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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史難就
——從《容齋隨筆》所載宋人史學(xué)談起

2022-02-19 02:59范澤龍
南昌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史家歐陽修

范澤龍

(上海師范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上海 200234)

一、引 言

天水一朝,統(tǒng)治者大興文治,廣開科舉之門,使得文人的規(guī)??涨?。這些文人多具有憂患意識,樂于總結(jié)歷史。當時印刷術(shù)的廣泛使用使得書籍流布勝于前朝,這使當時的文人群體有了更多修史的材料。且宋政多主寬容,反映在史學(xué)上便是史家和史著的增多,體裁上則是史學(xué)出現(xiàn)在筆記中。當時的筆記既關(guān)乎社會大事,亦描摹微觀生活,同時也有作者構(gòu)思的志怪異聞和讀書所得。這些筆記,后人據(jù)其內(nèi)容分為三類,即小說故事類、歷史瑣聞類和考據(jù)辯證類。且宋人重考據(jù),至南宋而精博,故考據(jù)辨證類筆記又在其中占據(jù)了一席之地。

宋代的考據(jù)筆記中,以《夢溪筆談》《容齋隨筆》《困學(xué)紀聞》分量尤重,[1](P270)其中《容齋隨筆》為洪邁的筆記型著作。洪邁,字景廬,號容齋,又號野處,饒州鄱陽(今江西省鄱陽縣)人。其父洪皓,其兄洪遵、洪適俱為宋代重臣,洪邁本人紹興十五年(1145)進士及第,釋褐兩浙轉(zhuǎn)運司干辦公事,多次輾轉(zhuǎn)于地方和中央,多次出使金國,曾因自稱“陪臣”而獲罪,但對金持強硬態(tài)度。光宗紹熙元年(1190)進官煥章閣學(xué)士、知紹興府。次年,進龍圖閣學(xué)士。嘉泰二年(1202)以端明殿學(xué)士致仕,卒贈光祿大夫,謚號文敏。洪邁自身頗俱史才識,也曾多次參與南宋修史,一生著述繁多,涵蓋經(jīng)史子集四部(1)根據(jù)《宋史·洪邁傳》(中華書局1977版)、《容齋隨筆》(大象出版社2012年版)點校說明、《洪文敏歐公年譜》(鳳凰出版社2016年版)整理。。在其眾多的著作中,《容齋隨筆》和《夷堅志》作為洪邁的私人筆記,有著不同于正史的史料價值。

《容齋隨筆》又有“南宋說部之首”的名號,包羅“經(jīng)史諸子百家以及醫(yī)卜星算之屬”[2](卷一一八,P1020),內(nèi)容豐富。其中的史學(xué)內(nèi)容記事與考辨并存,而所載歷代故事、人物又以宋最多,達352則,占全書29%,均勝于其他朝代(最多者為隋唐五代,凡254則,占全書20.9%)[3](P102),故成為后人研究宋代相關(guān)領(lǐng)域的重要憑借。但前賢時哲研究主題多為是書所涉前朝史料及其價值,或作者史學(xué)思想(2)如王胤潁《〈容齋隨筆〉兩漢史初探》(華中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2016年)一文,從史實評論、史實考證、史書評價以及洪邁與蘇軾兩漢史研究的對比四個方面,研究了《容齋隨筆》中的兩漢史;程佳佳《〈容齋隨筆〉所錄隋唐五代史料之研究》(上海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2014年)一文,從史料來源、內(nèi)容和價值三方面,研究了該書中所錄隋唐五代史料。單曉娜《洪邁〈容齋隨筆〉的史料價值》(鄭州大學(xué)碩士論文,2019年)一文,從洪邁的生平與著述、《容齋隨筆》中史料的價值和《容齋隨筆》的歷史局限性展開了研究。施丁《從容齋隨筆看洪邁的史學(xué)》(《史學(xué)史研究》1982年第2期)一文,認為該書中透露了洪邁以史為鑒、不可知論的思想,同時他的歷史思想又是矛盾的;馬艷《〈容齋隨筆〉史學(xué)成就研究》(安徽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2013年)第四章《〈容齋隨筆〉的歷史思想和史學(xué)思想》,認為《容齋隨筆》的史學(xué)思想包括天人關(guān)系思想和民本思想,史學(xué)思想包括借鑒史觀、懷疑批判精神、通變思想和實錄直書精神;顧娟在《洪邁史學(xué)綜論》(山東大學(xué)碩士論文,2008年)中,進一步將洪邁的以史為鑒劃分為四部分——史學(xué)自覺時代的通鑒意識、理學(xué)的取鑒標準、“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的評價面向,以及注重人物風(fēng)杰的“潛德幽光”說,并注意到了洪邁對非正統(tǒng)史料的辯證看法。,而該書中所含的信史問題尚有研究空間。故筆者欲通過梳理該書中宋人當代史的相關(guān)內(nèi)容,探究這一問題,以期助力相關(guān)研究。如有不周之處,祈請方家指正。

