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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縱論視閾下的《紅樓夢》英譯史梳理

2022-05-30 19:38金藝萌王卓然
文學教育·中旬版 2022年9期
關(guān)鍵詞:曹雪芹紅樓夢

金藝萌 王卓然

內(nèi)容摘要:《紅樓夢》作為我國古典小說發(fā)展的最高峰,突顯了中國的民族特色文化。直到20世紀70年代,《紅樓夢》的兩個英文全譯本相繼出現(xiàn),不同時代背景、文化差異及個人經(jīng)歷都會對翻譯過程產(chǎn)生影響,這和操縱理論的主要觀點不謀而合。本文以安德烈·勒菲弗爾的操縱論為理論基礎(chǔ),簡要梳理《紅樓夢》的英譯史本并著重楊憲益和霍克斯的英譯本,探討意識形態(tài)、詩學、贊助人因素對翻譯活動的影響。

關(guān)鍵詞:曹雪芹 《紅樓夢》 英譯本比較 操縱論

曹雪芹所著的《紅樓夢》被認為是一部清代的百科全書。1812年,馬禮遜節(jié)譯了《紅樓夢》中的部分文字,成為了《紅樓夢》進入英語世界的第一次嘗試。從那時起,《紅樓夢》的翻譯史上出現(xiàn)了不同的英文譯本。20世紀80年代,楊憲益和戴乃迭、霍克斯和閔福德的英譯本問世。作為中國古典文學史上最偉大的作品之一,《紅樓夢》至今已被譯成20多種語言,有11個不同的英文版本,在世界各國都得到了廣泛的傳播。

近百年來,學者們一直在研究《紅樓夢》的英譯活動,然而研究者很少將翻譯置于歷史語境中。勒菲弗爾的操縱理論提出了影響翻譯的三個主要因素:意識形態(tài)、詩學、贊助人,提供了歷時的研究視角,為翻譯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由此,本文以勒菲弗爾的翻譯理論為基礎(chǔ),對《紅樓夢》的兩個英語全譯本進行考察,以期總結(jié)譯作形成的微觀路徑。

一.《紅樓夢》英文節(jié)譯本的發(fā)展簡史

1.1830-1900年

這一時期的《紅樓夢》有四個節(jié)選或刪節(jié)的英文譯本:德庇時1830年的版本、羅伯聃1845年的譯本、包臘1868年的譯本和喬利1892年至1893年的譯本。

德庇時作為英國駐華外交官,在英國皇家學會會刊上發(fā)表的第一篇關(guān)于中國人詩歌的文章中提到了兩首摘自《紅樓夢》的詩歌,但沒有對其情節(jié)作任何描述。羅伯聃于1846年在《華英說部撮要》上發(fā)表了第六章的一些翻譯段落,把語言教學作為其翻譯目的。海關(guān)專員包臘認為《紅樓夢》文字晦澀,于1868年對《紅樓夢》進行了翻譯的嘗試,旨在讓普通英國讀者了解中國的歷史、風俗、文化和文學。喬利的譯本涵蓋了《紅樓夢》的前56章,使英國人通過語言學習對《紅樓夢》有了更多的了解。

這一時期的翻譯有一些共同之處。首先,翻譯人員都是英國駐華外交官。除德庇時外,羅伯聃、包臘和喬利沒有任何相關(guān)的專業(yè)背景。其次,翻譯的目的主要是為在華外國人提供語言學習資料或娛樂活動,體現(xiàn)出一定的實用主義特征。盡管在19世紀上半葉,以皇家學會為首的研究機構(gòu)開始對中國文學、歷史和社會進行系統(tǒng)的研究,特別是在鴉片戰(zhàn)爭前后的幾十年里,儒家經(jīng)典和中國詩詞被視為文學的主流。因此,一些早期漢學家并不重視小說。然而,這四個版本都表現(xiàn)出了“忠實”的傾向。19世紀30年代以后,《紅樓夢》以一種無組織的方式出版,這表明原文廣泛流傳,但翻譯活動沒有明顯的學術(shù)性和系統(tǒng)性。

