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斌
我的家鄉(xiāng)地處太行之巔,因山高地勢險要,與天為黨,故曰上黨。兒時記憶中,物資匱乏,冬天的餐桌單調(diào)得很。
每年秋天,母親會把從地里收回的白菜、白蘿卜、紅蘿卜、土豆,儲存到院里的菜窖里。菜窖寬2 米左右,長5 米,深約3 米,地窖四周是裸露的黃土,地窖下面的土略帶潮濕,人站在下面能嗅到泥土的芬芳。蔬菜會在菜窖里有序擺放好,菜窖預留的口上面會苫上用谷子稈編織好的草墊,然后再用石塊壓好防止外面冷空氣進入。
整個冬季,母親會從菜窖里拿出它們,變著戲法做出各種美食。調(diào)和飯(俗稱菜飯)是家常便飯,它招莊稼人喜愛。做調(diào)和飯首先是從菜窖里拿出一個白蘿卜,切成薄片和小米一同下鍋煮,有時也會放點土豆塊。根據(jù)口味輕重放少許食鹽,待鍋里的米和菜煮到七分熟,母親就會把搟好的細面條放進鍋里。飯煮熟后,母親把鍋端到火臺上進行下一道工序。這道工序叫烹鍋。所謂烹鍋就是用大號鐵湯勺放少許食用油,油達到一定溫度后放入蔥花炸黃再倒入醬油。此時,鐵勺連同焦黃的蔥花一同迅速放入鍋里,隨之發(fā)出吱吱的聲音,濃濃的蔥香帶著人間煙火從廚房迅速彌漫到外面。
民間常說,冬吃蘿卜賽人參,不求大夫開藥方。母親對白蘿卜有偏愛,煮、炒、燉樣樣能制作出美味。用玉米淀粉做的水汆丸子、榆皮面做的蘿卜、豆腐餡蒸餃或水餃;用花椒、大料、大蔥、蒜燉的白蘿卜湯……在母親手里成百變白蘿卜。
土豆的使命多,用擦絲器擦一個土豆放進酸菜里,酸菜變得更加可口。玉米糊糊放進土豆絲在鏊子上攤開,用溫火烤熟,就是一張香脆可口的烙餅。蒸的土豆泥也是口齒留香。冬天,從外面玩?;貋?,圍坐在火爐旁,烤著從菜窖里拿出的土豆,聞著土豆的香氣,令人滿口生津。
每當春暖花開,菜窖里的蔬菜都紛紛退場,只有土豆還在等待著新的使命。初春,母親會從菜窖中把土豆挨個請出,放在陰涼處,待長出芽眼后,把它們切成三四塊,找個好天氣種到已耕作好的田里。土豆接受使命,又一次奔向四季輪回。
菜窖在母親手里就像魔術(shù)師的百變箱,當你厭食時,她總會做出一道美味,勾起你的食欲。就是在那樣的艱苦歲月中,母親把我們兄弟姊妹養(yǎng)得結(jié)結(jié)實實?,F(xiàn)在我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齡,但是院里的那口菜窖已鐫刻在我的生命里,我時常懷念兒時的那口菜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