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榮和
(福建工程學院 法學院, 福建 福州 350118)
近來出臺的我國民法典沒有“精神權利”的直接規(guī)定,但對于“精神權利”概念及其理論,研究版權法或者著作權法的學者并不陌生,中外學者皆有涉及。而民法學的學者對精神權利概念理論可能陌生或很少關注。在國外,以古斯塔夫·胡果為代表的德國主流學者認為,“對人自身擁有的權利”(即后來被解釋為人格權)的保護是公法的任務。此說為《德國民法典》所采,故它采取了民法以保護具有財產價值的利益為己任,公法以保護精神利益為己任的立場。[1]274時至今日,雖然德國民法把人格權保護與精神利益保護聯(lián)系起來,但仍然堅持公法保護“以人格權為主要特征的精神利益”的觀點。20世紀30年代借鑒德國和瑞士民法典制定的目前仍在我國臺灣地區(qū)適用的《臺灣民法》,突破德國、瑞士沒有對人格權的明確規(guī)定,制定了比較完善的“人格權法”。理論上如何認識人格權的屬性與內容,我國臺灣地區(qū)王澤鑒先生很早提出,承認人格權具有精神與財產雙重利益,已屬比較法上之普遍現(xiàn)象。對此,2012年專注于人格權法研究的我國大陸學者張紅發(fā)展了王澤鑒先生的“人格權之權利內容是精神利益與財產利益統(tǒng)一”的觀點。[2]188由此看來,人格權具有精神利益的權利屬性即“人格精神權利”(人格精神權);同時,人格權具有財產利益的屬性,即人格財產權利(人格財產權),通稱“人格商品化權”。我國學者把1953年由美國著名現(xiàn)實主義法官創(chuàng)設的“公開權”列入“抽象人格權”,[3]135值得商榷;因為其沒有區(qū)別人格精神權與人格財產權,后者屬于財產法的范疇。其實,“在美國的人格法體系中,公開權不同于保護人格精神利益的隱私權,保護的是人格財產利益,可轉讓性是其區(qū)別隱私權的本質特點?!盵2]18從這個意義上講,人格權法不是純粹的精神權利法。
我國民法典已將“人格權”單獨列為一編,但把“人格權”立法上升到保護人的“精神利益”高度的研究較少,這是理論上對人格權屬性研究視角單一的結果。其實,我國20世紀90年代曾對《民法通則》是否存在著“精神損害賠償”規(guī)定及司法實踐的爭論很激烈,有學者在該世紀90年代初寫出數(shù)千字《論精神權利制度》處女作,同年另一個學者出版了首部涉及保護民法中人身權、人格權中的“精神利益”的精神損害賠償著作。①前者論文參見麻昌華的《論精神權利制度》,中南政法學院學報1992第2期;后者著作參見關今華的《精神損害賠償實務》,人民法院出版社1992年出版。其兩者可稱得上是鳳毛麟角,往后這方面的專門研究少之又少??赡苷缟鲜鰧W者所言,“事實上,傳統(tǒng)理論中的人身權討論的都是人的精神利益問題,只不過它沒有認識到精神利益的存在,也就難以有效地對主體精神利益加以保護罷了。對于精神權利,民法理論上也并非沒有提及。但人們在使用這一概念時,卻沒有把它作為一項獨立存在的權利看待,因而也就沒有對它的含義加以明確?!盵4]除此之外,民法學界是否認可民法中“精神權利制度”的價值是關鍵的問題所在。民法中能否存在著一個獨立的“精神權利制度”(簡稱“精神權利法”),至今沒有形成共識。主要原因在于一些理論問題尚未厘清:民法中“精神權利”是什么,為何民法必須確立“獨立”的“精神權利制度”等。這些疑難問題,正是本文要追尋和初步探討的新課題,以求教于民法界智者同仁。
民法中精神權利法溯源于著作權法中“精神權利法”,并且加以不斷嬗變或流變,成為當今獨立于著作權法的“精神權利法”。經過考究,不論是版權法還是民法,精神權利法最早往往與人格權之間發(fā)生密切的聯(lián)系,該精神權利法溯源與人格權概念、理論和立法流變之間關系主要有以下幾種情形:
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的學者考究,“精神權利”是從英文Moral Rights翻譯過來的;在德文中直譯應為“作者人格權”。在許多方面沿襲日本版權法的我國晚清版權法及后來的臺灣版權法中,沿用了“人格權”。今天,英語國家在講述版權中的精神權利時,有時也使用Personal Rights(人格權)代替Moral Rights。但這只是在版權法領域內,在人們不至于誤解的情況下才正確。因為Personal Rights比Moral Rights的含義要廣得多。伯爾尼公約的英文文本及大多數(shù)英語國家的版權法中,都仍舊使用Moral Rights。