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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與“美”
——論冰心詩歌創(chuàng)作的審美向度

2022-03-15 05:31:52孫曉婭
關(guān)鍵詞:繁星冰心女神

孫曉婭

(首都師范大學 中國詩歌研究中心,北京 100089)

冰心是朱自清在《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導言》中唯一提及的女詩人,也是《中國新文學大系》收錄作品最多的女作家(1)《史料索引卷》《小說一集》《散文二集》《詩集》中收錄冰心的5篇小說、22篇散文、8首詩。。用蘇雪林的話說,冰心攜帶《繁星》和《春水》,一出場就是“第一流的女詩人”[1]120,她的詩無論從文體影響還是思想意涵方面都代表了“五四”時期精神自由、個性解放與思想獨立的時代精神。以冰心為核心影響力的小詩運動已經(jīng)成為“五四”大時代的啟蒙事件,在讀者和社會中的持續(xù)反響極大,同時期不少男作家的創(chuàng)作都受到過她的影響,讀者群廣大。即便在“五四”退潮后,三十年代的四本女性詩歌選本中仍有兩本詩歌選本《女作家詩選》(2)《女作家詩選》,張立英編,上海開華書局發(fā)行,上海中學生書局總經(jīng)售,1934年1月出版,上海中和印刷公司印刷,高圮書發(fā)行,每冊實價六角。選入冰心(詩選中署名謝冰心)的《假如我是個作家》《不忍》《紙船》《赴敵》《我勸你》《迎春》《贊美所見》《繁星》《春水》。和《現(xiàn)代女作家詩歌選》(3)《現(xiàn)代女作家詩歌選》,俊生編,上海仿古書店1936年5月出版,全一冊定價國幣一元八角。選入冰心(詩選中署名謝冰心)的《目錄》《赴敵》《不忍》《紙船》《假如我是個作家》《贊美所見》。收入冰心的詩,收入的詩作數(shù)量在同選本中最多。冰心熱愛自然、擁抱生活,秉持內(nèi)在生命的真,捕捉微妙的情緒,發(fā)現(xiàn)無處不在的美;書寫廣博或幽微的愛,洞見深刻的哲理,體現(xiàn)出從舊時代向新時代過渡時期新女性的美學追求及批評立場。

一、“心靈的笑語和淚珠”:文貴求“真”

冰心在1920年代的《文藝叢談》中首次闡明何為“真”:“‘能表現(xiàn)自己’的文學,是創(chuàng)造的,個性的,自然的,是未經(jīng)人道的,是充滿了特別的感情和趣味的,是心靈里的笑語和淚珠……能表現(xiàn)自己的文學,就是‘真’的文學……‘真’的文學,是心里有什么,筆下寫什么,此時此地只有‘我’——或者連‘我’都沒有?!盵2]不難看出,冰心對“真”的理解有兩層含義:一是表現(xiàn)真實的自己,二是真實地表現(xiàn)自己。前者側(cè)重表現(xiàn)內(nèi)容的真實性,后者側(cè)重表現(xiàn)個人立場時,不受讀者、時代、政治、思潮等外界因素左右而自主創(chuàng)作,其早期的代表詩作《假如我是個作家》踐行了她對“真”的理解。該詩作于1922年1月18日,1922年2月6日刊登在《晨報副鐫》上,后收入《春水》,在既往的冰心研究中很少被提及。它多維地呈現(xiàn)出冰心的創(chuàng)作立場、詩歌觀念和審美維度。全詩以“假如我是個作家”這一假設的語氣貫穿情感表達,作為“真”的反義,“假如”極為耐人尋味:“假如”一方面是冰心對其作家身份所保持的一種謙虛的姿態(tài);另一方面,通過反向正說的語式表達正面的觀點。茅盾在《冰心論》中稱《假如我是個作家》中有兩對“孿生子”[3]。這個描述很形象,詩歌前兩節(jié)都闡述了作家與讀者的關(guān)系,而后兩節(jié)闡述作家與文本的關(guān)系。全詩傳達出冰心的詩學觀念,與其詩論觀形成互文,值得深入解讀。

第一節(jié)指明寫作的最高境界,即讀者讀完他的作品能夠找到真情感或經(jīng)驗,回憶起作品時感到慰安,便是作家寫作的成就——“然而在他的生活中,/痛苦,或快樂臨到時,/他便模糊的想起,/好像這光景曾在睡的文字里描寫過!/這時我便要流下快樂之淚了!”比如,趙景深曾認為冰心的作品引起了他“深深的共鳴”[4]75,這便是冰心所希望達到的寫作境界。冰心剛踏上文壇就廣為讀者喜歡,沈從文認為冰心獲得的贊美,可以用“空前”來形容,沒有一位作家能超過她帶給讀者的喜悅[5]。

