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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述者·視角·空間
——《伍倫全備記》的敘事倫理

2021-11-29 15:35許秋伊
海南開放大學學報 2021年3期
關(guān)鍵詞:敘述者倫理

許秋伊

(武漢大學 中國傳統(tǒng)文化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72)

敘事倫理是當代敘事學研究“倫理轉(zhuǎn)向”的重要產(chǎn)物,也是文學倫理學研究“敘事轉(zhuǎn)向”的必然結(jié)果。敘事就是“講故事”,是按照一定次序排列的一系列事件,“包含一個具有穩(wěn)定連續(xù)結(jié)構(gòu)的情節(jié),以亞里士多德所說的開頭、中間和結(jié)尾為標志?!?1)杰克·古迪:《從口頭到書面:故事講述中的人類學突破》,戶曉輝譯,《民族文學研究》2002年第3期,第86-90頁。日常生活中,敘事作為一種實踐行為,擔負著一定的倫理責任。敘事這一行為通過講述故事向人群傳遞基本的社會行為規(guī)范,為人類的日常生活確立秩序。與此同時,故事自身具有倫理屬性。“敘述中有倫理,不僅指敘事內(nèi)容中直接包含倫理,更是指敘事的形式技巧中隱藏著倫理?!?2)江守義,劉欣:《中國古典小說敘事倫理研究》,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16年版,第23頁。敘述者的倫理意圖,在文本中可以通過多種形式、技巧體現(xiàn)出來,如敘述者的倫理干預、敘事視角、敘事時空等。詹姆斯·費倫在《作為修辭的敘事》中認為:“故事的倫理維度涉及到作者的讀者賴以進行判斷的那些價值,涉及敘事賴以運用那些價值的方式,最后,涉及對人物的經(jīng)驗加以主題化所隱含的價值與信息?!?3)詹姆斯·費倫著:《作為修辭的敘事:技巧、讀者、倫理、意識形態(tài)》,陳永國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72頁。費倫通過對海明威《我的老爸》中的敘述主體進行分析,展示海明威的敘事技巧下隱含著的價值與信仰。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可以從作品的敘事技巧出發(fā),重建文本下隱藏的價值系統(tǒng),然后以自己的倫理原則觀照文本中的倫理意圖,并形成屬于讀者自身的評價。

《伍倫全備記》是明代一部教化意味較為濃重的傳奇,作者題名為丘濬。目前現(xiàn)存的版本一為明萬歷間世德堂本,題《新刊重訂附釋標注出相伍倫全備忠孝記》,二為1991年韓國奎章閣本,題《新編勸化風俗南北雅曲伍倫全備記》。明高儒于《百川書志》中極力贊揚此劇:“……所敘皆名言,借為世勸。天下大倫大理,盡寓于是,言帶詼諧,不失其正,蓋假此以誘人之觀聽,茍存人心,必入其善化矣。”(4)高儒:《百川書志》,上海: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1957年版,第88頁。全劇以伍倫全、伍倫備、安充和的人生經(jīng)歷作為主要內(nèi)容。其故事內(nèi)容豐富,時空跨度大,涉及人物數(shù)量較多,展現(xiàn)出了多種敘事技巧,足以作為考察古代傳奇與敘事倫理的典范文本。

一、敘述者與倫理干預

敘事學中的敘述者,主要是指作品中具體敘事活動的實施者。在敘事學中,敘述者不能等同于在現(xiàn)實生活中進行寫作的真實作者。趙毅衡指出:“在很多情況下敘述者志得意滿。他是敘述事件的主人——是相對穩(wěn)定的文化構(gòu)造派遣到虛擬敘事事件這塊幻想飛地的全權(quán)總督。此時,作者的人格可能因各異的個人經(jīng)歷而異,寫作時,承受種種酸甜苦辣各個不同;小說中的人物由著故事情節(jié)作弄,或墮入可笑,或升華為悲壯,敘述者卻以不變應萬變,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匕研≌f世界的紛紜萬象歸入到敘述方式的整飭秩序中去?!?5)趙毅衡:《苦惱的敘述者》,成都:四川出版集團2013年版,第1頁。作為敘事活動的主導者,敘述者在進行敘事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會在文本中滲入自己的倫理觀念與道德傾向?!皵⑹稣邿o論如何隱蔽,或者如何宣稱中立,如何外在于所敘述的人物或事件、與所講述的故事保持多大的距離,都會在敘事作品中或隱或顯地進行干預,而這種干預也必然與一定的倫理立場相關(guān)聯(lián)?!?6)伍茂國:《現(xiàn)代小說敘事倫理》,北京:新華出版社2008年版,第134頁。《伍倫全備記》中敘述者的倫理干預亦是如此。在此,可以將其分為顯性的倫理引導和隱性的倫理介入。