二、宋人所修前史

宋代史學(xué)的興盛離不開最高統(tǒng)治者的推崇,自宋初便極為重視史學(xué)的鑒證和教化作用。如宋太宗曾宣稱“他無所愛,但喜讀書,多見古今成敗,善者從之,不善者改之”[4](卷三二,P713),故宋代重視編修前史,其中尤以《新唐書》《新五代史》及《資治通鑒》為要。

(一)斷代史

宋人所修斷代史中,因唐五代盡在咫尺,又因唐末離亂,趙宋鼎定,故深刻吸取此時教訓(xùn),因此唐代和五代時期的歷史便尤為重要,《新唐書》和《新五代史》就是這一思想的產(chǎn)物。

《新唐書》是北宋的官修正史之一,由曾公亮監(jiān)修,宋祁和歐陽修奉敕編撰,由歐陽修“總匯裁定”[5](卷一七,P964)。相比于《舊唐書》,《新唐書》“廢傳六十一,增傳三百三十一,志三,表四”[4](卷四,P103),故有自身的史料價值,但其“增事省文”為弊端所在,因此后世學(xué)者研究頗多。洪邁便是其中之一,而其研究成果的載體便是《容齋隨筆》。

洪邁首先是介紹該書,所涉包括文法、史源及其內(nèi)容。文法上,洪氏認為其所效《前漢書·贊》的文法實源于《荀子·成相》篇[6](卷九,P307)。史源研究以列傳為主,如常何與李密二傳吸收了劉仁軌《行年河洛記》的相關(guān)內(nèi)容[7](卷六,P325),《杜甫傳》中嚴武與杜甫的關(guān)系則與當時小說有關(guān)[8](卷六,P285)。其次,引用該書內(nèi)容反映宋代現(xiàn)實。如《秀才之名》引用《杜正倫傳》,反襯宋人因“習(xí)于恬玩”,而輕視原為“貢舉科目之最”的秀才科[9](卷二,P31)?;蚪柘嚓P(guān)記載批評當下,如《曾太皇太后》批評有司不知故事,妄下定論,兩《唐書》皆載德宗母親沈太后在憲宗時被尊為“曾太皇太后”,寧宗時卻不尊崇高宗吳皇后[6](卷三,P234)。洪邁的引用,說明歐史中所記史實與宋朝當下接近,這不失為一種肯定。

不過,相對于肯定,洪邁對該書的否定更多。史官審用史料不嚴謹,王玙罷相“乃承《舊史》之誤”[6](卷四P245-246),表明撰寫王玙相關(guān)事跡時,并未辯證《舊唐書》中的相關(guān)內(nèi)容,而這有悖于《新唐書》“黜正偽謬”[10](進表,P6471)的撰修宗旨。文法上雖主張“其事則增于前,其文則省于舊”[11](卷一,P18),但洪邁通過對比新舊史中所載“楊虞卿兄弟怙李宗閔勢”和李德?!顿n河北三鎮(zhèn)詔》,認為新史分別去“先”和“欲”字,使得“兩者意義為不鏗鏘激越,此務(wù)省文之失也”[6](卷二,P412)。通過對比《通鑒》和《新唐書》中唐太宗斬殺高德儒事,洪邁認為后者過于簡略,而不能載因何殺之[7](卷一六,P405)。對此,洪邁認為當“文貴于達”[11](卷一,P18),不應(yīng)過分減省。

