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江路 黃圣游
摘? 要:在中國古代的文化史與設計史中,隔斷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尤其是在園林建造中,古人園林營造講究“隔而未隔,界而未界”。世界范圍內爆發(fā)的疫情,讓人們對于人與人、人與物、人與空間的交流尺度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從納西族壁畫、彩繪、書畫、史料、文物幾個方面入手,探究其內在的文化藝術形式,提煉生態(tài)符號,并且結合納西族的隔斷技法將傳統的隔斷設計理念融入現代社會之中,強化人們對民族文化與禮教的認識。
關鍵詞:民族融合;隔斷;生態(tài)符號學;后疫情時代;少數民族文化
中國作為四大文明古國之一,其文化傳統十分深厚。中國也是物產極為豐富的大國,從“良渚文化”到“器物文明”再到各種工程營造的形式,無一不證明中華文明史也是工藝發(fā)展史、器物營造史。此外,儒家文化的發(fā)展,讓我們對“禮樂”與“中庸”的追求深深烙進中華傳統思想中,并指導人們進行營造活動。
“隔斷”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案粽?,障也”,具體來說就是以物遮物。中國古代對“隔”的追求從未停止過,從挖田造湖到疊山置石,都可以看見“隔斷”的影子??v觀歷史古人對人與人、人與物、物與物之間都有十分嚴格的要求,隔斷寄托了人們對于人與神、人與自然、人與物、生與死的重要看法。
在生態(tài)文化符號學領域,對“隔斷”的理解就要參照中國古代的傳統文化,即人對自然的態(tài)度,浪漫主義認為人與自然是可以相互交流的。自然這一概念本身就帶有一定的矛盾性,一方面要求我們與自然和諧相處;另一方面又要敬畏自然,看起來似乎很矛盾。但從卡萊維·庫爾的《符號生態(tài)學》中不難看出,人與自然的關系其實就是尺度關系,古時人們就對這種關系做了界定,即所謂的“隔而未隔,斷而未斷。”
納西族地處云南,是我國的邊陲重地,在長期的發(fā)展演變過程中,形成了特有的文化形式。從東巴文化到土司文化,納西族以獨特的文化形式與生活特色在我國少數民族文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同時,受正統漢文化影響,很多少數民族都開始對“隔斷”進行研究,無論是納西族園林景觀,還是室內家具營造手法,都有“隔斷”思想融入其中。如納西族的屏風、園林中的月亮門、室內藻井等(如圖1),都體現著“隔斷”的思想。無論是裝飾還是防衛(wèi),其文化研究和生態(tài)符號研究對于少數民族振興和文化傳播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研究現狀
國外對于隔斷文化與生態(tài)符號學研究一般是融入景觀里的,而日本文化中對其研究最為深入。日本文化中彌生文化的“隔斷”思想尤為顯著,彌生文化認為日本人民狩獵、畜牧等都基于對神明的崇拜與對自然的尊敬,而這種尊敬也受“隔斷”文化的影響。到了更近一些的時候,日本專家開始研究園林營造中的枯山水、屏風、推拉門,也都體現了“隔而不斷”的思想。日本學者鈴木大拙就曾表示,禪宗修行要注重內心,修行的最高境界就是:雖然園中空凈孤寂、萬物寂滅,但心中要“一念起而萬物生”。印度也是研究“隔斷文化”的大國,因為印度是佛教的重要發(fā)源地,佛教對于“隔斷”的研究也比較深刻,包括隔離本我與外界的須彌座、隔離圣地與人間的研究一直是印度佛教以及印度學者的重要研究內容。
西方國家對生態(tài)符號學的研究最深入,也最龐大。從約翰·迪利的《自然和文化的符號理論基礎指南》到諾特的《符號學期刊》,再到卡萊維·庫爾的《符號生態(tài)學》。從《寂靜的春天》開始,西方專家就一直致力于環(huán)境研究以及生態(tài)保護,而對于諸如“隔斷”技法的表現,更多體現在西方的庭院及繪畫中。
國內包括云南對“隔斷”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園林景觀以及家具小木作等方面,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潘谷西對于中國古代園林建設以及中國傳統建筑手法方面。同時,為了研究中國古代傳統家具形式,許多學者通過考察中國古代的壁畫、雕刻、文人書畫等發(fā)現,中國家具發(fā)展經歷了較長時間的發(fā)展歷程。從《韓熙載夜宴圖》到敦煌壁畫,再到故宮留存的大量史料以及文物,可以大致了解了中國古代傳統“隔斷”技法的表現形式。
