼的陽光中。石竹峰被花香和鳥聲包圍著,旁邊的“ 天書石”,分明已打開春天的書頁。障日山與竹山遙相對望,傳說中的“拴馬樁”在薄薄的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竹山有點激動,它像個孩子一樣,蹦跳著,那些大樹擔(dān)心被山捉住,噌噌噌地躥,拔了高。
芫花,當?shù)乩习傩辗Q“ 老鼠花、藥羊花、藥雞花”,顧名思義,有毒。大人時常告誡去山上割草剜菜的孩子,千萬不要把這種花帶回家,會把家里養(yǎng)的活物藥死。
芫花還有一個名字“藥魚草”,可以麻醉魚。將芫花的根磨成粉,撒到水中,魚吃了后醉得不省魚事,任人捕撈。
芫花用一棵草的智慧,使自己不被大山拋棄。生活中,它是魚的味道。
這邪性的花呀,每一個花瓣里,都藏著一種語境。
翠雀花
一種想飛翔的野花。
我們一行十幾個人,走上一條新辟的小道,用陪同的楊書記的話說,一會兒要四肢并用,才能爬上“盧敖升仙道”。一抹如夢如幻的藍深深地吸引住我,那是兩株翠雀花。初夏的竹山自有清雅的氣質(zhì),翠雀花就像從瑤池走下來的仙子。
翠雀葉子和艾葉相似,枝干纖細,隨風(fēng)搖曳出一朵朵空靈的藍色花兒。
是天使的眼睛嗎?正好天空中有云雀兒飛過,悅耳的鳴叫賽過天籟。翠雀花,在五月的風(fēng)中,發(fā)出屬于詩歌的聲音。當我們用最虔誠的心靈敬畏大自然的時候,就找到了與山水草木相融合的感覺。
這攝人心魂的藍色呀!它是神秘,它是薄涼的年華,它是沉默在時光深處的美人淚滴。唐朝詩人白居易的《長恨歌》里有一句“翠翹金雀玉搔頭”,不管有沒有聯(lián)系,我都相信美人的珍貴頭飾里,都有海之藍的柔情,都有雀之舞的往事。
這時,所有人都停下腳步,驚嘆著這傘房狀的翠雀花朵,沒有一個人敢大聲說話,唯恐驚了它。
在竹山,翠雀是我最美的遇見。
黃精
陽光從山影中照射過來,感覺鳥兒的羽毛都變長了。腳下的石頭各有各的姿態(tài),像是在唱歌,要不怎么把身邊的野草都唱開了花。瓣瑞唐松草、寶蓋草、錦棗兒、直立胡枝子,等等,為了感謝,都把自己最美的花朵呈現(xiàn)給了大山。
山菜匍匐著肥胖的身體,覆蓋住每一塊荒蕪。采回家涼拌或做包子,都是難得的美味。稍平的地塊,就會發(fā)現(xiàn)一簇簇的野鳶尾,不長時日,就會綻放出蝴蝶般的素雅花朵,那時,竹山又會出現(xiàn)一波波藍色。
繼續(xù)向前,石塊和石塊變得凹凸不平,且階梯式上升。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樹木擠在石縫里,一臉坦然。樹底下巴掌大的土塊上,生長著一棵棵“馬猴爪子”,比在家中養(yǎng)的“肉肉”亮眼。
石塊和石塊拉開距離,有一米之高,真正到了四肢并用的時候。爬上之后,登高望遠,頓覺神清氣爽。寄情于竹山,與大自然和諧交流,獲得一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愜意和歡暢。
低頭的一瞬,我發(fā)現(xiàn)了黃精,梗黃色,葉子狹長,開白花,就像小百合。好幾年前,第一次來竹山,在石竹峰上遇到兩個挖草藥的村民,袋子里就是黃精,他們稱“黃參”,是去最險峻的地方挖的。
竹山的黃精,東北的人參。黃精,古稱“黃芝”。唐代文學(xué)家劉禹錫任連州刺史時,愛吃黃精,他說:“甘美易食,兇年可與老少代糧?!睆拇?,黃精便叫“救荒草”。《本草綱目》載:“黃精補諸虛,填精髓,平補氣血而潤。”《神仙芝草經(jīng)》說黃精有“寬中益氣,使五臟調(diào)和,肌肉充盛,骨髓堅強,其力倍增,多年不老,顏色鮮明,發(fā)白更黑,齒落更生”的功能。
“太陽草”,這個名字好。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