第二節(jié)觸及了讀者接受與作家反饋的問題。冰心在《論“文學批評”》中指出:“作者寫了,讀者看了,在他們精神接觸的時候,自然而然地要生出種種的了解和批評。精神接觸,能生同情,同時也更能生出不同情?!盵6]如果讀者和作家對真的理解不一,就會在閱讀和接受中生出誤解。冰心也曾遭遇“輕蔑”“譏笑”和“不同情”:梁實秋在《〈繁星〉與〈春水〉》中認為冰心過于“冰冷”,詩歌過于“概念”,甚至指出冰心“不適宜于詩”,《繁星》《春水》“不值得仿效而流為時尚”[7]。冰心在第二節(jié)從真的維度對此作出回答——“我只愿我的作品/被一切友伴和同時有學問的人/輕藐——譏笑/然而在孩子,農(nóng)夫,和愚拙的婦人/他們聽過之后/慢慢的低頭/深深的思索/我聽得見‘同情’在他們心中鼓蕩;/這時我便要流下快樂之淚了!”相較于外界的批評或是譏笑,她更為看重自己的詩歌能否在底層人民或孩子那里得到認可以及與他們的心靈有所際遇,可見其創(chuàng)作的轉(zhuǎn)向,并因此收獲了一些讀者的肯定。巴金自稱是冰心作品的愛好者:“過去我們都是孤寂的孩子,從她的作品那里我們得到了不少的溫暖和安慰?!盵8]225一位退學村居的讀者在讀完《春水》后則收獲了溫暖與安慰:“我感到天真的童心,溫暖的人情味,堅貞的人的向上力,陽光和花的新生,在墮落似的我,微微興奮了。”[9]

第三節(jié)從文本作為作家真實思想感情載體的角度,探入作家與文本之間的關(guān)系。冰心認為文學創(chuàng)作不僅是為讀者,也是為自己,文本承載著作家真實思想、情感和經(jīng)驗,對作家本人來說也是一筆寶貴的財富:“我只愿我的作品,/在世界中無有聲息,/沒有人批評,/更沒有人注意;/只有我自己在寂寥的白日或深夜,/對著明明的月,/絲絲的雨/颯颯的風/低聲念誦時/能以再現(xiàn)幾幅不模糊的圖畫,/這時我便要流下快樂之淚了!”

第四節(jié)進一步明確了“作家如何為自己而創(chuàng)作”的思想即“真”的立場的核心,直陳其一以貫之的“文貴求真”的審美傾向:“自由書寫”自己的“憂愁快樂”和“積壓的思想”,換言之,不受束縛地自由表達真實的自己,不為迎合時代、政治、思潮,只為表達自己內(nèi)心的情感與思想,這一節(jié)中,冰心把文藝生產(chǎn)的終極旨歸——真與自由結(jié)合起來。

從上述對《假如我是個作家》所作的細致闡析顯見冰心對“真”的多維理解和肯定。她真誠地書寫,真誠地奉行“愛的哲學”來撫慰同時代人們的痛苦,不曾想?yún)s遭到了同時代一小部分評論家們的批評和反對。蔣光赤曾批評冰心是“暖室的花”,“代表的是市儈性的女性,只是貴族性的女性”,“她的人生觀是小姐的人生觀”[10]。當時大部分批評的標尺來自現(xiàn)實和時代需求,就此,冰心在《哀詞》中明確否定了那些全然不顧作家的真實經(jīng)驗而只顧迎合主流或時代需求的創(chuàng)作風尚[11]。不為改變自己的創(chuàng)作姿態(tài),“真實”是冰心文學創(chuàng)作的核心理念,它的消失何嘗不是作者的悲哀呢?冰心始終堅守創(chuàng)作者的獨立精神,她不愿盲目地被主流聲音影響,不管置身于何種語境,她都堅持從真實的個人體驗出發(fā),不輕易受外界干擾而改變創(chuàng)作立場:“‘真’的文學,是心里有什么,筆下寫什么,此時此地只有‘我’……只聽憑著此時此地的思潮,自由奔放,從腦中流到指上,從指上落到筆尖。微笑也好,深愁也好。”[12]214隨之也牽連出關(guān)于“真”的討論,冰心認為表現(xiàn)自己的文學稱得上是“真”的文學,但范伯群卻質(zhì)疑,冰心眼中“真”的標準失于主觀。并且,求“真”的態(tài)度促成了她冷眼旁觀的立場:她“為了追求‘真’,而把與‘外界的交接’看成是一種‘徒亂人意’的干擾。她倒想拉起一道帷幕,讓自己躲到幕后,這樣就逐漸拉大了自己與社會上種種斗爭的距離,越來越‘內(nèi)向’了,與社會的接觸也就越來越少”[13]81。冰心試圖將特殊的個人經(jīng)驗普泛化,以引導“五四”落潮后徘徊在精神絕路上的青年。她在探索人生的過程中得不到正確的答案,而漸漸熱衷于傳頌愛的哲理,最終退避為冷觀社會。為了保持客觀的態(tài)度,盡量使自己不流轉(zhuǎn)于時代的漩渦,以免陷入當局者迷的境地。譬如小說《悟》中,鐘梧在信中提及人們對“我”的認識:“奇怪呢,他只管鼓吹愛的哲學,自己卻是一個冷心冷面的人”,“他這個人很不容易測度,乍看活潑坦易,究竟是冷冷落落的”[14]141,其中未免流露出疏離社會后自慕自憐的無奈心態(tài)。

