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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shù)信仰本質(zhì)的注釋:十五世紀(jì)乞丐傳統(tǒng)的民間傳說和古典文化

2021-11-26 08:35法布里茲奧康提ContiFabrizio徐高楠
民俗研究 2021年2期
關(guān)鍵詞:巫術(shù)維特戴安娜

[意]法布里茲奧·康提(Conti, Fabrizio) 著 徐高楠 譯

一、引言:民俗與文學(xué)——巫術(shù)信仰的文化基礎(chǔ)

巫術(shù)是一種多方面的文化現(xiàn)象,它的性質(zhì)、原因和結(jié)果,根據(jù)地理和時間的界限,在很大程度上是變化和模糊的。(1)Barry, Jonathan, and Owen Davies, eds. 2007. Witchcraft Historiography. Basingstoke: Palgrave Macmillan; Briggs, Robin. 1996. Many Reasons Why: Witchcraft and the Problem of Multiple Explanation. In Witchcraft in Early Modern Europe: Studies in Culture and Belief. Edited by Jonathan Barry, Marianne Hester and Gareth Robert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pp.49-63; Kieckhefer, Richard. 2013. The First Wave of Trials for Diabolical Witchcraft. In The Oxford Handbook of Witchcraft in Early Modern Europe and Colonial America. Edited by Brian P. Levack.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p.159-178.然而,巫術(shù)信仰的起源和形成巫術(shù)信仰的特殊文化基礎(chǔ)是可以被詳細(xì)地重新建構(gòu)起來的,從而揭示巫術(shù)信仰的形成過程。我在這里的目的是要說明,在巫術(shù)信仰建構(gòu)的背后有兩個文化基礎(chǔ)——民俗傳說和古典文學(xué)——這兩個元素是如何在15世紀(jì)被乞丐布道者和宗教裁判官交織在一起,從而產(chǎn)生一個連貫的、多方面的關(guān)于巫術(shù)信仰的圖像。通過將我在2015年的專著《巫術(shù)、迷信和圣方濟(jì)會修士》(Witchcraft,SuperstitionandObservantFrancisicanPreachers,2015)中分析過的最有意義的一些資料與我之前從未分析過的其他資料聯(lián)系起來,以達(dá)成我的雙重目標(biāo):旨在展示這一多種文化傳統(tǒng)的融合過程如何解釋巫術(shù)現(xiàn)象被創(chuàng)造和被理解的過程,強(qiáng)調(diào)這些時而指向現(xiàn)實時而指向懷疑立場的、有關(guān)巫術(shù)信仰的、相互矛盾的觀點(diǎn)是如何與修士們不同態(tài)度的具體轉(zhuǎn)變相聯(lián)系的。換句話說,我將說明修士們的經(jīng)文是怎么樣以及為了什么目的來重新使用在處理巫術(shù)信仰時所涉及到的民間傳說和古典傳統(tǒng)。(2)Conti, Fabrizio. 2015. Witchcraft, Superstition, and Observant Franciscan Preachers: Pastoral Approach and Intellectual Debate in Renaissance Milan. Turnhout: Brepols.

巫術(shù)神話不是一個獨(dú)立的現(xiàn)象,它與不論是廣泛的還是特定的背景都相關(guān)。通過對人們基督教信仰堅持程度的評估,根據(jù)經(jīng)院式神學(xué)模型的規(guī)則,乞丐修士收集和闡述的因素會成為巫術(shù)信仰的組成部分。出于工作原因,修道士對過度迷信擔(dān)憂不已。他們在工作過程中必須經(jīng)常處理一些巫術(shù)信仰,因為這些巫術(shù)迷信是當(dāng)時反對官方基督信仰的主要組成部分。我曾在15世紀(jì)米蘭圣方濟(jì)會修士們的案例中把這一情況稱作牧師關(guān)懷。(3)Bailey, Michael. 2013. Fearful Spirits, Reasoned Follies: The Boundaries of Superstition in Late Medieval Europe. Ithaca: London: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Conti, Fabrizio. 2011. Preachers and Confessors against ‘Superstitions’. Bernardino Busti and Sermon 16 of his Rosarium Sermonum. Magic, Ritual, and Witchcraft 6: 62-91; Conti, Fabrizio. 2016. Grids for Confessing Sins. Notes on Instruments for Pastoral Care in Late Medieval Milan. In Religious Orders and Religion Identity Formation, ca. 1420-1620: Discourses and Strategies of Observance and Pastoral Engagement. Edited by Bert Roest and Johanneke Uphoff. Leiden: Brill.那些懺悔者以及神父的教導(dǎo)告訴了我們當(dāng)時迷信的程度有多么的大。正如著名的多米尼加傳教士吉羅拉默·薩佛納羅拉(Girolamo Savonarola)(公元1498年)在他的《懺悔錄》(EnuditoriumConfessorum)一書中所說的那樣,迷信反對宗教,這里指的迷信包括了巫術(shù)從業(yè)者的特定類別,以及其他魔法類別:

罪人會被審問關(guān)于違反宗教的迷信的邪教團(tuán)體……崇拜者(皈依者),(亡靈)法師,惡魔獵犬,女巫,凡是對惡魔狂熱的人,他們都以一種非常嚴(yán)重的方式對宗教犯了罪……同樣的,附魔師,占卜師,以及那些聲稱能夠通過各種迷信方式找到失竊物品的人,還有那些脖子上掛著護(hù)身符卷軸的人……(4)Savonarola, Girolamo. 1510. Eruditorium Confessorum. Paris: Parvus.

