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哲文
“皖江三家”語出陳世镕道光十四年(1834)輯《皖江三家詩鈔》四卷,又稱《皖上三家詩鈔》,收汪之順《梅湖詩鈔》一卷,余鵬年《枳六齋詩鈔》一卷,此集后附余鵬翀《息六齋遺稿》,江爾維《七峰詩稿》二卷。目前所見版本一為同治十三年(1874)刻本,安徽省圖書館藏本即為此本,前有陳世镕、姚鼐二序,內又有潘瑛《晉希堂詩集》一卷,應為逸入;二為上海圖書館藏民國安徽官紙印刷局鉛印本,無潘瑛詩集,無姚鼐序。
陳世镕(1787-1872),字大冶,號雪廬、雪樓、燮樓,嘉慶二十一年(1816)舉人,道光十五年(1835)進士,歷官隴西、岷州、古浪知縣,道光末年遷擢同知,不久辭官歸鄉(xiāng),有《求志居集》存世。陳詩在《皖雅初集》贊陳世镕詩云:“奇肆而能斂,翔實而能腴,為道咸時吾皖一大名家?!盵1]當時名家于今卻鮮有所聞,未嘗不是一種遺憾,這也正說明挖掘流落于“草野”詩家的必要。陳世镕嘗選唐詩八十二卷,但刻版被燒毀,是集遂不存,其文集中尚存《唐詩選舊評記存》《瑣說八則》《各卷評語》,對其詩學品格有一定的體現,雪廬在《瑣說八則》中稱:
唐詩之有選,自殷璠、高仲武而后,無慮數十百家,好尚不同,棄取各異。講格律者或失在胮肛,談性情者多流于率易。不知二者相須為用,離之兩傷,無性情則為優(yōu)孟偃師,無格律則為腐土濕鼓。是選意無偏主,兼收并蓄,總以質而不俚,婉而成章,無戾于溫柔敦厚之旨,可以為興觀群怨之資,宗指斯在。治世之音啴緩而和平,衰世之音趣數而纖細。文章關乎國運,雖上哲亦潛移而不自知,此初盛中晚之分,若天實為之界限也??鬃尤 岸稀?,不刪曹、檜;錄《鹿鳴》、《文王》,不黜《民勞》、《祈父》。是選薈萃三百年作者,盛則為宣豫導和,衰則為憂時閔俗。境地既別,感發(fā)自殊,要期不強笑以為歡,不飾哀而佯哭,何分時代,各有千秋。后人斷斷格調,謂某聯在神龍以前,某句落大歷以后,此等習氣,無異夏蟲語冰,所望同志一切破除?!娫捙d而詩道厄。宋明人意識自障,議論橫生,每于一代之中標舉數首,一人之集摘取數篇,拾道韞之唾余,仰鐘嶸之溲泄,詩家原本,概乎未窺?!队輹吩唬骸霸娧灾?。”《小序》曰:“詩者,志之所之也,情動于中而形于言?!碑斊淝榫斑m會,意興忽來,天機之動不能自知。至于意有慘舒,詞有工拙,亦視其人才分所至,各不相掩,何煩千載以下,操玉尺以量甲乙哉!是選不欲學者錮其靈源,故于諸說一概不登,廓清之功比于武事。[2]
陳世镕主張性情與格律應兼收并蓄,歸于詩三百溫柔敦厚之旨。又強調詩歌“觀風俗之盛衰”之價值,他認為詩與史互為表里,強調詩自有其時代性,而后人強加其上的風格論反而容易失詩本心,雪廬尤推崇唐音,認為宋明詩話阻礙了詩歌的進步,對宋明議論矯揉之評語一律貶斥。從詩學主張上看,陳世镕生活于清中晚期,其時格調性靈諸說已漸式微,宗唐潮流亦現冷卻之態(tài),反思前人的詩論觀點以至對宋詩的高揚,是當時道咸詩壇的主流,但是在以雅正為官方詩學意識形態(tài)的風導之下,以及個人的審美愛好、地域詩學風氣等影響下,陳世镕的詩學趣尚依然在于唐音。
