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昀
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的提出和有序推進為我國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外部環(huán)境,縣、鄉(xiāng)、村應充分利用各項利好政策,關注農民的文化訴求和期盼?!肮参幕阵w系和文化產業(yè)體系更加健全,人民精神文化生活日益豐富”[1],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但新發(fā)展階段,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依然是需要補齊的短板。加強對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理論和實踐研究,關系到農村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完善,關系到廣大農民美好精神生活需要的滿足,關系到農村精神文明建設的成效,具有重大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一、新發(fā)展階段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面臨的問題
公共文化服務是指“由政府主導、社會力量參與,以滿足公民基本文化需求為主要目的而提供的公共文化設施、文化產品以及其他相關服務”[2]。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面臨一些現實問題。
(一)城鄉(xiāng)公共文化服務的非均等化供給
長期以來,由于城鄉(xiāng)發(fā)展水平和歷史原因,城市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投入資金和質量一直大幅度領先于農村,公共文化資源過多集中于城鎮(zhèn)地區(qū),農村地區(qū)的文化生活仍較為匱乏[3]。盡管我們黨一向堅持群眾路線,但現實中農民時常由于受教育水平低被誤認為“素質低、見識淺”而被忽視,使他們對于公共文化服務的享有處于不利境地。雖然國家對鄉(xiāng)村振興問題已提上日程并有序推進,對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不斷加大扶持力度,也取得了一些成效。但相對于一些經濟發(fā)展落后、財力薄弱的農村地區(qū),上級投入仍相對不足,這些地方的基層政府有時會向農民以某種名義籌措資金,從而使農民承擔了一部分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成本,“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效率在整個西部農村地區(qū)間差距并沒有縮小,絕對差距仍然存在”[4]。
(二)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需結構難有效匹配
現實中可以發(fā)現,有些農村公共文化設施因選址不恰當不便于農民使用,有的公共文化供給產品單一、缺乏彈性,與農民的實際需求不匹配,甚至農民需求量較小或者需求程度不是很迫切的公共文化服務存在著一定程度的供給過剩,難以豐富農民的文化生活和對其正向的價值引領。比如,一些地方政府把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重點放在大工程、面子工程上,雖然有些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可能有益于農村地區(qū)的長遠發(fā)展,但難解農民的燃眉之急;反而有些不易衡量政績、農民喜愛的公共文化項目,部分基層政府卻選擇回避,導致在農村公共文化服務真正供給到農村地區(qū)時,無論是供給的結構、質量還是數量,與農民的實際需求有出入。“以文化動員為基礎的文化行業(yè)體制憑借其單向性和格式化的安排,實行標準化配置供給的模式,業(yè)已不適應由數字信息技術培育起來的個性化、多樣化、分散化的居民文化需求”[5]。基于此,如何適應和利用數字化信息技術使供需結構有效匹配是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需解決的問題。
(三)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主體之間缺乏有效協(xié)作
長期以來,我國農村基層政府是農村公共文化服務的供給主體,隨著社會生活水平提高和市場經濟體制逐漸確立,農村公共文化服務的供給主體除政府外,還包括村民自治組織、其他社會組織和農民個人等,但“傳統(tǒng)的‘中心——邊緣政府治理結構往往將鄉(xiāng)村社區(qū)視為文化建設的客體,而忽略其自主參與性和能動性”[6],且各類供給主體都沒有能力獨立擔當起完整的供給責任,他們之間也沒有形成協(xié)同合作的整體供給機制,導致了供給主體之間的失衡:基層政府、村組織、社會組織和市場彼此之間職能劃分交叉錯位、主體缺位、功能亂位等問題時常引發(fā)人們的關注和討論。
(四)農民較少參與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
