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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三不足”為中心看王安石對皇權的塑造

2021-12-28 10:10
關鍵詞:熙寧宋神宗祖宗

韓 新 芝

(安徽大學 歷史學院,安徽 合肥 230000)

在北宋崇文抑武的風氣下,隨著士大夫群體的發(fā)展,逐漸形成了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格局。在此情況下,王安石上承慶歷新政以來經(jīng)世致用的思想,對于北宋面臨的內憂外患,欲進行改革。在改革中,王安石深感慶歷變法失敗的主要原因是:反對派的攻訐導致皇權支持的動搖。相比于以改善吏治、恢復官僚機構為改革主要內容,以除弊為目標的慶歷新政,王安石的改革力度更大。王安石以富國強兵為目標展開的對朝廷法度的大規(guī)模變革,引起長期以來偷合取容、怠惰疲懶的廣大官僚和士大夫的強烈反抗。王安石的改革舉措面臨的是整個士大夫集團的打壓。面對如此孤立的局面,皇帝的支持是王安石變法最強有力的倚靠。如何保證皇權對于變法的持續(xù)、強力支持成為王安石自變法之初就亟須解決的問題。一方面,為使皇權有能力與士大夫階層對抗,王安石必須努力解除皇權所受到的束縛;另一方面,王安石必須通過種種舉措加深宋神宗對其變法思想的認同,以保障皇權對其變法的絕對支持。由此,王安石必須伸張皇權,并不斷加深自己對皇帝的影響力,同時還要把反對變法者推到宋神宗的對立面,力圖在最大程度上朝著推進變法的方向塑造皇權。

一、“三不足”與熙寧政治

“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1]10550。此“三不足”之說是否出自王安石,學術界頗有爭論。但毋庸置疑,王安石正是以此作為變法的主要依據(jù)來影響宋神宗,抬高宋神宗的地位,解除宋神宗對于天命、祖宗之法和人言的顧忌,抵消反對派對變法的阻撓。

(一)天變不足畏

在儒家經(jīng)典中,天人關系是約束君主言行的重要法器。在天人感應理論中,災異是對君主的警告,災異的發(fā)生意味著天人關系不和諧。面對災異,皇帝需要內省修己、外施仁政,采取應對措施。同時,負有調和陰陽之職的宰輔大臣也需要承擔責任,“古者大臣以論道經(jīng)邦,燮理陰陽為職。故凡陰陽不和,雨陽愆若,皆大臣不職所致”[2]12。因此,對天變解釋權的爭奪,成為變法派和反對派的焦點。在新法推行的過程中,司馬光等反對派,通過天變?yōu)漠悂砭舅紊褡?,詆毀王安石及新法,頻頻把災異歸咎于王安石及其所推行的新法,以此動搖宋神宗對變法的支持。由此,否定天變與人事的聯(lián)系成為王安石的首要且必須做的事。

變法伊始,御史中丞呂誨把天災歸咎于王安石。熙寧二年(1069)六月,呂誨上書指出“方天災屢見,人情未知。惟在澄清,不宜撓濁。如安石久居廟堂,必無安靜之理”[3]1182,請求罷免王安石以務清凈。熙寧五年(1072)正月辛丑,司天監(jiān)靈臺郎亢瑛借天文星象的異常攻擊王安石,“天久陰,星失度,宜罷免王安石”[4]1926,并試圖聯(lián)系太皇太后和司馬光等反對變法者,以逼迫王安石引咎辭職。熙寧三年(1070)正月,翰林學士范鎮(zhèn)上書把天變歸咎于變法。范鎮(zhèn)認為“乃者天雨土,地生毛,天鳴地震,皆民勞之象也。伏惟陛下觀天地之變,罷青苗之舉,歸農田水利于州縣,追還使者,以安民心,而解中外之疑”[3]1207,以此迫使宋神宗罷“青苗法”。同年十月,文彥博為攻擊“市易法”,把華山崩裂歸咎于市易司賣果實,“市易與下爭利,致華岳山崩”[1]10547。反對變法者不斷把災異歸咎于王安石和由其實施的新法,王安石不得不就此進行反擊。王安石告訴宋神宗天災非人力所能知悉,“臣謂天意不可知”[5]5810,否定天命與人事的關聯(lián),“天文之變無窮,人事之變無已,上下傅會,或遠或近,豈無偶合?此其所以不足信也”[5]6597。王安石以此說明天變與人事有關的附會之言不足信。

