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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身體,傾聽靈魂
——彝族詩人普光泉詩集《今生此體》的身體敘事

2022-02-27 04:20楊解
貴州工程應用技術學院學報 2022年2期
關鍵詞:靈魂個體詩人

楊解

(西南民族大學中國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學院,四川 成都 610041)

一、身體之魂:社會肉身的精神場域

彝族詩人普光泉詩集《今生此體》,尚未出版前就斷斷續(xù)續(xù)讀過其中一些詩篇。或通過郵箱,或簡訊等不同方式。讀了詩人于日常生活隨意捕捉的詩歌片段,直觀感覺語言樸素自然,身體開放,靈魂袒露?,F(xiàn)在,終于得以完整閱讀這本期待已久的身體詩歌文本,筆者的身心,似乎也變得柔軟而舒坦,或者說通脫而滋潤起來。

《今生此體》不僅聚焦身體,同時也觀照靈魂。靈與肉的話題,可以說是人類永恒的話題。無論古今中外,要么揚靈抑肉,要么揚肉抑靈,要么靈肉合一,人類的社會文化實踐無不圍繞這一中心話題此消彼長地展開。然而,不管怎么說,我們終得承認,承載這一話題的核心元素,或者說堅實的物質(zhì)基礎,除了身體,就不可能是別的什么。因為我們無法設想一個身體退場的自我存在,同時也無法想象一個身體缺席的社會存在。所以我們的身體不僅是生物學意義上的身體,也是建構意義上的身體,具有豐富的社會性,是自然人化的結(jié)果。英國社會學家布萊恩·特納在其《身體與社會》一書中對各個時代有關身體的觀念變遷進行分析后得出“人既有身體,人又是身體”的悖論性結(jié)論,并提出“肉體社會”的思想??梢哉f,正是特納這一思想直接啟發(fā)了很多社會學家,大家熟悉的約翰·奧尼爾,就是以此而提出了“我們的身體即社會肉身”的論點,并進一步闡發(fā),將身體劃分為五種形態(tài):世界身體、社會身體、政治身體、消費身體和醫(yī)學身體。所謂身體的社會性,若借用卡西爾話語系統(tǒng)闡述,就是符號性。人類一切實踐領域,即身體實踐領域,舉凡政治、經(jīng)濟、宗教、文化等符號系統(tǒng)。

簡單地回顧這一知識譜系的目的,無非是為了得出我們在梳理這一知識背景時也已了然的結(jié)論。我們的身體是關乎精神這一維度的。在此基礎上,再來討論普光泉詩集《今生此體》,就會明白許多,或者深入得多。

《今生此體》聚焦身體卻不失靈魂或精神維度,是說其不放棄靈魂衣襟的內(nèi)在品質(zhì)和書寫態(tài)度。它以個體身體為媒介或載體,深入世俗人生底部來思考自然與社會,并在如是思考中把握自己生命存在的確鑿證據(jù),定位自己身體存在的確切位置。因為深入世俗人生的身體實踐細節(jié),以及由此產(chǎn)生的切身感受與真切表達,《今生此體》詩歌敘事便切斷了凌空蹈虛的形而上病原感染。從這個意義上,《今生此體》似乎盡力撇清與利奧塔所謂宏大敘事指涉,投入“小型敘事”所限定的邊界內(nèi),努力將之經(jīng)營好。冷抒情或零抒情,以及詩歌的敘事化,是當代中國詩歌發(fā)展的總體趨勢,身居攀西一隅的詩人普光泉,自然也深受這一世代精神的浸染。

《今生此體》,又因為其緊緊抓住靈魂衣襟的內(nèi)在品質(zhì),得以避免下半身寫作過分貼身性帶來的肉體狂歡之弊病。因此,《今生此體》是在社會這一巨身里痛并快樂著的個體身體書寫,是在柴米油鹽面前彎下腰來的身體,于“食色性也”的圣人語錄中坦然而會心地微笑的身體,是常常做夢,而且在夜里站著,“接受夢的來訪”的身體。當然,《今生此體》更是不時“想給靈魂好好洗個澡”的身體,是有時感覺身體里邊有神靈棲居,有時又苦于魔鬼纏身的身體。即使當詩人痛苦而疲憊地感覺自己“行尸走肉”時,也因這一反省觀照而覺得其苦苦尋覓,以求靈魂安頓的真誠了:

這么多年來 別人高潮時

我最大的收獲 我仿佛也高潮了

是學會了遺忘—— 否則,我會迅速落后

在多數(shù)時間里 在獨自偷偷上廁所時

我忘卻了自己的身體 我悲傷了——

忘卻了身體上面的重與痛 從洗手臺上方的鏡子里

別人上街時,我跟著上街 我發(fā)現(xiàn)

別人叫喊時,我跟著叫喊 己是一堆走累了的肉

別人哭,我也哭 我翻來覆去

別人笑,我也笑 都找不到自己的靈魂

并且,在陽光下

暴曬自己的隱私

——《我找不到我的靈魂》[1]5

從“群己”關系角度看,中國傳統(tǒng)文化以集體主義為主,而個體主義思想資源相對缺乏,它通過一系列文化或權利機制規(guī)訓個體肉身必須服從于“宗族”、“民族”和“國家”等抽象而宏大的目標。所以個體的身體感覺偏好往往被吞沒或忽略,以致“血肉模糊”或“隨意含糊”[2]。隨著中國社會的轉(zhuǎn)型,同時也隨著消費主義時代的到來,個體化的倫理訴求似乎已得到有力伸張,并取得合法化基礎地位。詩人“行尸走肉”的切身體會及“找不到靈魂”的警覺,正是社會表征和個體肉身相互溝通,相互映射的結(jié)果,雖然已經(jīng)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秘密”可言,但作為個體生命“黑夜”中一路上下求索的詩人,尋到這樣已然公開的秘密或常識,也是詩人生命印痕中值得珍惜的體驗和記憶,實乃“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式獨特體悟。

馬克思曾說過:“吃喝和生殖肯定是人的真正功能,然而,把它們從人類活動的其他領域抽象和分離出來,使之成為最終和唯一的目的,它就成了動物的功能?!盵3]沒有靈魂看護的身體易于輕飄和迷茫,相反,沒有身體承載的靈魂是虛妄而無根的。在身體敘事恣意蔓延的當代中國文壇,詩人普光泉敢于跑來湊熱鬧,并且直接以“今生此體”為其詩集命名,其如此自信的資本,除了自身探索歷程的艱辛,以及獨特生命感悟和袒露靈魂的真誠,應該說,利用古今中外各種文化資源,準確把握“身心合一”這一尺度,因而如鹽溶于水,無形卻有味樣,通過日常生活敘事,無處不滲透和彌漫著靈魂氣息,乃其主要資本,也是該詩集創(chuàng)作特點?!叭粘I睢备拍?,若按照盧卡奇說法,可以界定為“那些同時使社會再生產(chǎn)成為可能的個體再生產(chǎn)要素的集合”[4]。也即個體再生產(chǎn)過程中,需要面對的時空、需求、滿足,以及日常生活矛盾等。自尼采超人哲學和馬克思實踐哲學以來,西方,尤其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日常生活轉(zhuǎn)向和身體轉(zhuǎn)向可以說是通過一體兩面形式展開的,其共同的意圖是打撈被西方忽視踐踏的身體,還其應有之位置。而中國的下半身寫作似乎矯枉過正,成為吸引眼球或謀求其他利益的一張拉得過滿的弓。

