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一個人的朝圣》是英國劇作家蕾秋·喬伊斯的成名作,小說講述了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哈羅德為拯救患癌友人而徒步穿越英格蘭的朝圣之旅。小說被譽為治愈之書,喬伊斯在小說中用細膩的筆觸書寫了主人公哈羅德和妻子莫琳遭受的個體創(chuàng)傷,并試圖探索現代人自我修復的途徑。對創(chuàng)傷記憶的敘述是創(chuàng)傷主體修復創(chuàng)傷的主要途徑,此外,小說還探討了人與自然的良性互動對創(chuàng)傷修復的作用。
關鍵詞:《一個人的朝圣》,個體創(chuàng)傷,創(chuàng)傷修復,敘述,自然
長篇小說《一個人的朝圣》(The Unlikely Pilgrimage of Harold Fry,2012)是英國劇作家蕾秋·喬伊斯的成名作,成為2012年英國最暢銷新人小說,并入圍布克文學獎。小說講述了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哈羅德為拯救患癌友人徒步穿越英格蘭的朝圣之旅。87天,627英里的旅行也是主人公穿越時光的內心之旅。在旅途中,哈羅德目睹了現代社會的人生百態(tài),與自然的親密接觸喚醒了他沉睡麻木的自我感知,最終敞開了傷痕累累的內心,尋找到自我身份和生命的意義。《紐約時報》認為小說 “不僅關于愛,還關于日常生活的信念及萬物之美,從哈羅德把一只腳放到另一只前面的微小動作開始”。愛德華·史鐵頓(BBC知名主持人)也評論道:“《一個人的朝圣》讓我們看見,即使是性格上的弱點也能帶來振奮和救贖?!?/p>
小說的成功與作者喬伊斯獨特的寫作視角密不可分。她在作品中關注了老年人的內心創(chuàng)傷與精神成長問題。每位讀者都可能從平凡的哈羅德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小說為內心傷痕累累的現代人指明了自我修復的方向。
目前,國內對《一個人的朝圣》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救贖主題研究、主體身份的自我構建以及敘事藝術研究等方面,而從創(chuàng)傷理論視角對小說進行的研究卻為數不多。本文借助創(chuàng)傷理論視角透視《一個人的朝圣》中的創(chuàng)傷書寫,深入剖析人物遭受的個體創(chuàng)傷及其創(chuàng)傷修復途徑。
一、 創(chuàng)傷理論
現代創(chuàng)傷研究深受弗洛伊德心理分析的影響,發(fā)源于20世紀80年代的美國,是在美國越戰(zhàn)后反戰(zhàn)運動的政治背景下產生的。而對文學創(chuàng)傷的研究則興起于20世紀90年代初,它“通過使用精神分析關于創(chuàng)傷和記憶的理論來研究文本中的極端的情感狀態(tài)和感覺上的意義深遠的變化”a。當代著名創(chuàng)傷理論研究者有凱西·卡魯斯、安妮·懷特海德、多米尼克·拉卡普拉等。在這些學者的推動下,西方創(chuàng)傷理論不斷發(fā)展,成為一種重要的理論視域??傊瑒?chuàng)傷理論是一個以分析創(chuàng)傷事件、創(chuàng)傷癥狀和創(chuàng)傷治愈為核心的理論,這一理論為文學創(chuàng)作和文學批評提供了新的視角。
基于以上對創(chuàng)傷理論的論述,本文將重點探討《一個人的朝圣》中哈羅德和妻子莫琳所遭受的個體創(chuàng)傷,并從敘述療傷和自然療傷兩方面分析其自我修復途徑。
二、個體創(chuàng)傷
個體創(chuàng)傷與集體創(chuàng)傷相對應,是指個人在生活中由突發(fā)性事件帶來的創(chuàng)傷。個體創(chuàng)傷源于個人經驗,會在個人毫無防備時突然觸發(fā),引起無法預料的后果。弗洛伊德認為:“一種經驗如果在一個很短暫的時期內使心靈受到一種最高度的刺激,以致不能用正常的方法謀求適應,從而使心靈的有效能力的分配受到永久的擾亂,我們稱這種經驗為創(chuàng)傷的。”b根據創(chuàng)傷理論,創(chuàng)傷主體有下列表現:麻木、幻覺、人格解體、逃避等。