熙寧七年(1074)大旱,宋神宗憂形于色,王安石勸誡宋神宗,“水旱常數(shù),堯、湯所不免。陛下即位以來,累年豐稔,今旱暵雖遠,但當益修人事,以應天災,不足貽圣慮耳”[4]1959。然而,天變與政治之間的緊密關系,尤其是與皇權的聯(lián)結由來已久,早已糅合于儒家政治倫理思想中,無法輕易解除。一則,否定天變與人事的聯(lián)系即否定天人感應,那么人君的天命合法性就難以立足;二則,自宋真宗神道設教之后,北宋士大夫尤其重視天變等災異對君王的警戒。熙寧元年(1068)有人向宋神宗進言“災異皆天數(shù),非人事所致”[6]151。富弼說“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者!去亂亡無幾矣,此必奸臣欲進邪說”[6]151。在這種政治環(huán)境中,王安石固然可以說天變?yōu)槌?shù),然而,宋神宗卻難以認同此理,也難以頂住天變論的壓力。

(二)祖宗不足法

王安石既然以“變法度”作為目標,那么就要對北宋“祖宗之法”進行更張。因此,變法從根本上便與法祖宗對立。然而,“祖宗之法”在北宋政治思想中的崇高地位難以撼動。形成于宋太祖、宋太宗時期的祖宗家法,它的提出、核心精神的具體化以及涵蓋內容的不斷豐富都是在宋代歷史中長期匯聚而成,并經(jīng)由士大夫群體相繼闡發(fā)而被認定的,它是一組動態(tài)累計匯聚而成的綜合體[7]。“祖宗之法”作為當時社會文化傳統(tǒng)與政治、制度交互作用的結晶,是國法與家法的混容[8]21,也是宋代皇帝和士大夫共同遵循的治國理念。“祖宗之法”作為國法與家法的混容,對它的觸動,不但涉及政治問題,還涉及天子的孝道。王安石觸動的不僅是治國原則,也是當時社會最高道德準則,必將引起士大夫群體的強烈反對。反對變法者以“祖宗之法”為武器對變法展開攻擊,他們提出“祖宗之法不可變也”[6]260和“祖宗法制具在,不須更張以失人心”[5]5370的觀點在朝野有很強的號召力。

對此,王安石一方面將新法附會為宋神宗在繼承二帝、三王之法的基礎上所進行的政治變革,以師法堯、舜、禹、湯、文、武等先代圣王作為變法借口,抬高新法的地位。自宋仁宗朝起,恢復二帝、三代之政的政治理想在士大夫群體中興起,王安石正是承借這一政治理想,以二帝、三王為師法對象進行變法。王安石認為“夫二帝、三王,相去蓋千有余載,一治一亂,其盛衰之時具矣。其所遭之變,所遇之勢,亦各不同,其施設之方亦皆殊”“當法其意而已”[9]2。熙寧元年,王安石初次入對宋神宗時即旗幟鮮明地提出“陛下當法堯、舜”[1]10543。在變法實踐中,王安石把宋神宗推到變法領導核心的位置上,稱新法是“陛下作法”[6]340,是宋神宗通過“取法于先王”[5]5286變革朝廷法度。王安石附會先王之法推行新法,使其能夠根據(jù)形勢需要借先王之法為新法辯護。王安石提出的免役法、保甲法和市易法均由先王之政演變而來。免役法“出于《周官》所謂府、史、胥、徒,《王制》所謂‘庶人在官’者也”[9]19;保甲法則“起于三代丘甲,管仲用之齊,子產(chǎn)用之鄭,商君用之秦,仲長統(tǒng)言之漢”[9]19;市易法“起于周之司市、漢之平準”[9]19。

