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 勇 文丹丹

（1.宣漢縣第二中學 四川·達州 636150；2.重慶郵電大學 重慶 400065）

1 尚武習俗

一個民族的文化習俗的產生，與其地理位置和文化源頭有著緊密的聯系，秦人好勇尚武的民族精神，一直貫穿著這個民族發(fā)展的始終，也融入了歷代秦人的血液之中，武力是這個民族鮮明的文化符號。秦人崇尚武力的傳統來源于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秦人居住的地理環(huán)境非常惡劣，山川環(huán)繞，生長于其間的人民養(yǎng)成了彪悍少慮、堅忍不拔的性格，再加上其周圍戎狄遍布，秦人為了獲取生存資源和維護生命安全也不得不修養(yǎng)戰(zhàn)備，提升武力，以便于隨時與敵人對抗。第二，秦人是通過武力征伐得到封地的，這個民族從產生之初，就是從武力中獲取話語權，《史記·秦本紀第五》中就寫道：“秦能攻遂戎，即有其地”。第三，秦人的先祖擅長馴養(yǎng)鳥獸?！胺亲泳尤穑民R及畜，善養(yǎng)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馬于汧、渭之間，馬大蕃息?！谑切⑼踉唬骸舭佤铻樗粗餍?，畜多息，故有土，賜姓嬴。今其后世亦為朕息馬，朕分其土為附庸，邑之秦，使復續(xù)嬴氏祀?！栐毁?。”（《史記·秦本紀第五》。秦人先祖馴養(yǎng)鳥獸的文化習俗也影響了歷代的秦人，他們喜歡養(yǎng)馬，也擅長馴馬。第四，秦人的發(fā)展過程也與武力息息相關。秦人擊敗西戎，才開始有了“公”的稱號，后來又因為派兵解了周平王之危，才受封為諸侯，秦人靠武力獲得土地和封號，這部民族發(fā)展的血淚史，養(yǎng)成了秦人崇尚武力、靠征伐奪取政權的民族性格。

尚武精神深深影響了秦人的民俗文化，首先是打獵的習俗，《秦風·駟驖》里面就描寫了秦襄公田獵的盛況。“駟驖孔阜，六轡在手。公之媚子，從公于狩。奉時辰牡，辰牡孔碩。公曰左之，舍拔則獲。游于北園，四馬既閑。輶車鸞鑣，載獫歇驕?！遍_篇就寫馬的高大，狩獵馬車的雄偉以及隊伍的浩大，英姿勃發(fā)的秦人，駕駛著雄壯的馬匹，擁有著嫻熟的技術，一箭就射中了驚躥的獵物。末章記敘了狩獵之后，再到北園歡慶的場面，狩獵與游興相結合，大肆渲染打獵的氛圍，由此可以看出，尚武風氣也影響了秦人日常生活中的娛樂方式?！睹娦颉吩u價此詩時說：“《駟驖》，美襄公也。始命有田狩之事，園囿之樂焉。”秦人把打獵當作娛樂活動，體現了秦人特有的民族精神風貌?！稘h書·趙充國辛慶忌傳贊》也說：“山西天水、隴西、安定、北地處勢迫近羌胡，民俗修習戰(zhàn)備，高上勇力鞍馬騎射?！鼻厝顺艘源颢C來獲取生活食物之外，也以此作為主要的民俗文化活動，逐漸發(fā)展成了娛樂的性質，以此紀念祖先在馬背上奪取政權的遺風。

其次，尚武精神也影響了秦人的軍事文化。秦人在閑暇時候以打獵鍛煉戰(zhàn)斗力，休養(yǎng)生息，一旦戰(zhàn)事發(fā)生，秦人會立刻團結起來，奔赴戰(zhàn)場，可以說田獵習俗和軍事習俗是互為表里、密不可分的?！肚仫L·無衣》中就描寫了秦軍戰(zhàn)士們出征時的場景，他們彼此鼓勵，同仇敵愾，抗擊西戎入侵者，表現出秦人的英勇無畏和家國大義?！柏M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朱熹在《詩集傳》中評價此詩說：“秦人之俗，大抵尚氣概，先勇力，忘生輕死，故見于詩如此?！?/p>