新發(fā)展階段,農業(yè)生產和農村生活逐漸失去吸引力,勞動力大量流失,且流失速度有不斷加快的趨勢;文化建設人才缺乏,人才匱乏使多數農村地區(qū)的生產發(fā)展缺少活力和動力,與農民自身的精神文化需求滿足之間雙向惡性循環(huán);大多數農民因受教育程度有限,供給潛力還有待發(fā)掘。農民對美好文化生活的需求日益突顯,成為當前民生文化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我國“自上而下”的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決策機制中,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主要由縣級政府和鄉(xiāng)鎮(zhèn)政府決定,政府常常是單一決策主體。在供給決策過程中,一些基層政府時常從自身的政治和經濟利益出發(fā),甚至部分政府官員會把政績和上級考核當作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決策的重心,甚至有的地方政府以爭取國家財政資金為目的,認為爭取到投資即是政績,很多公共文化服務設施建設完成后,配套措施與后續(xù)管理跟不上,設施成為擺設,造成極大浪費。
二、新發(fā)展階段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問題的原因分析
當前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之所以面臨諸多問題,有多方面的原因,涉及供給過程中各個關聯(lián)主體之間的協(xié)調合作,以及能否厘清其中的關系和不同主體的作用。
(一)城鄉(xiāng)經濟發(fā)展水平和歷史原因造成城鄉(xiāng)公共文化服務非均等化供給
新中國成立初期,為了增強國家實力,加快工業(yè)化和城市化發(fā)展進程,國家財政投資側重于工業(yè)發(fā)展和城市建設,對農村農業(yè)投資較少,甚至抽取農村力量發(fā)展城市;改革開放以來,國家需要提高公共資源配置的效率,而且在公共資源配置決策過程中城市影響力大于農村影響力,導致公共文化服務的供給中心一直在城市。在成本由國家財政承擔的前提下,城市的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優(yōu)先度較高,這樣無疑擠壓了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空間,供給結構、數量、質量等方面均遠低于城市。且東中西部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也因經濟發(fā)展水平影響存在差異。東部地區(qū)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發(fā)展較好,有大批外來投資企業(yè),鄉(xiāng)鎮(zhèn)政府財政收入相對充裕,對于當地公共文化服務投入較多,當地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相對質效較高;中西部地區(qū)的一些農村缺乏發(fā)展工農業(yè)的適宜條件,經濟發(fā)展水平低,當地政府無力投入足夠的公共文化服務資金,甚至上級政府對公共文化服務的投入有時也被挪作他用,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時常捉襟見肘。
(二)對農村公共文化服務的特殊性需求認識不夠造成了供需匹配失衡
農村基層政府應根據農民的需求提供與之相匹配的公共文化服務,但長期以來,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由政府提供資金、生產文化產品、分配資源,因缺乏相應的公共文化需求表達和信息收集渠道,加之農民接收到的信息時常與市場實時信息不對稱,農民的公共文化需求往往表達不足,其特殊性需求沒有被基層政府充分認識,由此導致政府主導下的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常常偏離農民的真實文化需求,供給過剩與供給無效并存,造成文化資源的閑置與浪費,打擊了農民參與公共文化建設的積極性。更糟糕的情況是,彰顯政績的需求供給過剩,而農民急切期盼得到滿足的需要卻供給不足,導致需要供給的結構性失調。
(三)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主體之間的功能定位不明晰
基層政府的主導性作用發(fā)揮欠理想,或受限于經濟水平發(fā)展,政府對農村地區(qū)的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不到位,投入到農村的公共文化服務資源相對較少,缺乏穩(wěn)定性和可持續(xù)性。農業(yè)稅取消后,國家各級政府財權上移,但基層政府應盡的職責卻增多了。村委會作為村民自治組織,是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主要供給主體之一,但大部分農村地區(qū)沒有集體收入,少數發(fā)展起來的農村集體經濟也十分薄弱,無法大規(guī)模發(fā)展,對當地經濟的帶動能力極其有限。在解決供給問題時,很多農村采取“一事一議”的方式,這種方式籌資水平相對較低,對一些高成本、大規(guī)模的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往往無能為力。其他非政府組織和農民個人也為公共文化服務的供給發(fā)揮著作用,但受資金和供給能力的限制,其他非政府組織和農民個人所能提供的大多是供給成本較低的公共文化服務,無法充分滿足農民多樣化的需求。改革開放以來,農業(yè)生產告別了過去的集體勞作方式,轉為以家庭為單位的勞動,越來越多的農村剩余勞動力選擇外出務工,村民相互之間的依賴性相對弱化,隨著市場經濟等社會外部因素影響,利益意識逐漸深化,經濟利益至上的價值觀念盛行,部分農民出于家庭利益考慮而忽視集體利益,或者因自身利益難以滿足而產生抵觸情緒,采取不合作行為。