2.1901-1960年

這一時期的《紅樓夢》有四個不完整的英文譯本:1927年的王良志譯本、1929年和1958年的王際真譯本以及1958年麥克休姐妹的譯本。

五四前后,新文化運動的興起,為文化研究帶來了新的視角。因此,新紅學的出現(xiàn)和成果對當時包括王良志在內(nèi)的學者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王良志的譯本省略了所有與寶黛戀情無關(guān)的敘述。1929年,漢學家亞瑟·威利為王際真的譯本作序,標志著紅學與漢學的結(jié)合。王際真認為漢學家的作用是為《紅樓夢》提供一個盡可能豐富深厚的故事背景,以提高其地位。麥克休姐妹的譯本是從弗蘭茲·沃爾特·庫恩的德語譯本翻譯過來的。在庫恩的序言中,他以女性祖先為代表討論了道家和母權(quán)制。

這些英譯本改變了翻譯的方式。在威利為王際真譯本所做的序言中,他介紹了譯本產(chǎn)生的背景,并將其取得的重大成就與歷代小說作了比較;庫恩從不同角度分析了《紅樓夢》的本質(zhì),這些學術(shù)特征直到20世紀50年代才出現(xiàn)。漢學家的序言更像是譯本的附屬品。雖然漢學家們希望提高譯本的價值,但譯者和漢學家之間的關(guān)系仍然很疏遠。

二.從操縱論看《紅樓夢》英文全譯本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紅樓夢》又有三種英譯本問世。其中兩個是全譯本(1973年至1986年霍克斯和閔福德的《石頭記》,1978年至1980年楊憲益和戴乃迭的《紅樓夢》),另一個是1991年黃新渠的譯本。本文將從操控論的角度著重分析前兩個譯本。

1.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

(1)社會背景

《石頭記》(The Story of the Stone)由霍克斯和閔福德于1973年至1986年撰寫。二戰(zhàn)后,由于地緣政治的原因,美國許多大學建立了中國或遠東地區(qū)的研究機構(gòu)。到20世紀50年代末,亞洲研究已經(jīng)相當流行。因此,許多研究機構(gòu)在20世紀60年代迅速增加,漢學和比較文學的研究也隨之興起。20世紀60年代以后,教師、學生和語言研究者激增,讀者的期望和需求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紅樓夢》英文全譯本的出現(xiàn)。另外,普通讀者對中國古典文學的興趣也不大。因此,新聞界不再重視普通讀者的需求,而是重視專業(yè)讀者的需求,并邀請霍克斯翻譯《紅樓夢》。

楊憲益和戴乃迭的譯本(A Dream of Red Mansions)出版于1978年至1982年。在楊的譯本中,既沒有序言,也沒有譯者對原文的看法。但是,《紅樓夢》中暗含了清代階級矛盾和統(tǒng)治者內(nèi)部矛盾的主題。1953年,中國開始實行第一個五年計劃;政治上,提出了過渡時期的總路線;思想上,馬列主義已傳入中國。李希凡等學者通過對《紅樓夢》的研究,一直跳躍閃爍在建國以來我們主流的政治風景和意識形態(tài)脈動里。因此,對《紅樓夢》的研究不僅僅是古典文學領(lǐng)域的一種行為。盡管譯作本身沒有明確提及,但楊憲益在回憶錄中曾談到他早期的經(jīng)歷,這顯示了隱藏在歷史背后對譯作的一些潛在影響。

(2)個人經(jīng)歷

大衛(wèi)·霍克斯于1942年進入牛津大學學習拉丁和希臘古典文學。1945年至1947年,二戰(zhàn)結(jié)束,霍克斯回到牛津繼續(xù)學習漢語和日語,之后來到中國在北京大學深造。20世紀50年代,霍克斯回到牛津大學,完成了漢語研究的學業(yè)。到了20世紀50年代末,霍克斯的研究不僅涵蓋了中國古典文學,而且涵蓋了中國古典四大名著和魯迅的短篇小說。

20世紀60年代,霍克斯對《紅樓夢》表現(xiàn)出越來越大的興趣。1970年,企鵝圖書出版公司與他聯(lián)系,要求他完成翻譯《紅樓夢》全書的任務(wù)。為了全神貫注于翻譯,他辭去了中文系主任的職務(wù)。1973年,他獲得了一項研究獎學金,這項獎學金資助他近10年的翻譯工作。他翻譯了小說的前80章,分別于1973年、1977年和1980年出版了三卷,其余由英國漢學家閔福德完成。