誠然,與廬隱、陸晶清、白薇、蕭紅、張愛玲等女作家相比,冰心擁有一個幸福溫暖的原生家庭,在成長過程中,她感受最深的就是來自家庭和親人的“光和愛”,美好的童年和溫厚的母愛聯(lián)動了一系列的愛的感受與儲備,這就是她真實的個人經(jīng)驗。她專注于“光與愛”的描寫也不難理解,茅盾在《冰心論》中說:“一個人的思想被他的生活經(jīng)驗所決定,外來的思想沒有‘適宜的土壤’不會發(fā)芽?!盵3]優(yōu)裕的家庭、高貴的社會地位和文化身份等生存經(jīng)驗對詩人寫什么以及怎么寫具有先驗的指導意義,洋溢著愛的原生家庭生活和基督教思想的浸染,成為冰心“愛的哲學”的兩翼。她多次以“愛的化身”啟迪生命的真諦,回憶溫馨幸福的家庭和童年生活,并直言:“因著基督教義的影響,潛隱的形成了我自己的‘愛’的哲學?!盵15]8另外,冰心也確實少見于“血與淚”,她認為“人世的黑暗面并非沒見到,只是避免去寫它”,因為“這社會上的罪惡已夠了,又何必再讓青年人盡看那些罪惡呢?”[8]93這樣的分辨和取舍,體現(xiàn)了冰心審美的純潔性和傾向性,專注于美好事物,著眼于愛與美的凈化,而警惕負面因素的侵蝕,這一體認造就了其潔瑩柔美的品格,但也相應制約了她體味人生世態(tài)的深廣度。

冰心試圖保持獨立的創(chuàng)作姿態(tài),她不愿因主流的或大眾的觀念牽制而改變創(chuàng)作姿態(tài),她堅持從個人體驗出發(fā),在創(chuàng)作中堅守個人立場。20世紀30年代后,雖然也創(chuàng)作過《分》這樣富有階級意識的作品,但其未改初衷,依然鐘情于身邊的“光與愛”。冰心真誠的創(chuàng)作精神打動了李希同,在一片批評反對聲中,他毅然為冰心辯護,認為冰心貴在真誠地表現(xiàn)自己,希望批評者還她一個客觀的價值,不要摻雜主觀的成分,冰心就是冰心,不是任何其他人,冰心創(chuàng)作內(nèi)容是母愛、兒童之愛、自然之愛,這就是她的本質(zhì)[16]3。冰心的可貴在于她只做自己,不去迎合或模仿任何人,如果將她塞進批評者的模子里,她的詩歌也就失去了文學史上獨存的冰心氣質(zhì)。她一生淡泊名利,不求聞達,不僅堅守“真”的寫作姿態(tài),也鼓勵詩人們努力穿越阻礙“真”文學的霧障,找到打動世人的藝術(shù)之徑。

冰心堅守“文貴求真”的立場,并不意味著她反對外界對文學創(chuàng)作提出批評,她早在1923年就撰文表明其對文學批評的態(tài)度,她肯定了文學批評對于文學創(chuàng)作的積極作用:“我個人總不信批評能使作家受多大的打擊或奮興;但多少總可以使作家明了自己的作品,在別人方面所生的影響。因此作家和批評家盡可兩不相識兩不相妨的靜悄悄的各做自己的工作。再一說:批評能引起討論,各種不同的見地和眼光,更能予作家以莫大的輔助?!盵14]6顯然,冰心清醒地認識到批評家與普通讀者都是作家的讀者,與普通讀者相比,批評家的文學批評能更直接地反饋給作家,讓作家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的創(chuàng)作對讀者產(chǎn)生的影響,批評家以其廣博的知識和開闊的眼界提出新穎獨到的見解,從而促進作家的創(chuàng)作。