在《詩經·秦風》中，《小戎》也是一首描寫戰(zhàn)爭的詩篇，但是《小戎》是以一位閨中女子的視角敘述的，表達了她對征戍沙場的丈夫的思念之情。但值得一提的是，這首閨中思夫的篇章并沒有停留在兒女情長的狹隘思想里，與《詩經》中的其他愛情詩迥然不同，此篇在愛情中融入了強烈的尚武氣息，開篇不寫所思念的“君子”，而是用大量筆墨描寫武器裝備的精良，進而才把目光轉移到所思之人的身上。即使在表達相思之情時，也毫不矯揉造作，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言念君子，溫其在邑。方何為期，胡然我念之？”，“言念君子，載寢載興。厭厭良人，秩秩德音。”女子反復提到所思之人是一個擁有良好品德的君子，他德如美玉，又充滿智慧。全篇并沒有像常規(guī)戰(zhàn)爭詩那樣由思念上升到埋怨戰(zhàn)爭的這一層面，而是停留在君子的德音處便戛然而止，這與秦人崇尚武力也有著莫大的關系?！渡叹龝ぎ嫴摺防锩嬗涊d：“民之聞戰(zhàn)，父遣其子，兄遣其弟，妻遣其夫，皆曰，不得無返；又曰失法離令，若死我死”秦人聽到國家有難，會團結一致，抵御外敵，男女老少，對戰(zhàn)爭都抱著支持的態(tài)度，忠于國家，積極維護領土安全，這種團結一致的精神在《秦風·無衣》中就已經體現得淋漓盡致了，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在這首妻子思念丈夫的詩篇里，一改怨恨的音調，轉為描寫武器的精良以及征戍之人的君子品德了?！额伿霞矣枴防锩嬲f：“別易會難，古人所重，江南餞送，下泣言離。北方風俗，不屑此事，歧路分離，歡笑分首?！鼻厝斯世铼毺氐牡乩憝h(huán)境培養(yǎng)出了他們堅強務實、積極外放的民族性格，不似于南方人的多愁善感，秦人更多的是活潑強悍的性格。所以，在《詩經·秦風》中的愛情詩里，也跳動著尚武精神的脈搏。

2 耕種文化

秦人在尚武精神的濡染下，善于騎射，愛好打獵，游牧民族文化的習慣始終貫穿著秦文化的始終。由于祖先擅長馴養(yǎng)鳥獸，秦人又時常征伐，再加上特殊的山林地理位置，諸多因素的影響下，秦人的畜牧業(yè)非常發(fā)達，但是秦人的主要生產方式還是農耕。

有關秦人的生產方式，早在《漢書·地理志》中就有所提及，“昔后稷封斄，公劉處豳，大王徙支阝，文王作酆，武王治鎬，其民有先王遺風，好稼穡，務本業(yè)，故《豳風》言農桑衣食之本甚備?！睌?，古同邰，古邑名，在今天的陜西省武功縣南。而周時秦國的地域范圍大致在今天甘肅天水和陜西關中一帶，由此可以約略得知，周人時代以農耕為主，秦人的民俗文化受其影響，也以農桑稼穡為本。

《秦風·車鄰》里面說：“阪有漆，隰有栗”，“阪有桑，隰有楊?！睆闹锌梢钥闯銮厝说纳a習俗，他們在山阪上種有漆樹和桑樹，在洼地上種有栗樹和楊樹。秦人有栽種桑樹的生產習慣，可知當時秦地的養(yǎng)蠶業(yè)十分發(fā)達?！对娊洝ぽ筝纭吩敿毭枋隽撕又刑J葦發(fā)芽、長成到茂密繁盛的過程，由此可以得知，當時秦人居住地是靠近水域的，日常生活用水和灌溉農作物的水源是十分充足的，為農耕的生產方式提供了必要條件。

《詩經·秦風》中大量提到各種各樣的樹木和植物，《終南》中的山楸樹和紅梅、杞樹和赤棠樹，《黃鳥》中的酸棗樹和荊樹，《晨風》中的茂密北林，叢生的柞樹和郁李，洼地上的梓榆和山梨。這些敘述再現了千年前秦人的生產環(huán)境和生活圖景，由此我們可以得知，秦地物產豐美，植物種類繁多，其中多次提到桑樹，也說明秦人以農耕為主，以狩獵和蠶桑為輔的生產習俗。