史實上疏于考證。如“庫路真”一詞,《新唐書·地理志》有名無意,洪邁只能通過《于頔傳》和《舊唐書·職官志》的記載推測其意[6](卷八,P288);泛言史實,張鷟諷刺武則天濫封官爵一事[6](卷一一,P331);前后矛盾,房玄齡本傳載“房玄齡字喬”,《宰相世系表》則是“玄齡字喬松”[6](卷一三,P347),洪邁認為其原因或是“《新唐·宰相世系表》皆承用逐家譜牒,故多有謬誤”[11](卷六八,P88);查找資料不足而致史實錯誤,如溫大雅名彥弘,但為避李弘諱而以字行,《大唐創(chuàng)業(yè)起居注》為大雅作,實是后人追改,但《新唐書》中沿用此說,則修撰時未做到“悉發(fā)秘府之藏”[10](進表,P6472);或自行刪改而失原意,韓愈的《進學(xué)解》即是明證[6](卷五,P447)。

記事疏忽。一是闕載某人的重要事跡,張?zhí)N古憑借《大寶箴》在唐太宗時升至大理丞,相對于《舊唐書》全載此文,洪邁不滿于《新唐書》的刪削[6](卷七,P467-468)。二是闕載當時大事,如《平南蠻碑》中記載了唐玄宗派內(nèi)侍高守信領(lǐng)兵征討楊盛顛,表明此時宦官已染指兵權(quán),但《新唐書》闕而不載[11](卷一,P13)。因此,《新唐書》實省所不當省,尚未能“補輯闕亡”[10](進表,P6741)。但有些內(nèi)容卻重復(fù)記載,如《高志周傳》和《來濟傳》僅相差一卷,但內(nèi)容存在重復(fù)。且二傳皆本于韓琬《御史臺記》,但據(jù)洪邁考察,韓書記載本就失實,由此洪邁批評“史氏又失于不考”[6](卷一三,P352)。

《新五代史》亦是當時重要史著,為歐陽修私修。然與薛居正的《舊五代史》自宋時論者即互有所主[2](卷四六,P411),洪邁便是其中之一。對于薛史,洪邁或以之批評前代。如批評后梁“以親王而階將仕郎,仍試銜初品”,實是制度混亂[6](卷一六,383)。借古諷今,如引用唐明宗與范延光關(guān)于當時馬數(shù)的對話,譏諷當下馬匹眾多卻難建尺寸之功,亦以之批評當下純用步卒[7](卷五,P278-279)。

但批評更多。如范質(zhì)的科舉名次,洪邁以《登科記》考之,認為《和凝傳》為非。文法上則“雖簡而非史法”[5](卷六二,P1075),如張全義治理洛陽,并非乏善可陳,卻于其本傳“書之甚略”[11](卷一四,P180)。當時無論《通鑒》,還是《洛陽搢紳舊聞紀》《五代詩話》等,均載有張全義的善跡,故歐陽修當能看到相關(guān)史料,但選擇了刪削。同樣被刪削的還有周世宗的好殺,洪邁言“《舊史》記載其事甚備,而歐陽公多芟去”[9](卷九,P111)。考慮到薛史自金章宗泰和七年(1207)后漸微[2](卷四六,P411),歐陽修此舉對于后人全面了解張全義及五代時期的歷史,必然有所阻礙。

以上便是《容齋隨筆》中的斷代史著。其中,《新唐書》雖存在自身的史料和鑒世價值,但并非如進表中所寫完美。《新五代史》也是缺陷較多,如史官編修時的史觀、文法、史實上的考證不足和記事的疏忽,均成為歐陽修所修兩史的不足之處。

(二)通史

相較于上述二史,《資治通鑒》的編撰受到宋神宗的大力支持,后元祐史學(xué)勃興[1](P119),司馬光作為元祐宰相,《通鑒》的地位也隨之升高。于是研究者漸多,洪邁曾三次手書[12](卷三七三,P11574),并在《容齋隨筆》中大量引用和研究。