(四)基層政府的主導作用與農民話語權的缺失降低了農民參與積極性
在供給決策的過程中,一些政府官員為了在任期內干出政績,會優(yōu)先供給符合自己利益的公共文化服務,“‘替民做主,為群眾設計出各種需求,實際上是把自己的意愿強加在群眾身上”[7],農村公共文化服務由誰來供給、供給什么、供給到何種程度,這些問題往往由政府來決定,一些地方政府通過蜻蜓點水式地對農村公共文化服務需求的調查得出結論,然后根據調查結果和專家意見,依照上級政府的要求為農村貧困人口需要供給相關資源和物品。在這整個供給的過程中,無論是政府還是農民都覺得由政府來作出供給決策似乎是理所當然的。農民群眾在中國長期的歷史發(fā)展進程中,一直扮演著小生產者的角色,政治參與度低,普遍有依附心理,習慣“隨大流”。新中國成立后,人民群眾成為國家主人,政治體制與舊時代相比有了極大的改變。國家在制度和政策上鼓勵農民參與政治決策,但農民在政治上的參與動力明顯不足,在農村公共文化服務的決策中被排除在決策主體之外。根據山東師范大學的曲延春教授所作的問卷調查顯示:在關系到村民集體利益的決策時,13.4% 的調查對象選擇是由鄉(xiāng)鎮(zhèn)干部做出,66.1%選擇由村干部做出,認為是由農民(村民代表大會)做出的占20.5%。[8]在實際生活中,本應代表農民利益的村干部卻更像是鄉(xiāng)鎮(zhèn)政府的意志執(zhí)行者,農民群眾缺少表達自身需求的話語權。
三、新發(fā)展階段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提質增效的對策
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中存在的問題嚴重影響和制約了農村經濟社會的發(fā)展和農民生產生活水平的提高。新發(fā)展階段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更加注重普惠化發(fā)展,社會各界要通力合作,調整和優(yōu)化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促進農村發(fā)展。
(一)加大對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扶持力度
提高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標準,縮小城鄉(xiāng)供給差距。解決城鄉(xiāng)之間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失衡問題,政府必須發(fā)揮好指導作用,在當前城市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水平已大大高于農村的情況下,應大力支持并推動農村公共文化服務的發(fā)展,增加農村義務教育方面的資金投入。人才始終是國家發(fā)展最重要的資源,也是鄉(xiāng)村振興的關鍵所在。通過發(fā)揮縣級以上政府的作用,承擔起農村義務教育投資的主要責任,通過教育提高農民的素養(yǎng)和訴求表達能力,也為農村文化發(fā)展培育人才。一方面,調整相關供給政策,把公共文化服務資源優(yōu)先配置給農村,在文化資源和資金上給予農村、農民、農業(yè)更多的幫助。另一方面,推進農村公共文化服務政策落細落實,讓供給內容更貼近農民生活,不斷縮小城鄉(xiāng)之間的供給差距,減小供給失衡帶來的負面影響,促進城鄉(xiāng)協(xié)調發(fā)展。
(二)優(yōu)化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結構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fā)言權”。首先政府、市場和社會組織應多做調查研究,搞清楚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之所急需,優(yōu)化供給結構,依據需求的優(yōu)先序確定供給的優(yōu)先序。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兩不愁,三保障”,重點在三保障。“提升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端對需求端的適應性”[9],加強農村公共文化服務制度化利益表達渠道建設,完善需求表達機制。堅持農民的主體地位,達成價值共識、價值共建、價值共享,使農民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更加充實、更有保障、更可持續(xù)。堅持在區(qū)域協(xié)調發(fā)展、人與自然和諧發(fā)展中,既要做大“蛋糕”,又要分好“蛋糕”,更要讓農民吃好“蛋糕”,使發(fā)展成果更公平地惠及農民。不斷強化農民作為價值共識主體、價值共建主體、價值共享主體和價值評價主體的地位和作用,只有當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符合農民需求時,其供給結構配置才能相應得到優(yōu)化。
(三)主體間有效協(xié)作提高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效率
主體協(xié)作主要指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主體之間的協(xié)作(因農民主要是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享用者,把農民群體單獨分析),“離不開政府與市場關系的良性互動、社會力量的充分激活和農民主體地位的切實維護。”[10]