二、身體之舞:無意識世界的劇場

普光泉先生寫詩,按照自己交代,不過是“話,想從身體里邊拱出來”而已。這個自稱是“客居城市”的彝族人,通過身體觀察到的世界,或者說與個體身體溝通的這個世界,是“陌生而可怕”的,是變化莫測而自己所無法把握和主宰的。然而,個體在此通過生存,通過操勞活動構建的江湖,即世界,套用中國一俗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似乎恰切地表達了海德格爾所謂“在世界中存在”的意思。因此,詩人“想回去,卻已回不去了”的慨嘆、“多數(shù)時間保持沉默”的無奈、把想說的話“擱置在自己的身體內(nèi)部”的苦痛與焦慮,都是身體在世實踐無可避免的事情?!督裆梭w》里有紛擾的“想回去而回去不了”的主題意象。詩人感覺到自己常常失語,想回去,想要回到母親的子宮里邊去!這里,若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加以闡釋,便是:人在外界壓力和極度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由于心理受到嚴重創(chuàng)傷,往往會采取退行的方式來緩解痛苦。[5]所謂退行,就是心理上回到過去的幸福時光中,通過回憶過去、夢回過去的行為方式來忘記現(xiàn)在所面臨的痛苦。而最徹底的退行是回到母親的子宮中。因為在母親的子宮中時,是一個人最為幸福的時光,在那里,一切都在母親的護佑之下,一切都無需自己擔憂。而“回到阿媽的子宮中去”這一潛意識,表現(xiàn)在夢中,就有可能會變相為一個情結(jié)——發(fā)現(xiàn)一條無人知道的路,或者進入一個幽深的山洞,并在其中發(fā)現(xiàn)一個奇妙的世界。弗洛伊德認為,這個道路和山洞就是母親陰道的象征,而山洞里的世界就是子宮內(nèi)生活的世界。后來,榮格將這一思想做了改進和拓展,認為這個山洞中的世界不僅僅是母親子宮的象征,還可以把它看做是人類遠古時期的原始心理留下的痕跡,他稱之為原型。這個“退行”不僅僅是個體無意識行為,還可以是集體無意識行為,“回去”,不僅僅是回到一個人自己的過去,還可以是回到這個個體所屬的種族的過去。若用拉康的“三界”說闡釋,身處“象征界”的詩人,于在世存在的生存論意義上,在精神徘徊的岔路,止于對“實在界”的眺望,回首之際油然生起回歸“想象界”的沖動。

我在阿媽的身體里時 世界是那么的陌生、可怕

就像待在一個溫柔的盒子中,不說話 剛一出來,我便放聲大哭

四周沒有門、窗 想回去,卻已回不去了

我弱如小蠶。只是睡覺 直到現(xiàn)在,那么多年了

在睡中成長。為的是 我多數(shù)時間保持沉默

終有一天能夠出來 把要想說的話

看看外面的世界 擱置在自己的身體內(nèi)部

我的一切,都由阿媽包辦了 (就像當時她的身體里存放了我)

吃喝,不需動嘴 在人世間那些變化莫測的面孔前

拉撒,也就地解決 我是一個啞巴

——選自《話,想從身體里邊拱出來》[1]8

通觀《今生此體》,我們會一次次讀到這樣的詩題:“我是一個丟失的孩子”、“精神的迷途者”、“我的夢丟了”、“再沒有人為我招魂”;或這樣的詩句:“而我深受城市奴役之苦,總想生活在鄉(xiāng)下”。普光泉來自農(nóng)村,賈平凹評說自己“本性是個農(nóng)民,如烏雞一樣,那是烏在了骨頭里的”[6]。應該說,農(nóng)民身份出身的詩人普光泉具有明確而強烈的自我身份認同訴求,然而,這一身份認同的獲得,卻是以曾經(jīng)的認同意識混亂為代價的。面對紛紜復雜、莫測難料的城市生活,本質(zhì)上是農(nóng)民的詩人普光泉,自然難免會感到不適的壓力,感到四周無不潛伏著極大的危險??墒牵`入城市文明深淵這一結(jié)局,從某種意義上說,不就是自己苦苦奮斗和苦苦期待的結(jié)果么?如今,城市文化和生活這張巨網(wǎng)已經(jīng)把自己箍得很緊,個體肉身所作的微弱抗爭已經(jīng)無濟于事,想退行到能使自己的身心舒坦平靜、簡單純樸、易于把握的熟人社會和鄉(xiāng)土文化價值系統(tǒng)中,想生活在鄉(xiāng)村廣闊的自然環(huán)境中,順暢呼吸,痛快說笑,然而,逝者如斯,已幾無可能。若“回到母親子宮”是基于集體無意識深淵,是普遍的,那么,“想生活在鄉(xiāng)下”的訴求與焦慮,則應是詩人個體意識帶著牧歌式理想所要不時撫慰的傷痛了?;卩l(xiāng)土社會文化價值層面上受挫的個體情結(jié)——具體表現(xiàn)為這進退維谷的個體肉身之困境與糾結(jié)。詩人掙扎著要為靈魂尋找的出路在哪里?或者說,詩人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園在哪里?是否可以通過“及吾無身,吾有何患”的道家式體認,以及“四大皆空”的佛家式妙悟,超越這一漂浮的肉身?