根據(jù)霍克斯在學校的早期經(jīng)歷所知,盡管他的母語是英語,但他仍然通過文學深入到語言學習中。作為一個以英語為母語的譯者,他用自然、生動、細膩的語言給文本增添了更多的趣味性。其次,作為一位世界杰出的漢學家,他在整個學術(shù)生涯中向俞平伯、威利等學者學習,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他們的影響。他在前人對漢語及其文學研究的基礎(chǔ)上,進一步深化了對紅學的研究,這對他的翻譯工作大有裨益。此外,他對事業(yè)的熱情和執(zhí)著也可能是《紅樓夢》英譯本成功的主觀原因。

楊憲益1915年出生于一個富裕的封建家庭,他的家族給他帶來了中西合璧的教育。他的祖先大多是清朝的官員,而他的父親和叔叔們則在國外學習,欣賞西方的教育。當他12歲左右時,他被送到了天津英國教會學校新學書院,尤其擅長文學。1936年,他被牛津大學錄取。楊憲益在大學期間進一步學習文學和政治,翻譯了一些中國文學作品。1944年到1946年,他開始擔任翻譯工作。在這期間,他做了大量的閱讀和筆記,寫了大約200多篇關(guān)于中國古代史、中國文學史的短文。20世紀50年代,楊憲益和妻子戴乃迭開始在外文出版社工作。盡管他們在這一時期做了大量的翻譯工作,但復雜的政治環(huán)境經(jīng)常讓他們的工作受到干擾。他們必須注意自己的翻譯文本,并經(jīng)常與編輯爭論他們對文學作品的選擇。

基于楊憲益的生活經(jīng)歷和教育背景,一方面,他對英漢文學有著深刻的認識,多年的翻譯實踐為他的翻譯能力奠定了基礎(chǔ);另一方面,他的童年和少年經(jīng)歷對他有長期的影響,同時也受到了當時社會環(huán)境的干預(yù)和制約。我們不能否認楊憲益對《紅樓夢》英譯做出的貢獻,就像我們不能不考慮不同翻譯現(xiàn)象的引發(fā)原因而決定哪個譯本更好一樣。

盡管這兩位譯者對英漢文學都很了解,但他們的母語文化仍然主導著他們的翻譯活動。文本中有許多量詞,但楊憲益和霍克斯選擇了不同的翻譯策略。霍克斯傾向于用“a party of”來暗示人物的肢體運動,蘊含著更多的動態(tài)美。例如,原文“每林孝家?guī)ьI(lǐng)十來個老婆子上夜”(810)被翻譯成“each day at sundown Lin Zhixiaos wife conducted a party of ten or so senior women into the Garden to police it during the night”(1141),這意味著比起老婦人,這些婦女更有經(jīng)驗,也更勤勞。

此外,霍克斯大多采用交際翻譯,尋求原文與譯文的動態(tài)對等。因此,他根據(jù)文本的整體意思來翻譯,而不是逐字翻譯,這也是母語者的優(yōu)勢。例如,秋桐當著王熙鳳的面抱怨平兒,說“奶奶名聲生是平兒弄壞了的”(956)。霍克斯將其譯為“Patience is going out of her way to give you a bad name, Mrs Lian”(1366),這樣的表述暗示了人物達到這個目標付出了更多的努力。然而,楊憲益將其譯為“Pingers spoiling your reputation, madam”(1490),雖然更直截了當,但缺乏含蓄之意和文學品位。

2.詩學的影響

詩學(勒菲弗爾,2004:26)是一種關(guān)于詩歌及其技巧的理論,也是一種文藝理論。詩學的產(chǎn)生需要一定的時間。勒菲弗爾認為,譯者所采取的翻譯策略是在詩歌因素的制約下進行的。詩學研究涉及到詞、句以及整篇文章的翻譯策略。為了符合當時主流的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譯者經(jīng)常對原文進行調(diào)整,以達到使被改寫的作品被盡可能多的讀者接受的目的。在翻譯理論的發(fā)展過程中,人們越來越關(guān)注翻譯中的詩學因素。詩學關(guān)注的是文學應(yīng)該是什么或可以是什么,它由文學本身及其在整個社會中的地位構(gòu)成。因此,由于不同的社會文化背景,譯者不得不對原文作一些調(diào)整。