惡魔獵犬和女巫的咒語肯定屬于巫術(shù)的范疇。惡魔獵犬(maleficus)這個術(shù)語普遍意義上被用于指作惡的人,多米尼加的埃斯多羅·埃索拉尼(公元1528年)在他反對魔術(shù)師的控訴書中把女巫歸于惡魔一類。(5)Isolani, Isidoro. 1506. Libellus Aduersus Magos, Diuinatores, Maleficos. Milan: Giovanni Angelo Scinzenzeler; Conti, Fabrizio. 2015. Witchcraft, Superstition, and Observant Franciscan Preachers: Pastoral Approach and Intellectual Debate in Renaissance Milan. Turnhout: Brepols, pp.225-226.從事巫術(shù)的女性(mulieres)為迷信這一范疇提供了更精確的方向,使人們形成了巫師從業(yè)者通常是女性的刻板印象。在這一背景下,民俗和古典文化成為巫術(shù)信仰的兩個主要領(lǐng)域,巫術(shù)信仰的構(gòu)成要素正是從兩個領(lǐng)域之中提取和組合。

二、巫術(shù)與民間傳說

德國多米尼加傳教士約翰內(nèi)斯·赫羅爾特(公元1468年)于1418年出版的《關(guān)于迷信的記錄》一書對信仰進(jìn)行了有趣的描述,這些信仰似乎與前基督教的民間傳說有關(guān)。在大齋戒的第二個星期天布道中,他以“論24種偽造信仰的人”為題,列舉了許多與基督教信仰相反的信仰和行為,其中21種被認(rèn)為是迷信。(6)Herolt, Johannes. 1497. Sermones Discipuli de Tempore et de Sanctis. Lyon: Jean de Vingle, Sermon 41.一些元素與占卜領(lǐng)域有關(guān),如占卜抽簽;一些與妖術(shù)領(lǐng)域相關(guān),如施咒;一些與魔法相關(guān),如組合愛情藥水;還有一些元素與迷信的態(tài)度相關(guān),赫羅爾特和其他修士通常認(rèn)為這種行為是以寬大為懷為基礎(chǔ)的,如觀察夢或者觀察月亮和太陽的運(yùn)行軌跡。相反,有一些元素對于修士來說是不可忽視、不可容忍的。其中最重要的是那些能使婦女不育或者提供如何墮胎建議的老婦人,以及那些能夠蠱惑人或獸的婦女,她們對一切形式的生命都表現(xiàn)出惡毒的態(tài)度。

最引人注目的是,人們相信狄安娜女神旅行大軍這個巫術(shù)神話故事,也相信赫羅爾特為了引起學(xué)者們的興趣而寫的《亡者的東道主》。德國修士發(fā)展了一個相當(dāng)不同版本的著名巫術(shù)神話,這個神話集中在盧杜斯·狄安娜或者“狄安娜游戲”中,與十世紀(jì)的主教會規(guī)相關(guān)。這個“會規(guī)”曾被誤以為是314年由安西拉會議頒布的主教會規(guī),實則是雷吉諾對普魯姆的《906年教會紀(jì)律》《沃爾姆法令》和后來的《葛勞提安的卓瑞托》的連續(xù)編校。里面指出,那些受欺騙的女人相信自己晚上是會和狄安娜女神(或者其他修訂版本中認(rèn)為的希羅底亞)一起在火車內(nèi)騎在動物背上旅行:

不能忽略還有一些邪惡的女人,她們把靈魂出賣給撒旦,被惡魔的幻覺和錯覺誘惑,她們相信她們會在晚上和異教女神狄安娜還有其他無數(shù)的女人一樣騎著某些野獸,漫行在曠野中。她們遵從她為她們的夫人,聽從她的召喚,為她服務(wù)……這樣的幻象不是神強(qiáng)加給異教徒的,而是邪惡的靈魂強(qiáng)加給她們的。(7)Kors, Alan Charles, and Edward Peters, eds. 2001. Witchcraft in Europe, 400-1700: A Documentary History, 2nd edition. Philadelphia: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 pp.61-63.

因為這樣的說法與會規(guī)原本相反,赫羅爾特便將這個神話與死亡的世界聯(lián)系起來,這也使得赫羅爾特與其他幾位對神話做了敘述卻沒有做相同聯(lián)系的作者明顯不同。(8)Ginzburg, Carlo. 1991. Ecstasies: Deciphering the Witches’ Sabbath. Translated by Raymond Rosenthal.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pp.101-103.這位多米尼加傳教士寫道:

這張名單上的第十九位是那些相信戴安娜和她的軍隊夜行千里的人。同樣的,有些人在晚上準(zhǔn)備桌子,揭開容器,讓死者的靈魂填滿這些容器,給他們帶來財富。(9)Conti, Fabrizio. 2015. Witchcraft, Superstition, and Observant Franciscan Preachers: Pastoral Approach and Intellectual Debate in Renaissance Milan. Turnhout: Brepols, p.265.