[5]可見,在各國版權法之中的“精神權利”(Moral Rights)概念,最早出現(xiàn)在知識產權法中的著作權領域,其往往與“作者人格權”或者“人格權”似乎等同或者混同使用,抑或認為精神權利只是人格權的組成部分。還有在理論上,版權法的研究學者一般認為,康德在1785年的一篇論文中提出了著作權屬于人格權的學說,②參見康德1785年5月發(fā)表的一篇論文《Von der Unrechtm igkeit des Büchernachdrucks》,其英文譯名為“On the Injustice of Reprinting Books”,中譯名《論假冒書籍的非正義性》??档聦⒇敭a權利視為財產的人格化,尤其是當財產利益涉及一個藝術創(chuàng)作活動。私有財產只是促進了自我表現(xiàn)和人的發(fā)展。自我表現(xiàn)和個人實現(xiàn),而不是財產金錢,成為創(chuàng)新活動的主要激勵機制??档抡J為,作者的作品是通過出版者向公眾發(fā)表的演說;對作為有形藝術產品的一冊圖書,可擁有物權,但對于只是作為作者向其讀者圈所作的演說,可擁有人身權利。①轉引自德利婭·利普希克:《著作權與鄰接權》,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0年版,第11頁。在這個意義上講,后來的作者權之父基爾克(Otto von Girke,1841—1921年)強調作品是作者人格的產品,著作權僅僅是人格權,其經濟利益成分應服從其人格利益成分。[6]164格奧爾格·貝塞勒(Georg Beseler, 1809—1888年)和菲利克斯·達愿(Felix Dahn,1849—1919年)也認為,著作物是作者人格的發(fā)露,故著作權乃從人格派生,[7]272這些觀點可概括為關于著作權屬性的“人格一元論”。由此發(fā)展出聯(lián)邦德國為代表的經濟權利與精神權利“一元化”原理,前者服從于后者,精神權利在作者死后可由他人繼承。爾后,學者們考慮到著作權帶來的經濟利益應當與人格利益加以區(qū)分,就發(fā)展出著作權“二元論”,由約瑟夫·科勒(Josef Kohler,1849—1919年)所持,認為著作權分為無體財產權和個人權,前者為經濟權利,后者為精神權利。[7]275科勒主張,如果一個人已將其工作賦予一個自然的產品,那么他可以主張他與該物的關系比其他人更近,因為他已經將其部分人格融入其中,并使他成為它的一部分。[6]165值得注意的是,科勒避免使用“人格權”的術語,而用個人權的術語描述著作權的精神權利方面,看來是為了避免與主體法中的人格和人格權概念混淆。正是基于同樣的考慮,在1928年在羅馬召開的著作權會議上,意大利政府就提議采用精神權利(moral right)的概念,以便區(qū)別于民法中已有的人格權概念。[7]304這一做法被拉丁法族的國家廣為接受,法國和意大利的著作權立法都是如此,英國也是如此。[8]233我國學者認為,“只有受德國法影響的俄羅斯、日本和我國等國家采用人格權的概念,于是,蘇俄在自己的民法調整對象理論中納入了這種新生的人格權并將之轉換為自己的相應術語人身非財產權。而在拉丁語族國家,就沒有這一麻煩了?!盵1]230該學者指出蘇俄民法典創(chuàng)造了“人身非財產權”術語是客觀確實的,但認為其是一種“新生的人格權”未必準確,值得商榷。因為“人身非財產權”術語被中國、越南和匈牙利等民法典轉變?yōu)椤叭松頇唷被颉叭松頇嗬?,而按中國學者創(chuàng)造的“人身權包括人格權和身份權”的傳統(tǒng)民法理論,顯然“人身非財產權”術語不能等同人身權等概念。
在版權法的立法上,精神權利稱之為“創(chuàng)造人格權”。換言之,創(chuàng)造人格權仍然起于知識產權立法。1873年的《阿爾貝爾蒂諾民法典》(即《撒丁民法典》)保護著作權,其第440條宣稱:“天才之人的作品是其作者的財產,但必須遵守法律和有關的條例。”1857年的《智利民法典》第584條沿襲了這一規(guī)定,從此,帶有“人身”權成分的著作權進入了民法典制作者的視野,學者們開始研究作者權利的性質問題。以權利人自身為客體的人格權和創(chuàng)造人人格權都是人格權,兩者有何區(qū)別呢?我國臺灣地區(qū)學者劉得寬概括出以下區(qū)別:(1)前者用來保護所有的人,后者僅用來保護作者;(2)前者的保護對象是人本身;后者保護對象是著作物,兩者的區(qū)別是身內之物和身外之物的區(qū)別。[7]277