《一個人的朝圣》中的兩個主要人物——哈羅德和妻子莫琳都曾遭受過極其嚴重的個體創(chuàng)傷,他們的靈魂都在自我放逐、自我囚禁中掙扎。哈羅德一生都如同“隱形人”一般,將自己放逐在沉默麻木的世界里,而莫琳則因喪子之痛將自己囚禁起來,陷入自閉和抑郁的深淵。
(一)現代社會的“隱形人”: 迷失自我的哈羅德
小說主人公哈羅德是一個“隱形人”。他在釀酒廠工作多年,“既無朋友,也無敵人,退休時如他所愿,連告別會也沒有舉行”c。此外,他與妻子莫琳感情疏離,長期生活在愛子自殺的陰影中。
弗洛伊德認為任何創(chuàng)傷都可以從童年經歷找到創(chuàng)傷事件的源頭。造成哈羅德人生悲劇的原因恰恰是他童年時的心理創(chuàng)傷。哈羅德出生于一個畸形的家庭。戰(zhàn)場歸來的父親終日酗酒,而愛幻想、文藝青年式的母親也將他視為負擔。十三歲時母親拋下孤獨無助的哈羅德離家出走。父親在母親離開后愈加自暴自棄,最終在他十六歲時丟給他一件大衣,把他趕出家門。
弗洛伊德指出,“兒童時期的各種喪失和缺失尤其容易形成兒童的創(chuàng)傷性體驗,并形成不容易抹去的深刻創(chuàng)傷性記憶”d。童年時父愛母愛的雙重缺失給哈羅德帶來了難以抹去的創(chuàng)傷性記憶,導致了他一生的被動和人際溝通障礙。
哈羅德從小就“學會了安身立命之道——保持低調,做個隱形人”(25)。他“害怕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從小他就習慣像影子一樣悄無聲息地生活”(32)。他個性孤僻,無法與周圍的人群建立親密關系,他不懂愛也不會表達愛。即使結婚生子后,他發(fā)現“早年的沉默其實一路跟著他”(140)。在兒子戴維出生后,“父親這個身份成了他最大的考驗,也促成了他的失敗”(165)。
在妻子眼中,哈羅德是個冷漠的父親,他甚至從來沒有擁抱過兒子,導致親子關系最終破裂的是兒子戴維的溺水事件。當兒子面臨生命危險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馬上跳海施救,而是不慌不忙地解開鞋帶,這種異于常人的行為令人匪夷所思。究其原因,還是源自他童年時安全感的缺失。他恐懼做出任何決定,更害怕錯誤的決定會帶來難以承受的后果。
學者陶家俊認為創(chuàng)傷“影響受創(chuàng)主體的幻覺、夢境、思想和行為”,“使受創(chuàng)主體無力建構正常的個體和集體文化身份”e。童年時期的心理創(chuàng)傷使哈羅德成為家庭和社會中的“隱形人”,—個無力建構個體身份的人。
回顧哈羅德的人生,我們發(fā)現“二戰(zhàn)”所帶來的創(chuàng)傷才是哈羅德家庭不幸的根源。沒有它,父親或許就不會酗酒,母親或許就不會離家出走,得到父愛的哈羅德也可能把這種愛傳遞給兒子戴維,戴維也許不會自殺,哈羅德與莫琳之間的婚姻也許不會名存實亡。因此,哈羅德個體創(chuàng)傷的背后還隱藏著喬伊斯對戰(zhàn)爭創(chuàng)傷的關注和探討。
(二)靈魂的自我囚禁者:無法走出喪子之痛的莫琳
與哈羅德的創(chuàng)傷根源不同,妻子莫琳的創(chuàng)傷主要來自兒子戴維的自殺。
小說中的莫琳是一個溺愛孩子的母親,由于對丈夫的失望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戴維身上,對他有求必應。兒童心理學認為,在冷漠的父親和溺愛的母親構成的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往往性格扭曲,心理創(chuàng)傷嚴重。缺失父愛的戴維大學畢業(yè)后精神空虛,酗酒吸毒,最后在家里上吊自殺。