《伍倫全備記》中敘述者顯性的倫理引導十分明顯。首出副末以 “書會誰將雜劇編,南腔北曲兩皆全。若將倫理無關(guān)緊,縱是新奇不足傳。風日好,物華鮮,萬方人樂太平年。今宵扮演新編記,要使人心忽暢然”(7)《新刊重訂附釋標注出相伍倫全備忠孝記》.《古本戲曲叢刊》,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6年版,第1頁。和 “每見世人搬雜劇,無端無賴前賢,伯喈負屈十朋冤。九原如可作,怒氣定沖天。這本《伍倫全備記》,分明假托揚傳,一場戲里五倫全。備他時世曲,寓我圣賢言?!?兩首詞開場。緊跟一段獨白,獨白中先強調(diào)三綱五倫于當時社會的重要意義,又感嘆如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最后點明《伍倫全備記》的創(chuàng)作目的:“近日才子新編出這場戲文,叫做《伍倫全備》。發(fā)乎性情,生乎義理,蓋則人所易曉者,以感動之。搬演出來,使世上為子的看了便孝,為臣的看了便忠,為弟的看了敬其兄,為兄的看了友其弟,為夫婦的看了相和順,為朋友的看了相敬信,為繼母的看了不管前子,為徒弟的看了必念其師,妻妾看了不相嫉妒,奴碑看了不相忌害,善者可以感發(fā)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chuàng)人之逸志,勸化世人,使他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自古以來,傳奇都沒這個樣子,雖是一場假托之言,實萬世綱常之理?!痹谑壮鲋?,末腳是一個空白符號,他的話語與其說是塑造人物,不如說是敘述者借由末腳之口,直接向觀眾闡釋自己的敘事意圖。而在敘事意圖中,時刻不離倫理二字,無論是“若將倫理無關(guān)緊,縱是新奇不足傳”,還是“發(fā)乎性情,生乎義理,蓋則人所易曉者,以感動之”,敘述者通過首出的話語,指出了倫理在傳奇創(chuàng)作中的意義,以及他自身對于當時社會倫理觀念的重視,為《伍倫全備記》的敘事確立了濃厚的倫理基調(diào)。

與此同時,敘述者的倫理引導也出現(xiàn)在每一出的下場詩中。趙毅衡認為:“詩歌作為文體,在中國文化中的文類等級中,其‘真理價值’遠遠高過敘述流本身所使用的白話散文?!?8)趙毅衡:《苦惱的敘述者》,成都:四川出版集團2013年版,第48頁。傳奇在體裁的限制下,所使用語言通常較為俚俗。詩這種高價值文體出現(xiàn)在每一出的末尾,在視覺效果上與之前的文字形成了斷裂。從敘事學的角度來說,《伍倫全備記》的下場詩標志著劇中人物轉(zhuǎn)變成了敘述者,形成了敘述者與觀眾的直接交流?!段閭惾珎溆洝分械南聢鲈娙纭叭松仁菋D人身,當處閨房莫出門。四德三從須記取,若還放蕩不成人?!?第四出《施門訓女》)“大孝由來在立身,別離不用苦悲辛。好登天上青云路,慰取堂前白發(fā)親。”(第七出《遣子赴科》)“妯娌往往互相侵,況有扶持禱告誠。孝義從來感天地,一朝雙目復光明?!?第十三出《感天復明》)這些下場詩一方面對于本出的內(nèi)容進行了概括,另一方面在遣詞造句上具有鮮明的倫理意味。如“四德三從”、“大孝”、“孝義”等詞語,在詩歌美學的角度上來說,實在是乏善可陳。敘述者將推崇的倫理體系融入詩句之中,使得讀者在欣賞完整出后,又能在詩句中更加直觀了解本出的思想道德意涵,從而強化傳奇的教化功能。

