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賀英(長沙市雅禮外國語學(xué)校教師) 王柱根(長沙市歷史名師工作室首席名師)
文物,在歷史的長河里流轉(zhuǎn)傳承,如一位位睿智的老者,默默守護著時間留下的輝煌與榮光,傳遞著真情與厚意。
中國國家博物館珍藏著一個六千多年前的彩陶盆。它出土于陜西西安半坡文化遺址,是新石器時代前期仰韶文化陶器的典型代表。它就是我們熟知的人面魚紋彩陶盆。
陶盆上的人面魚紋將圓形的人面、菱形的魚身、三角形的高髻組合在一起,創(chuàng)作出了一幅形象直觀的幾何圖形,給人一種簡明輕快的感覺。
但你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絕對不會想到,如此精巧的器具是與死亡聯(lián)系在一起的。它雖名為盆,卻不是用來盛放東西的,而是作為嬰幼兒甕棺的棺蓋來使用的,是葬具的一部分。
原始社會,自然條件惡劣,自然災(zāi)害頻發(fā)。面對疾病與不幸,先民們束手無策,只能寄希望于神靈的護佑。當(dāng)死亡降臨在柔弱無助的孩童身上時,先民將夭折的孩子放在陶甕中,以甕為棺,以盆為蓋,并且在陶盆上繪制招魂紋飾,在底部鑿以小孔,作為靈魂出入的通道。他們希望夭折的嬰兒能夠聽到部落巫師的召喚,找到通往家鄉(xiāng)的路。
位于河南安陽的殷墟中曾出土一枚特別的甲骨,上面只有一句“貞曰 王夢婦好 不惟孽”的話。據(jù)考證,這枚甲骨是商代二十三代君王武丁用來詢問他的王后婦好去世十年后狀況的占卜。意思是:王做夢夢到婦好,她在那邊還好嗎?不會有什么災(zāi)難吧?這并不是唯一一枚提及婦好的甲骨。事實上,僅在殷墟出土的一萬余片甲骨中,“婦好”這個名字就出現(xiàn)了兩百多次。
婦好不僅是商王的王后,也是商王朝的重臣、大祭司和大將軍。她生前征戰(zhàn)四方,擁有自己的封地,還曾多次主持各種祭祀活動,深度介入了商王朝的政治領(lǐng)域。毫不夸張地說,婦好為武丁打下了半壁江山,為“武丁中興”立下了汗馬功勞。
婦好是武丁的愛人、知己、戰(zhàn)友。當(dāng)她的生命定格在三十三歲時,武丁悲痛不已。為了寄托追思,武丁沒有將婦好葬于王陵,而是葬在了自己的宮殿附近。
武丁擔(dān)心婦好死后無人照料,便帶領(lǐng)兒孫舉行了多次大型祭祀活動,希望自己的祖先能在另一個世界照顧好她。這樣的深情與守護在歷代帝王中少之又少。
大書法家顏真卿的代表作《祭侄文稿》與王羲之的《蘭亭序》、蘇軾的《寒食帖》并稱為“天下三大行書”,在書法史上大名鼎鼎。
《祭侄文稿》是顏真卿追祭侄兒顏季明的祭文草稿。這份有多處涂抹的草稿,為何會成為顏真卿書法成就最高的作品?這就要從這篇文稿的創(chuàng)作背景開始講起。公元755 年,安史之亂爆發(fā),混戰(zhàn)長達八年,使唐朝由盛轉(zhuǎn)衰,人口銳減。在這場叛亂中,顏真卿的哥哥常山太守顏杲卿和侄子顏季明堅持抵抗叛軍,父子倆最終身首異處。兩年后,顏真卿終于尋得顏季明的頭骨和顏杲卿的部分尸骨。面對這悲慘的畫面,顏真卿無比悲痛,揮筆寫下了這篇遲來的祭文。
整篇祭文如一首樂章,在鋪陳敘述中緩慢入題。文章開頭寫到“宗廟瑚璉,階庭蘭玉,每慰人心”時,整體節(jié)奏平緩輕快,筆墨清淡。接著,作者筆觸一轉(zhuǎn),開始回憶親人的死亡。我們讀到“賊臣不救,孤城圍逼,父陷子死,巢傾卵覆”時,仿佛看到一張老淚縱橫的面孔。他悲憤欲絕,顫抖不止。文章追憶了骨肉被害的慘烈,哀痛、悲憤的感情一瀉千里。手稿字字泣血,行行含淚。卷末“嗚呼哀哉!尚饗”似有“枯筆”之勢,行文戛然而止,悲傷卻綿延不絕。
素材賞析
文物之所以成為文物,正在于其承載的特定價值與意義。它們是時間的印記,每一件都有著自己的故事。無論是記錄舐犢情深的彩陶盆,還是講述深情守護的殷墟甲骨,抑或是承載真情流露的傳世書法,每一件文物里都深藏著亙古不變的真情與厚意。我們觀察文物,更要體會文物背后的深情。
看似不起眼的物件,將過去的記憶塵封,靜默等待千百年,只為了在此刻和我們相遇,帶領(lǐng)我們找尋歷史深處的秘密,這便是文物的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