首先,洪氏借此言彼,如通過唐代部分的史源,認為不當盡廢雜史、瑣說、家傳[6](卷一一,P328)。也肯定了一些選材,如其中雖只有柳宗元《梓人》《郭橐駝》等文章,但在取舍上卻高于“皆尚韓、柳古文”[6](卷五,P381)的歐陽修和宋祁[6](卷五,P447)。

其次,《通鑒》雖“多采善言”[11](卷一八,P392),但洪邁不乏批評,而批評最多的便是闕載忠義之事[13](P9)。武則天接回李顯,狄仁杰和王方慶的解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且狄仁杰“前后匡復(fù)奏對凡數(shù)萬言”[14](八九,P2985),是復(fù)唐的重要功臣,但《通鑒》不載此事[6](卷八,P294)。張全義治洛,《通鑒》雖詳于《五代史》,但還是簡略。這其中的原因或與編修目的有關(guān),司馬光認為自司馬遷、班固以來,所修史書卷帙冗長,難以卒讀,因此他“刪削冗長,舉撮機要,系生民休戚,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為編年一書”[15](進表,P9607),司馬光或認為上述事件與“生民休戚”無關(guān)。但書中卻有“無關(guān)于社稷治亂”之事,“晉、宋諸胡僭國,所封建王國及除拜卿相”則是纖悉必書,但洪邁不滿于此[7](卷四,P265)。

再者,《通鑒》中的年號正朔問題存在缺失。一是不解事實,錢镠三次改元,“天寶、寶大、寶正三名”,司馬光只知其一[6](卷五,P261)。二是體例有缺,洪邁認為“凡年號皆以后來者為定”有不通之處[7](卷四,P264),不當在繼位的整年皆以新君年號為準,但洪邁也為之做了辯解,認為只是“姑籍其年以紀事,無所抑揚也”[11](卷九,P117)。

綜上,洪邁眼中的宋修前史劣多于優(yōu),尤其是歐陽修所參修者,其他宋人也有相似看法,如王珪認為“近修唐書,褒貶亦甚無法”。對此,宋神宗指示“不若實錄事跡,以待賢人去取褒貶爾”[4](卷三一五,P7619),但《新唐書》“甫頒行,吳縝糾謬及蹤之而出”[2](卷四六,P410),這表明《新唐書》與實錄事跡的要求仍有差距,故吳著才會接踵而至。另外,司馬光修“《通鑒》,胡三省作《通鑒注》,皆專據(jù)薛史,而不取歐史”[2](卷四六,P411)。因此,歐陽修所(參)修二史在當時的接受相對有限。

三、宋人官修當代史

鑒于洪邁的史官身份,《容齋隨筆》所記札記中,當代史的編修占據(jù)了較多篇幅,內(nèi)容上則涉及其中的編纂思想、官修史書本身及其反映的社會現(xiàn)實等方面。

(一)編纂思想

宋代出于對祖宗之道的存續(xù),當代史的撰述蔚然成風(fēng)[1](P370)。宋真宗時編修《冊府元龜》,真宗欲“所編事跡,蓋欲垂為典法”[6](卷一一,P327)?!秲愿敗匪d皆前代事,而前代之事被選入其中的方法和準則,在后世難免不會成為祖宗之道之一。

既為垂范,則非人人皆可留名。當時認為“終于庶僚,史不立傳”,但現(xiàn)狀卻是庶僚后人若得官顯要,便會將先人抬入史冊,如沈季長“子銖為侍從,恨不獲附見之,故表出于是”[6](卷七,P282)。對于一些危害國家者,官史會選擇性忽略,如張元和吳昊,“其事本末,國史不書”[9](卷一一,P129)。洪邁認為二人之名合起來正應(yīng)“元昊”,“非偶然也”[9](卷一一,P130)。表明當時史官礙于朝廷顏面,未將此事載于其中。而田晝《承君集》和沈括《夢溪筆談》均為私人著作,受國家意識形態(tài)影響較小,而皆載此事。