冰心將作家看待文學批評比作照鏡子:“鏡子——/對面照著,/反而覺得不自然,/不如翻轉(zhuǎn)過去好?!?《繁星·六》)經(jīng)常把鏡子放在“對面照”,會越照越覺得自己不自然,作家經(jīng)常看外界的批評,就容易越看越迷失自己,忘記自己真實的寫作初衷。冰心認為,不如把鏡子“翻轉(zhuǎn)過去”,保留自己最自然的寫作狀態(tài)。冰心在《遺書》中借宛因之口提道:“自然我不是說絕對不容納批評家和閱者的意見與勸告。為整飭儀容,是應當照一照鏡子的;但如終日的對著鏡子,精神太過的傾向外方,反使人舉止言笑,都不自如,漸漸的將本真喪失了?!盵16]她以辯證的眼光看待文學批評,提倡作家既要吸納文學批評中對創(chuàng)作有益的部分,也不能被文學批評左右而失去自己本真的創(chuàng)作立場。冰心理想中的作家與批評家的關(guān)系是“作家和批評家盡可兩不相識”,“固然不相識能起誤解,而太相識又易徇情。不如面生些,各盡忠于藝術(shù),為藝術(shù)而作,為藝術(shù)而批評。沒有偏袒,也無意氣”[14]6-7。作家與批評家各盡其職,忠于藝術(shù),去除主觀偏見,二者和諧共生的關(guān)系生態(tài),才能夠促進文學的良性發(fā)展。

冰心另在詩歌《影響》中表明她如何看待作家對讀者的影響——作家的創(chuàng)作要以發(fā)生影響為目的[12]162。作為第一批新文學家,她對于共時性的批評抱有期待,亦如《繁星》和《春水》的最后一首分別所寫:“我的朋友!/別了,/我把最后一頁,/留與你們!”(《繁星·一六四》)“別了!/春水,/感謝你一春潺潺的細流,/帶去我許多意緒。/向你揮手了,/緩緩地流到人間去罷。/我要坐在泉源邊,/靜聽回響”(《春水·一八一》),可以視為作者對讀者反饋的期待。

《繁星》和《春水》中,冰心以“文學家”“藝術(shù)家”和“詩人”的身份,與潛在的讀者進行直接對話。其中有冰心對讀者的直接回應,“我所能付與的慰安,/只是嚴冷的微笑?!?《繁星·二九》)“這問題很難回答呵,/我的朋友!/什么可以點綴了你的生活?”(《繁星·八二》)也有冰心對作家和讀者關(guān)系的想象:“文學家呵!/著意的撒下你的種子去,/隨時隨地要發(fā)現(xiàn)你的果實”(《繁星·一八》),“文學家是最不情的——/人們的淚珠,/便是他的收成?!?《繁星·三一》)有冰心為作家的辯解:“你不要輕信我,/貽你以無限的煩惱,/我只是受思潮驅(qū)使的弱者呵!”(《繁星·四○》)“真理是什么,/感謝你指示我;/然而我的問題,/不容人來解答?!?《繁星·一二二》)當然也有冰心對批評的不滿:“讓我自己安靜著,/開放著,/你們的愛,/是我的煩擾?!?《繁星·八九》)

冰心的作家形象是在作家和讀者的共生關(guān)系中建構(gòu)起來的,她首開與讀者對話式的女性詩歌寫作先河,對話發(fā)生的場域依托于現(xiàn)代報刊。作為典型的現(xiàn)代報刊推出的作家,冰心先后在《晨報》《小說月報》《益世報》等多個大型報刊上發(fā)表文學作品。在報刊上發(fā)表的作品本身就存有一定的對話性,同時,這些“隨感錄”式的批評除了抒發(fā)一己之讀后感外,也隱含著影響作家創(chuàng)作的指向。報刊場域的特點是即時性、空間性強,讀者對于作品的反應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出現(xiàn)在同一刊物上,有助于作家與讀者的對話,以及讀者與讀者之間的經(jīng)驗交流。1921年,《小說月報》在12卷第5期發(fā)布了“《小說月報》第一次特別征文”啟事,征集評論本刊發(fā)表的作品,指定評論的作品中包括冰心的《超人》,于第13卷第8期刊登的第一組評論文章里,就有兩篇是對《超人》的評論,分別是佩蘅的《評冰心女士底三篇作品》和直民的《讀冰心底作品志感》。