另一方面,王安石主張執(zhí)政方式應因時而變,宋神宗不應完全以祖宗成憲作為執(zhí)政準繩。在與宋神宗討論政事時,王安石提出:“至于祖宗之法不足守,則固當如此?!盵4]1920王安石認為宋神宗在處理朝政時應乾綱獨斷,而不是被祖宗故事所束縛,“事果可,不須問故事。為物所制者,臣道也;制物者,君道也。陛下若問故事有無,是為物所制”[5]5218。熙寧三年七月,宋神宗想要采納經(jīng)略使蔡挺的建議,募西北民兵以固邊防,卻擔心樞密院阻撓。王安石上言宋神宗:“陛下誠欲行,則孰能御?此在陛下也?!盵5]5172對于祖宗法度的不合時宜之處,王安石堅持對其進行更張,認為“今日事誠與祖宗時異”[5]5981。熙寧五年,王安石勸諫宋神宗不應優(yōu)容宦官,宋神宗以祖宗舊例為借口搪塞,王安石勸導宋神宗:“祖宗以來雖若此,陛下欲躋圣德及堯、舜之道,即不知此事在所消在所長?祖宗時崇長此輩,已是不當,然只令提點宮觀,陛下更改令提舉,增與添支,臣恐不須如此。”[5]5812對于朝臣因政見不合相互攻訐,王安石也認為不盡合理。熙寧三年,借司馬光之事,王安石反對皇帝在執(zhí)政時實行“異論相攪”,“若朝廷人人異論相攪,即治道何由成?愚以為朝廷任事之臣,非同心同德、協(xié)于克一,即天下事無可為者”[5]5169,并借此把反對變法的中堅力量司馬光等人排出了權力核心。

王安石推宋神宗為變法的領導者,把新法歸為宋神宗師法二帝、三王之法,為其變更祖宗法度取得道德上的依據(jù),以減少天下人對新法的抵觸。宋神宗雖未全然接受“祖宗不足法”的觀點,但在不根本動搖祖宗法度的前提下,對“祖宗之法”和“先王之法”兩用之,而“先王之法”無疑為變法提供了正當性,促進了新法的順利推行。

(三)人言不足恤

北宋逐漸形成的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治格局,提高了士大夫的參政積極性。宋仁宗以后,臺諫勢力增強,“人言”對政治的干預程度加大。“人言”即士大夫對朝政的議論,特別是對變法的非議會阻礙變法的實施,慶歷新政即前車之鑒。因此,在變法之初,王安石即上言“人才難得亦難知。今使十人理財,其中容有一二敗事,則異論乘之而起”,“要當計厲害多少而不為異論所惑”[6]156。王安石明白唯有宋神宗對推行新法意志堅定,不為浮言所動,變法才能成功。出于對“人言”的忌憚,王安石一方面向宋神宗灌輸“人言不足恤”的觀念,鼓勵宋神宗打壓反對新法的士大夫,以堅定宋神宗的變法信念;另一方面調整北宋的言事制度,以皇權壓制“人言”,改變北宋皇權和政治為“人言”所制的狀況。