由此看來,在西方和我國臺灣地區(qū)的著作權法的“精神權利說”中,一般主流觀點認為,精神權利概念屬于理論上“作者人格權”,或許也屬于立法上的“創(chuàng)造人格權”;個別認為是著作權法中作者的“個人權”。但是,還有“等同說”:精神權利就是“(作者)人格權”。這些不同說法為了區(qū)別于民法中已有的人格權概念。鑒此,1928年在羅馬召開的著作權會議上,意大利政府就提議采用精神權利的概念,這為大多數(shù)國家所承認,但仍有少數(shù)國家繼續(xù)采用人格權或者其他概念。[1]20由此也不難看出,民法中的精神權利法看似溯源于版權法的精神權利法,其是通過“人格權”這個連接點把兩者聯(lián)系或者混同起來。
從版權法精神權利制度的認識中,看到了精神權利概念的確與人格權有關。而目前涉及到民法中的人格權概念及其理論,我國大多數(shù)學者認為人格權概念來源于德國。據新的考究顯示,人格權概念的前身為“人對于自己的權利”。這是16世紀法國學者雨果·多諾受到羅馬法“自權人”概念的啟迪,以“人對于自己的權利”的名目進行研究,被后世確認他最早創(chuàng)立了人格權的理念或概念??伤麤]有這方面的專門著作。后來西班牙學者孚梅斯·德·阿梅斯瓜于1609年出版了《人對于自己的權力論》,專門對人格權問題做了研究。[1]279但由于其形成不夠成熟的人格權理論并未被民法學界大多數(shù)學者接受,當時沒有被引入近代的民法或者法典之中,且仍然在學術史爭議上百年。所以到了近代、現(xiàn)代初期各國立法制定民法典的時候,以人格權為標志的精神利益保護無法進入民法典中顯然是很自然的事情。在影響最大的《法國民法典》和《德國民法典》中,確實反映了近代民法確立了形式上完全平等的“法律人格”,兩部法典中結構體系的“人法”模式已經自主地意識到了、延續(xù)近代產生的“法律人格”的存在和發(fā)展,由此確信民法的“人格權”在法律上獲得正式“確立”也就為期不遠了。1866年格奧爾格·卡爾·納內爾(1815—1882)在出版的《私法法律關系的性質以及種類》的著作中,改變了康德的“人格理論”,把“人格”嬗變?yōu)椤叭烁竦臋嗬?;該書對法律上同時使用“人”以及“權利能力”概念規(guī)定沒有提出反對性意見:“權利能力的本來意義并不是人格權利的組成部分,而是公共政策(即公法)對這種權利的所施加的約束(只有具有權利能力者才能夠享有人格上的權利)其他私法上的權利也有這種情況?!痹谌说睦碚摪l(fā)展的歷史背景下,納內爾提出了“人格的權利”這一概念。對這一新的權利的內容,他繼承了康德的觀點:“對于人格的權利我們的理解是,這是一種能夠自己確定自己的目的、并且能夠按照確定的目的發(fā)展自己的權利?!彼x擇的這個詞匯“人格的權利”即首創(chuàng)“人格權”一詞,符合當時的政治時髦,那個時代盛行自由主義思想。因為19世紀自由主義者們關注的,是如何將那些體現(xiàn)著公民自由權利的理論直接在立法上確定下來?但就反對者看來,人格權理論沒有提供一種確定的概念,理論界仍然存在著比較大的爭議,故德國民法典不敢采用、提出明確的人格權概念。對這種思想加以運用的是二戰(zhàn)后《德國基本法》第2條規(guī)定“人格自由發(fā)展權”,被解釋為“人格權”。其取得憲法上規(guī)定的地位,說明德國憲法確立的人格權這一權利成為法學家的語言,也說明人格權在法律確定時是屬于公法的領域。[9]這就是德國人格權的“公法保護說”的根據。眾所周知,德國民法典經過上百年修訂,由于民法學界主流思想的控制,始終認為“人格權保護是公法的事情”,不是私法保護的范疇。至今為止人格權概念尚未寫入修訂上百年后的民法典之中,只是在20世紀50年代,德國聯(lián)邦法院在判例中創(chuàng)制“一般人格權”后,才正式承認人格權概念及其理論。由此看來,民法的人格權概念溯源于德國法中的“公法保護說”,人格權理論引入私法,其實是一種替代方式,是當時環(huán)境下服從一定壓力的結果。