從另一個角度說,當宗宋的詩學思潮逐漸占據主流,為了與之抗衡,道咸時的崇唐諸人也在反思如何為清人學唐找到合適的路徑,如與陳世镕同時代的黃培芳(1778-1859)在《香石詩說》云:“自漢魏唐宋以來,其間好詩,無不一一可求合乎三百?!姺痔扑?,聚訟紛紛。雖不必過泥,要之詩極盛于唐。以其醞釀深醇,有風人遺意。宋詩未免說盡,率直少味?!盵3]與陳世镕相仿,學唐諸人常常將宗唐對抗學宋的思路寄托于詩三百,試圖通過源頭的上溯尋找到宗唐的正統詩學地位。因此陳世镕的詩學觀念映射到其編纂的《皖江三家詩鈔》時,有著較為一致的表現,不過其關于詩歌與地域文化的認知,在選編時尤為著意,這是其編纂的特色。
說是三家,其實《皖江三家詩鈔》中列有四人,汪之順(1621-1677),字禹行,號平子,晚號梅湖老人;余鵬年(1755-1796),初名鵬飛,字伯扶;余鵬翀(1755-1784),鵬年弟,字少云,號息六、月邨;江爾維(1780-1826),字季持,號七峰。
詩歌體派的確立,卻有著復雜的成因,許總先生在《唐宋詩體派論》一書中認為詩歌體派可分為三種類型,其一是“某一特定時期帶有普遍性與傾向性的詩壇風氣與審美時尚”,其二是“若干趣味相投的個體詩人通過交游酬唱等社交應酬性練習而聚合為規(guī)?;虼蠡蛐〉脑娙巳后w”,其三是“某些詩人之間當時并未意識到在創(chuàng)作題材或藝術體性方面的類似而為后人確認為一種獨特的體格或流派”[4]。當體與派之辨日久成熟以后,著眼于清代詩歌史來看,第一種類別更傾向于“體”,如牧齋體、梅村體、漁洋體、同光體、漢魏六朝體,皆導一時之詩學主流,側重于詩歌的審美品格。后兩種類別更趨向于“派”,如浙派、秀水派、桐城詩派、宣城派、江左三家、嶺南三家、毗陵七子、江左十五子等等,側重于詩人群體,在詩法與地域特色上各有趣尚。因此,清詩之體派,在上層詩學形成一時之體的同時,地域詩壇則也必然存在一地之派,而體和派之間又常雙向影響,從而形成“大傳統”與“小傳統”的互動。
可見《皖江三家詩鈔》所選汪之順、余鵬年、江爾維三人所生活的時間跨越清代前中期,顯然并非當時已有三家之名,可見“皖江三家”之名應屬于許總先生劃分的第三種體派類型,即“某些詩人之間當時并未意識到在創(chuàng)作題材或藝術體性方面的類似而為后人確認為一種獨特的體格或流派”。汪、余、江皆是安慶府懷寧縣人。清代懷寧縣同為安慶府治所在,當桐城詩文的光華晟然照耀在清代安慶乃至整個安徽文學史的冠冕之巔時,安慶府下懷寧縣的“皖江三家”則長期有意無意被掩蓋著。其實論地域詩歌體派,“桐城自有詩派”言之不虛,汪之順、余鵬年(包括其弟余鵬翀)、江爾維并稱的“皖江三家”亦不能忽視,并且更能在整體上豐富與反映出安慶府的文學發(fā)展真實情貌。陳世镕在《皖江三家詩鈔序》中對該集的編纂過程敘述較為詳盡:
余所見伯扶草本有《枳六齋詩稿》,有《江光閣詩鈔》,皆涂改淋漓,就其可辨識者,猶數百首,伯扶與弟少云皆無子,余因與季持議……將以備一邑輶軒之貢,且使后生小子知土音是操,不忘舊時之義,乃命仆鈔伯扶集,仆惰,僅鈔得《枳六齋詩稿》之半,余與季持旋同赴禮部試,其事遂輟。而季持報罷后以病卒于京師,伯扶原稿則季持家人以付伯扶僚壻蔣如鯤,余屢寓書季持之兄學圃,令向蔣君索之,并索其祖素書《夜光集》,皆不報,未知其存否矣。獨平子《梅湖集》則其族人世世守之,以為誦法。往時銳齋儀部嘗欲刻行而未果,桐城姚惜抱先生為之序,自言甚愛其詩,曾鈔一冊置笥中,其本未見。余竊以意為去取,亦錄得一冊,并伯扶《枳六齋稿》之半,益以少云詩數篇合而刻之,以卒季持之志。即以季持自著《七峰詩稿》為之殿焉,統名曰《皖江三家詩鈔》,刻成距季持之歿已九年矣。[5]1-2
可見此三家各自的別集存世情況與入選原因各有不同。先看梅湖,汪之順在當地早有詩名,詩集“其族人世世守之,以為誦法”,入選未有疑義;再看伯扶,江爾維力推余鵬年為一大家,“乾隆以來季持則獨推伯扶”[5]3,余鵬年、余鵬翀兄弟由于余鵬年詩集因故僅抄一半,添其弟詩作若干為補,故而陳世镕視余氏兄弟為一家,而以余鵬年為主;最后是季持,陳世镕與江爾維為友,交誼甚深,余鵬年得以入選也是江爾維推重所致,陳世镕選江爾維之詩作為懷念故友,“以卒季持之志”,故而編《皖江三家詩鈔》也是有完成江爾維的遺志的含義,而實際上《懷寧縣志·文苑傳》“江爾維”條下載:“友人陳世镕為選刻附汪之順、余鵬年兩家詩,后名曰《皖江三家詩鈔》。”[6]458就更能說明江爾維對陳世镕編纂《皖江三家詩鈔》的影響所在。
地域文化對詩人的影響關系雖然不能說絕對的完全對應,但是在很大程度上是合理存在的。《安慶府志》載:“懷寧、桐城、望江,文若勝于質;潛山、太湖、宿松質若勝于文。或曰:懷寧澹乎,桐城史乎,望江略乎,潛山野乎,太湖矯乎,宿松放乎。”[7]《懷寧縣志》又云:“大抵懷之人文不勝質,守則有余,士則遵功令,不敢結社連盟,標榜聲氣?!盵6]166一說文勝于質,一說文不勝質,看似二者相互抵牾,其實仔細分辨是各自成立的。在《安慶府志》中,記載懷寧、桐城、望江三縣當地的地域風俗“文若勝于質”,但是其后又稱“懷寧澹乎,桐城史乎,望江略乎”,這是相對于安慶府另外的潛山、太湖、宿松三縣而言的。所謂文勝質則史,在《安慶府志》這里,桐城應當說“文勝于質”最為顯著,懷寧縣則以一“?!弊指胖?,所謂澹,其一,“澹者,水搖也”,似有懷寧地處江畔之意,其二,賈誼《鵬烏賦》云:“澹乎若深淵之靜”,則懷寧之地的民風就重在閑淡自適,而同時又相對質實,所以《懷寧縣志》稱當地“文不勝質”也就較為合理。
從詩風來看,汪之順為順康時人,以遺民入清,熊寶泰《汪梅湖詩集序》云:“公安派盛行,梅湖居吳頭楚尾間,不為其所染。入國朝年已遲暮,而和平沖淡,無幾微激昂感慨之意”[8],這里明確指出汪之順于晚明時不與公安性靈同流,而進入清代后,隱居梅湖,詩風清淡但又隱蘊深意。上文所引“吟詠自適,其詩沖淡容與,有陶淵明雅尚,間及時事,不欲盡言,則為廋詞隱語,寄其哀怨”的詩風也正與懷寧“澹乎”的地域風氣有著自然的一致。結合《皖江三家詩鈔》來看,一方面明清易代后,汪之順歸隱,其沖淡的詩風頗有陶潛之氣,另一方面在詩中常作隱語,如其《坐兜率巖對白海棠飲闕茶》詩云:
古巖千仞上,結搆出人間?;ㄋ聘呱o,茶消世法慳??h廊深窈窕,危徑穩(wěn)躋攀。嘆息支公去,回思初買山。[9]10
《世說新語》載:“支道林因人就深公買印山,深公答曰:‘未聞巢、由買山而隱’?!盵10]梅湖引支遁隸事,既見肥遯之心,又間有怨意。又如《自述》詩:
白頭居士似山僧,小幾烏皮鎮(zhèn)日憑。充隱盡教多謝朓,養(yǎng)生但恐愧孫登。鹿裘帶索安貧賤,馬隊讐書讓友朋。數畝竹園三徑草,滿湖風雨一宵燈。[9]23
此詩中頷聯用謝朓、孫登二典,以嵇康自比,方都秦作《汪梅湖詩序》也云:“三十年益肆力于詩,而清新俊逸者,且老熟平淡矣?!盵11]平淡的詩風與歸隱詩情交織一體,一定程度上能夠反映出當地的地域文化。再來看余鵬年,伯扶為乾嘉時人,《皖江三家詩鈔》內有其詩集序云:“所為詩渾脫淋漓,一往駿利,出入于高季迪、何大復之間?!盵12]在乾嘉詩壇重溫柔雅正的主流思潮下,并不是一個隨波逐流者。江爾維所處時代更晚,大約為嘉道時人,《皖江三家詩鈔》內其集序稱:“君詩直抒胸臆,高者近乎李太白、孟浩然,亦或取資乎孟郊而不至于澀,亦有時似皮日休、陸龜蒙,小碎之弊則無有焉。”[13]也同樣走的是高古清淡的詩路。
而詩人的詩名與地域文化風俗也同樣有著微妙的關系,在《皖江三家詩鈔序》中,陳世镕從地域文化上評價汪之順與余鵬年、余鵬翀兄弟稱:
平子本明季諸生,鼎革之后,抗志肥遯,筑宅梅湖以吟詠自適,其詩沖淡容與,有陶淵明雅尚,間及時事,不欲盡言,則為廋詞隱語,寄其哀怨,亦與淵明《述酒》《荊軻》等篇同旨。乾隆以來季持則獨推伯扶,伯扶以詩名在南莊后,為《皖中詩略》所未收,……姚氏序平子詩謂與其鄉(xiāng)錢田間埒,田間交游較廣,為世盛稱,而梅湖伏處草澤,……其后遂聲華寂寞?!w務其實,不急其名,志于古,不求知于世,吾鄉(xiāng)先輩習尚,則然豈惟平子,即伯扶弟兄當乾隆中葉以才名游竹君、蘭泉諸公之門,與黃仲則、孫淵如等角逐,亦未嘗稍自表襮挾行卷干時,故其名亦不出江淮間。[5]3
從個人秉性來看,雖然梅湖“伏處草澤,聲華寂寞”,伯扶、少云兄弟即便以才名與朱筠、王昶、黃景仁、孫星衍游,卻“未嘗稍自表襮挾行卷干時”是他們的個人選擇,但是汪之順、余鵬年、余鵬翀與“先輩習尚”相合的“務其實,不急其名,志于古,不求知于世”的性格,以及清代懷寧地區(qū)詩家聲名不著的客觀事實恰與《懷寧縣志》所言“不敢結社連盟,標榜聲氣”的文化風氣一脈相承,不能不說地域文化對人的性格形成有著潛泳而深遠的熏染。因此姚鼐《梅湖詩鈔》敘中有這樣的評價:
先生明末諸生,入國朝,自匿以老死。為人多技能而尤長于詩,清韻悠邈,如輕霞薄云,俊空映日,不必廣博,而塵埃濁翳無纖毫可入也。當時吾郡名工詩者,錢田間與先生并二人之才,各有優(yōu)絀,較之正相埒。然田間交游較廣,為世所稱,而梅湖伏處草澤,僅南昌陳伯璣知之而復不盡,其后遂聲華寂寞,凡諸家選明詩者裒錄遺老甚備,而梅湖之作終不與焉。非徒生前身之顯晦有數,即死后之名亦若有阨之使不揚者,而孰知其有不可沒者存哉。[9]1