“軍隊”這個詞是德國傳教士在描寫戴安娜的夜間大軍穿越曠野時使用的,指的是死亡的“狂野大軍”,這樣顯然是為了將有著德國起源的死亡大軍說法和戴安娜的傳說融合起來。后來,又和昂荷達(dá)聯(lián)系在一起,昂荷達(dá)是被妖魔化、女巫化的德國女神荷達(dá),而且昂荷達(dá)和慷慨賞金也有關(guān)系。積極的一面是,最初和這則神話聯(lián)系的信仰被事實證實,就像赫羅爾特寫得那樣,有些人在晚上準(zhǔn)備好桌子,把罐口打開,那些戴安娜大軍中死去的亡魂就會把罐子填滿,從而使得罐子主人這家富裕起來。這種信念的核心是這樣一種觀念,那些幽靈般的實體給他們拜訪的家庭帶來了恩惠和財富,這是非??犊蠓降?,也為他們通向民間或者民間信仰的廣袤而朦朧的土地打開了有趣的大門。

三、巫術(shù)與文學(xué)創(chuàng)作

正如所知道的那樣,對具有超能力的、被稱為“孤獨(dú)的人”或“好東西”的、有著女性外表和善意的夜行者的信仰在中世紀(jì)時期成為寫作的豐富素材。不管是威廉·奧弗涅(公元1249年)寫的他與一個他稱之為阿布迪亞·和薩蒂亞夫人的女人在火車?yán)锫眯校€是13世紀(jì)晚期阿德方夫人的羅馬玫瑰,他們的故事都與財富聯(lián)系在一起。史蒂夫·布爾登(公元1261年)和文森特·博韋(公元1264年)都把“好女人”和戴安娜以及主教會規(guī)中從事巫術(shù)的女性聯(lián)系起來,以此來強(qiáng)調(diào)民俗傳說和文學(xué)領(lǐng)域的無關(guān)性。這些“好女人”本身也是潛在的危險實體,她們有著更具有傷害性的附屬物,這些附屬物在她們身邊低吼著,排成足球隊列般的陣型,就好像是在羅馬玫瑰里提到的希伯來民俗神話里的女吸血鬼,尤其是那些邪惡的夜間實體,她們會變形,也會謀殺小孩。

后一種信仰是關(guān)于來自希臘羅馬神話的實體。拉米提是希臘神話中美麗的呂比安公主,也是宙斯的前情婦拉米爾的昵稱,她后來變成了殺害小孩的怪物。在中東地區(qū)也有類似的傳說,他們的祖先對經(jīng)常殺害兒童的惡魔恐懼異常。(10)Diodorus, Siculus. 2000. The Library of History II. Reprint. Translated by Charles Henry Oldfather. Book 3, 49-61.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pp.237-285; Diodorus, Siculus. 2002. The Library of History X. Reprint. Translated by Russel M. Geer. Book 20, 41.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pp.251-255; Montesano, Marina. 1999. “Supra Acqua et Supra ad Vento”. “Superstizioni, maleficia e incantamenta nei predicatori Francescani Osservanti (Italia, sec. XV)”. Rome: Istituto Storico Italiano per il Medioevo, pp.30, 110-121; Paule, Maxwell Teitel. 2018. Canidia, Rome’s First Witch. London: Bloomsbury, pp.65-74.

西西里島的唐尼·迪·弗奧拉或者古斯塔夫·亨寧森研究中所稱的“來自外部的女人”代表了在人類世界和仙女之間斡旋的“好女人”的例子。這些實例都證實了一個說法:神話是圍繞著歡樂、舞蹈和節(jié)日游行的,仙女們給他們拜訪的家庭帶來食物和財富。唐尼是一個民間傳說的特殊例子,盡管西班牙宗教裁判所試圖將兩種傳統(tǒng)結(jié)合到一個模式當(dāng)中,唐尼卻與殘忍的惡魔完全無關(guān)。(11)Henningsen, Gustav. 2001. The Ladies from Outside: An Archaic Pattern of the Witches Sabbath. In Early Modern European Witchcraft: Centres and Peripheries. Reprint. Edited by Bengt Ankarloo and Gustav Henningsen. Oxford: Clarendon Press; Ginzburg, Carlo. 1992. The Night Battles: Witchcraft and Agrarian Cults in the Sixteenth and Seventeenth Centuries. Translated by John Tedeschi, and Anne Tedeschi.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pp.191-215.我們在西西里女巫聚集后,找不到任何有關(guān)殘暴的跡象,“她們在午夜進(jìn)入房子以后”,一個加入她們的女人這樣寫道:“她們進(jìn)了房屋,像風(fēng)一樣,打開箱子,穿上所找到的衣服,擊鼓、彈琴、唱著甜美的歌?!?12)Henningsen, Gustav. 2001. The Ladies from Outside: An Archaic Pattern of the Witches Sabbath. In Early Modern European Witchcraft: Centres and Peripheries. Reprint. Edited by Bengt Ankarloo and Gustav Henningsen. Oxford: Clarendon Press, p.199.

正是在宗教裁判的解釋以及傳教士的文本中,我們可以看到在神話傳說中的歡樂和慷慨其實是惡魔作祟的真實面目。這通常是以基督教信仰的倒置為特點(diǎn)。通常,涉及到這些信仰的作者的信仰立場可以在“盧杜斯·戴安娜”這一背景下有所不同,但其所有的刻板印象都和“女巫安息日”相關(guān)。

米蘭圣方濟(jì)會修士貝爾納迪諾·布斯提(Bernardino Busti)的《年輕的圣母瑪利亞》(TheYoungGirltromvreafold)在這方面發(fā)揮了特別有意義的作用。根據(jù)牧師的說法,一個年輕的女人被一個邪惡的婦人維特拉說服,加入了她的戴安娜游戲。在民間傳說中,這是一個歡樂的事件,也和這一社區(qū)的歷史以及神話傳說都相吻合。然而在她的案例中,加入游戲是有條件的。就像修士強(qiáng)調(diào)的那樣,為了加入這場游戲,女孩必須放棄她的基督教信仰:

一個惡毒的小老太太經(jīng)常慫恿一個姑娘和她一起去參加戴安娜游戲,因為小老太太曾經(jīng)對姑娘說,姑娘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體驗過這樣的快樂。最后姑娘同意去了,但是當(dāng)老婦人告訴她,為了參與這些景象和體驗快樂,姑娘必須放棄自己的基督教信仰、洗禮和教會的所有圣禮時,姑娘這樣做了。(13)Busti, Bernardino. 1498. Rosarium Sermonum. Venice: Giorgio Arrivabene; Conti, Fabrizio. 2015. Witchcraft, Superstition, and Observant Franciscan Preachers: Pastoral Approach and Intellectual Debate in Renaissance Milan. Turnhout: Brepols, pp.273-274.

修士繼續(xù)講述這兩個女人,年輕的女孩和邪惡的婦人,是如何走進(jìn)了一個“美麗的大廳,那里鋪滿了絲綢,充滿了令人愉快的香味”,在那里,她們在穿著金銀衣服的英俊的年輕男子的陪伴下快樂地跳舞。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女孩厭惡了維特拉的行為,于是這個女孩說出了耶穌的名字,整個盧杜斯景象消失了,留下女孩一個人,站在她開始體驗快樂之前的地方。這些都是女孩后來告訴她的懺悔者的故事。正如我在我的書中所展示的那樣,伴隨著盧杜斯·戴安娜的邪惡的新內(nèi)涵,從米蘭尼方濟(jì)修士對這些信仰本質(zhì)的知識立場的認(rèn)知,逐步導(dǎo)致了對其現(xiàn)實的懷疑。這與約翰內(nèi)斯·尼德(公元1438年)的著名例證(關(guān)于維特拉攝魂怪的例子)一致。維特拉同意向一位多米尼加修士展示她在夜間與戴安娜一起飛行的能力,當(dāng)她覺得自己在體驗飛翔的時候,這位修士只能看到她在一個之前曾坐在里面的碗里睡著了,而且在這之前她給自己擦了點(diǎn)藥油,并且明顯的是在她自己所說的“有魔力的夢境”里出現(xiàn)了抽搐的癥狀。(14)Chène, Catherine. 1999. ‘Jean Nider, Formicarius’ [II.4]. In L’imaginaire du sabbat: Edition critique des textes les plusanciens (1430 c.-1440 c.). Edited by Martine Ostorero, Agostino Paravicini Bagliani and Kathrin Utz Tremp. Lausanne: Cahiers Lausannois d’Histoire Médiévale, pp.134-136; Klaniczay, Gábor. 2008. Learned Systems and Popular Narratives of Vision and Bewitchment. In Demons, Spirits, Witches, 3: Witchcraft Mythologies and Persecutions. Edited by Gábor Klaniczay and éva Pócs. Budapest: CEU Press, pp.50-82.

四、修士對巫術(shù)的演繹

沿著這一思路,再聯(lián)系一個呈上升趨勢的逐漸被更多人接受的關(guān)于老女人的刻板印象,那些在晚上拜訪這些房子的人,特別是維特拉,并不總是被描述為仙女,而是被指責(zé)為邪惡的女人。這些女人會變成其他物種,尤其是貓(變形是邪惡女巫和無害仙女共同的一個特征),以便更順利地潛入房子,即使房門緊閉,他們也能進(jìn)入,從而有機(jī)會傷害那些正在搖籃里熟睡的嬰孩。盡管如此,本著謹(jǐn)慎懷疑的態(tài)度,圣方濟(jì)修士審判團(tuán)將這一故事描寫為:是魔鬼釋放這些女人作惡,并賦予這些女人神圣的責(zé)任,“在貓的外形下其實只有魔鬼自己,是魔鬼扮成女人的或者貓的模樣殺害搖籃里的嬰兒”(15)Antonio da Vercelli. 1492. Sermones Quadragesimales de XII Mirabilibus Christiane Fidei Excellentiis. Venice: Giovannie Gregorio de Gregori, Sermon 45, fol. 329vab; Conti, Fabrizio. 2015. Witchcraft, Superstition, and Observant Franciscan Preachers: Pastoral Approach and Intellectual Debate in Renaissance Milan. Turnhout: Brepols, p.279.。為了免除對被指控的婦女的指控,安東尼奧同意這樣的說法,即使是有什么具體的傷害事件發(fā)生,也是因為魔鬼而不是那些女人。

安東尼奧進(jìn)一步就女巫信仰的實質(zhì)做了解釋,他否定了人們在維特拉身上看到的傷口是維特拉和嬰孩父母發(fā)生爭執(zhí)時產(chǎn)生的傷口,而據(jù)此認(rèn)定她就是那個半夜造訪的女巫:

嬰孩父母和維特拉產(chǎn)生爭執(zhí)后是否真在維特拉身上留下傷口,或者換句話說,她身上是否真的有傷口?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我認(rèn)為有三種可能。首先是一種自然的方式,這個老婦人在自己摔倒時弄傷了自己。第二可能是一種強(qiáng)大的想象力,想象傷口是作為對她犯下的罪的懲罰。因為她相信自己是赫蘿迪亞或者戴安娜的跟隨者去找那些迷人的嬰孩,當(dāng)想象力使她降落的時候,身上就出現(xiàn)了那些傷痕。第三,魔鬼自己可以傷害女人,在上帝的允許下,懲罰她的罪過。并且在懲罰過程中,女人是被勸說信服自己傷害甚至是殺死了嬰孩。如果你想,你還可以加上第四種可能:魔鬼蒙蔽人的眼睛,讓人感覺這個小老太太被打了,其實并沒有。(16)Antonio da Vercelli. 1492. Sermones Quadragesimales de XII Mirabilibus Christiane Fidei Excellentiis. Venice: Giovannie Gregorio de Gregori, Sermon 45, fol. 329vab;

根據(jù)傳教士的說法,唯一真實的元素是幻覺。這就是人們在那些被錯誤地認(rèn)為是維特拉的女人身上發(fā)現(xiàn)傷口的原因。正如安東尼奧所說,在這些女人身上發(fā)現(xiàn)傷口有三個可能的原因,其中一個最常見,就是這些女人可能只是在白天摔了一跤。第二個是她作為赫蘿迪亞和戴安娜追隨者的想象,當(dāng)失去想象力的時候,確實是會產(chǎn)生真正的摔落。最后一種是超自然的可能性,在上帝的允許下魔鬼懲罰了這些有罪的女巫,這些女巫也被勸服相信自己是有罪的。安東尼奧在這里似乎進(jìn)一步闡釋了貝納迪諾·達(dá)·錫耶納(Bernardino da Siena)已經(jīng)提到過的一個問題,他指出:“是魔鬼讓那個女人覺得她變成一只貓走了,然而,她仍然躺在床上。這些都是魔鬼騙人的幻覺!”(17)Bernardino da Siena. 1934. Le prediche volgari: Quaresimale fiorentino del 1424. 2 vols. Edited by Ciro Cannarozzi. Pistoia: Pacinotti, vol. 2, p.169.根據(jù)貝納迪諾的說法,這一切都是魔鬼想要欺騙人們,于是讓人們看到一個女人變成了一只貓,四處施魔法,而事實上是她一直待在床上。人們可能會說,這就是想象的力量。

修士們譴責(zé)變形這一信仰和人類變形成不同物種的能力,認(rèn)為這是一種惡魔版的幻覺。為了證明這一點(diǎn),羅伯特·達(dá)·萊切(Roberto da Lecce)接受了一個尚持懷疑論斷的觀點(diǎn)去證實自己的論點(diǎn),那就是在古典神話和文學(xué)中引用的人類通過魔法或神的把戲變成動物的例子,比如通過希波的奧古斯丁圣像,將英雄狄俄墨得斯的同伴變成了鳥,“一只非常時尚的大鵝”;通過“美麗、邪惡、淫亂”的喀耳茨將尤利西斯的同伴變成野獸;在阿普列烏斯的《金色的阿斯》中盧修斯因為錯待了女巫的仆人福蒂斯,變成了一只驢子。根據(jù)羅伯特的說法,這些都是使變形這一信仰成為即使不是荒謬的,也是不現(xiàn)實的例子。(18)Augustine of Hippo. 1955. De Civitate Dei, 18, 16-18. Corpus Christianorum Series Latina; 2 vols. Edited by Bernhard Dombart and Alfons Kalb. Turnhout: Brepols; Roberto da Lecce. 1517. Spechio de la Fede Vulgare. Venice: Piero de Quarengis Bergomascho, pp.47-48.

民間傳說中關(guān)于仙女夜間拜訪的傳說,不僅是完全無害的,還給房子的主人帶來財富、歡樂和繁榮,這種傳說是起著積極作用的。這種傳說最終演變成了老婦人變身,為的是更容易地潛入房間,還殺死嬰孩。這是一個從繁榮轉(zhuǎn)向消極、從生轉(zhuǎn)為死的轉(zhuǎn)變,也代表了社區(qū)人們對女巫的真實的感覺和認(rèn)識。有趣的一點(diǎn)是,除了明顯的對變形的意義和信仰的闡釋之外,所有的懷疑論斷都是在修士的著作中發(fā)展而來的。當(dāng)然,在同時期的資料來源中有不一致的聲音,畢竟不同的方法總是可能存在的。由多米尼加一個審查官海因里?!た巳R默(Heinrich Kramer)發(fā)起的一則譴責(zé)案例中,他認(rèn)為,“那些危險的、不成熟的牧師”明顯地試圖減輕基于審查官的懷疑立場上對那些所謂的女巫的指控。這也是一個試圖將不同女巫信仰和基督教信仰共存的一個明顯的嘗試。(19)Kramer, Heinrich. 1496. Tractatus Varii Cum Sermonibus Plurimis. Secunda Pars. Nürnberg: Anton Koberger, pp.285-286; Conti, Fabrizio. 2015. Witchcraft, Superstition, and Observant Franciscan Preachers: Pastoral Approach and Intellectual Debate in Renaissance Milan. Turnhout: Brepols, pp.285-286.