但洪邁有自己的入史標準,他認為即便是皇帝,若行為過于瑣碎,于國無益,且“無歲無之,皆可省也”[7](卷四,P265)。若一些人地位雖微,但確是忠義之輩,則當載入史冊。即便未入官史,洪邁、沈括等士大夫亦會載入私史,使之流傳久遠。由此也可說明,在沈括和洪邁等私人史家心中,忠義之事與地位無關(guān),人人皆可行之。既行,便應(yīng)垂于青史,而不能因其地位而有所選擇。

(二)官史著作

洪邁作為南宋史官,曾參與修撰神宗至欽宗四朝的國史,《容齋隨筆》作為筆記,其中所記當時官史的札記占據(jù)了較多篇幅,主要涉及宋代所修《實錄》《會要》《國史》《起居注》和《四朝志》。

《會要》,當權(quán)者嚴重影響了其修撰與保存。宣和年間(1119—1125)《會要》雖已修成,但只進一百一十卷,剩下四百多卷史臣想節(jié)次進奉以邀賞。但王黼想矯正蔡京所為,故罷免編修機構(gòu),導(dǎo)致史官散去,史稿皆成棄物。建炎三年(1129)張淵道向宰相進言,希望到東京搜求故事以備掌故,但宰相不予采納,導(dǎo)致劉豫盡數(shù)焚毀相關(guān)典籍,洪邁對此深表惋惜[11](卷一三,P175-176)。

《實錄》,史官的主觀原因會導(dǎo)致失真?!墩孀趯嶄洝酚赏鯕J若監(jiān)修和提綱,王欽若是真宗朝天書運動的主謀之一,因此“不能盡載”孫奭諫止封禪事,乃至于“后人罕稱之”[9](卷七,P82)。說明除了皇帝,監(jiān)修官也會影響具體執(zhí)筆者的直書記事,使之存在缺陷。而正因為天書事件,洪邁懷疑《實錄》是否為信史,認為監(jiān)修者盡載當時造神之事,“遂為信史之累”[11](卷四,P61)。記載內(nèi)容也有簡略之處,《張詠傳》便是其一,故洪邁以韓琦所作神道碑、王安石所作書跋、富弼和黃皓的口述,來批評《實錄》不能光大張詠的事跡[9](卷五,P59)。

《國史》,洪邁介紹了成書過程、諸朝合訂情況、史官斗爭、修史機構(gòu)的沿革、史書的流傳等內(nèi)容[9](卷四,P48-49)。當時認為應(yīng)該為尊者諱,對于宋真宗修昭應(yīng)宮而發(fā)現(xiàn)雁蕩山,《國史》“欲以為夸”,但洪邁認為“不若掩之為愈也”[9](卷一一,P131)。以之揭露當時社會現(xiàn)狀,如引用《許仲宣傳》中太宗朝呂蒙正弟蒙衡、李昉子宗諤落第,宋太宗欲以此展示取士公平,但感嘆到“斯并勢家,與孤寒競進,縱以藝升,人亦謂朕有失也”[6](卷一三,P345-346),此語暗含了當時人們懷疑科舉的公平性。也用以明晰官僚制度,如臺諫官的職責(zé)[6](卷一四,P262-263)??颊n內(nèi)容包括修繕官舍,地方官、幕職州縣官皆可為之,但后人視為貪墨[6](卷一二,P338-339)。除以上史書,《起居注》中的一些內(nèi)容,史官自它書“隨即修入,顯為文具”[6](卷一一,P331),而不細致審查。對于《四朝志》,洪邁引用以證實蔡京為相時的文忌[6](卷一四,P163)。

另外不可否認的是,作為當時人,他們也敬畏官修史書,并為之回護。曾鞏認為“五朝舊史”,“既已勒成大典”,不贊同輕易議論增刪;洪邁認為《國史》乃前代名臣所修,“是非褒貶,皆有依據(jù),不容妄加筆削”,反對“無或輒將成書擅行刪改”[9](卷四,P48)。同時,洪邁認為官史的疏漏出于“文書廣博,于理固然”[9](卷一三,P158)。