為堅定宋神宗的變法信念,削弱“人言”對宋神宗的影響,王安石把反對變法者所持的言論斥為不合“道”和“義理”的異論和流俗之言,并向宋神宗提出為君之道在于明道,如能以道揆事,以義理斷事即可不怕“人言”,“茍當于理義,則人言何足恤?故《傳》稱:‘禮義不愆,何恤于人言’”[4]1919。熙寧四年(1071),面對宋神宗因“人言”對推行免役法的懷疑,王安石即上言:“陛下以道揆事,則不窺牗見天道,不出戶知天下;若不能以道揆事,但問人言,淺近之人,何足以知天下大計,其言適足沮亂人意而已?!盵5]5427為阻止士大夫利用民意動搖宋神宗的變法信念,王安石把從民間傳來的反對變法的言論都歸咎為士大夫的不實之言。熙寧三年二月,宋神宗擔心常平取息(百姓向政府借貸青苗錢時需繳納一定利息)會引起百姓不滿,王安石勸解宋神宗,常平新法(即青苗法)是惠民之舉,朝廷上流傳的關于民間百姓反對新法的言論應是士大夫所散布的流言,其言論不足以代表民意?!俺F叫路苏褙毞?、抑兼并、廣儲蓄,以備百姓兇荒,不知于民有何所苦!民別而言之則愚,合而言之則圣,不至為此動搖。大抵民害加其身自當知。且又無情,其言必應事實;惟士大夫或有情,則其言必不應事實也”[6]305。王安石把推行新法成效不佳也歸因于士大夫借民意進行阻撓,“自與聞政事以來、遂及期年、未能有所施為。而內外交構、合為沮議、專欲誣民、以惑圣聽。流俗波蕩、一至如此”[10]465。

為疏遠宋神宗與反對變法者的關系,王安石向宋神宗反復進言:反對變法者是宋神宗變法事業(yè)的巨大阻礙。熙寧三年,宋神宗疑惑朝廷上下為何因變法爭論不休,王安石即把此歸結于朝廷內外反對新法之人想通過“人言”動搖宋神宗的變法事業(yè),“陛下作法,宰相搖之于上,御史中丞搖之于下,方鎮(zhèn)搖之于外。而初無人與陛下為先后奔走御侮之臣,則人情何為而不至此耶!”[6]340王安石建議宋神宗貶抑反對變法者,以打壓反對變法的言論。熙寧三年,宋神宗想把司馬光調入兩府(政事堂、樞密院),王安石雖贊賞司馬光的才學,但并不贊同將司馬光調入兩府,認為此舉會為反對派樹立旗幟。王安石對宋神宗說:“光雖好為異論,然其才豈能害政!但如光者,異論之人倚以為重;今擢在高位,則是為異論之人立赤幟也。”[6]317在王安石的阻撓和司馬光的推拒下,司馬光長期遠離中央權利核心。

為更徹底消除來自朝野的異論,王安石支持宋神宗對北宋的言事制度進行調整。臺諫機構最先受到?jīng)_擊。臺諫作為監(jiān)察言事機構,對皇權和相權有很大的制衡作用。自王安石變法以來,反對變法者以臺諫為依托不斷對新法及王安石個人進行攻訐,因此,王安石主張宋神宗通過皇權對臺諫機構進行調整。熙寧三年,王安石借右正言李常攻訐青苗法,向宋神宗提出“可令(李常)分析,是何州縣如此”[6]315。而北宋為保證臺諫官員敢于勸諫皇帝、輔翼朝政,允許臺諫官員風聞言事,不論言事是否屬實均不問罪。王安石用皇權命令李常分析其所言之事,破壞了臺諫的風聞言事制度,臺諫的言事權受到約束。