發(fā)揮政府的主導作用。統(tǒng)籌協(xié)調在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過程中各級政府的職責和任務,加強政府間的溝通與合作,明確各級政府的責任,供給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之所急需。比如,立足當地實際,一些地方政府呼應農民訴求,為放學后無人看管的孩子開辦“四點半課堂”;有的農村依托本地戲曲、民樂資源,構建有鮮明地域特色的農村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有些農村以政府為主導,以農民文化需求為著眼點,打造“互聯(lián)網+百姓文化超市”惠民工程,將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的主動權和“遙控器”交給農民群眾掌控,供需對接,提供精準的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11]
鼓勵市場供給。市場靈活性較高,在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方面有較大潛力,充分利用市場增加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可以為農村提供更多樣化、個性化的文化服務。但必須注意的是,由于市場供給水平和質量良莠不齊,政府必須加大監(jiān)管力度。同時,支持第三部門供給。第三部門既可以對市場供給起到補充作用,又可以配合政府供給。同樣,第三部門的參與必須在制度允許范圍內進行,政府要加強相關法律法規(guī)建設,使第三部門的組織和運行更為規(guī)范,保障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優(yōu)質高效。
(四)動員農民積極參與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
“農民是農村文化建設的主體”[12]。應充分發(fā)揮農民自身的主體作用。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應倡導群眾“出菜單”“評菜單”“加新菜”,這樣“菜品”才更合口味、更受用。農民不僅應該成為自身需要的最終受益者,更應該成為多方供給的主體。廣大農民有建設家園的熱情和愿望,要引導他們自主建設家園,充分吸引農民群眾中的精英回鄉(xiāng)投資,發(fā)揮他們的資源動員能力和模范帶頭作用,帶領農民共同建設家園。支持和鼓勵農民文藝團體、民間工藝傳承人等參與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帶動農民對農村文化事業(yè)的參與度。
尊重農民利益并及時有效回應其公共文化服務需求,讓農民對涉及自身利益的服務項目充分表達相關需求、參與相關決策,以提高公共文化服務的有效性、匹配性和滿意度?!皩⒆陨隙碌男枨笮畔⒄{查與自下而上的需求表達結合起來”[13],形成以農民為決策主體的決策機制。一方面,要完善我國的決策機制,給予農民更多參與政治決策的渠道與途徑;另一方面,要提高農民的文化建設參與意識和能力,建立起“自下而上”的決策機制,要賦予農民一定的自主權和參與權,鼓勵他們表達自己的意見和建議,參與決策,根據他們的現實需要,優(yōu)先供給符合多數農民利益的、亟需的公共文化物品。政府要多方施策,吸引、激勵農民參與到公共文化服務的供給決策中。通過農民參與決策,使決策更加科學合理,促進相關決策落實到位,減小決策執(zhí)行的阻力。應注意,由于不同地區(qū)地理環(huán)境、經濟水平存在差異,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應因地因人施策。對于某些受益范圍廣、建設規(guī)模大、投資需求高的公共文化服務,農民無法全盤考慮,依然需要政府來協(xié)調引導,發(fā)揮主導作用。
總之,各級政府思想上要高度重視,在體制機制政策方面做好切實保障,落實方面做細做實,真正以為人民為中心,盡快化解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面臨的困境,提高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質量和效率,盡可能滿足農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公共文化服務需求和對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助推農村的“文化民生建設”[14]。
基金項目: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項目“鄉(xiāng)村振興視閾下中原鄉(xiāng)土文化重塑研究”(項目編號:2018BKS021)、江蘇師范大學科研項目“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中鄉(xiāng)土文化重建長效機制研究”(項目編號:19XFRX009)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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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江蘇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
責任編輯:粟 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