根據1917年十月革命后的前蘇聯(lián)社會主義國家的三次民事立法,第一次是1922年制定的《蘇俄民法典》,沒有明確規(guī)定適當?shù)拿穹ǘx或者民法調整對象,但民法理論有民法調整對象涉及的人身法的部分內容;第二次為1961年的《蘇聯(lián)民事立法綱要》(以下簡稱《綱要》),《綱要》第1條明確規(guī)定民法調整對象,除調整財產關系之外,還調整“人身非財產關系;第三次為1964年的《蘇俄民法典》,以《綱要》為基礎而制定的。由此,蘇聯(lián)建國后三次民事立法及民法理論中人法模式,可歸納為“蘇聯(lián)定式”的人身法。但是,不知是語言描述或翻譯問題,人們看到的蘇聯(lián)民法典和民法理論著作,這些人身法概念與內容的描述拗口難懂。幸好由于《民法通則》制定的需要和編纂中國民法典草案研究需要等原因,我國許多學者公開出版了一些研究蘇聯(lián)民法的著作予以解釋這些拗口難懂的表達,把“人身非財產關系”改變?yōu)椤叭松黻P系”,“人身非財產權”改變?yōu)椤叭松頇唷薄Q言之,按照我國學者的理解:1986年《民法通則》第2條規(guī)定民法調整對象的描述也基本上出自蘇聯(lián)的民法理論,只是把“人身非財產關系”改為“人身關系”;相應地,只是把“人身非財產權利”改為“人身權”而已。對“蘇聯(lián)定式”人身法,蘇聯(lián)民法調整對象規(guī)定的“人身非財產關系”范疇的理解,前后制定的兩個民法典發(fā)生了變化。從理論上分析,1922年《蘇俄民法典》的民法調整對象實際上是一種財產關系“三分法”:在財產關系作為“主角”之外,還有兩種與財產關系是否關聯(lián)的所謂人身關系:一是“與財產相關的人身非財產關系”,二是“有些與財產關系無關的人身非財產關系?!睆娜松矸ǘ?,這兩種合稱“人身非財產關系法”,它們本質上屬于我們指稱“蘇聯(lián)定式”的“人身非財產關系法”。1961年《綱要》規(guī)定民法調整對象除財產關系外,還有“與財產關系有關的人身非財產關系”;1964年的《蘇俄民法典》第7條規(guī)定對公民“尊嚴和榮譽”的保護。由此,蘇聯(lián)民法理論擴大解釋后,增加了“有些與財產關系無關的人身非財產關系”,可以保護諸如尊嚴、榮譽、名譽等“非物質利益”。這些非物質利益,就是現(xiàn)在理解的民法中精神權利法包含的具體內容。在理論上,關于“人身非財產關系”的界定中是否包含“與人身不可分離”的屬性的問題?蘇聯(lián)民法理論大都承認包含了“與人身不可分離”這一屬性。但是“人身”概念含義是什么,蘇聯(lián)民法代表作沒有作出具體解釋。只有一個蘇聯(lián)學者在其發(fā)表的論文中,解釋人身概念主要是“精神領域”。這就是蘇聯(lián)學者H.C.馬列英教授提出,“人身的概念,首先是指精神領域,因為人身利益和權利,說明了個人在社會中的地位,也是個人法律地位極其重要的內容”。他特別強調,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科學技術的進步,精神利益必須在人們的生活中不斷增長。[10]171這對人身概念的解釋,為他論述“未來民法發(fā)展趨勢”必須存在著“民法精神權利”奠定了理論基礎。這就是民法中精神權利法來源于前蘇聯(lián)的人身概念的“精神領域說”的認識過程。
民法中精神權利法的立論得以成立,首先必須論證民法中存在著精神概念及精神權利理論,其次必須論述民法中精神權利法與民法“二元”結構體系的“人法”相互聯(lián)系;再次闡述民法中責任體系中精神損害賠償?shù)暮蠊軌蝮w現(xiàn)精神權利法存在的必然性;最后論證精神權利法引入民法領域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充分突出了“民法是人法”的價值所在。
在民法中精神權利法的立論得以成立,其在論證民法中存在著精神權利與及精神概念理論中,首當其沖是精神權利法的“精神”及“精神權利”從何而來,這涉及民法與一些相關學科、部門法和基本學說之間關系問題。
1. 民法中的“精神”及“精神權利”來源于版權法中作者的人格權及人格精神表露
民法中精神權利法的“精神”及“精神權利”從何而來?如上所述,由于最早法學的精神權利出現(xiàn)在版權法中。那么,版權法中精神權利法的“精神”從何而來?版權法之所以確立精神權利,是專家們揭示了,版權或者著作權的對象是智力作品,智力作品則是作者精神或者人格的表露,作者通過自己精神性的創(chuàng)作活動,使自己具有個性特點的思想或者其他意志得以反映出來。因此作者有權獲得表達自己思想的精神上或者人格的權利,這就是作者精神權利的來源。更加重要的是,立法之所以明確、重視保護版權法中的精神權利,是因為著作權中的精神權利法側重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國家利益,并解決不同國家版權法之間沖突的利益平衡問題,以至于國際性的版權法公約也予以確認精神權利法。至此,精神權利逐漸成為版權法或者著作權法中的一項基本權利。人們對版權法中存在著精神權利基本上形成共識,存在的爭議主要是突出“作者人格權”或者突出“精神權利”的保護問題。對此,美國版權法似乎采取折中態(tài)度,使用了“作者人格或者精神上權利”(簡稱“作者精神權利”),認為精神權利與作者的人格或者精神密切相關。[11]由于民法中的“精神”及“精神權利”來源于版權法中作者的人格權及人格精神表露,民法中的“精神”及“精神權利”來源于“人格權”這個連接點,展示了民法中存在著的人格權具有人的精神及其權利屬性。