王安石還鼓勵宋神宗調整臺諫的用人制度。熙寧二年,王安石上言:“舊法,凡執(zhí)政所薦,即不得為御史。執(zhí)政取其平日所畏者薦之,則其人不復得言事矣,蓋法之弊如此?!盵1]3748在王安石的建議下,宋神宗當即廢除了宰相不得干預臺諫人選的制度。熙寧三年五月,宋神宗又下詔超格拔擢時任州郡幕府的李定為權監(jiān)御史里行,打破了“三院御史須中丞、學士薦舉朝臣”[5]5125的舊規(guī),按資序選拔臺諫官員的傳統(tǒng)也被宋神宗去除,皇權與相權對臺諫的干涉力度大幅上升。由此,宋神宗與王安石得以隨意進退臺諫官員。自熙寧二年六月至熙寧三年五月,反對新法的御史臺官員呂誨、馮京、韓維等遭到罷黜。諫院官員趙抃、孫覺、范純仁、呂公著、程顥、張戩等也因批評新法接連被罷免。在王安石的推薦下,宋神宗在臺諫中安插支持新法的官員,陳襄、謝景溫、楊繪、鄧綰、蔡確、唐垌等相繼被任用。

對于臣僚所上有關新法的奏章,王安石也要求進行核實。熙寧五年,王安石借文彥博批評市易法,進言宋神宗:“凡有奏中書者,乞一一宣諭考較,若架造事端,動搖人情使怨怒,即臣所無奈何?!盵5]5811王安石還建議宋神宗嚴格限制民間言論,提出“治百姓,當知其情偽利害,不可示以姑息。若驕之使紛紛妄經(jīng)中書、御史臺,或打鼓截駕,恃眾為僥幸,則亦非所以為政”[5]5427。宋神宗聽取了王安石的建議,對民意進行鎮(zhèn)壓,并于熙寧五年“置京城邏卒,察謗議時政者收罪之”[1]281。

王安石對“人言”的壓制和對言事制度的調整雖有利于新法推行,但也帶來不少弊端。以宋神宗和王安石施政傾向作為臺諫官員進退的標準,削弱了臺諫對時政的監(jiān)督權和對皇權、相權的制約。而王安石對臺諫官等士大夫的貶低和打壓也使宋神宗對臺諫官等“只言道義而無實績”的官員產(chǎn)生輕視,宋神宗曾明確提出“人臣但能言道義,而亡功名之實,亦無補于事”[5]7876。

二、王安石皇權思想的轉變

宋神宗積極采納王安石關于集權的舉措,在很大程度上解除了被束縛的皇權,擴張了皇權,這在推進變法、革除北宋政治時弊等方面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然而,面對長期積淀形成的政治文化,宋神宗不可能全盤接受王安石的“三不足”思想。起初對于理想皇權的構建,王安石認為:“莊周曰:‘先明天而道德次之,道德已明而仁義次之,仁義已明而分守次之,分守已明而形名次之,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原省已明而是非次之,是非已明而賞罰次之?!钦f雖微莊周,古之人孰不然?”[9]325王安石認為皇帝執(zhí)政時應注重修身省己,以道德、仁義、分守、形名、因任、原省、是非、賞罰等為序,內修己而外行王道。同時,王安石認為對于宰輔的權力也應給予制約。宋仁宗嘉祐六年(1061),朝廷下詔“今后舍人院不得申請除改文字”[9]365,王安石即奏陳《論舍人院條制》言:“大臣之強者,則挾圣旨造法令,恣改所欲,不擇義之是非,而諫官御史亦無敢忤其意者”,“宜以至誠惻怛、欲治念亂之心考核大臣,改修 政事?!盵9]365王安石提出君主應加強對宰輔的監(jiān)察,防止宰輔弄權。在皇權與士大夫的關系上,王安石認同皇權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念。在行政上,王安石認為君臣應各盡其道,皇帝固然有進退人才的權力,然而在任用人才時應給予他們一定的自主性和發(fā)展空間。王安石曾在《上仁宗皇帝萬言書》中提出對于人才“取之既已詳,使之既已當,處之既已久,至其任之也又專焉,而不一二以法束縛之,而使之得行其意,堯、舜之所以理百官而熙眾工者,以此而已”[9]5。