兒子的自殺給莫琳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使她陷入痛苦的深淵。莫琳的創(chuàng)傷癥狀是逃避和幻覺,她始終無法接受戴維自殺的事實,選擇了逃避,讓自己陷入幻覺中。她每天都去打掃兒子的房間,等待戴維歸來,同時還與幻想中的兒子對話。“在她心里,會有一部分永遠這么等著?!欠N因為愛得太深而帶來的痛,即使孩子已經離開也不會消散?!?之后二十年,莫琳一直心如死灰,將自己囚禁起來,拒絕與人接觸,虛無中的兒子成為她唯一的交流對象。由此可見,莫琳因無法走出喪子之痛而逐漸陷入了自我封閉。
三、創(chuàng)傷修復
(一)敘述療傷
創(chuàng)傷理論家拉卡普拉認為:“治療創(chuàng)傷是一個發(fā)聲過程?!眆 對創(chuàng)傷主體來說,將壓抑的創(chuàng)傷記憶用語言表達出來是創(chuàng)傷修復的必要途徑。因而,治療創(chuàng)傷最有效的方式是通過記憶、敘述與他人交流。創(chuàng)傷主體可以通過“說出創(chuàng)傷、外化創(chuàng)傷,使痛苦的心靈得到疏解并最終走出創(chuàng)傷”g。
創(chuàng)傷理論家多里·勞布曾說:“幸存者們需要活下來去講述他們的故事……為了能夠活下去,幸存者們不得不去理解埋在自己內心的真相?!県由此可見,敘述不僅是受創(chuàng)者們活下去的目的和手段,同時也是他們成功實現自我療傷的重要途徑。小說《一個人的朝圣》中的哈羅德和莫琳都是通過直面過去,敘述創(chuàng)傷經歷,接受現實和自我,最終修復了內心的創(chuàng)傷。
首先,哈羅德的創(chuàng)傷修復是在一個人的徒步旅行中實現的。在旅途中他遇見了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得到他們的熱心幫助。一個在加油站工作的女孩不僅令他相信信念的力量,還令他產生了朝圣的勇氣。女醫(yī)生瑪蒂娜不僅幫他治療了腳上的傷口,還提供給他旅行的裝備。這些陌生人的無私幫助使他漸漸地產生了信任和安全感,他慢慢轉變怯于交流的性格,敞開心扉,他感覺“站在一個過客的位置,不但腳下的土地,連其他一切也都是對他開放的。人們暢所欲言,他則盡情傾聽”(92)。同時,“在路上,他解放了自己過去二十年來努力回避的記憶”(99)。童年被父母拋棄的創(chuàng)傷在記憶中反復地展演,對兒子自殺的愧疚令他身陷夢魘。他認識到自己是一個“糟糕的丈夫”,“連兒子的角色都做不好?!@樣就過了一生,沒有留下任何印記”(269)。于是,哈羅德開始直面過去,他向陌生人講述自己徒步旅行的緣由和過去的經歷。正是這種創(chuàng)傷記憶的敘述緩解了哈羅德內心的壓抑和痛苦,在創(chuàng)傷修復的過程中發(fā)揮了關鍵的作用。
另外,凱西·卡魯斯曾提出“創(chuàng)傷聲音的他者性”(Otherness)理論,即“過去自我的創(chuàng)傷將與其他人的創(chuàng)傷相互遭遇,發(fā)生共鳴”i, 哈羅德的創(chuàng)傷修復過程中也經歷了這種“共鳴”。
哈羅德在旅行中一邊講述自己的創(chuàng)傷經歷,一邊傾聽陌生人的故事。在敘述交流中,哈羅德與他們產生了強烈的共鳴,他發(fā)現“正是這些普通人的渺小與孤獨使他訝異,牽動著他內心的溫柔?!宦飞弦娺^的每個陌生人雖然是獨特的,卻又是一樣的”(161)。這種共鳴使他恢復了對他人的信任,擺脫了孤獨感。
其次,莫琳的創(chuàng)傷修復是在等待哈羅德歸家的過程中實現的。哈羅德的出走使她倍感孤獨,她漸漸意識到:“無論和哈羅德在一起的日子有多孤獨,沒有他的世界只會更加孤單?!保?17)她回憶起與哈羅德和戴維之間的點滴往事,在回憶中她不僅看到了哈羅德父親角色的失職,也看到了真實的自己:“那個自認為可以給哈羅德一切的女人……連一個妻子都算不上?!保?16)當孩子被卷入大海時,“她也沒有跑進海里。一個半恐懼半瘋狂的母親,卻什么都沒做”(217)。之后,她被鄰居雷克斯的熱心和關切感動,向他吐露了哈羅德出走的真相,并講述了令人心碎的種種往事。這是莫琳第一次向他人敘述內心的創(chuàng)傷記憶,也是她走向創(chuàng)傷修復的第一步。