2. 民法中精神權利法來自人本身“精神”概念理論
民法中精神權利法的實質是來自人本身所具有的“精神”概念本意,正如許多哲學家所揭示的那樣,“人的本身”可以成為意志的對象,這樣人的本質就是人的意志;“自為地存在的意志即抽象的意志就是人?!盵12]46這是黑格爾先驗論的觀點:人的意志就是人的精神。這是對于精神的抽象概念,不僅適用于自然人,也適用于各種“人的組合體”如法人等社會組織;法人不同于自然人,但是其一切活動和決策,都是法人的代表機構及其法定代表人的“意志”決定。因此,這種人的概念,應當視為一種人的抽象的、廣義概念。而日本學者說的,“人是肉體的存在,與其他動物不同之處,在于具有理性和意識,即所謂是倫理的存在?!盵13]65這種人的理性和意識,指的是自然人的“精神”;應當視為是一種人具象的、狹義概念。綜合廣義和狹義的人的精神概念,指的是“廣義人”的意志、理性、意識和“狹義人”一般的生理、心理狀態(tài)、思維活動。①參見《現(xiàn)代漢語詞典》,2002年增補版,第667頁;這里的精神概念主要指自然人的具象含義。我們擴大到了包括抽象的意志、理性、意識等含義,可以適用于法人等人的組織。可以說,精神概念的基本含義,中外認識基本上是一致的:人之所以為人,是由于人具有區(qū)別于其他生物的一種“精神”;表現(xiàn)為任何人都有平等的“人格”、做人的“尊嚴”精神。這就是人的“精神”概念理論的基本含義。
3. 民法中精神權利法的“精神權利”與人格權關系
正如版權法使用“人格權”與精神權利存在著密切聯(lián)系一樣,民法主體法中的人格及享有人格權在現(xiàn)代尤其當代社會被不斷凸顯出來。盡管兩者在理論上和立法中不時出現(xiàn)混淆的情況(1907年的《瑞士民法典》就是例證,其立法有冠名“人格權”,而實際內容是闡述“人格關系”,故民法典的人法是一種“人格-人格權混合體例”);但是,只要民法中確立精神權利法,就不存在這個問題,因為人格和人格權都是精神權利法的客體。民法作為“權利宣言書”,其側重保護“權利體系”民法中的人,人不但具有普遍的“精神”屬性,而且享有一定的“精神權利”。該精神權利就包括人格權等屬于人的精神上各種權益。將人格與受法律保護的某些人格利益與具體的人格權聯(lián)系起來,雖然理論上如何正確闡述尚有一些爭議,但將它們在民法精神權利法的統(tǒng)轄之下,就不存在爭議了。這可歸功于《德國民法典》首次創(chuàng)立“非財產損害”概念,該概念被普遍解釋為“精神損害”。精神損害概念的出現(xiàn),直接指向了這是一種對人的精神權利的侵害,侵害的后果就是受害人享有精神損害賠償請求權。對此,《德國民法典》共有3個完整的條款(第253條、第823條、第847條)表述新生的“非財產損害”及其賠償內容,即精神損害及其精神損害賠償,用以保護“因故意或過失不法侵害他人的生命、身體、健康、自由和其他絕對權利”。由于歷史、時代的局限性,當時保護的人的生命、身體、健康、自由和其他絕對權利不叫“人格權”,實際上“在當時”是保護人的“人格價值”或者“倫理價值”之類東西;現(xiàn)在人們普遍承認這些受到保護的東西就是現(xiàn)代的“人格利益”或者“人格權利”。它們屬于人的精神權利,故意或過失的不法侵害者必須承擔“非財產損害賠償”,即精神損害賠償。因此,民法中精神權利法的“精神權利”與人格權關系,通過人格權具有精神權利屬性表現(xiàn)出來。隨著人格權理論向前推進發(fā)展,人格權在理論上和立法上如何進入民法(實定法)領域,眾說紛紜。值得肯定的是,學者闡述民法對人格權的保護方式包括“精神損害賠償”,正是人格權、人身權等作為精神權利法內涵的有力例證。
古代羅馬法創(chuàng)造的人、物、訴的“三編制”的市民法結構體系,被法國、德國等大陸法系繼承為“人法”與“物法”的二元的民法結構體系(訴訟法從近代開始已經被獨立出來)?!拔锓ā笔秦敭a權利法毫無疑義,那么,與“物法”相對應“人法”是什么?換言之,“人法”是否表述了“精神權利法”?或者至少可以說,“人法”是否與“精神權利法”之間存在著某種密切的聯(lián)系?這是值得探討的重要課題。
1. 市民法中人法的產生、流變及其作用