二、納西族的隔斷技法與生態(tài)符號學研究
(一)生態(tài)符號學的基本內涵
恩斯特·??藸枺‥rnst·Haeckel)于1866年創(chuàng)造了“生態(tài)學”(ecology)這個概念,他首先將有機體引入環(huán)境這種形式的外部世界中,認為“環(huán)境是關于有機體生命演化以及發(fā)展壯大的所有概念統計的集合”。近幾年來,不少學者都對生態(tài)學進行了研究,認為有機體包括有生命和無生命兩種形式。有些學者認為,研究生態(tài)學應該將有機體的發(fā)展演變過程與外部世界分開,將外部世界對有機體的影響降到最低,從而探尋有機體的內部發(fā)展變化。也有學者認為外部世界的發(fā)展與內部世界的演變息息相關,研究內部變化,必須研究其環(huán)境的發(fā)展變化,達爾文的《物種起源》就印證了這個觀點。這種研究環(huán)境的演變過程,將有機體的外部因素與內部因素統一研究的環(huán)境觀就是我們要研究的環(huán)境觀。
(二)納西族隔斷文化的生態(tài)符號學審美價值
研究發(fā)現,納西族文化中有不少關于生態(tài)的神靈文化,包括人類如果殘殺了自然中的生靈,并將其活剝,死后就會下七層山地獄。在納西族神話故事中,納西族人的生命有一棵神樹守護,所以在納西族中,就將神山、神樹、神湖、神石作為納西族的守護神。同時,在納西族家中又有將牦牛、老虎作為門神的文化背景,而這些文化在東巴王國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同時,納西族將這些文化記錄為《神路圖》來體現納西族對于生態(tài)文化的尊敬。可以從中提煉出歷史上人類與環(huán)境之間的生態(tài)符號學關系有三種主要模式:泛符號模式、意義模式、神話模式。
三、基于生態(tài)符號學的納西族隔斷文化表現
納西族傳統隔斷體系受中國的建筑構架的影響,一般室內不會采用承重墻,在室內只需要設置用來承重和圍合的外墻,里面基本都設置隔斷,室外空間一般需要達到“移步易景”的效果,一般也會采用墻體和半墻體以及憑欄作為隔斷。從功能角度可以將傳統納西族隔斷分為完全隔斷空間和半隔斷空間。此外,納西族受到漢文化影響,重禮樂,所以在生態(tài)文化的語義與語構規(guī)則時,加入了大量的漢文化元素,如蝙蝠、龍、風、饕餮、魚紋等。從清代“改土歸流”及鴉片戰(zhàn)爭后的“西學東漸”,納西族的隔斷技法又加入了很多國外元素,如飛機、手槍等紋樣。
對于納西族隔斷技法的生態(tài)符號學研究,就要明確納西族隔斷文化的內涵和外延。所謂的內涵指的就是符號能夠指代什么,比如納西族的大理石屏風用到了石頭,在納西族文化里石頭的外延就是石頭本身;但石頭的內涵則表示與自然和諧相處同時也具有神的象征,在受到漢文化影響后,石頭還可以表示真誠與諾言。在制作藻井的時候多用木頭,但木頭上會雕刻魚紋與水紋,其外延就是像魚的刻紋和像水的刻紋;其內涵則具有趨吉避兇、預防火災等寓意(如圖2),在文化融合的過程中,還衍生出保護自然、與自然和諧相處之意。
四、納西族隔斷文化中的生態(tài)符號
觀在生態(tài)文明建設中的運用
(一)生態(tài)符號學在建設生態(tài)環(huán)境中的運用
從20世紀開始,我國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問題日益凸顯,為了保護環(huán)境、減少資源浪費、樹立正確的生態(tài)觀,將生態(tài)作為一門專門的學科,使其符號化地進入人們心中,促進人們構建一個正確的世界觀。要把生態(tài)文明建設與社會、政治、文化、經濟緊密聯系起來,走可持續(xù)發(fā)展道路,同時要構建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環(huán)境的共生關系,扭轉以前“人定勝天”和“人類至上,高于其他自然中的一切”的老舊自然觀。
筆者認為,當人們開始以符號學的觀念開始審視周遭的環(huán)境時,就可以看出:我們這個世界的環(huán)境是一度環(huán)境(first nature),地球所構建的一度環(huán)境是無法改變的,人類無法建立一個二度環(huán)境(second nature)來替代已有的一度環(huán)境。而構建生態(tài)文明視域下的符號學讓我們能夠熟悉人們感知自然的方式與環(huán)境問題之間的關系,也就是所謂的感知和行為是相互依靠的,具體表現為以下幾點:
1.辨認與控制。辨認作為人的主觀意識往往能夠控制人們去理解被辨認的對象。例如,我們要知道竹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調節(jié)作用,首先要知道竹是什么,如果竹的產量十分稀少,而我們在了解竹的作用后對其大量砍伐,就會導致竹的數量急劇下降。由此,辨認就改變了自然屬性。