四、宋人私修當代史

相對于官修正史,私修當代史因為關(guān)注角度不同,史實記載的輕重便有偏差,因此后者會以不同的方式和角度書寫當時歷史。這一類著作也是洪邁認識“國朝”的重要法門,《容齋隨筆》中就有其對于當時史家及其私修史著的感悟,涉及到了史家、史學(xué)思想及著作等內(nèi)容。

(一)史家及其思想

《容齋隨筆》中不乏點評當時的重要史家。蘇轍作《古史》緣于自認為司馬遷“淺近而不學(xué),疏略而輕信”,但洪邁懷疑是書價值,認為后之學(xué)者亦不敢謂然[6](卷一一,P324)。蘇軾“作文,引用史傳,必詳述本末”[9](卷一一,P135)。但也有失嚴謹,如認為“春秋以來莫識”石砮,實則《晉書》《唐書》都有記載,且洪邁家中也有此物[11](卷八,P107),故蘇軾對于《晉書》和《唐書》的內(nèi)容還有待了解。有些史家作史存在地域性,如司馬光《序賻禮》所載皆陜州夏縣人,呂南公《不欺述》只書建昌南城人[11](卷七,P95-96)。

史觀上,洪邁與司馬光的忠義觀存在差異。司馬光批判不能殉國者,但洪邁表現(xiàn)了對這些人的理解,認為“亦可恕也”[9](卷六,P77)。對于馮道,歐陽修、司馬光“嘗詆誚之,以為無廉恥矣”,但王溥所作“頗與《長樂敘》相類”的詩序存于《三朝史》本傳,而詩卻不傳[9](卷九,P104),洪邁認為這種情況有待考量。若回頭看《宋史》,王溥被放到了宗戚之外的列傳第一卷。筆者推測,王溥以二臣的身份受到如此禮遇,或與宋王朝對王溥的優(yōu)待有關(guān),故宋人鮮少議論。

對于正統(tǒng)問題,洪邁反對因為歌頌當代而過度抹黑前朝。前如司馬光,雖反對正統(tǒng)論[19](P258),但處理前代仍有私心。如對于后梁輕賦,“舊史取之,而《新書》不為拈出……《資治通鑒》亦不載此一節(jié)”[9](卷一〇,P117)。此時薛史仍在流布,但歐陽修和司馬光仍忽略之,無疑二人都在“舍成說而詬前人”[16](卷六,P138)。歐陽修雖不主張稱“偽梁”,但此事表明他確是“惡梁者”。又或因“以張全義為亂世賊臣,深合《春秋》之義”[3](P209),而不載張全義治理洛陽的善績。對于后唐,宋代史家也沒能平心而論,后唐明宗的“仁心之舉”,“見《舊五代史》,《新書》去之”[7](卷七,P88)。

二史如此做法的原因,或可從當時最高統(tǒng)治者的言論中有所發(fā)現(xiàn)。鑒于五代禮崩樂壞,且作為宋之前朝,為維護正統(tǒng),皇帝自不會過高評價。宋真宗認為“朱梁而下,王風(fēng)寖微”[12](卷二八七,P9664)。宋仁宗認為“五代亂離,事不足法”[4](卷二〇五,P2437)?;实垡讶蝗绱?,歐陽修、司馬光等政治型史家自會對前代心存偏見。在此背景下,他們自會“攜自私之心而溺于非圣之學(xué)”[17](卷七二九,P350)。同時,歷史是政治的延續(xù),他們這樣也是為驗證“大宋之行為,統(tǒng)一天下,與堯舜三代無異”[17](卷七二九,P348)服務(wù)。

襲統(tǒng)上,當時史家未成定論,《通鑒》“取南朝承晉訖于陳亡,然后系之隋開皇九年”,皇甫湜認為“唐受之隋,隋得之周,周取之梁,推梁而上至堯、舜……陳僭于南,元閏于北”。對于上述兩種說法,洪邁認為司馬光只是借年紀事,無所謂褒貶?;矢涬m有理,但滅后梁者乃西魏,周難承梁統(tǒng),故當時并無統(tǒng)一的襲統(tǒng)譜系[11](卷九,P117)。