自從出現(xiàn)了階級和國家之后,人被分為不同階級、不同階層的人。占統(tǒng)治地位的剝削階級的奴隸主、封建主和“政教合一”的神權代表人,可以任意欺壓沒有社會地位的奴隸、農民和其他非自由人等平民百姓。在遠古時代的法律中,沒有形成真正的、可稱得上獨立的市民法或者民法,古代法律中沒有真正的、可稱得上獨立的人法;但這不等于古代法中沒有“人法”的萌芽和古羅馬市民法中包含的人法內容。正如英國著名學者亨利·薩姆奈·梅因(下稱“梅因”)在《古代法》中指出,古代法存在著“私法的痕跡”,具有豐富的“人法”的萌芽內容,其詳述了古代法上人的“眾生奇像”。在該書的第五章“原始社會與古代法”中,梅因多次推崇古羅馬法中的“人法”和安東尼時代的“家長權”制度。這是古代法中“人法”存在的最明顯的特征之一,同時揭示了古代人法中私法主體(即近現(xiàn)代民事主體)的人身和財產的權利。[14]104古代不同民族的習慣法與不成熟的成文法,分散記載著對人的有限保護的一些片段,最終以羅馬法《法學階梯》“三編制”創(chuàng)立的“人法”、“物法”和“訴訟法”模式為市民法典范。這是近現(xiàn)代人法和物法的由來。誠然,我們仍然應當充分肯定古代法中“人法”對近、現(xiàn)代民法的偉大的建樹和貢獻。因為在羅馬時期的市民社會,出現(xiàn)了第一個世界性法律即羅馬法,其最早確立了人格(法律上的權利主體的概念)、個人財產所有權(所有權概念)和簽訂合同自由(自由概念)。在市民法中確立了人的中心地位,反映了古代的樸素的“人文主義”,盡管它與現(xiàn)代的人本主義尚有相當大的差距,但從民法調整對象的角度看,羅馬法的三編畢竟通過“訴訟”手段調整人法和物法,為近現(xiàn)代形成的獨立民法奠定了立法結構基礎。就人法而言,《法學階梯》“三編制”立法中人法確認“人”為法律描述的“首先”對象:“我們所適用的全部法律,或是關于人的法律,或是關于物的法律,或是關于訴訟的法律。首先考察人,因為如果不了解作為法律對象的人,就不可很好地了解法律?!盵15]11這說明,羅馬法的人法在邏輯和形式上確立了以“人”為中心。
到了近代法國、德國等西方資本主義時代,由于西方國家追求的是私有財產神圣不得侵犯、資本自由和契約自由,以至于法國民法典形式上繼承了羅馬法“三編制”中的人法和物法,其仍然側重保護物法,人法主要保護身份關系和家庭關系。而德國民法典以“總則”淹沒了三編制中的人法,由此抹煞了人在私法中的中心地位,多數(shù)國家把民法理解為單純的財產關系或是市場經濟的產物。羅馬法的“人—物”描述順序構成了近、現(xiàn)代民法最核心的調整內容(調整對象),卻被近代一些國家立法者和民法學者“變造”了,成為民法結構形式上是人法和物法,實際上變成了民法調整財產關系和家庭關系,后者側重調整人的“身份關系”而不是側重保護涉及人的精神利益的人格及人格權關系。
2. 人法的實質就是民法中精神權利法
人法是什么?到了現(xiàn)代才逐漸揭開它的真正“面紗”。從古代的時代性流變與革命性改革的近代,對人的保護才開始發(fā)生了一些變革甚至是實質性的轉變,在古代形式和實質都不平等的人格,到近代有了形式上所有人人格完全平等。在近代“人的解放”啟蒙思想、人權運動和自然法保護人的“權利”運動等因素的推動下,由法律人格派生出“權利能力”,進而推動“權利”概念確定。自此,關于什么是“權利”在理論與實務界掀起了激烈爭論,最終“民事權利”進入了法國民法典,由此產生了“民法是權利法”的劃時代的新理論??墒?,這種“民法是權利法”理論本質是仍然突出保護財產權利,于是“民法是財產法”在近代民法成為默認的定律,一直影響到了現(xiàn)代甚至是當代一些國家。同樣,德國民法典的理論基礎確認“民法屬性是私法”,其突出“私法以保護財產權利為己任”,故“私法是財產法”的觀點,也一直影響到了現(xiàn)代甚至是當代一些國家。究其原因,固然有著法律繼承性、歷史發(fā)展性和時代局限性,同時不可避免也有著執(zhí)政者的功利性及人為性和某種法治缺陷性,從而出現(xiàn)了人的價值被有意無意忽視的現(xiàn)象,自然而然地“人法”在近代民法中被淹沒在“物法”之中。當然,不能否認,法國與德國民法典存在的“形式人法”的元素,或多或少存在著保護沒有明確宣示的所謂精神性“法律人格”和部分人格利益即“人格權”的內容。其民法上的意義是不可忽視的,因為近代法產生的精神性“法律人格”和部分“人格權”,其性質完全不同于黑格爾對古代與近代的“人格權是物權”的認識。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世人頓覺基本人權和人的“權利”保護是何等重要;尤其(基本)人權構成了基本權利的最一般形式,對基本權利的保護上升到人權的高度來認識?,F(xiàn)代人權觀念引來人們重新認識和理解人享有的人格權、人身權等各種基本權利的性質。到了20世紀下半葉人格權從人身權分離、發(fā)展成為獨立的權利,它與人身權都成為世人矚目的基本人權。由此促成了民法調整對象的產生了質的飛躍。人們認識了民法不能只調整財產關系,而應當重視調整人格關系、人格權關系和人身關系。