彝族傳統(tǒng)文化認為,靈魂是應著生命的誕生而附著于肉身的。靈魂也是個嬌氣東西,即便偶摔一跤,也有可能將其弄丟,只有延請畢摩招魂才有望回身附體。靈魂也是身體生存的神秘保障,若是離開身體過久,人身自然也就慢慢枯萎以至死亡。人死后,靈魂也需要畢摩超度方能順利抵達祖居之地,與先前逝去的列祖列宗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城市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詩人普廣泉,一面因為接受現(xiàn)代文明洗禮,一面因其家鄉(xiāng)曾經(jīng)“明朝南京屯軍”的歷史所帶來的中原文化影響,自然不再單純相信彝族傳統(tǒng)文化那套安頓靈魂的解決方案,便只有在城市里不時感覺丟了魂一樣的生活著。寫詩,無疑也是為著緩解這一焦慮而想讓自己的身體與靈魂相對協(xié)調(diào)合作的努力,也是直面無意識深淵,使其意識化。

三、身體之懺:身弓靈箭構就的張力

雖然,《今生此體》中的身體作為溝通社會與自然的媒介,其觸角無不感應著社會人生的脈動、四季更替的節(jié)律,但其所呈現(xiàn)給讀者的,則更多的是詩人將棲有“神靈”的身體,作為一個自我的他者,或者說是一個絕好的切入點,不斷對其進行“向內(nèi)看”、“再向內(nèi)看”的探尋和審視。詩人自我審視意識和維度,甚至具有某些“罪責”的意味。所以,這個身體性存在,便成為詩人需要不時“清洗靈魂”的沐浴之所,成為其展開“關于饒恕”話題的懺悔之域:

摸遍全身也沒有摸到靈魂

靈魂呢?靈魂這不安分的

一定穴居在身體里

我的靈魂已很骯臟

我想逮住它,給它好好洗個澡

——《想給靈魂好好洗個澡》[1]12

若說這首詩還有些“戲說”的輕松成分,因而語氣間還流露些許調(diào)侃意味,那么,當讀到《自剖》中這樣的詩句:

“我肯定/和許多人一樣/挖過陷坑,也滾過石頭/我有罪,我真的有罪。我不想/對著江水訴說。只想在深夜/在打開的身體里面,跪?qū)`魂懺悔”[1]23

讀者可以感受詩人懺悔的深刻與沉重,以及異質(zhì)性和陌生感。

西方社會,在《圣經(jīng)》基督教意識,或者說救贖意識推動下,懺悔文學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千多年歷史,并且發(fā)展為多種敘事形態(tài),可以說是根深葉茂,蔚為壯觀,成為西方文學走廊中一道獨特而意向深邃的文學景觀。而中國文化傳統(tǒng)中,雖歷來就有“主善說”和“主惡說”之爭,但似乎一直沒有產(chǎn)生強烈的罪感意識。中國形而上道德本體,或者說心性本體是超越時空的,并沒有具體的善惡之內(nèi)涵。所以王陽明說,“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所以,作為世俗中的人,要到達超凡入圣之精神境界,就得存善去惡,就要格物致知,以找到人心之本體,以至“此心安處即吾鄉(xiāng)”的悠游自在。

普光泉以其詩人的敏感和脆弱,生活在這個文化混血時代。這個時代,資本邏輯以其時間形式迅速吞噬著世界各地的空間及其地方性文化,使其歸于資本一維而同質(zhì)化。為了在如是激蕩的時代尋到靈魂出口,詩人上下求索,充分利用古今中外各種文化資源和視角來構筑自己精神家園。有此基礎,《今生此體》呈現(xiàn)給讀者的審美品質(zhì),因其身弓靈箭的張力,自然生成和呈現(xiàn)厚重、深邃之維度與力量。