對于當時其他史家,洪邁認為“魏泰無足論,沈存中不應(yīng)爾也”[11](卷四,P61)。因為《碧云騢》并非信史,故魏泰也非良史,洪邁此語表明沈括也難免有誤。范祖禹佐修《資治通鑒》,且自身作有《唐鑒》,在北宋眾多史家中占有一席之地,但洪邁既認為“其審取可謂詳盡”,但也承認因為其采野史而產(chǎn)生錯誤,且《唐鑒》也只記其高德儒被殺,而不載具體原因[7](卷一六,P405)。所以洪邁感嘆“信史,修史之難也”[11](卷六,P87)。

(二)筆記型史著

入宋之后,筆記“不拘一格隨筆記事的文體深受宋人的喜好,上至宰相,下至僧侶、布衣,都撰寫有筆記”[18](P1)。這些作者可暢所欲言,故宋人筆記中史事眾多,而這些私人所著史事足以“補正史之闕失”。洪邁注意到了這一點,并在《容齋隨筆》中大量涉及,加以研究。

對于這類史著,洪邁會用之描寫當時境況。如借助《夢溪筆談》表明國初州縣小官俸祿微薄[9](卷七),也用之揭示莆田荔枝在宋代的情況[6](卷八,293)。用辛怡顯《云南錄》,表達云南人對諸葛亮的崇拜[11](卷四,P62-63)。但也不諱言其中過失,田晝雖然記載了張元、吳昊之事,但所記二人作“反”詩的時間有誤。洪邁也會改正其中錯誤,《石林燕語》中記載藍尾“謂酒巡匝,未坐者連飲三杯”[6](卷九,P302),但洪邁認為只是晏飲時的巡數(shù)。《石林燕語》引用侯白的《酒律》證實自身觀點,洪邁則通過《唐·藝文志》所載侯白的著述無《酒律》加以反駁。梁灝八十二歲為狀元一事,載于陳正敏《遯齋閑覽》,但洪邁考察國史,其人四十二歲便已辭世[6](卷一四,P359-360)。對于一些著作,洪邁則直接貶斥,如直言《孔氏野史》“蓋魏泰《碧云騢》之流耳”[11](卷一五,P196),洪邁一語雙關(guān),二書質(zhì)量立顯。

這些著作或選材有闕。如沈括不當記載有虧圣德之事,“溫州雁蕩山,前世人所不見……因昭應(yīng)宮采木,深入窮山,此境始露于外”[9](卷一一,P131)?!豆P談》主旨在于正因真宗大興土木,所以雁蕩山才被世人重新發(fā)現(xiàn),而洪邁認為此事有損真宗形象,當為尊者隱?!妒Y魏公逸史》中所載典章文物,遠少于蔣公在世時所知,“蔣公在熙寧、元祐、崇寧時,名為博聞強識,然閱其論述,頗有可議,恨不及丞相在日與之言”[6](卷九,P299),表明在著書時,蔣氏只是選擇部分內(nèi)容形成文字,而導(dǎo)致該書內(nèi)容少于作者在世時的講述,由此使得一些重要的典章文物不為后人所知。

從這些著作的內(nèi)容,也能反映出宋人對時人時事缺乏了解,如“沈括《筆談》謂有司以(曹)佾新命,言自來不曾有活中書令請俸例則,蓋妄也”[9](卷一二,P145)。說明沈括雖離這一任命稍近,但其編書時對此事業(yè)已模糊,故記載有誤。相比于錢惟演的《筆錄》,《涑水記聞》《龍川志》《東齋記事》諸書,記事準確性亦有欠缺。且《筆錄》作于天禧四年(1020),對于真宗末年的大除拜,詳于作于真宗之后的以上諸書,而李燾參考了洪邁所送的《筆錄》,但又錯認為召見晏殊在寇準被罷前夕[11](卷八,P113)。因此,伴隨著時間推移,宋人對一些重要的時事日漸模糊。