然而,王安石的皇權思想,在其作為宰相主持變法后被迫發(fā)生改變。進入中央主持變法后,王安石的立場發(fā)生了改變。王安石以前多以地方官員的身份參政,彼時,他認為只有減少皇權對地方事務的干涉,增加地方官員的自主性,地方官員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治理地方。那時,王安石需要構建一個受制約的皇權,以擴張地方官員管理事務的權力。進入中央后,王安石作為宰相輔佐皇帝變法,面臨的是龐大的反對變法的士大夫集團,身為百官之長卻要與朝野上下眾多的新法反對者進行斗爭。面對朝廷大多數(shù)官員對新法的攻訐,王安石必須依靠宋神宗的支持來推行變法。在此形勢下,王安石提出“三不足”來伸張皇權,消除皇帝對于天命、“祖宗之法”和“人言”的顧慮,最大限度地擴展皇權,借助皇權增強相權,對抗反對者。在《周官新義》中,王安石充分展現(xiàn)了其所設想的以加強皇權為核心的國家權力分配格局,既強化了皇權,也強化了相權。王安石把宰相之外的官員的事權收到以皇權為主、相權為輔的權力結構中?;实郯l(fā)號施令,宰相輔佐皇帝,“大治,王與大宰共之也”,“小治,大宰得專之也”[11]27。在皇權之外,宰相可以參與國家大政,而其他大臣則負責執(zhí)行,“只治朝言王,而作大事不言王,則作大事者大宰故也。蓋命者君所出,而事之者臣所作,故曰‘坐而論道謂之三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喙傺源笫挛从醒宰髡?,則大事獨大宰作之而已”[11]47,“若其小治,則大宰專之”[11]48。這樣宰相以下的官員只需依照朝廷法度,在制度允許的范圍內處理事務,不得超越法度而自行其是,“小宰掌戒而不掌誓,掌具而不掌修。蓋誓聽于一,而修則有所加損;戒與眾共,而具則具之而已”[11]63。為推行變法措施,王安石設計了一套以皇權意志為中心的官僚機構,皇帝的權力和意志被無限擴張。

三、“三不足”理念下皇權與相權的矛盾

王安石的“三不足”理念目的是解放皇權,然而在變法過程中,王安石屢屢侵犯皇權威嚴,相權對皇權的擠壓和侵奪使宋神宗對王安石充滿警惕。王安石在執(zhí)政期間,因相權對皇權的侵犯導致其兩度罷相,最后黯然離開朝堂,退處金陵而終。

在變法伊始,王安石雖宣稱新法為“陛下作法”,但王安石變法的施政綱領及具體措施都是其假借皇權強力推行。王安石高估了自己在變法中的地位,實際上變法的主動權始終掌握在宋神宗手中。王安石認為是其以“大有為”之言說動宋神宗進行變法,但事實上,是宋神宗以“致君行道”的政治理想吸引王安石入朝輔政,為實現(xiàn)二人共同的目標——變法,宋神宗用皇權全力支持相權,并和善處理皇權和相權之間的矛盾。變法前期,宋神宗多依王安石意見裁定朝廷政事,所以曾公亮說“上與安石如一人,此乃天也”[6]320。在皇權與相權發(fā)生沖突時,宋神宗屈己聽之,使王安石得以致君行道。在王安石因宋神宗變法意志動搖而托病甚至辭官時,宋神宗以理想和道義安撫挽留王安石,“卿所以為朕用者,非為爵祿,但以懷道術可以澤民”,“朕所以用卿,亦豈有他?天生聰明,所以乂民,相與盡其道以乂民而已”,“卿,朕師臣也”[5]5661,又說“君臣之義,固重于朋友”[5]5685。宋神宗的安撫使王安石心甘情愿繼續(xù)輔佐宋神宗進行變法。正是宋神宗用皇權對王安石相權的支持、配合,變法才得以順利實施。