3 禮樂制度

秦人崇尚武力，其禮樂文化也受到軍事的濡染，多剽急，少舒緩，顯得莊嚴而雄大。服虔注云：“秦仲始大，有車馬禮樂之好，侍御之臣，戎車四牡田狩之事。其孫襄公列為秦伯，故蒹葭蒼蒼之歌，終南之詩，追錄先人?！保败囙?、駟鐵、小戎之歌，與諸夏同風，故曰夏聲?！毕穆暿钦暋⒀怕?，宏大而莊嚴。秦人生活在西戎汧隴之西，其文化習俗帶著戎狄的粗野和鄙俗，秦仲始有禮樂，去除了蠻夷之音，開始吸收了諸夏之聲，不再被其他諸侯恥笑為蠻夷之族了。秦人在繼承周文化的習俗中又不斷吸收其他各民族的文化，逐漸擺脫了初始的彪悍之風，融入了禮樂文化的滋養(yǎng)，形成了好勇與尚禮并行的文化體系。

秦人的禮樂文化習俗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錫命禮。這是周王在接受諸侯朝拜之后，賜予諸侯物品的習俗?！肚仫L·終南》中就記載了秦襄公覲見周王之后，受到賞賜的事情?！熬又林?，錦衣狐裘”，“黼衣繡裳，佩玉將將”，周王賜給秦襄公華衣美服，以安故民之心?！睹娦颉氛f：“《終南》，戒襄公也。能取周地，始為諸侯，受顯服，大夫美之，故作是詩以戒勸之?！?/p>

第二，聘問禮。這是諸侯之間相互往來的禮儀?！肚仫L·渭陽》記載了秦康公送別舅父，以車馬和玉佩相贈，見舅父而引起思母之情?！睹娦颉吩疲骸啊段缄枴?，康公念母也?？倒?，晉獻公之女也。文公遭麗姬之難，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納文公?？倒珪r為太子，贈送文公于渭之陽，念母之不見也，我見舅氏，如母存焉。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詩也。”秦康公在送別舅父重耳時，以“路車乘黃”和“瓊瑰玉佩”相贈，這是依據了周禮的習俗，可知，秦人在民族發(fā)展的過程中，不斷吸取周文化的禮儀制度。

第三，大田禮。這是秦人軍隊中的禮儀?！肚仫L·駟鐵》描述了秦襄公狩獵和游園的娛樂盛況。“駟驖孔阜，六轡在手。公之媚子，從公于狩。奉時辰牡，辰牡孔碩。公曰左之，舍拔則獲。游于北園，四馬既閑。輶車鸞鑣，載獫歇驕?！鼻厝撕糜律形?，但是秦人在封土之初，只是一個附庸，未稱諸侯，直到秦襄公時，才受封為諸侯，從而享有大田之禮，秦人把狩獵作為娛樂方式，同時也以此鍛煉作戰(zhàn)能力。

秦人的禮樂文化習俗，除了上述在吸收周文化之后形成的優(yōu)秀的一面，也有著封建落后的一面?！肚仫L·黃鳥》中記載了以活人殉葬的習俗，“交交黃鳥，止于棘。誰從穆公？子車奄息。維從奄息，百夫之特。臨其穴，惴惴其栗。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秦穆公死后，用奄息、仲行、鍼虎三位良臣殉葬，此詩對這種封建殘忍的習俗大加鞭撻。其實，為秦穆公陪葬的人，遠不止這三位賢臣，《秦本紀》里面就詳細記載了這件事情，“三十九年，繆公卒，葬雍。從死者百七十七人，秦之良臣子輿氏三人名曰奄息、仲行、鍼虎，亦在從死之中。秦人哀之，為作歌《黃鳥》之詩”，君子作《黃鳥》之詩來控訴這種非人的殉葬制度，同時也為從死的賢臣感到悲嘆和惋惜。

秦人故里的文化習俗除了上述三種之外，還有服飾民俗、嫁娶民俗以及節(jié)日民俗等，豐富多彩的民俗活動筑成了秦人深厚的文化底蘊。民俗文化是一個民族在發(fā)展過程中約定俗成的行為習慣，它帶著那個時代深深的烙印，對于研究千年以前的秦人風俗習慣和生活方式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然而任何事物都存在兩面性，秦人的民俗文化既有精華也有糟粕，我們應當辯證地對待，在繼承中有所揚棄，選擇那些優(yōu)秀的部分加以發(fā)展，剔除其中封建落后的一面，緊跟時代步伐，弘揚優(yōu)秀民俗文化，尋根溯源，提升地域文化自信，使之在當下社會煥發(fā)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