四、身體之思:死亡照面的時間

若從“文以載道”理念角度看,可以感受《今生此體》所要背負的使命,似乎就是“認識自己”這一古老而沉重的命題。因此,面對靈魂的懺悔和面對歷史的反思便成為其不時觸及的精神領域。詩人思索人生意義、追求生命價值時,由于身處前現(xiàn)代、現(xiàn)代和后現(xiàn)代時代背景和生存現(xiàn)實,虛幻與絕望總以切膚的疼痛感不時襲來,面對錯位的時間和破碎的空間,詩人切身感受到自己對“整體性”的追求變得遙不可及,從而似乎也覺得愚不可及,那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我”在時間的淘洗中到哪里去了呢?我可不可以“寧為瓦全不為玉碎”?從而可以從形而上的追尋中抽身,取消形上與形下之間歷史和現(xiàn)實張力,深入世俗泥淖,并和光同塵地生活?詩人在這樣的追問與探索中,似乎認同了道乃“砍柴擔水”的禪宗理念。這是靈魂求索已久的出口?答案顯然是否定的。禪宗理念的獲得若缺乏身體就此理念開展的具體實踐,與一勞永逸安頓魂靈的距離依然遙遠乃至不可企及。這個向死而在的自我,無時不以“新的身體”葬送“舊的身體”的方式,處于時間之刃的切割之中,而向世俗低下來,再低下來的身體,感受到的仍然是心靈的孤獨與茫然,身體的碎片與殘?。?/p>

我已經(jīng)走出了低谷。四周無語

和昨日一樣站立

風加快了腳步,卻不知要吹動什么

那些土地,黯然下來

鳥停止了腳步,在沉寂中養(yǎng)育子女

在這樣的夜里,西南大裂谷間

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

我,也不再是我

我已經(jīng)笑過,哭過?,F(xiàn)在我累了

在你看見我的地方,在一條路的中段

我保持著行走的姿態(tài)

而我,只是我的影子

沒有背景,沒有身份

甚至,沒有清晰的面容和足跡

——《我只是我的影子》[1]42

在徘徊不定的求索中,在觸及生命虛無之后,詩人普光泉似乎并沒有一味沉淪,相反,為了抵制和擔當虛無,為了在了無意義之中尋找意義,在“認識自己”的既定框架下,“時間與死亡”這一人生最大課題,便成了《今生此體》一大主題。詩人正是在不斷的死亡練習中,試圖親近死神,從而了悟生死:

“生為何事來,死往何處去?”

微微低頭,盤著腳,坐在灰塵里

我聽,你說。四周一片血色。太陽繞了半個圈

從鳥群歸巢的影動中,抵達了西山腳

風一股接一股

有些涼,你的聲音和著鳥語,斷斷續(xù)續(xù)

我自某個肉體里來。然后行走

一路吟誦至今,不知疲倦

為詩而生,尚不知死

——他們叫我“詩人”

有時覺得走投無路,入地無門

現(xiàn)在,我坐在這里,如同化石

你仔細地說,我認真地聽

那片熟悉的月光,已在趕過來的路上

——《生死課》[1]44

“未知生,焉知死”和“未知死,焉知生”乃東西方哲人不同思考維度,至少是孔子和海德格爾兩位哲人彼此相反的思考方向??鬃铀坪跤幸鈸踝 八劳觥边@一關乎神學形而上學話題,將問題焦點引向形而下凡俗人間,強調(diào)人從小我向大我發(fā)展的修身路徑。

因此,“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成為儒家文化人格完成的既定目標和理想框架。海德格爾生存論分析認為:“死亡是完完全全的此在之不可能的可能性。于是死亡綻露為最本己的、無所關聯(lián)的、不可逾越的可能性。”[7]即死亡是生命圓滿完成的最終可能性,不容忽視。

彝族人們將世界分成類似“此岸”與“彼岸”概念的兩個境域,死亡在其看來是人生一個過渡,葬禮乃其人生閾限最大的儀式。彝族人彼岸世界即“世穆恩哈”乃是與世代祖先生活一處的極樂世界,充滿人間性和理想化色彩。

