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秀振
(廣西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6)
無論在哪一時代,平等問題都是社會最為關注的焦點。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公平正義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內在要求。”[1](P11)“我們要隨時隨刻傾聽人民呼聲、回應人民期待,保證人民平等參與、平等發(fā)展權利,維護社會公平正義。”[1](P236)列寧認為《反杜林論》中包含了豐富而系統(tǒng)的馬克思主義平等思想,是每一個有覺悟的工人之必讀書籍。書中,恩格斯通過對杜林超階級超歷史的平等觀的批判,闡發(fā)了與資產階級平等觀同時產生,卻又作為其對立面的無產階級平等觀;指明了推翻資產階級的統(tǒng)治、消滅階級是無產階級平等觀實現(xiàn)的必要條件與基本內容。研習《反杜林論》中的平等思想,有助于我們探索新時代解決社會不平等問題的方法,提升社會治理能力。
恩格斯認為,杜林為了自吹自擂,宣稱找到了所謂的永恒真理,其實質不過是唯心主義認識論的變種。杜林所發(fā)現(xiàn)的永恒真理,即把人類所有認識對象劃分為最簡單的要素,其次把一些不證自明的公理運用到要素中,最后通過要素與公理的結合得出結論,并將結論運用于客觀事物。杜林宣稱,這是數學方法與社會歷史問題的完美結合,認為歷史、道德、平等的問題如同數學公理一樣是確定的、永恒的。對此,恩格斯進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首先,杜林對于平等問題的論證在其出發(fā)點上就是唯心的,是唯心主義先驗論和形而上學的變種。杜林顛倒了對象和概念的關系,不是從對象的本質特征去把握對象,而是從概念中推導出對象的特征;不是讓概念去適應對象,而是使對象適應概念;不是從現(xiàn)實事物推論出事物的本質,而是從概念中去想象現(xiàn)實事物。其次,杜林不是在人們的現(xiàn)實社會關系和生產生活中去尋找平等問題的線索,而是從抽象概念和邏輯推理中去尋求。杜林通過此類方法構造的平等觀,其內容或許保留了極少的現(xiàn)實殘余,但大多只是單純的個人經驗或者臆想。企圖用這樣的方法去建立道德和法的學說,必然是空洞無物、華而不實的抽象之物。杜林的平等觀是他為那個保守時代潮流而制作的頭足倒置的畫像。恩格斯在此充分運用了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對其進行了批判,指出先有客觀事物的存在,而后才能在客觀事物中總結出事物的概念,關于平等的問題也只能深入到社會歷史和現(xiàn)實中去尋找。
杜林對平等問題的論證基于先驗主義的方法,同時也是一種抽象的方法。杜林企圖通過建立“兩個人”的抽象模型去論證他的平等觀念。在恩格斯看來,杜林所建立的“兩個人”的抽象模型并不是他的個人原創(chuàng),而是對十八世紀一些思想家的剽竊,甚至是低劣的剽竊。在十八世紀的亞當·斯密那里,同樣塑造了獵人和漁夫兩個角色,但那只是為了表明二者在產品交換時的不平等;在丹尼·笛福的《魯濱遜漂流記》那里,只是為了表明魯濱遜和星期五之間的主仆關系。十八世紀的思想家,設置“兩個人”的模型目的在于諷刺社會上的不平等,而杜林的“兩個人”模型卻得到了截然相反的結論。
杜林按照他的先驗主義方法,把整個社會劃分成最簡單的要素,并假設最簡單的社會僅有兩個人組成,并且這兩個人之間是完全平等的。杜林表示,在社會當中隨意拿出兩個自然人,他們彼此之間都是平等的。恩格斯認為,這簡直荒謬至極,人世間根本不存在這樣的兩個人,如果有,那這兩個人必然是脫離社會現(xiàn)實的幽靈。假設在社會中拿出的是一男一女,那么他們在性別上就不平等;其次杜林并沒有說明這兩個人是哪個國家、哪個民族、哪個時代的人,如若此二人分屬不同國家,那么他們在國家地位上就不平等。杜林的“兩個人”模型僅能存在于他的遐想之中,在社會上無跡可尋,利用這樣的方法建立起來的理論,同樣只是無本之木。
由于杜林在平等問題上的論證方法的錯誤,加上他個人的主觀臆想,他所建立的“兩個人”模型無法運用到社會當中。為了自圓其說杜林只能步步退卻,他不得不承認,“兩個人”也存在不平等的情況。在恩格斯看來,杜林在平等問題上的自相矛盾,只能表明,杜林本人也必須承認社會當中不平等事實的存在,只是為了維護階級利益而欲蓋彌彰。