碑志詩文作為重要文獻,是書亦有研究。歐陽修為劉敞所作墓志,闕勸諫“洗兒錢”一事,洪邁則記于國史中[6](卷六,P272)。所作王旦神道碑,對其參與的造神事件“悉隱而不書”,而其原因則是“不可書也”[11](卷四,P62)。歐陽修為王旦所作墓志銘的來源是王旦子王素的《遺行錄》[4](卷八四,P1928),因此出于材料來源與王旦家聲勢,沒有直書其所參與的造神事件。故歐陽修所作銘文雖有自身的歷史價值,但卻有違直筆的作史原則。因此,歐陽修所撰碑志,是一種隱諱的態(tài)度和處理方式,并非真正的全書、直書。另外,對于當時碑志詩文的文風(fēng),洪邁認為“自唐及本朝名人文集所志,往往只稱君諱某字某,至于記敘之文亦然”,但洪邁惋惜于一些賢者“不書其名”[9](卷一一,P126)。洪邁的惋惜,表明當時人作碑志文章仍襲古風(fēng),對名字隱而不書。對于志文長度,洪邁認為不宜過長,過長則使讀者厭倦[6](卷二,P223)。

洪邁也修正了自己的作品。對于縣尉的別稱,他用杜甫《野望因過常少仙》中的記載,補充和修正《初筆》中的說法[6](卷七,P276)。秦少游與義倡一事,《夷堅己志》記載潭州義倡為秦觀而死,但洪邁在《五筆》中以國史所記紹圣時舊黨被貶至地方,便遭到了當?shù)毓匍L的立刻驅(qū)離,以證明秦觀當沒有時間眷戀倡女[6](卷九,P305)。對于雙胞胎何為兄長,用《西京雜記》修正《續(xù)筆》的記載[6](卷一,P400)。關(guān)于祭祀,洪邁在《四筆》中認為郊祀合祭、分祭的論斷蘇軾最佳,但在《五筆》中認為仍有不足,“似不必深攻合祭為王莽所行,庶幾往復(fù)考頤,不至矛盾,當復(fù)俟知禮者折衷之焉”[6](卷七,P469)。洪邁也直言其父所著《松漠紀聞》闕載“北狩”時的宮人苦難一事[9](卷三,P34)。

綜上所述,《容齋隨筆》中包含眾多宋代史家及私修宋代史,研究內(nèi)容包括編修錯誤和史家史觀。其中的難得之處是洪邁不諱言己過,徑直承認與前輩史家的分歧。對于史著,洪邁肯定了正面和正確的記載,并借助這部分的內(nèi)容反映和抨擊當世,但也未對其缺陷隱而不書。

五、結(jié) 語

宋代史學(xué)繁榮,其表現(xiàn)之一便是宋代文人以筆記記載和評論歷史,使得“在正史中為統(tǒng)治者所諱言或曲解的事情,常因筆記野史的記載而得以保存真相”[19](P304),而《容齋隨筆》就是代表之作。是書通過點評宋人所修之史,展示了宋人的當代史觀,但也展示了信史難成。其中,是書對所涉宋人所修前史,既肯定部分史實和史源及其當世價值,也如實指出不足,如審查史料粗糙、史實的失載或粗略、過于省文而得不償失等。通過這些不足,洪氏揭示了其中的夷夏觀、正統(tǒng)觀及書寫時的春秋筆法,而這些指導(dǎo)思想阻礙了后世準確了解其所書時代。這些弊病雖然宋人所修私史正可有所補正,但洪邁對存在于筆記小說中的史實比較謹慎,認為既不可廢,也不可盡信。

不可否認,史著是史家思想的外化,史家會將當時的政治大局、個人思想和意識形態(tài)等反映其中。傳主、當政者和所修史著體裁這些阻礙因素,也導(dǎo)致所記史實皆從其大,而失載一些小的要事,使一些忠義之人和事難以留存。正因為如上情況,使得洪邁等宋代士大夫有信史難成之嘆。但伴隨著筆記的勃興,宋代士大夫擴大了史學(xué)的陣地,多在私作中秉筆直書,嘗試突破正統(tǒng)論和春秋筆法的藩籬,如實書寫當下。但又礙于史源和作者的主觀因素,使其也有錯訛和遺漏之處。另外,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的記憶會變得模糊,而這也會影響其他史著的產(chǎn)生。宋代如是,今亦如之,因此宋代的史料留存雖然豐富,但今人以之作史仍需審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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