新文學發(fā)軔初端,作家喜歡在創(chuàng)作時有意無意地隱藏自我文學形象的影子,卻為讀者留下很多可以追尋的線索,同時,青年讀者的批評也為作家所重視,作家會在一定程度上作出調(diào)整,如此構(gòu)成20世紀20年代參與感和互動性極強的文學創(chuàng)作環(huán)境?,F(xiàn)代報刊傳媒除了為冰心與作者之間的對話提供“共生”的場域,在某種程度上還直接參與到冰心的文學創(chuàng)作之中。冰心投稿第一篇小說《兩個家庭》時署名“冰心”,而《晨報》編輯卻在出刊時有意在其后加上“女士”二字,此舉很顯然是為了突出或標識作家的性別。性別特征的標識旨在使冰心以“新文學女作家”的身份登場,這引起同時代讀者強烈的好奇心和閱讀興味,“當時女子讀書者本已不多;能夠在文壇上稍露頭角者尤其稀少。所以冰心女士處在那時,能那樣的出頭露面,大家都不免對之有一種神秘似的發(fā)狂的崇拜”[18]。不可否認,讀者從冰心作品中獲得的慰藉浸透著性別意味,與同時期作家比,其溫和善良的女性特質(zhì)、優(yōu)美親昵的冰心式語體借“冰心女士”這個署名進一步得以強化和推廣,幾乎所有讀者都感受到冰心作品中傳達出來的女性特質(zhì)。陳西瀅不僅感受到了冰心的性別特征,甚至還感受到她的學業(yè)狀況和涉世經(jīng)驗:“《超人》里大部分的小說,一望而知是一個沒有出過學校門的聰明女子的作品。”[19]345沈從文認為冰心的作品顯示出“人格典型”和“女性的優(yōu)美靈魂”[5]。在張?zhí)煲砜磥?,冰心的作品顯示了作者的女性特征,這種女性特征包括“溫柔、細膩、暖和、平淡、愛”[20]。諸多評論者從“她的小說,都可以看出她的詩人天分很高”,她善于發(fā)揮“女性特長”,這些女性特長包括“豐富的想象力與真摯的心情”,“精細的描寫,與伶俐的筆致”[21]。20世紀20年代的中國社會已然開始提倡男女平等、女性獨立,但是,在不少男性知識分子觀念里,女性天生秉具的溫柔、細膩、溫和等女性特質(zhì)仍不可撼動。冰心作品所獲得的來自男性讀者與男性批評家們的贊美,既是男性讀者對于文學作品本身的欣賞,同時也是男性對于“現(xiàn)代女性”品德的贊美。盡管當時報紙雜志在呼喚“新女性”的出現(xiàn),但是在潛意識領域,他們對于女性美的認同更多來自對“新中有舊”的女性的贊美。其中張?zhí)煲韺Ρ牡脑u價最具代表性:“作者對于修辭極注意,她愛浸些舊文學的汁水進去,但不會使你起反感,像裹過足的放了足,穿高跟鞋,也有好看的。”[20]這段評價隱含了男作家對一位女性寫作者的雙重價值判斷。就文學層面而言,批評者不反感冰心作品中“舊文學”的意味,另一個層面是有關(guān)女性美的標尺。張?zhí)煲碛门缘哪_比喻冰心文學風格的方式,表明了他閱讀一位女性作家作品的態(tài)度,使人容易聯(lián)想起舊式文人對古代才女的推崇。這也昭示出,一位女性作者的作品在進入現(xiàn)代文學評價系統(tǒng)時,也要進入以男性為主導的性別審美系統(tǒng)。比如,梁實秋對《繁星》和《春水》的批評,流露出他對同時代女作家寫作的期待乃至幾近苛刻的高標準,“最大的失望便是她完全襲受了女流作家之短,而幾無女流作家之長”[7],盡管梁實秋的文章不無見地,不過將女作家稱為“女流作家”多少傳遞出不屑。好在,除了梁實秋外,大部分男性批評家對冰心的作品表示了尊重、支持,并作出了摯誠的評價:“夏日炎熱,讀她的《繁星》便如飲清涼芬冽的泉水,令人陶醉?!盵4]75

二、澄凈而優(yōu)美:飄逸著神性和溫柔之光

冰心曾在《中國新詩的將來》一文中闡明她的詩歌審美向度,即詩人創(chuàng)作詩歌除了要憑借天性的樂觀和對人類的同情之外,“此外更宜以美術(shù)的鑒賞自娛樂,以陶冶感情,使之澄靜而優(yōu)美”[14]7。冰心認為,詩歌創(chuàng)作和詩人的審美素養(yǎng)分不開,關(guān)系到詩人是否能發(fā)現(xiàn)美以及如何呈現(xiàn)美,呈現(xiàn)出來的美感一定帶著詩人個人獨特的審美風格的印記。