此段敘言作于嘉慶十三年(1808),在前文陳世镕《皖江三家詩鈔》序內也有部分引用。姚鼐稱贊汪之順詩風清韻悠邈,也合平淡之意。姬傳本身即是桐城人,他道出錢澄之“田間交游較廣,為世所稱”正是桐城一地得以形成聲勢浩大的文派詩派的一個重要原因,《桐城耆舊傳》對錢澄之的交游略載:“是時復社幾社始興,比郡中主壇坫者,宣城沈眉生,池陽吳次尾,吾邑則先生及方嵞山、密之諸公,而先生又與陳臥子、夏彝仲輩聯云龍社以接武?!盵14]。后世桐城諸人互相應和,著意樹立起“三祖”的地位,有濃厚的宗派意識,且桐城“城中皆世族列居”[15],又兼有懷寧所不具備的高門盛族宗脈世家,更加具備同聲共氣的優(yōu)勢。
而懷寧當地文人“不敢結社連盟,標榜聲氣”,汪之順、余鵬年、江爾維等人鮮為人知與當地的地域文化不能說沒有聯系,也恰符《安慶府志》“懷寧澹乎,桐城史乎”之語,我們不能不正視詩壇中“交游”的積極作用以及文學的“圈子”對一個詩人生前身后的影響。陳世镕纂《皖江三家詩鈔》也應已經意識到懷寧當地詩人不互相標榜聲氣的弱勢,意圖為鄉(xiāng)邦詩人留下詩名。懷寧與桐城緊鄰,然而當地詩名在今天看來,在桐城面前黯然失色,或許與當地“澹乎”的地域風俗有一定關聯。不過姚鼐彼時已名揚天下,以其桐城派宗主的名望為汪之順詩集作序,既有希望重新發(fā)掘其詩名的考量,似也應有為桐城詩派拓寬思路的意概。
江爾維雖然與汪之順、余鵬年所處時代不同,但是他們的性格則未嘗不相近,包世臣在《藝舟雙楫》內有《江季持七峰詩稿序》,乃道光二十年(1840)其為江爾維《七峰詩稿》單獨刊刻時所作,他感慨道:
倪蓮舫太守持《皖江三家詩》板本見示,并言汪平子、余伯扶,非江季持匹。擬別刻專行之,而請為序,余讀之,太守之論蓋信。季持余曾一再見于白門,不知其能詩也。今讀其詩,庶幾有窺于柔厚之旨。……余嘗詡不失人,以季持觀之,則失人正多矣。工詩者未必可言,可言者或又失之交臂,則信夫詩之難言矣。[16]
嚴迪昌先生在《清詩史》中曾慨然指出:“詩史秉筆者是有義務撥開縉紳們設置的霧障,多盡‘表微’之責的。”[17]我們也不禁感慨,如上文所述,錢澄之在皖省乃至全國的詩名顯然毋庸置疑,而在當時與錢澄之齊名的汪之順,由于其受懷寧鄉(xiāng)土地域文化影響的性格導向,令其聲名在清中晚期就已經不被人所知,放眼整個清代,又會有多少在當時詩名卓著卻因為各種原因“阨之使不揚”而被蒙上厚厚的歷史塵埃?
我們必須要注意到,當大批學者都在鉆研桐城之文學,與桐城相鄰的懷寧,卻寂寂無聞于文學史,何嘗不是包世臣所云“失人正多矣”!余鵬年、江爾維莫不如此。而再鳥瞰整個中國文學史的演進歷程,歷代之下又有多少詩家被遺憾地埋沒?不過面對這一種遺憾,我們研究清代文學又是一種幸運,因為清人正是有如此豐富的文獻資料留存,使得“聲華寂寞”的詩家、詩派得以重現于學界視野,他們也理應獲得符實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