隨著變法深入和宋神宗帝德漸成,宋神宗與王安石之間即皇權與相權的分歧不斷加深。宋神宗與王安石都想擴張皇權,但二者目的不同:前者是為集中皇權以實現(xiàn)自己的“大有為”為目標;后者則是借皇權的伸張,擴充相權,推行新法。王安石試圖憑借自己與宋神宗的君臣情誼,把皇權納入相權的運行軌道之中,這恰恰阻礙了宋神宗進行集權。熙寧六年(1073),宋神宗說:“太宰以八柄御群臣,謂宜如此,正宰相之任也?!盵5]6002然而,這不過是因為宋神宗尚需要王安石在朝廷為其對抗反對派,推行富國強兵之法,不得不對王安石進行安撫。王安石雖然說“馭群臣曰柄,馭萬民曰統(tǒng)”,“于八柄八統(tǒng)曰‘詔王馭群臣萬民’則是獨王之事也,大宰以其義詔之而已”[11]27,但王安石并未察覺潛藏在宋神宗言語中皇權與相權的矛盾。隨著宋神宗在政治上的成熟,新法的雛形已成,支持變法的新銳官員成為朝廷骨干,此時王安石對宋神宗而言已經(jīng)沒那么重要,宋神宗自然想把王安石排出權力中心。在王安石二度罷相離開中央核心權力后,宋神宗開始獨掌政權。元豐元年(1078),邇英閣講官黃履進講《周禮》時,宋神宗與黃履的對話頗能說明問題:“上曰:‘坐而論道,謂之三公,而八柄非太宰所得與,何也?’履曰:‘八柄以馭群臣。馭者,主道也,故非太宰所與?!显唬骸啤!盵5]7052宋神宗的言論,表露出其作為皇帝的強大權力欲與控制欲。宋神宗極度排斥相權干涉皇權,而王安石借助皇權擴張相權,甚至試圖掌握天子八柄之權的行為自然受到猜忌。王安石離開朝廷后,宋神宗擺脫了相權對皇權的束縛,轉而放棄了王安石為相時所堅持的“異論相攪”政策,朝廷政事皆出于宸斷。元豐四年(1081)宋神宗對輔政大臣說:“夫家自為政,人自為俗,先王之所必誅;變《風》、變《雅》,詩人所刺。朝廷惟一好惡,定國是,守令雖眾,沙汰數(shù)年,自當?shù)萌艘病!盵5]7586

四、結 語

在變法中,王安石通過“三不足”理念不斷對皇權進行塑造為其推行新法服務。宋神宗雖部分吸收了王安石所提出的“三不足”之說,但只是在不觸動統(tǒng)治秩序的前提下進行的。然而,王安石在進行變法時,為獲得皇權支持,不斷向宋神宗灌輸“三不足”理念,借皇帝之手清除反對新法者,破壞了北宋長期以來形成的政治制度,背離了宰相職責。而作為王安石變法的合作者,宋神宗始終不曾全然倚靠王安石。宋神宗作為皇帝,首先考慮的是皇權的穩(wěn)固與加強。變法作為宋神宗和王安石的共同目標,雖為皇權和相權之間的短暫合作提供了契機與保證,但從長遠來看,王安石作為宰相,其權力增長必然與皇權產(chǎn)生沖突。因此,當皇權得到加強和面臨新的威脅時,這種本身就不堅固的聯(lián)盟就會破散。宋神宗與王安石的分歧早有端倪,宋神宗對包括“異論相攪”在內的有利于集權的祖宗法度的保留,對以司馬光等反對派的優(yōu)容,和在天災發(fā)生時下詔求言的舉動都說明宋神宗對于王安石的不信任。因此,熙寧后期,王安石對宋神宗已失去大部分影響力。王安石二次復相后,宋神宗對于王安石的主張已多不聽從,而以皇權為變法依仗的王安石一旦失去宋神宗的支持,便在朝中難以立足。此后,隨著“上意頗厭之,事多不從”[5]6803,王安石在朝中肘腋盡去。面對如此形勢,王安石被迫再度罷相,徹底離開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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