冰心將她所發(fā)現(xiàn)的自然之美、母愛之美、童心之美都寫進詩中,這在前文已有詳述。除了自然、母愛、童心之美,被冰心賦予了神性的審美對象從自然拓展到美好的人體,在《贊美所見》中她盛贊了人體之美,并給美好的人體賦予了神性,將美好的人體比作一位女神。換言之,被冰心賦予神性的審美對象不局限于美麗的自然景觀,還可以是美麗的人體以及美好的追求,仿佛萬物都有了神性,正如她在《向往》中所寫的:“萬有都蘊藏著上帝/萬有都表現(xiàn)著上帝。”[22]其詩歌中獨特的美感源自對美的執(zhí)著追求,以及沈從文所論的“文字的美麗與親切”[5]。

1921年11月,冰心發(fā)表了小說《最后的使者》,她以一個“詩靈神授”的故事,隱秘地表露出自己詩歌創(chuàng)作中的困境和苦悶,以及她開拓詩歌創(chuàng)作路徑的探索過程。小說中的詩人苦于自己的創(chuàng)作無法給讀者帶去光明的啟迪,因而渴望借用智慧的明燈驅(qū)散人世的苦難,現(xiàn)實中的冰心也苦于創(chuàng)作中的消極因素,渴望寫出積極正面的作品。初登文壇時,冰心曾被讀者指責:“滿紙秋聲也?!盵12]46冰心發(fā)表《我做小說,何曾悲觀呢?》,雖辯說借著“消極的文字”去做那“積極的事業(yè)”,但也承認文字不應只有“秋肅”也該有“春溫”,甚至預約要作一篇“樂觀的小說”。不久,冰心又發(fā)表《一篇小說的結(jié)局》透露“轉(zhuǎn)型”的艱難,小說雖為虛構(gòu)但卻貼合冰心當下的創(chuàng)作境遇,讀者亦能從中窺伺到她的心理歷程:未能寫出“樂觀的小說”讓她產(chǎn)生了煩悶與焦慮。1920年,冰心終于迎來第一篇積極的小說《世界上有的是快樂……光明》。緊接著《骰子》《一個奇異的夢》等一系列溫愛色調(diào)的作品相繼問世。1920年9月,冰心在《一個憂郁的青年》中還借彬君之口為自己辯白:“我想悲觀者多是閱世已深之后,對于世界上一切的事,都看作灰心絕望,思想行為多趨消極。憂郁性是入世之初,觀察世界上一切的事物,他的思想,多偏于憂郁。然而在事業(yè)上,卻是積極進行。”[12]137冰心對“悲觀”所作的回答,以及對轉(zhuǎn)型“樂觀”的迫切行動均透露出她和“詩人”的內(nèi)在價值觀念是相通的。另一方面,冰心與同時代的青年在“五四”后“普遍的表現(xiàn)了那時代的青年的一般煩悶”[8]178,因為同理心,她的作品很快引起當時青年讀者們的共鳴,與此同時,冰心也痛心于青年的迷茫,懷著悲憫之心期望解救人生苦悶,由此孕化而生“愛的哲學”。

《最后的使者》發(fā)表后,僅相隔一個月,冰心便于同年12月9日創(chuàng)作了《詩的女神》[23],再次描述了一個“詩靈神授”的故事,也完整地傳達了冰心對于“如何在文本中呈現(xiàn)美感”以及“呈現(xiàn)怎樣的美感”的觀點。賦予詩人靈感的是“詩的女神”,詩人從描繪詩的女神降臨寫起,詩的女神在夜深人靜時翩至詩人窗前,風掀開了窗簾,展露出女神的真容,剎那間,時間停滯,萬物俱寂,一切皆為女神的豐姿而屏息肅穆。詩人大膽地觀察著女神,并邀請她進屋,而女神只凝立在窗外。詩人自覺不配迎接神圣的女神,只求女神能夠經(jīng)過其他深思的人窗邊,給他們也帶去詩的靈感。

冰心用寫意而非工筆的筆法,略其形取其神,未著筆勾勒女神的柳眉朱唇,卻使一個楚楚動人的女神躍然于紙上。女神溫柔地呢喃著絮語,微帶著憂愁,欲言又止,如春夜細雨般滋潤了詩人心扉。雖有一窗之隔,而女神與詩人的心卻緊緊連接在一起,傾訴密語、靈犀溝通、神示啟迪,相融于寂靜中。獲得女神饋贈的詩人還不忘祈求女神給其他深思之人帶去靈感,烘托并豐滿了女神的形象,一個將靈感灑滿人間的博愛之神。