人格權、人身權等屬于人的“非物質權利”的性質發(fā)生了“質”的變化,由物權的性質轉變?yōu)槿司哂小白陨怼钡木裆侠?,由此開創(chuàng)了人不但享有自身之外的“物質世界”及其物質權利,而且享有自身之內的“人對于自身的權利”即人的“精神世界”及其精神權利;后者就是人法中重點保護的精神性法律人格和人格權、人身權等內容。到了現(xiàn)代,民法是公民的權利宣言書,基本上形成共識;而這種“權利”的存在與進化史告訴我們 ,人(權利人)所享有的不光只有財產權利,更有人格精神、人格權、人身權、人身非財產權等人本主義內容;這是人的另外一種重要的基本權利,本質上也是應然的“精神權利”。民法從側重保護“物”向“物與人”并重保護的方向轉變,民法是“人—物”雙重權利法,并且應當突出具有精神性質的“人”。人應該是處于駕馭沒有精神的“物”的中心地位。從這個角度而言,人法的實質就是民法中精神權利法。
民法中精神權利法與精神損害賠償制度存在著最密切的聯(lián)系。該制度的本質揭示了,受害人獲得賠償依據是侵害人致人受到精神損害,而受害人遭受精神損害原因在于,其精神權利受到不法侵害,于是獲得法律上賦予的精神損害賠償請求權。那么,為什么精神損害賠償?shù)谋举|是侵害民法中精神權利?首先必須闡述民法中精神權利法立法溯源,進而論證精神損害賠償?shù)谋举|與侵害民法中精神權利之間的關系。應當肯定,《德國民法典》最早明確規(guī)定“精神損害賠償”,其最先進之處,不是建立了精神損害賠償制度,而是建立了非財產損害賠償制度或者財產損害以外的賠償制度。與法國不同的是,該制度不僅具有明確的民法依據,而且也有憲法的明確根據。不足之處是,德國建立的不是一種“真正”的非財產損害賠償制度,而是建立了一般以人格權為主要對象的傳統(tǒng)意義上的精神損害賠償制度;德國民法典規(guī)定的非財產損害賠償?shù)恼埱髾嗍遣环ㄇ趾Ψ擅鞔_規(guī)定的生命、身體、健康、自由、自我決定權等顯示“人格倫理價值”的精神權利,而且包括司法判例確定的侵害自主權、隱私權和“對自己聲音的權利”等“一般人格權”方面的精神權利。其受到一定的“法律限制”,不如法國的司法實踐對民法典第1382條“損害賠償制度”規(guī)定擴大解釋,成為適用所有的“損害賠償”,即是人格的、財產的、合同的等所有涉及人的“損害”即無形損害,受害人都可獲得“精神損害賠償”,只要受害人證明其具有“精神損害”的事實。
自德國之后,民法中精神權利法在各國獲得不同程度的確認和發(fā)展。精神損害賠償?shù)谋举|是侵害民法中精神權利,那么,各國民法的確認和發(fā)展情況如何?自1907年《瑞士民法典》建立“人格和人格權混雜體系”開始,即民法典明確規(guī)定“人格關系”及其受到侵害的、可請求“撫慰金”制度(即精神損害賠償制度的通常稱呼),卻沒有明確規(guī)定人格權制度。直到1983年修訂民法典時,明確增加規(guī)定人格權及其救濟體系。繼而1967年《葡萄牙民法典》和1991年制定的加拿大《魁北克民法典》嚴格區(qū)分了人格與人格權;①民法中精神權利法主要與人格權等權利發(fā)生聯(lián)系,一般排除作為主體的人格。參見徐國棟:《民法對象研究》,法律出版社2014年版,第276—277頁。之后一些國家和地區(qū)民法典大多建立以人格權為主要標志的精神權利法律制度。如魁北克民法典在第一編第二題就是“某些人格權”獨立成題(注:“題”介于“編”與“章”之間)。這主要是由于受到瑞士民法典的影響并加以變革發(fā)展。換言之,一些國家、地區(qū)建立了民法中精神權利法及精神損害賠償制度,一般以人格權為主要特征;也有建立非人格權特征的精神損害賠償制度;如烏克蘭民法典建立了“自然人(人身)非財產權利獨立成編”,俄羅斯民法典確立了“非物質利益獨立成節(jié)”。經過20多年的實踐證明,我國實行精神損害賠償制度受到人們普遍的肯定和接受?,F(xiàn)正在全面制定《中國民法典》,其中在2017年制定《民法總則》之后,目前“人格權法”進入審議階段。未來我國民法典的人法模式將采取“人格權法”獨立成編,而不是前蘇聯(lián)確定的、由我國轉變的“人身權”或者“人身權利”獨立成編。