通過對這些創(chuàng)傷記憶的整理與敘述,莫琳也開始直面過去,審視自我。她逐漸意識到兒子戴維的自殺不能完全歸罪于哈羅德,自己也有過錯。莫琳在審視自我的同時,也寬恕了具有成長缺陷的哈羅德,并開始理解哈羅德的朝圣之路。
當哈羅德旅途中精疲力竭、萌生放棄朝圣的念頭時,莫琳發(fā)揮了關鍵作用,她鼓勵了哈羅德,并給予他最大的安慰。最后,莫琳趕到了圣伯納丁療養(yǎng)院,和哈羅德一起面對奎妮的死亡,兩人相互安慰,完成了各自心靈的救贖。
(二)自然療傷
創(chuàng)傷理論認為:“創(chuàng)傷主體不能獨自面對自己的創(chuàng)傷,要想擺脫創(chuàng)傷,就必須努力建立與他人或外部世界的關系?!眏這種“關系”不僅包括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還包括人與周圍環(huán)境的關系。因此,創(chuàng)傷主體融入自然,在與自然的良性互動中重建和諧關系也成為創(chuàng)傷修復的途徑之一。
安妮·懷特海德在《創(chuàng)傷小說》中也曾提到自然對創(chuàng)傷的治療作用,她認為“自然是反應靈敏的,能幫助吸收創(chuàng)傷帶來的震驚”,“人與自然之間有一種互惠的和潛在的治愈關系”k。自然界的景物花草、樹木等,“作為審美屬性回歸人物的需要的時候,同時具有治療性的功能”l??傊鳛橥獠織l件的自然環(huán)境對個體的自我修復具有重要的作用。
細讀小說文本,我們發(fā)現主人公的創(chuàng)傷修復過程也是重建個體與自然的和諧關系的過程。小說中喬伊斯用大量的篇幅描述了哈羅德和莫琳與自然的良性互動,凸顯了自然帶給人的治愈力量。
首先,自然具有撫慰人的心靈的作用。海德格爾認為:“人的肉體性存在決定了歸屬于自然大地。從根本上看他必須與自然萬物共存,自然天地才是他真正的家園。”m因此,自然能給受創(chuàng)者帶來安全感,能夠減輕他們的焦慮、悲傷和憤怒。在大自然中行走使哈羅德放下了自我的戒備,開始融入環(huán)境中?!坝行┤兆樱麜浟俗约?,忘記了在走路,忘了腳下的地,什么都不想……”(165)他盡情感受著大自然中的一切,領略到了從未注意到的美景。他眼中的山川、草地、花園都充滿生機和活力,“新發(fā)的枝葉蓊郁厚重,覆在樹頂聚成一片華蓋?!劬G的楊柳在風中微擺,流光溢彩”(40)。正是自然激活了哈羅德麻木的心靈,并不斷帶給他欣喜和感悟,使他產生了“那種自由自在、探索未知的感覺”(41)。
其次,自然還具有啟迪心靈的作用。愛默生認為,萬物與人的心靈息息相通。在與大自然的親密接觸中,受創(chuàng)者不僅會感覺到時間的存在、自我的存在,還會感悟到積極向上的生活態(tài)度以及生命的意義。哈羅德正是在自然的啟迪下,找到了自我的身份和價值。
在旅行之初,哈羅德白天趕路,夜晚棲身在小旅館里。后來,他發(fā)現在城里時,“思維仿佛停滯了”,而回到野外,“他腦海里的一張張畫面終于又回來了”(99)。旅館的房間“好像成了阻隔哈羅德到達目標的障礙”,他覺得“身體的一部分在呼喚著外面的世界”(165)。于是,哈羅德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決定一切從簡,在大自然中獲得生存所需的一切。他把隨身財物寄給妻子莫琳,把旅行用品分給了遇到的陌生人。借助一本《野生植物百科詞典》,他尋找到各種自然饋贈的食物。他不再去小旅館過夜,而是夜宿在郊外樹林中或谷倉里。由此開始,哈羅德完全與自然融為一體,并不斷受到自然的啟迪。
當他在谷倉避雨時,聽到雨點落在倉頂油布上的聲音,他感覺“天空、大地和他之間,似乎已經沒有什么距離”(202)。他逐漸明白了人生的真諦:“自己既超然物外,又是眼前世界的一部分;既和它們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又不過是個匆匆過客”(203)。同時,哈羅德也找到了自我的身份,意識到他應該“保持真我,誠實地做一個哈羅德而不是扮演其他任何人”(203)。