冰心將自己的詩歌審美傾向人格化為一個“詩的女神”的形象,將獲得詩歌靈感的創(chuàng)作過程,轉(zhuǎn)化為詩的女神經(jīng)過“我”窗前的過程。詩的女神的音容笑貌,象寓了詩人的審美理想:“滿蘊著溫柔,/微帶著憂愁,/欲語又停留?!薄蹲詈蟮氖拐摺分小跋M氖拐摺钡男蜗笫悄:?,而“詩的女神”的形象是飽滿而具體的,這表明了在創(chuàng)作《最后的使者》時冰心雖確定了光明的方向,但尚未明確具體的創(chuàng)作路徑,而到了創(chuàng)作《詩的女神》的階段,在經(jīng)歷了苦悶的彷徨和探索后,終于廓清了詩歌創(chuàng)作路徑。冰心筆下的詩神不同于域外泰戈爾的詩神,也不同于本土郭沫若、聞一多筆下的詩神,她印染有冰心式的溫柔美。沈從文曾詩性飛揚地談到冰心式的溫柔美:“對人生小小的事情,一例儼然懷著母性似的溫愛,從筆下流出時,雖方式不一,細心讀者卻可得到同一印象,即作品中無不對于‘人間’有個柔和的笑影”[24]。冰心在詩歌中常以溫柔的語氣,以溫柔的愛撫慰人們的苦難和悲哀。在少女時期她就喜歡龔自珍的詩,其中就“今日不揮閑渾淚,一身孤注擲溫柔”,表明了她早年的審美取向。在創(chuàng)作談中,她也多次流露出對溫柔美的偏愛,認為文學家的腦筋是“溫美平淡”的,這樣在他的藝術(shù)上就能“添上多少的‘真’和‘美’”[25]。

冰心的詩歌總是“微帶著憂愁”,這是其悲天憫人的性格造就的,她關(guān)心祖國的命運,同情貧苦弱小的民眾,企盼用“愛的哲學”安慰人心、啟迪人性,卻發(fā)現(xiàn)“愛的哲學”無益于解決現(xiàn)實問題,因而對“愛的哲學”產(chǎn)生了懷疑,陷入愁悶與憂傷之中。當“愛的哲學”受挫后,冰心將感傷情緒帶進詩中,夏志清曾稱“冰心代表的是中國文學里的感傷傳統(tǒng)”[26]81。但冰心在詩中對憂愁的把控是有節(jié)制的,她極為清醒:“聰明人!/要提防的是:/憂郁時的文字,/愉快時的言語?!?《繁星·六四》)這是在強調(diào),雖然創(chuàng)作應該自然而然地流露詩人的感情,但不宜過分憂郁、過分煽情,過度的抒情會有傷詩美。冰心將筆下的憂愁控制在“微”的程度,不讓憂愁泛濫,只將縷縷愁絲織入“溫柔”的綢緞中,織就美麗的詩歌篇章。

冰心的詩歌還蘊含“欲語又還休”之美。“欲語又還休”體現(xiàn)了中國古典文化中含蓄美的藝術(shù)品格。冰心自小在中國古典文化的浸潤下長大,言有盡而意無窮的含蓄美,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其創(chuàng)作的美學風格。冰心認為,詩人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要更好地駕馭語言文字,應在有限中盡可能地去接近無限,去靠近絕對的美,用含蓄的方式去表現(xiàn)美,因此,恰如她盛贊剛出生的嬰兒不言之美:“嬰兒,/是偉大的詩人,/在不完全的言語中,/吐出最完全的詩句。”(《繁星·七四》)

詩品出于人品,冰心始終強調(diào)作家的人格修養(yǎng)“蓄道德能文章”[12]283,其詩歌的溫柔美、哀愁美與含蓄美,是她將人格化于藝術(shù)的必然結(jié)果。冰心在《中國新詩的未來》中說:“詩歌是最表現(xiàn)作者的人格的,有的詩雖無教訓之名,而有教訓之實,那是因著作者的最高最濃摯的感情,在他不自覺中,無意中,感動了讀者……詩思要醞釀在光明活潑的天性里和‘自然’有相通和人類有甚深的同情的交感?!盵14]7冰心認為,詩人要提高自己的個人修養(yǎng),才能夠打動讀者。宗白華認為,冰心文章的品格,是作家人格形象的藝術(shù)再現(xiàn)。茅盾的胞弟沈澤民曾以“荷花”比喻冰心的人格:“像一朵荷花一樣,潔白,一塵不染地直伸起來的詩人,那便是冰心女士了。從現(xiàn)世中掙扎出來的人,多少是帶一些傷痕的,唯有慧心者乃能免此。”[27]接觸過冰心的人,無不推崇冰心的氣度優(yōu)雅,秉性溫婉、思想純潔。文如其人,透過作品看到的冰心,就是一位溫柔典雅、含蓄憂愁、熱愛思考的東方才女。