《伍倫全備記》中隱性的倫理介入主要體現(xiàn)在傳奇中主要人物和地點的命名上。伍倫全、伍倫備這兩兄弟的名字,從字面上就能看出與本劇所推崇的倫理體系之間的關(guān)系。敘述者在這兩兄弟的名字中寄托了他對遵守三綱五常之人的想象,并付諸于文本實踐。繼母范氏為三兄弟所聘的老師名曰施善教?!抖Y記·學記》中說:“善歌者使人繼其聲,善教者使人繼其志?!笔┫壬鸁o論是教女還是教伍家三人,都展現(xiàn)了他恪守儒家道德的一面。伍家兄弟一朝飛上青云,倫全直言善諫,倫備地方治理井井有條,也在側(cè)面印證了施先生的學問與修養(yǎng)。施家二女一名淑清,二名叔秀?!对娊?jīng)》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淑”字命名,在一定程度上暗示此女的道德修養(yǎng)?!靶恪弊忠嗍侨绱?。在第十九出《取妾送夫》中,妾景氏殞命的地方名叫清風嶺,旁邊有井名曰清烈泉。其清、烈二字暗合景氏事跡,體現(xiàn)出了敘述者對于景氏行為的贊美?!段閭惾珎溆洝穬?nèi)容皆為原創(chuàng)。對于恪守倫理綱常的伍家人,敘述者在命名上不吝代表著道德修養(yǎng)的字詞,事實上蘊含著他自己的倫理意圖。

二、敘事視角與倫理詮釋

視角在敘事學領域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從不同的視角描述,故事可能有著完全不同的面貌。戴維·洛奇說:“確定何種視點敘述故事是小說家創(chuàng)作中最重要的抉擇了。因為他直接影響到讀者對小說人物及其行為的反應,無論這反應是情感方面的還是道德觀念方面的?!?9)戴維·洛奇:《小說的藝術(shù)》,北京:作家出版社1998年版,第28頁。中國古代小說與戲曲聯(lián)系非常緊密。李漁為他的小說命名為《無聲戲》。素軒在李漁小說《回文傳》第二卷后評曰:“稗官為傳奇藍本?!?10)轉(zhuǎn)引自郭英德《稗官為傳奇藍本—論李漁小說戲曲的敘事技巧》,《文學遺產(chǎn)》1996年第5期,第70-83頁。與小說類似,戲曲同樣具有敘事性。由于戲曲的體裁限制以及舞臺表演的需要,傳奇呈現(xiàn)出全知視角與限定視角相混雜的面貌。傳奇中的人物話語,一方面承擔著敘事職能,另一方面具有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的作用。從敘事倫理的角度而論,全知視角有利于敘述者在敘事的過程中對本劇進行倫理提示。而限知視角下的人物話語,雖然會帶上該人物的道德觀念與倫理思想。但是這些表達并非是獨立于敘述者存在的,敘述者依然可以借由人物話語展現(xiàn)自己的倫理觀念。除此之外,通過限知視角的切換,故事的不同側(cè)面得以展現(xiàn)于文本之中,敘述者也可以在視角變換中,向讀者傳達道德思想。