總之,通觀小說全篇,我們發(fā)現自然從未成為哈羅德朝圣之路的阻礙力量,反而成為哈羅德的創(chuàng)傷修復的積極因素。
自然也同樣在莫琳的創(chuàng)傷修復中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莫琳與自然的良性互動是在哈羅德的引領下逐漸建立起來的。哈羅德在旅途中幾乎每晚都給莫琳打電話,向她描述看到的景致和人物。他還在電話里告訴她“每一種灌木植物的名字,還有它們的用途”(217)。哈羅德的旅程對于莫琳來說也是一個全新的歷險,他走過的地方,看過的風景都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莫琳,使她的心靈漸漸復蘇,激發(fā)了她與自然的互動。
與哈羅德不同,莫琳與自然的良性互動主要體現在她種植花園的過程中。她先是在花園里種下了“二十株小小的豆苗”,但心里充滿了擔憂。后來,她的擔憂消失了?!叭兆右惶焯爝^去,小苗的根莖強壯起來,長出了新葉?!保?95) 之后,她還種了幾行萵苣、甜菜根、胡蘿卜等。莫琳的花園逐漸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景象,同時,花園也成為她與哈羅德、鄰居雷克斯交流的紐帶。另外,在種植花園的過程中,莫琳也同樣得到了心靈的撫慰和啟迪。她發(fā)現“指甲縫里塞著泥土的感覺真好。重新養(yǎng)育一些東西的感覺,真好”(195)。由此可見,自然激活了莫琳身上的母性力量,并給她帶來了精神寄托和希望。
總之,哈羅德和莫琳正是在與大自然的良性互動中獲得了治愈的力量。這種力量來自生命個體對自然的感悟,它激活了個體的自我意識和自我認知,最終成為創(chuàng)傷修復的積極因素。
四、結語
《一個人的朝圣》被稱之為治愈之書并非浪得虛名。小說主人公哈羅德和妻子莫琳都曾經歷了嚴重的個體創(chuàng)傷,長期被創(chuàng)傷記憶所困擾。哈羅德一生都生活在被父母拋棄的陰影里,而莫琳則因喪子之痛無法自拔。朝圣之旅成為他們自我修復的契機,通過不斷敘述創(chuàng)傷記憶,勇敢地直面過去,接受現實,同時在與自然的良性互動中重建個體與自然的和諧關系,哈羅德和莫琳最終走出了創(chuàng)傷,帶著對未來的憧憬攜手踏上了人生之路。
總之,這部小說直擊心靈的魅力,不僅僅在于小說書寫的創(chuàng)傷與再成長的困境,而且在于作家對于現代人自我修復和突破困境的獨具特色的探索。喬伊斯通過小說告訴世人,無論經歷過何種創(chuàng)傷,無論身陷什么樣的人生困境,無論成長的覺悟來得多晚,只要執(zhí)著地堅守人生的信念,便依然擁有再成長的可能性和重獲幸福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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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英〕蕾秋·喬伊斯:《一個人的朝圣》,黃妙瑜譯,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7年版,第26頁。(本文所引相關引文均出自該版本,下文只標注頁碼,不再一一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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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 本文系2019年度山東省政府公派出國留學項目“省校聯(lián)合培養(yǎng)計劃”(魯教外函〔2019〕27號)資助的階段性成果
作 者: 賈春霞,濟南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編 輯:曹曉花?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