因此,彝族人一到七老八十,便不再諱言死亡,甚至樂于、急于求死。爾比諺語所謂“滾石不可擋,人死不可攔”所指向的是彝族人們對死亡自然規(guī)律的認識,以及對死亡的坦然態(tài)度。死亡命題牽扯到東西方文化背景、價值尺度等等諸多宏大話題,限于篇幅,本文不擬就此話題展開深入探討??梢源_認的是,那個應著詩命召喚,一路不知疲倦,吟誦至今的詩人,像只蜘蛛,因了《今生此體》編織完畢,暫且可以停歇于蛛網(wǎng)某端,閉閉目,養(yǎng)養(yǎng)神,任憑風吹雨打,默然靜聽和感受,萬物自由來去,等候空虛的身體得以休整補濟。其基于身體而關乎時間與死亡的思考,其實,未嘗不可說,乃是以詩歌文本的生產(chǎn)和最終形成共同組建和呈現(xiàn)的——詩歌創(chuàng)作的沖動乃死亡與時間逼迫的結(jié)果。

五、結(jié)語

普光泉詩集《今生此體》是有“認識自己”命題預設的。但是,這樣的命題預設并非主題先行,而是詩歌成為思考和感悟人生手段和媒介的結(jié)果。這樣的詩歌是詩與哲,或者說詩與思的交織體。詩性智慧所基由的具象表達,以及哲理慧思所觸及的生命深淵,都天衣無縫地交融一體。由此構成的“知性化”寫作路徑,既是詩人形而上個體性情使然,也刻有中國當代詩歌環(huán)境的影響痕跡。這樣的詩學選擇,摒棄了情感肆意泛濫,想象無限擴張的浪漫主義抒情,更多的是用樸實而冷峻的語言,捕捉在世俗生活中一閃而過的細節(jié),并將這些細節(jié)加以定格和提煉,以構筑其詩歌切身而悠遠的精神世界。因來自鄉(xiāng)村,身處時間錯位,空間破碎的現(xiàn)代都市文化生活場域,一個不停行吟,因而不斷超越自我的思者形象栩栩然立于讀者面前。

某種意義上,詩歌是詩人所做的白日夢。而夢,往往鏈接人性之無意識深淵?!督裆梭w》直面城鄉(xiāng)文化、語言系統(tǒng)等碰撞與交融過程所產(chǎn)生的二元對立,即不適與適應,分裂與彌合等精神現(xiàn)象,成為生命無意識深淵得以意識化的有效形式與內(nèi)容,詩歌文本也由此成為無意識深淵表現(xiàn)的舞臺,換句話說,也就是所謂“靈魂的出口”。而詩人的原鄉(xiāng)成為夢里夢外不時回歸以汲取力量,或靈魂得以喘歇的原點。

東西方的詩歌書寫,既有同理性,也有異質(zhì)性。西方文化因其宗教特性,往往具有“懺悔”的道德維度,而東方文化似乎很少有此價值取向,至少不會表現(xiàn)得有如西方文化面對上帝的懺悔?!督裆梭w》汲取的文化資源是豐富的,其中也汲取了西方文明的詩歌營養(yǎng),因此,具有“懺悔”的修行色彩——這是與中華文明中“三省吾身”、“克己復禮”等道德同屬一范疇而具有異質(zhì)性的文化特征,也是本詩集一鮮明的特點。正是在身體與靈魂的撕裂、纏繞中,以身為弓,以靈為箭,蓄勢待發(fā)的藝術張力,直指超越的生命境界。

關于時間的形而上思考,于詩歌而言,其實就是生命與死亡的主題。詩歌本質(zhì)上是生命的藝術表達,而促使生命需要表達的,無非就是生命的終點,即死亡——在未來的某個角落默然等侯,并深知一切生命必然會向它走來。時間之箭以不可逆的方向和不可移的速度,決定了生命焦慮的重量,以及死亡不可知的神秘。在生之欲望與死之本能的較量中,死神是絕對的勝利者?!督裆梭w》因觸及時間與死亡維度而厚重和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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