因此,方濟(jì)會的傳教士羅伯特·達(dá)·萊切風(fēng)趣地講述了一件軼事,故事中講了維特拉如何滑稽地相信自己可以在夜間旅行,并從這種信仰中獲得了一些好處:

在一個小鎮(zhèn)上,有一個名叫希米亞、長著狗臉的老婦人,她過去常和戴安娜女神一起去旅行。一些丈夫離家出遠(yuǎn)門的婦女也經(jīng)常來找她。她們一個接一個地問希米亞關(guān)于她們丈夫的問題。老婦回答她們說:“我今晚要去球場,我明天早晨會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事情,但是你們要給我?guī)б恢环拭赖呐炼喟矠貘f做回報?!庇袀€蠢女人帶了烏鴉給老婦人,狗臉老婦人把烏鴉吃了,有時候那些女人也給她帶一些好酒,老婦人吃得好,喝得好,睡得也好,有時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即使這樣,那些婦女們?nèi)匀荒托牡氐戎卮饐栴}。醒來后,這個面目可憎的邪惡女人把她腦子里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告訴她們,有時候她猜對了,有時候猜錯了,但是用這種方式她一直能有烏鴉吃。(20)Roberto da Lecce. 1983. Quaresimale Padovano 1455. Edited by Oriana Visani. Padova: Messaggero, p.210.

據(jù)說,就是這位狗臉老婦人希米亞晚上和戴安娜一起乘列車旅行,因此有些女人想利用她的旅行來獲得她們關(guān)于遠(yuǎn)方丈夫的消息。在一場交易中,這位維特拉要了一只肥美的烏鴉來吃。婦女們不停地給希米亞提供美食和美酒,維特拉吃飽喝足后,晚上睡覺,白天醒來。為了遵守約定,她給婦女們有時候正確有時候錯誤的答案。羅伯特·達(dá)·萊切認(rèn)為,這是一個用滑稽的方式來表達(dá)女巫列車信仰之荒謬的故事,同時也表達(dá)了他自己的態(tài)度,他完全不關(guān)心這些信仰,他正在努力消除這些信仰的合法性。我們需要想象這些短篇故事在傳道過程中對聽眾的影響,即改變普通人或俗人的信仰和行為。

五、結(jié)語:巫術(shù)——民俗與文學(xué)的融合

然而,通過這一點(diǎn),我們不禁要問:誰會被認(rèn)為是女巫呢?就像是修士們必須要面對并處理他們社區(qū)內(nèi)的巫術(shù)信仰一樣,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基本的問題。當(dāng)修士們描述老婦人或者維特拉的邪惡本性時,他們就把不同的傳統(tǒng)融合到這樣一個角色的定義中。當(dāng)然,對女巫的刻畫沒有簡單而統(tǒng)一的方法。這些刻板印象和信念就像編織的網(wǎng)線一樣交織在一起,我們所看到的是一個不同傳統(tǒng)的融合過程。

15世紀(jì)的修士從羅馬和希臘的文學(xué)和神話中繼承了一種古老的傳統(tǒng),認(rèn)為女性天性中邪惡、畸形的生靈企圖奪去生命,尤其是嬰兒的生命。(21)Montesano, Marina. 2018. Classical Culture and Witchcraft in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Italy. Cham: Palgrave Macmillan, pp.11-66.正如已經(jīng)指出的那樣,羅馬文學(xué)傳統(tǒng)為我們所認(rèn)識的女巫形象提供了各種各樣的人物塑造,也用不同的稱呼指代女巫,如docta、 divina、maga、saga、venefica、malefica、lamia等,這些都是指代老婦人,意思都接近我們前面討論的當(dāng)時的維特拉。(22)Paule, Maxwell Teitel. 2018. Canidia, Rome’s First Witch. London: Bloomsbury, pp.8-9, 67-72.所有關(guān)于女巫的主要特點(diǎn)就是像一種鳥——林鸮,這是一種夜鳥,普遍被認(rèn)為是一種尖聲貓頭鷹。馬琳娜·蒙特薩諾指出,盡管這是一種直到現(xiàn)代才出現(xiàn)的聯(lián)系,林鸮最初并不被認(rèn)為是屬于自然界的動物,而是一種長得像人(女性)的怪物。奧維德的挽歌《法斯特》對這些神秘生命有一個通俗的描述:

這些是貪得無厭的鳥,不是被剝奪人形的鳥身女妖

它們把菲尼烏斯當(dāng)做盛宴,盡管他們與其同祖

它們的頭很大,眼睛一眨不眨,喙是用來打獵的

它們的翅膀是白色的,爪子是鉤狀的

晚上它們會飛來找與保姆分開的孩子

把它們從搖籃里拽出來,撕碎他們的身體

據(jù)說它們會用嘴撕掉孩子乳白色的內(nèi)臟

把孩子的血灌進(jìn)他們的食道

這些鳥有一個名字——林鸮,之所以這么叫是因為它們

在夜里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聲。

不管它們是天生的鳥,還是被魔法變成的鳥

都是被馬斯安魔咒變成鳥的女人(23)Ovid. 1989. Fasti. Reprint. Translated by James Jeorge Frazer. Cambridge: Lond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pp.131-142; Paule, Maxwell Teitel. 2018. Canidia, Rome’s First Witch. London: Bloomsbury, p.67; Montesano, Marina. 2018. Classical Culture and Witchcraft in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Italy. Cham: Palgrave Macmillan, p.55.