2.去語境化。我們在認識與了解事物時,在一定程度上會去語境化。例如,水葫蘆在環(huán)境中的調解作用十分明顯,它可以體現生態(tài)化的進程,但是水葫蘆的數量一旦過多,我們就必須對其進行控制,這種控制的過程就是去語境化。
3.行為和再模塑。我們一般認為,有機體的行為取決于有機體本身的形象,還要受有機體的支配。從社會發(fā)展的進程可以看出,行為可以改變環(huán)境,使環(huán)境可以更適宜于人類的支配。
4.自我化與價值化。我們可以將一個現象納入自我里面,其過程就是賦予這個現象價值化。所以,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危機深埋于人類的行為與理解之中,符號化的過程就是將自然變得更加“機械化”,也可以使其更具活力。
(二)漢化語義下納西族隔斷文化的生態(tài)符號學表現
納西族沿襲漢文化的審美標準,長期以來都以形神兼?zhèn)洹⑻烊撕弦?、陰陽調和作為日常設計活動的準則。而這種設計活動就衍生出納西族設計文化的重要原則。
1.留白。這一概念最開始是從中國繪畫中提煉出來的,指的是中國畫在創(chuàng)作的時候要留出一定的空間使人遐想。在納西族的隔斷文化中,這種“虛”隔斷的形式,能夠凸顯人們對于環(huán)境的審視與思考。
2.中庸。筆者在前文不止一次地提到,納西族文化受到漢族文化的影響,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中庸。此處的中庸是指比例對稱、不偏不倚,表現在隔斷之中就是中軸線。這也是中式建筑室內、室外設計時最大的隔斷,用一根軸線將兩邊劃分為不同的功能。
3.縈回。隔斷設計的最大的作用就是分隔空間,讓空間達到一種曲折縈回、意猶未盡的味道。
五、結語
本文從生態(tài)符號學的領域總結納西族的隔斷文化,將文化與符號學聯系起來進行解譯。還敘述了納西族的隔斷文化是納西族的文明結晶,不僅體現了納西族人民的勤勞與智慧,也體現了納西族先民與人交往的尺度。尤其是疫情肆虐的當下,用納西族的隔斷文化來審視當今社會,用一種“隔而未隔,斷而未斷”的關系來表現疫情中的中國,顯得十分必要。同時,將納西族文化與生態(tài)符號學相聯系,不僅研究了納西族的生態(tài)文化,更為我們日后建立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自然文化具有戰(zhàn)略性的指導意義。最后,將抽象的文化概念與生動的納西族的生態(tài)觀念相結合,將生態(tài)符號學的編碼規(guī)則解譯、轉化、再創(chuàng)造,將隔斷文化符號化,為傳統空間意向表達提供了新思路。
參考文獻:
[1]聞人軍,譯注.考工記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57.
[2]林立平,等.云南少數民族竹制品研究[J].家具與室內裝飾,2016(4):27-29.
[3]林立平,黃圣游,等.云南少數民族文化對家具藝術的影響[J].家具與室內裝飾,2015(8):26-27.
[4]苑宏剛.中國傳統室內隔斷的空間模糊性研究[D].長春:吉林建筑大學,2008.
[5]朱航漪.公共小品在城市景觀設計中的應用研究[D].沈陽:沈陽建筑大學,2015.
[6]趙毅衡.符號學原理與推演[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
[7]王子軒.對日本枯山水造園藝術的思辨[J].美術教育研究,2016(3):171.
[8]戴煒.中外地鐵站空間環(huán)境設計的比較研究——以北京地鐵與倫敦地鐵為例[D].濟南:山東建筑大學,2016.
[9]姜靜.試論儒家文化對中韓建筑環(huán)境藝術的影響[D].濟南:山東建筑大學,2016.
[10]王珺.中國家具文化在美國藝術家具中的應用與發(fā)展[J].家具與室內裝飾,2010(4):20-21.
作者簡介:
鄧江路,西南林業(yè)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設計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少數民族藝術。
黃圣游,博士,西南林業(yè)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家具設計與制造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