“戲曲中的人物作為敘述者,最常見的是用敘事的方式來介紹事件、展示性格?!?11)郭英德:《稗官為傳奇藍本—論李漁小說戲曲的敘事技巧》,《文學遺產(chǎn)》1996年第5期,第70-83頁。但是對于這些人物來說,有些事情是根本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的;有些事則是沒必要說,自己清楚就好。傳奇中的這種表述,“往往是一種第一人稱的全知敘事 ”?!段閭惾珎溆洝分谐霈F(xiàn)了為數(shù)不少的第一人稱全知敘事,有利于敘述者在本傳奇中塑造人物,闡釋倫理判斷。如第六出《央媒議親》中范氏的一段獨白:“自夫死后四十余年,雖是身有,心已先死,生事不堪提起。秋霜兩鬢疏疏,涼風四壁凄凄,此去死期不遠,良人又得相隨。老身自從夫君死別,經(jīng)今四十余年,苦持門戶立家業(yè),教育三個孩兒,今稍長成,不免從頭歷數(shù)一遍則可。”范氏敘述了她在夫君死后,歷經(jīng)艱辛撫養(yǎng)孩子的歷程。作為敘述者心中的倫理典范,范氏的敘述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出來了敘述者對于她行為的贊美。第十九出《取妾送夫》,淑秀有言:“自夫君別后,杳無音信,昨日有人從京師來說道,他謫官府州,守備神木寨,不知他因甚事?想來只是以言得罪。若是因言得罪,奴家嫁得這等丈夫,一世兒心頭足矣。但念兒年逾三十,尚無子息?!恍⒂腥?,無后為大?!矣譃槠牌庞胁?,一步也離不得,欲求一個良家閨女有娘的,寄夫作偏房。”此時的淑秀,在敘述者眼中是一個踐行婦道的賢妻良母。第二十出《倫全被虜》,開場是“羌城孤壘四無鄰,收御苦無人,只有一片赤心?!保瑪⑹稣呓栌蓚惾?,向讀者展示了守城之艱難。但是伍倫全并未后退,而是“我此時若遂平生志,不枉陽間走一回。便死也做一個忠良鬼。我非愛干名利,我非愛干官職,只是為人臣的道理當如此?!蔽閭惾宫F(xiàn)出來的忠臣風采,正是敘述者所贊賞的。

限知視角下的人物話語并不代表著客觀事實,而受到了劇中人物和敘述者兩種因素的影響。在《伍倫全備記》的對話中,出現(xiàn)了大量的儒家典籍語句。如第十三出《感天明目》中的一段:

(旦)五般案酒有了未有?(丑)有了。(旦)你說與我聽。(丑)一樣是鳴而起,一樣是川其舍,一樣是其兄生,一樣是我所欲。(旦)你調(diào)文,我不曉得。(丑)(笑)你枉作狀元的娘子,《論語》、《孟子》云里說話,你也曉不得了?(旦)你解我聽。(丑)鳴而起是雞。(旦)孟子云,雞鳴而起也,胡謅的是。(丑)川其舍是豬。(旦)《論語》云,山川其舍諸,豬同音。(丑)其兄生是鵝。(旦)孟子曰,有饋其兄生鵝者也,謅得是。(丑)我所欲是魚。(旦)孟子曰,魚我所欲也。阿媽你調(diào)這文說的深了。(丑)我是狀元家的老阿媽,這些書袋豈不會掉?

狀元家的下人與新進門媳婦的對話,居然使用了《論語》和《孟子》,明顯不符合這兩人的實際教育水準。儒家典籍語句的存在,顯得對話沉迷于掉書袋中,顯得既陳又腐。那么,是否是敘述者本身的敘述水平問題呢 ?也不盡然。《伍倫全備記》的配角張媒婆,一出場“媒婆是個過流兒,兩頭回來抹些嘴。一心只愛幾貫錢,兩眼專朘大羊腿。待我不好,富的說道貧;待得我好,丑的說道美。口唇薄薄說是非,鼻頭尖尖摳腦髓。誰人門前請我,你著我手休要悔?!绷攘葦?shù)語,一個勢利媒婆的形象躍然紙上。在十九出《取妾送夫》中,張媒婆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伍倫全作妾。面對賢良淑德的淑清,她感嘆:“夫人賢德,世間罕有。人家取個偏房,那做大的,恨不得用一碗涼水活活的把那小的吞吃了。肯拔下金釵,脫下衣服與你。想我兒有福了,撞得這等賢德婦人?!泵狡疟旧淼纳鐣匚徊桓撸瑢⒆约旱呐畠杭藿o伍倫全這種官員,未必不是一條好出路?!拔覂河懈!彼淖指且黄饶钢?。從全劇上看,張媒婆這個人物被刻畫得活靈活現(xiàn),這足以證明敘述者有著一定的敘事水平。人物對話中出現(xiàn)的儒家典籍語句,是敘述者的有意選擇,在他看來,符合儒家倫理綱常的人就應該這么說話。這些典籍話語承載著豐富的道德意蘊,有著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在傳奇內(nèi)部形成了以儒家思想為主導的話語空間,強化了《伍倫全備記》的教化功能。