民法中精神權利法是民法中人法的主要內容,精神權利的客體,各國民法規(guī)定并不相同;從世界上典型的民法典來看,其內容包括人格權(人格權利之一種)、人身權(人身權利之一種)、“非物質利益”(或“非財產利益”)、“人身非財產權”(或“人身非財產利益”、“人身非財產權利”)等等。因此,具體精神權利范疇既有私法保護的權利,也有公法保護的權利和部分身份權(如越南、烏克蘭民法典)。把人格權、人身權、“非物質利益”、“人身非財產利益”等概念都歸入人格權的范疇是不準確的。我國民事立法確立的是人身權或者人身權利概念及其內容,卻被人格權替代之?似乎有悖于民法界形成共識的“人身權包括人格權和身份權”的傳統(tǒng)基本理論。因為我國學者普遍承認人身權包括人格權和身份權,人格權具有精神權利的屬性,身份權也具有精神權利的屬性。這可從90年代我國臺灣地區(qū)民法修訂找到例證,其“債權法”增加了侵犯部分身份權益也可獲得精神損害賠償?shù)囊?guī)定。
從民法中精神權利法產生的法治背景、民法立法狀態(tài)、理論研究程度和對精神權利認識等這些意義上說,作為精神損害賠償客體的人身權、人格權、身份權和部分憲法權利等非財產權利,是人類享有的兩種基本權利之一“精神權利”,其在民法中是一項極其重要的制度,應當作為人權保護的重要內容,這些人的非財產權利不是從屬于財產權的權利,而是公民的基本人權。侵害這類非財產權利就是侵害人的精神權利,必然導致人產生“非財產上的損害”即精神損害,法律救濟其主要方式是精神損害賠償。因此,突出精神損害賠償保護方式的民法中精神權利制度是人權保護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忽略民法精神權利法對人類政治、社會、經濟、文化等生活條件的作用,就不可能了解人權的真實內容和“一切為了人”的根本宗旨。
雖然我國民法典中沒有精神權利法的直接規(guī)定,但為推進我國民法典的實施與發(fā)展,從理論上探討確立精神權利法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具有重要意義。一是對民法性質的重新認識。傳統(tǒng)民法尤其是德國民法開創(chuàng)了“民法是財產法”而忽視人法的傾向,一直對許多國家制定民法典具有示范作用,由此導致民法產生了“輕人重物”的價值取向,其影響一直延續(xù)到了當代。如果在民法中確立了精神權利法,就必然在傳統(tǒng)民法基礎上確立新的研究視角,民法不應該是單純的財產法,而應當是一門人法與物法并重的綜合民法。二是有利于重視甚至突出對人的非財產權利即精神權利的保護。自從羅馬法開創(chuàng)市民法采取“人—物”的“人前物后”的描述順序,被后世認為這是出于邏輯性而非重要性的需要,由近代各國繼承這個描述模式而制定的民法典,仍然保留“輕人重物”的價值取向。這雖然與歷史、社會、時代的局限性有關,現(xiàn)在看來可能是一種立法和認識的誤區(qū)。如果在民法中確立精神權利法,這種誤區(qū)就會被撥亂反正,重新認識人類在民法中應當享有兩種最重要的民事權利:財產權利和精神權利是須臾不可缺少的權利,特別出于人對于精神權利的普遍享有的現(xiàn)實考量。三是提高對人的價值的重新認識。由于傳統(tǒng)民法存在“輕人重物”的價值取向,許多已經制定的民法典雖然形式上存在著“人法”模式,卻沒有制定人在法律中的重要地位及其應當體現(xiàn)的“人的價值”。正如德國學者看出該國民法典的重大缺陷:雖有形式人法及保護“民事權利能力”,其沒有真正體現(xiàn)人的價值:“人的概念并不具有最高的價值。道德倫理上的良知超過法律上的人”。[9]民法存在著如此的樣板:“鳥為食而亡,人為物而活?!庇纱水a生了“窮漢無人格”的民法格言。如果民法中確立精神權利法,將樹立“一切為了人”的終極民法宗旨。財產權利固然重要,總歸為人服務的,“窮漢有人格”,人活的重要性在于“不為五斗米折腰”。世界的文明、發(fā)展和進步,是人創(chuàng)造的,也是為人服務的。每個人不能單純?yōu)榱宋镔|而生活,物質權利不僅為了幫助人更好的生活,同時也是為了滿足人的精神生活需要。這種精神生活的需要須以享有精神權利為保障。民法中確立精神權利法,就是為了充分保障人享有充分的精神權利,體現(xiàn)人的存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