恩格斯揭露了杜林在平等問題上的三大退卻。首先,杜林表示,一個人缺乏自我規(guī)定會導致不平等的產生。由于受到壓抑,兒童便是一個自我規(guī)定不足的意志。兒童在心理和生理上發(fā)育的不成熟,自我規(guī)定性與成人有著顯著差異。與成年人相較而言,兒童是沒有真正的平等的,此乃退卻一。其次,杜林認為,由于人性的不同,兩個人存在著道德上的不平等。杜林把人劃分為具有“獸性”和具有“人性”的兩類人。具有“人性”的人可以采取軍事手段或其他卑劣行徑去征服具有“獸性”的野蠻人。那么何為具有“人性”的人,何為具有“獸性”的人呢?在恩格斯看來,人類都是通過猿類進化而來,是社會性的存在,不能把人類簡單的以“人性”和“獸性”進行劃分。杜林的論斷只是出于個人的人性偏見,此乃退卻二。最后,杜林認為,兩個人在精神上存在著不平等。由于在認識角度和世界觀上的不同,一些人的行動是完全符合真理與科學的,而另一些人的行動則是迷信或偏見。由于處事風格和理想信仰的不同,二者之間必然發(fā)生爭執(zhí),引起沖突。代表文明階級的一方可以使用暴力對因行事荒謬而成為敵對方的人民進行征服,以使其回歸正軌。恩格斯認為,杜林不是在論證人世間的平等,而是在為暴力行為進行辯護,“按照這種道德,各文明掠奪國對落后民族所干的一切可恥行徑,……都可以認為是正當的?!盵2](P478)杜林作為小資產階級的代表,其平等觀不過是為資產階級對內實行殘酷鎮(zhèn)壓、對外實行侵略擴張而進行的“美化”。
對杜林的平等觀進行了批判后,恩格斯并沒有拋下對平等問題的研究,因為平等是馬克思、恩格斯的畢生追求。恩格斯立足唯物史觀,建構了系統(tǒng)的馬克思主義平等觀。
平等觀念既不是建立在唯心主義之上的空中樓閣,也不是超歷史、超階級的永恒存在,更不是像杜林那樣通過邏輯推演與主觀臆想而得來的。對于平等的感知,應當到社會現(xiàn)實中去尋找。在恩格斯看來,平等觀念是不斷與時俱進的,每一次內容的變化都與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密不可分,是從不同的經濟關系中派生而來的。平等強調的是人們在社會上的行為權利,在于人民是否擁有真正的自由而不受壓抑。平等觀念的內容對于不同的個人和集體具有明顯的差異,平等的標準同樣因人因時而不同。平等存在于貿易市場的討價還價,存在于對簿公堂的法治現(xiàn)場,總之平等存在于人們生動活潑的生活之中,是看得見、摸的著、可感知的。杜林離開社會歷史現(xiàn)實,僅靠抽象的數學公理和自我想象去推導出一套永恒不變的平等觀,這是背離唯物史觀和唯物辯證法的無稽之談。
恩格斯認為平等觀念不是生而有之、亙古不變的所謂真理,平等觀念根源于社會經濟關系,是人類歷史發(fā)展的產物。“平等的觀念,本身都是一種歷史的產物,這樣的平等觀念,說他是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說他是永恒真理?!盵2](P484)為了更好的闡述平等觀念的社會歷史性,恩格斯對人類平等觀的演進過程進行了梳理。恩格斯指出,在遠古時期的人類公社之中,擁有平等權利的人是極少的,整個社會根本談不上平等,因為只有公社成員內部的少數人是平等的,公社的婦女、奴隸以及外部的人員是不在平等之列的。其次,在古希臘和羅馬時期奴隸制統(tǒng)治下,平等是不可想象的。這一時期,希臘人和野蠻人,羅馬人和奴隸,二者之間是毫無平等可言的。作為野蠻人、奴隸想要擁有政治權利那是天方夜譚,奴隸甚至連最基本的生命權都沒有。而到了羅馬帝國封建主義時期,奴隸與自由民之間的鴻溝才日漸模糊。同時,在自由民之間也第一次實現(xiàn)了私人的平等,并以羅馬法的形式得以鞏固。然而,奴隸與自由民的待遇差別還是隔山似海。伴隨著自由資本主義的發(fā)展,人們對于平等的需求日益高漲,推翻封建特權對社會經濟和個人交往的阻礙逐漸成為資產階級的共識。而伴隨著資產階級反對封建制度的浪潮,無產階級也同時登上歷史舞臺,并提出了自己的平等要求,那就是在全世界消滅階級存在。恩格斯通過對不同時代的平等觀進行對比分析,論證了平等觀念的社會歷史性,并指出了平等觀念會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不斷被超越,平等權利的覆蓋面也會不斷地擴大,最終形成人人平等的社會局面。
平等觀念的社會歷史性直接表明了平等具有階級性特征。從唯物史觀的角度看,社會存在決定著社會意識,不同歷史時期不同階級的存在,社會平等觀的內容也截然不同。在遠古公社時期,存在著公社成員和婦女、奴隸的對立,其中公社成員居于領導地位,婦女和奴隸是被奴役和壓迫的對象。在這三個群體當中,公社成員的平等要求是保持自身的既得利益,而婦女和奴隸則是希望改變被奴役、壓迫的地位。因此,只要社會分化為各個階級,每個階級必然有著不同的平等觀念和需求。然而,社會各個階級雖然有著不同的平等觀念,但歸根到底,整個社會的平等標準、平等范圍是由經濟上取得統(tǒng)治地位的階級決定的。因為“一個階級是社會上占統(tǒng)治地位的物質力量,同時也是社會上占統(tǒng)治地位的精神力量”。[3](P178)隨著社會經濟力量對比的變化,社會階層的劃分也逐漸變得不同,新興階級對于平等觀念的認知也就截然不同。在封建地主和貴族占統(tǒng)治地位的階段,占統(tǒng)治地位的思想是榮譽和忠誠;而當資產階級占領了社會的統(tǒng)治地位,那么這個時期占統(tǒng)治地位的思想則變成自由、平等、博愛。