冰心文字的美感和審美藝術(shù)觀在當時影響了一批讀者,引起了廣大青年的共鳴和模仿,“冰心體”一度流行文壇。葉靈鳳就是深受影響的文學青年,他在晚年回憶時追述:“我正讀了《繁星》,被那種婉約的文體和輕淡的哀愁氣氛所迷住了,回來后便模仿她的體裁寫了兩篇散文,描寫那天晚上看戲的‘情調(diào)’。寫成后深得幾個愛好新文藝的同學的贊賞,我自己當然也很滿意。后來還抄了一份寄給那位女主角,可惜不曾得到什么反應,但是,從此我便對新文藝的寫作熱心起來了?!盵28]11

結(jié)語:略顯單薄的美

冰心堅持忠于內(nèi)心的聲音,遵從生命體驗,真實地表現(xiàn)自己。但有限的個人體驗和狹小的生活范圍多少限制了她詩歌寫作的疆域,甚至束縛了她對美的感受和捕捉。她的詩中滿蘊著日常和生活中的“光與愛”,傳播“愛的哲學”。因為逐漸脫離了社會和民眾生活,她詩歌中的美略顯單薄。當她意識到“愛的哲學”無助于解決現(xiàn)實人生問題時,她從懷疑走向矛盾和惆悵,由此生成了“微帶著憂愁”的美學風格。與此同時,對“真”的追求又使她無法回避內(nèi)心真實的聲音,她不去欺騙讀者,把個人的心路歷程和對美的感受憧憬真誠地寫在了詩中——她所感受到的就是周圍的“光與愛”,她記憶和經(jīng)驗深處的母愛以及由母愛生發(fā)出的對孩童、青年、人類的愛,在愛的氛圍中她盡情書寫自然之美和人體之美,正如她在《文學家的造就》中所說:“我想的時候,寫的時候,對于自己所說的,都有無限的猶豫,無限的懷疑。但是猶豫,懷疑,終竟是沒有結(jié)果的。姑且武斷著說了,歡迎閱者的評駁?!盵25]經(jīng)歷過猶豫和懷疑,最終,冰心還是堅執(zhí)地選擇了忠守自心。

冰心的詩雖未書寫波瀾壯闊的時代風云和血雨腥風的革命斗爭,但她忠實地記錄下知識分子及青年學生在新舊時代交替中的精神世界——從亢奮、懷疑、幻滅、彷徨到追求的心靈苦難歷程,顯示出過渡時期青年“不安定的靈魂”。冰心詩中大膽的自我表現(xiàn)精神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啟蒙的意義,啟發(fā)鼓舞了青年們從封建倫理道德的束縛中解脫出來,從麻木愚昧狀態(tài)中覺醒過來,她對自我的肯定,任由情感的漫溢,為時代供奉了一道獨異的風景線。

1921年6月,冰心刊登在《晨報》上的《山中雜感》引起了孫伏園的注意,孫伏園在按語中肯定冰心:“這篇小文,很饒詩趣,把它一行行地分寫了,放在詩欄里,也沒有不可”[29],無疑,這一按語曾極大鼓舞過冰心詩歌創(chuàng)作的熱情,她從不自覺地寫詩,走向了立意寫詩的道路[29],其詩歌創(chuàng)作也進入旺盛期。同年12月9日,創(chuàng)作了《詩的女神》,僅相隔一個多月后創(chuàng)作了《假如我是個作家》,兩首詩間隔短暫,不僅寄寓了她對“真”和“美”的理解,更可以彰顯出其詩藝觀念中“真”與“美”的意涵?!吨袊挛膶W大系·詩集》收錄了《繁星》《春水》《詩的女神》《假如我是個作家》《紙船》《倦旅》《相思》八首冰心的詩歌,《詩的女神》《假如我是個作家》均被收入,可見在大系的編纂者眼中,它們具有代表性和文學史價值。

郁達夫曾極為恰切地評價過冰心詩歌的審美特質(zhì):“我以為讀了冰心女士的作品,就能夠了解中國一切歷史上的才女的心情;意在言外,文必己出,哀而不傷,動中法度,是女士的生平,亦即是女士的文章之極致?!盵8]300冰心在詩歌創(chuàng)作生涯中始終忠于自己的內(nèi)心,帶著一顆未蒙塵染、未受知識牽累的童心,堅守并踐行著她心中的“真”與“美”的審美向度。不過,從最初的評論看,冰心的小詩曾因“表現(xiàn)力強而想象力弱”“理智富而情感分子薄”[7]等抽象化、觀念化的問題遭到當時批評家的批評,也限制了被很多讀者爭相模仿的“冰心體”在新文學史中的成長。冰心作為新詩的“芽兒”,在唯真與唯美這兩個向度上集中展現(xiàn)了新女性在新詩創(chuàng)作初期的審美向度,她創(chuàng)作中的得與失不啻為一面鉤沉女性面孔的鏡像,其獨特性不僅在文學史中獨具光芒,在現(xiàn)代女性詩歌的美學建構(gòu)中亦有垂范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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