最為世人所熟知的霍克斯和楊憲益的譯本都始于20世紀70年代,結(jié)束于80年代,但他們的翻譯風格卻完全不同。一方面,新中國的重建尋求保守的、文學的、政治的翻譯風格,同時也向英語國家發(fā)出了某種友好的信號。另一方面,集體主義的盛行限制了個性的發(fā)展,給翻譯設(shè)置了更多的限制。因此,楊憲益重視原文及其作者,他有意將中國文化介紹給西方國家,并以文學翻譯為基礎(chǔ),使人們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更多的了解。然而,二戰(zhàn)后,越來越多的西方文學家關(guān)注現(xiàn)實世界,更多地關(guān)注現(xiàn)實問題,如社會問題和對美好生活的期望。大多數(shù)文學作品的目的都是揭示現(xiàn)實生活的本質(zhì),反映人們的現(xiàn)實需求。在霍克斯看來,翻譯的目的是滿足讀者的需要。因此,考慮到讀者的接受能力,他采用了意譯的方法。此外,他還參考了西方文學和流行文化,用簡單的術(shù)語來代替一些晦澀的術(shù)語。小說中的所有細節(jié)都經(jīng)過了仔細的翻譯,揭示了譯者的良好意圖和他們在詩學沖擊下所做的努力。

3.贊助人的影響

在勒菲弗爾的翻譯理論中,贊助人的作用是最關(guān)鍵的一個,并一直影響著整個翻譯過程。贊助人包括個人、政府、政黨、當局以及報紙、雜志和出版商,是促進或阻止文學創(chuàng)作和翻譯的力量。贊助人有三個基本要素:意識形態(tài)、經(jīng)濟和地位,它們在不同的情境下通常是相互聯(lián)系和相互作用的。在意識形態(tài)上,贊助人制約著文本結(jié)構(gòu)和主題的選擇和完善;在經(jīng)濟上,贊助人給作者或譯者一筆資金或任命他們擔任某個職位以謀求生計;在地位上,贊助人被認為是以特定組織或方式團結(jié)在一起的一系列組合。如果人們想把不同的文化帶給大眾,書籍可以成為一種媒介。如果文學作品不能出版,無論它們有多么非凡,對作家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俺霭嫔缱鳛榉g的贊助者之一,可以決定翻譯的標準和出版,甚至可以決定翻譯的目的和策略”(勒菲弗爾,2004:19)。

出版商有權(quán)決定翻譯誰和是否出版。著名出版社傾向于選擇比較權(quán)威的學者來完成這一任務(wù),尤其是漢學家。例如,企鵝出版社邀請霍克斯翻譯《紅樓夢》,他的作品以有組織的方式出版。此外,目標讀者或媒體瞄準的市場也會影響其決策。譯者在當時權(quán)威的允許下做適當而安全的翻譯。總體來說,贊助人一直在操縱著翻譯活動。

以安德烈·勒菲弗爾為代表的操縱理論為翻譯研究帶來了新的視角,突破了傳統(tǒng)的語言和文學的界限,增加了社會、政治和歷史的維度?;谶@一理論,本文簡要梳理了《紅樓夢》的英譯歷史,以楊憲益和霍克斯的英譯本為主要研究對象,分析了意識形態(tài)、詩學和贊助人對漢英翻譯活動的影響。我們在對外譯介中國文學作品時,既需要堅持自身選題標準,也應(yīng)該主動地辨認和配合上述的操縱因素。對于譯入語國家的主導詩學和意識形態(tài),我們的對外譯介行為是無法強加干預(yù)的,同時需考慮到讀者的接受程度,否則會對傳播效果造成干擾。另外,對外譯介機構(gòu)應(yīng)該增強與譯入語國家的譯者和贊助人的合作,以求從最大限度上吸納不同層次的讀者,盡可能使我們的對外譯介達到較好的效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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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江蘇大學外國語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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