既然馬克思主義沒有否定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商品貿易,那么我們也不能簡單機械地排斥商品經濟,排斥非公有制經濟參與競爭,排斥生產要素參與分配。既然無產階級平等觀指向的是人人平等,那么我們就必須平衡好效率與公平。因此,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必須堅持市場經濟,堅持公有制與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為國家發(fā)展服務;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分配制度,必須兼顧效率與公平,鞏固按勞分配的主體地位,保障多種生產要素參與分配。因為“分配并不僅僅是生產和交換的消極的產物;它反過來也影響生產和交換”。[2](P527)過于強調效率,削弱按勞分配的主體地位,不僅會導致民心動搖,更可能會破壞國家團結。因此,必須保障在發(fā)展的每一階段上實現(xiàn)人民更多的幸福感與獲得感。
平等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組成部分。要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得到更多人民的認可,就必須采用現(xiàn)實的行動去爭取人民的認同。因此,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必須要夯實社會公平正義、富強民主的現(xiàn)實基礎。無論在哪一個時代,人民對平等的要求都是現(xiàn)實而具體的。平等就是要充分尊重和保障人民的基本權利,保障每一個人民都能平等地享有參與社會政治、經濟、文化、醫(yī)療的權利。當下,社會中貪污腐敗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以權謀私、以權壓法現(xiàn)象依然存在;東西部和城鄉(xiāng)收入差距還在擴大;城鄉(xiāng)教育、醫(yī)療水平發(fā)展還非常不平衡……因此,國家必須著力解決好社會生活中常見的不平等現(xiàn)象,方能取信于民,讓人民相信“先富帶動后富”不只是一句口號。
當前,我國社會生產力落后的局面已經有了顯著改變,社會基本矛盾轉化為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在《反杜林論》中恩格斯指出,社會不平等的根源在于經濟關系。當前,我國社會中不平等現(xiàn)象的存在,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經濟關系。對于區(qū)域發(fā)展不平衡來說,西部和東部區(qū)域經濟的巨大差距是導致西部發(fā)展滯后的重要原因。這其中一部分原因在于自然條件制約,一部分原因在于“人為”,包括歷史傳統(tǒng)、政策等。因此,應及時補齊西部發(fā)展的短板,打破體制機制上的障礙和利益固化的藩籬,減少“人為”導致西部長期落后于東部的社會因素。其次,城鄉(xiāng)發(fā)展不平衡、收入分配不平衡也是實現(xiàn)社會公平的重要阻礙。我國是一個農村人口占大多數的發(fā)展中國家,大量的農村人口還處于低收入水平狀態(tài)。我國必須客觀認識這些現(xiàn)象的存在,真抓實干,做好對口政策的幫扶,讓社會主義的公平正義惠及每一個人民。
平等觀念作為一種社會意識,來源于人們對社會環(huán)境的感知。當下,資本主義依然保持強大的生機活力,致使一些不明真相的群眾被其虛假平等外衣所迷惑,進而產生對資本主義社會的“膜拜”現(xiàn)象。社會主義中國也正不斷繁榮富強,但還不能達到一步跨進共產主義的階段。中國作為后發(fā)展國家,在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的發(fā)展都需要有一個由不完善到比較完善的過程。西方國家別有用心者必然利用這個時機對中國實施意識形態(tài)的攻擊與滲透,因此我們必須以徹底的理論武器捍衛(wèi)國家意識形態(tài)話語權。一方面,要加大對百姓的理論宣傳,讓人們認識到整個社會由極不平等到比較平等,再到高度平等是一個持續(xù)的發(fā)展過程,讓廣大百姓堅定道路自信;另一方面,我們要客觀認識社會中某些不平等的現(xiàn)象,根據社會發(fā)展水平,實事求是的解決這些問題,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堅定信心、凝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