《伍倫全備記》在具體情節(jié)中利用人物視角變化展現(xiàn)故事,從而彰顯本劇的倫理觀。《伍倫全備記》第五出《一門爭死》,是本劇的重要情節(jié)。江南道采訪使來到太平府界巡防,偶遇醉漢之妻告狀伍家三子打死醉漢一事。在開始審訊之時,關(guān)于本次事件的描述是這樣的“此間五馬坊伍太守家有三個兒子,三月三日在儒學前與人爭競。”江南道采訪使隨即找來了伍家兄弟三人。伍倫全對此件事的表述為“供狀人伍倫全,家居在江東古縣前。本是宦家子弟,并不會吃酒賭錢?!币约啊芭家蛉氯眨承值苋?,游戲到學邊”,“撞著一個無徒漢醉且顛,把兄弟們每罵纏”,“即時回避,并不曾與他交拳”。伍倫備的供詞與伍倫全一致。安克和倒是直言:“有心償他命,何怕死幾多?!甭犕旯┰~之后,采訪使認為打死醉漢的人必定是三兄弟中的一位。但是具體是誰,三兄弟均不承認。審判者打算給三人上刑。此時,倫全有言:“父母養(yǎng)我,每手指嚙著也疼了。這等刑具,怎生當?shù)?,莫不是前生冤業(yè)尋。我認了罷。兄弟,娘只養(yǎng)了你一個人,我癡長一歲,多吃了三年飯,多穿了三年衣,等我認了罷。”倫備則認為“哥哥年紀大,知道理,會伏事外親。我年紀小,知識淺,不會伏事娘親,等我認也罷?!卑渤浜椭苯颖硎荆骸案绺缂仁悄愕植坏?,等我認了罷。”三人因為誰認罪一事爭論不休。最終,三人均認罪,爭著擔負起醉漢死亡的責任。

值得注意的是,直到三兄弟認罪之時,該情節(jié)依然存在明顯漏洞。一般來說,證據(jù)在案件中具有重要意義。本次事件有一個非常明顯的證據(jù),那就是醉漢死亡的時間。據(jù)采訪使的話語:“況是三月三日相打,至十月方終身死。”但是這一證據(jù)并未在三兄弟的供詞之中體現(xiàn)出來。面對采訪使的問訊,三人先是竭力否認自己曾經(jīng)做過打人一事,隨后又在刑具的威懾下,伍倫全以“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的理念為自己認罪尋求理由。伍倫備以“哥哥知事,自己年幼”為緣由力爭認罪。安克和則認為自己身強力壯,適宜作為認罪的人選。至于最根本的死亡時間問題,已經(jīng)在頻繁的人物視角轉(zhuǎn)換中被棄之不顧。敘述者對于整個審訊做出如此處理,事實上為伍家三子的爭死一事預備了一個絕佳的舞臺。在本出中,敘述者將讀者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伍家三兄弟的爭死行為之中,伍倫全的認罪理由來源于孝義之道,伍倫備和安克和的認罪理由來源于兄弟之義,三人面對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死亡,依然堅定維護自己的道德觀,本質(zhì)上是敘述者自身倫理體系的又一次凸顯。

三、敘事時空與倫理展現(xiàn)