“這些鳥是貪得無厭的?!眾W維德說,雖然與阿波洛尼烏斯的《阿歌諾提卡》中描述的那些用偷食物來折磨色耳人先知菲尼烏斯的鳥不同,它們?nèi)匀辉谀撤N程度上從鳥身女妖中進(jìn)化而來,斯特里格斯的外貌描述與神話中鳥身女妖的外貌沒有相似之處,但卻讓讀者想起其他羅馬詩人提到的貓頭鷹或鳥類,它們有著巨大的頭、不眨眼的眼睛、用于狩獵的喙、白色的翅膀和鉤狀的爪子。林鸮的其他一些在之后被描述的特征都與女巫信仰相關(guān):它們在夜間飛行,攻擊嬰兒搖籃,尤其是缺乏保姆照顧的嬰兒,它們的喉嚨盛滿了它們喝的嬰兒的血。奧維德指出,它們被叫做林鸮,因為它們在夜間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聲。(24)Littlewood, R. Joy. 2006. A Commentary on Ovid: Fasti Book 6.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p.45-47; Montesano, Marina. 2018. Classical Culture and Witchcraft in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Italy. Cham: Palgrave Macmillan, pp.55; Paule, Maxwell Teitel. 2018. Canidia, Rome’s First Witch. London: Bloomsbury, p.67.這位羅馬詩人并沒有說明這些生物是被馬氏魔咒變成鳥的老婦人,還是生來就是鳥。這個問題的一個可能的答案就是,在彼得羅尼烏斯的《薩提利康》中,通過特里馬爾喬的話,可以斷言這些婦女是變形者,當(dāng)他說到這些鳥時,他說她們是聰明的女人和夜間騎手(“是加西亞的穆利埃,是夜行者”)。(25)Montesano, Marina. 2018. Classical Culture and Witchcraft in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Italy. Cham: Palgrave Macmillan, pp.58-59; Petronius, Seneca. 1925. Satyricon, Apolocyntosis. Translated by William Henry Denham Rouse, and M. A. Litt. Cambridge: Lond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pp.9, 63.

拉丁文學(xué)中受歡迎的明顯有女巫形象的其他人物,如賀拉斯卡·尼迪亞和盧坎·伊瑞池索,都有著人的特征,也都是老女人,她們與林鸮或者拉米爾有著共同的特征,都是失敗的母親,謀殺并肢解嬰兒,會舉行魔法儀式,并且都與夜晚相聯(lián)系。這些角色還被添加了一些元素或技能,并和后來添加的其他特征一起來形容女巫。首先是配制藥劑和毒藥有關(guān)的技能,這使得這類女性被描述為投毒者。(26)Mormando, Franco. 1999. The Preacher’s Demons: Bernardino of Siena and the Social Underworld of Early Renaissance Italy.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p.104; Montesano, Marina. 2018. Classical Culture and Witchcraft in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Italy. Cham: Palgrave Macmillan, p.44; Paule, Maxwell Teitel. 2018. Canidia, Rome’s First Witch. London: Bloomsbury, pp.74-79.蒂普薩斯,一個老鴇兼女巫,這個老婦人的形象在后來的中世紀(jì)對女巫作為維特拉的刻板印象的闡述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奧維德在她的《愛情》中對這一形象做了詳盡的描述。蒂普薩斯從來沒有清醒過,而且有著超能力和邪惡本質(zhì):她懂得如何使用草藥,她能夠使天空中的云聚集在一起,也能使月亮變成血紅色,在夜晚的陰影下她能夠變形,在她的老婦人的身體上長出羽毛,她還能召喚鬼魂,也能念咒施惡。這些特征大都成為被稱為維特拉的女巫的固定特征。(27)Cardini, Franco. 1979. Magia, Stregoneria, Superstizioni Nell’Occidente Medievale. Florence: La Nuova Italia, p.37; Ovid. 1914. Amores. In Heroides. Amores. Translated by Grant Showerman. Revised by George Patrick Goold. Loeb Classical Library 41.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8; Cokayne, Karen. 2003. Experiencing Old Age in Ancient Rome. London: Routledge, p.146.

在十五世紀(jì)對被稱為女巫的婦女的指控中,上述特質(zhì)都可在測試記錄中尋到蹤跡,如著名的馬圖西亞·托蒂,她是一個“壞名聲的女人”,也是一個女巫,在1428年被審判和譴責(zé)。(28)Mammoli, Domenico, ed. 1983. Processo alla strega Matteuccia di Francesco 20 Marzo 1428. Todi: Res Tudertinae, p.14.記錄證明了馬圖西亞可以變身為貓(不是貓頭鷹)的真實性,在那時,這就可以成為這個女人和魔鬼有聯(lián)系的明顯證據(jù)。最后她被指控變形后進(jìn)入房子,攻擊嬰兒,吸食嬰兒的血。針對襲擊嬰兒還提供了一些細(xì)節(jié)證據(jù):

此外,不滿意前面提及的在1422年五月的一個周四的罪行,她又去了奧維多區(qū)域的一個叫洛特勒的村子,使用巫術(shù)進(jìn)入了梅卡瑞羅家,找到了在父親床旁邊的搖籃里熟睡的小嬰兒,就像她之前那樣,她折磨嬰兒并且喝了嬰兒的血。(29)Mammoli, Domenico, ed. 1983. Processo alla strega Matteuccia di Francesco 20 Marzo 1428. Todi: Res Tudertinae, p.34.