時間與空間都是敘事學中的重要概念。敘事者在講故事的時候,離不開故事所發(fā)生的時間與空間。中國古典文學敘事研究中對于時間的研究相對來說比較多。時間推動故事的前進,聯(lián)系著故事的前后情節(jié)。楊義在《中國敘事學》中如此描述:“時間意識一頭連著宇宙意識,另一頭連著生命意識。時間由此成為一種具有排山倒海之勢的,極為動人心弦的東西,成為敘事作品不可回避的,反而津津樂道的東西?!?12)楊義:《中國敘事學》,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20頁。空間為故事提供發(fā)生的場域,影響故事的發(fā)展。郭英德指出:“在任何一部文學作品中,‘空間’的構(gòu)成都呈現(xiàn)出多元復雜的特征,既是具象的也是抽象的,既是靜態(tài)的也是動態(tài)的,既是現(xiàn)的也是歷史的。而多重空間的形構(gòu)、并置與演繹,正是中國古典戲曲劇本寫作的重要特征之一。”(13)郭英德:《多重空間的形構(gòu)、并置與演繹——李玉<萬里圓>傳奇的“空間”解讀》,《文學評論》2013年第4期,第143-152頁。敘事倫理依托于故事。不同時空中的故事,其倫理意味并不相同。時空影響了故事中倫理的展現(xiàn)。

敘事時間不等于故事時間。敘事時間是指在敘事文本中所呈現(xiàn)的時間狀態(tài)。故事時間則是故事發(fā)生發(fā)展的自然時間。敘事文本中故事從開端到結(jié)尾的時間順序被稱為敘事時序?!段閭惾珎溆洝分胁捎玫氖琼様⑹?,插入了些許預敘片段。如第八出《哭親喪明》,敘叔秀因為失去父母,悲傷啼哭導致失明一事。請來的郎中認為:“這等不必用藥,若是想別的人,啼哭得病,我決不醫(yī)。他若是為因思量父母而啼哭,這是孝心。孝為百行之本,萬善之源。人有孝心,便是死也活回來。況且是青年小姐,放心,不必老漢醫(yī)治,自有天醫(yī)來治?!崩芍械倪@段話強調(diào)了孝心的重要意義,也預示了叔秀目盲之事的發(fā)展方向。在十二出《感天明目》中,叔秀云:“姆姆怪不得,奴睡中得一夢,夢見個老人,皂巾白袍子,執(zhí)著一個葫蘆,放光明照我,稱說他是天醫(yī),上帝感你孝心至誠,及你親人虔誠禱告,著我來醫(yī)你眼。吹一口氣在我眼上,驀地一陣風起,不見那穿皂巾白袍的老人了。今早起來見得物件都分明?!辈捎妙A敘這種方式,叔秀的孝心得以彰顯,并且呈現(xiàn)出了敘述者對于至孝行為的褒揚。

《伍倫全備記》中的敘事時間總體上表現(xiàn)為線性時間。全劇的情節(jié)都沿著伍家三兄弟的人生經(jīng)歷展開。從伍家三兄弟年少時三月三日出游寫起,到他們功成名就,全家升仙為終,全劇時間跨越幅度較大。和小說相比,戲劇這一體裁傾向于“借人物的動作來表達,而不是采用敘述法?!薄段閭惾珎溆洝返淖髡咴谖捏w的限制下,省略了諸多情節(jié),如繼母范氏的守寡歷程,伍家三兄弟于家族中刻苦讀書的具體情形,三人在科考路途中的波折,伍倫全與朝中官員的交游等。省略暗藏著倫理意味。繼母范氏守寡幾十年,這段生活在劇中并未直接寫,而是通過范氏的自我陳述:“老身是伍太守的繼室,年十七歲歸祖氏,二十四歲夫亡。守寡養(yǎng)育大前妻子伍倫全,年二十歲,我親生的子年十七歲。”和張媒婆的言論:“記得二十年前,伍太守死了,人請我去佐媒,說她不肯嫁,辱罵一場。這夫人厲害。”在這種省略中,我們能看到敘事者對于范氏守節(jié)不嫁的贊賞。

除了省略,《伍倫全備記》中還出現(xiàn)了敘事時間的延長,在第十六出《欲進諫章》中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本出圍繞著伍倫全上諫章一事展開。開場,伍倫全便云:“御筆新除作諫官,職當言路古來難。平生所學將何用,當取清名百世看。下官叨登甲第,仰倚圣恩,擢居諫議大夫之職。思量這職事,喚作諫議大夫。諫者,諫爭者也。議者,議論者也。若閉口不言,尸位素餐,乃是個緘然大夫,豈不上負君恩,下負所學……古人言,平居無犯顏敢諫之士,臨難必無仗義死節(jié)之臣。食人之祿,不慮人之危,天地見神也不相容?!彪S即,《端正好》、《滾繡球》、《叨叨令》、《脫布衫》、《小梁州》五支曲子,深入刻畫了伍倫全在上諫章之時的一腔熱血。隨后,作者為他安排了與永安的一段對話。先是永安詢問:“滿朝官員不是官人,都不做聲,你管他怎的?!蔽閭惾貞骸胺浇袼纬蟪脊涛欢豢涎?,小人畏罪而不敢言。別的官不言尚有他可說。我是諫議大夫,如何不言。茍徒自便知公議,何知天道何?”永安又有:“老夫人在堂,年紀老了……萬一有不測之禍,置老夫人如何的?”伍倫全認為:“古人言,事君不忠非孝也。古者求忠臣于孝子之門,若是貪位不言,則是不忠,豈得為孝。不幸而受感言之罪,這便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豈不大孝?!庇腊怖^續(xù):“大廈非一木所朽,支薪非一日能去,君心非一言可感,官人宜仔細思量。”伍倫全依然堅持:“我等之熟悉,你莫多言,取紙筆過來。”在寫完諫章之后,伍倫全又以《耍孩兒》、《十煞》、《九煞》、《八煞》、《七煞》等十一支曲子抒發(fā)了自己的報國之心。書寫諫章在現(xiàn)實生活中并不需要很多的時間,但是作者于《伍倫全備記》中安排了一整出,延長了寫諫章這一行為的敘事時間,表現(xiàn)了他對伍倫全這一行為的推崇,也傳達出了忠君愛國等思想。

所謂的“五倫”,是指“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薄段閭惾珎溆洝芳纫浴拔閭悺睘轭},在劇中僅僅只描寫伍家三兄弟和他們的母親范氏是遠遠不夠的。為了擴充敘事空間,敘事者有意將不同時間、不同空間所發(fā)生的故事和人物,在劇本中進行插敘,從而形成了多重并置的文本敘事空間。在本劇中,第四出《施門訓女》敘述施善教以“三從四德”的倫理思想教育淑清、叔秀二位女兒一事;第八出《哭親喪明》敘叔秀因為思念父母,哭泣不休導致雙目失明一事;第十三出《天感目明》講叔秀在雙目失明之后,因她孝順賢惠,夢中出現(xiàn)天醫(yī)對她進行治療,雙目由此復明一事;第十九出《取妾送夫》陳伍倫全妻淑清因為多年侍奉婆婆,與丈夫相隔甚遠,故而取妾送丈夫,希望能幫丈夫延續(xù)香火一事。從全劇的角度看這些事件與主線情節(jié)關(guān)系不夠緊密,時間上也缺乏明顯的聯(lián)系。但是敘事者通過兩個空間,不同人物的故事書寫,向讀者多層次的展現(xiàn)了倫理于不同家庭中的應用以及人物對倫理的實踐,從而為閱讀者提供了多層次,全方位與倫理有關(guān)的敘事空間。

四、總 結(jié)

作為一部有著鮮明道德教化意味的傳奇,《伍倫全備記》中的敘述者以顯性的倫理引導與隱性的倫理介入,形成了關(guān)于《伍倫全備記》的倫理干預。全知視角、限知視角和視角轉(zhuǎn)化有利于《伍倫全備記》中敘述者倫理意圖的闡釋。敘述者在敘事時間與敘事空間上的精心安排則推動了倫理體系在傳奇中的展示,客觀上強化了傳奇的教化功能。囿于時間限制,本文僅從文本上對《伍倫全備記》的敘事倫理作一分析,于舞臺表演等方面著墨甚少,希望在未來的研究中可以對此進行分析與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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