“像她之前那樣”這句話在當(dāng)前所做研究之外還有自己的意義,我在這里并不多做擴(kuò)展了。(30)Kieckhefer, Richard. 1998. Venging the Blood of Children: Anxiety over Child Victims and the Origins of the European Witch Trials. In The Devil, Heresy, and Witchcraft in the Middle Ages: Essays in Honor of Jeffrey B. Russell. Edited by Alberto Ferreiro. Leiden: Brill, pp.91-109.據(jù)說馬圖西亞準(zhǔn)備藥劑和咒語,也準(zhǔn)備一些含有禿鷲脂肪的藥膏、嬰兒和貓頭鷹的血,這些都是為了可以在晚上飛行。她的目的地是傳統(tǒng)上被認(rèn)為是女巫聚集地的貝納文托的核桃樹。

類似的指控也針對意大利中部地區(qū)的其他女巫。這是另一個著名的菲尼斯拉案例,一個被定罪為女巫的女人,在1426年被燒死在羅馬的火刑柱上。當(dāng)時,貝納迪諾·達(dá)·錫耶納剛好在恩布斯布道。接下來的一年里,貝納迪諾在其布道中給聽眾講述菲尼斯拉的事情:“你們知道我當(dāng)時在羅馬布道時,做了什么嗎?(…)我想告訴你們在羅馬發(fā)生了什么事。”因此,他解釋說,當(dāng)他在羅馬傳道時,“這些法術(shù)、魔法和巫師,對于我來說,就像我在做夢”。傳道者的言語的力量刺激人們對巫術(shù)的譴責(zé),貝納迪諾繼續(xù)說道:“當(dāng)我完成布道,眾多的女巫得到了指控?!狈颇崴估苑次仔g(shù)的罪名出現(xiàn)在《傳教士的故事》中,他提到了幾名在他布道后被捕的女巫:“菲尼斯拉當(dāng)中的一位女巫沒有遭到酷刑就承認(rèn)自己殺害了30多個嬰兒,吸食他們的血?!?31)Bernardino da Siena. 1989. Prediche volgari sul Campo di Siena 1427. 2 vols. Edited by Carlo Delcorno. Milan: Rusconi, pp.1007-1008; Ginzburg, Carlo. 1991. Ecstasies: Deciphering the Witches’ Sabbath. Translated by Raymond Rosenthal.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pp.297-298; Mormando, Franco. 1999. The Preacher’s Demons: Bernardino of Siena and the Social Underworld of Early Renaissance Italy.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pp.52-59.菲尼斯拉有吸血?dú)氲膬A向,這似乎與幾個世紀(jì)前的刻板印象有很好的聯(lián)系,而羅馬文學(xué)作品中描寫斗爭的特征似乎不僅僅是對這種刻板印象的呼應(yīng)。

正如我們所看到的,盡管貝納迪諾承認(rèn)菲尼斯拉的罪行是事實,但他對興起的巫術(shù)神話的其他元素表示懷疑,尤其是變形術(shù)。有趣的是,正如我之前闡明的那樣,十五世紀(jì)后期圣方濟(jì)會修士的一條呈懷疑態(tài)度的思路直接將女巫信仰闡述得很清晰,他們稱之為斯特里格,這個術(shù)語后來被指代羅馬文學(xué)里面的怪物形象,而且傳統(tǒng)的指控都是指向這些怪物。因此,在寫迷信儀式時,米蘭圣方濟(jì)會修士米歇爾·卡爾卡諾指出:

關(guān)于幻想的儀式,這是一些被誤導(dǎo)和欺騙的女人的儀式,她們說她們在晚上和戴安娜還有赫蘿迪亞一起游行,她們變形成一種叫斯特里格的受歡迎的物種形象。這是被阿吉萊亞議會強(qiáng)烈反對的行為。(32)Carcano, Michele. 1492. Sermones Quadragesimales de Decem Preceptis. Venice: Giovanni e Gregorio de Gregori, Sermon 23, fol. 60va; Conti, Fabrizio. 2015. Witchcraft, Superstition, and Observant Franciscan Preachers: Pastoral Approach and Intellectual Debate in Renaissance Milan. Turnhout: Brepols, pp.256-257.

古老的斯特里格的真實性受到十世紀(jì)圣公會的強(qiáng)烈質(zhì)疑。然而,一開始那些文本并沒有直接指向那些女巫,只是指向“那些被誤導(dǎo)和欺騙,相信自己在夜間變形,并和戴安娜還有赫蘿迪亞一起游行的特定的那些女人”(33)Kors, Alan Charles, and Edward Peters, eds. 2001. Witchcraft in Europe, 400-1700: A Documentary History, 2nd edition. Philadelphia: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 p.62.。最近出現(xiàn)的以古羅馬傳統(tǒng)為原型的女巫,進(jìn)入了與戴安娜一起乘夜旅行的婦女的領(lǐng)域,而戴安娜則很可能是指中世紀(jì)傳統(tǒng)中的仙女。就好像是帶有負(fù)面刻板印象的擁有邪惡力量的那些叫斯特里格的女人,通過民間傳說和規(guī)范文本歷經(jīng)幾個世紀(jì)幸存了下來,而且成為一個新近混合版本的刻板印象的一部分,我們稱之為巫術(shù)信仰。一些修士試圖以這種方式通過圣公會文本來反對新近巫術(shù)信仰的其中一些現(xiàn)實,從而譴責(zé)有關(guān)一些女人能乘夜旅行的信仰。

正如菲尼斯拉的案例所表明的那樣,修士們并不懷疑邪惡女人的存在,也不懷疑那些通過殺害嬰兒來“詛咒生命”并操縱邪惡的女人。(34)Conti, Fabrizio. 2015. Witchcraft, Superstition, and Observant Franciscan Preachers: Pastoral Approach and Intellectual Debate in Renaissance Milan. Turnhout: Brepols, pp.221-246.人們所質(zhì)疑的是這個神話集中在像斯特里格這樣的一種怪獸身上,它雖然植根于古典傳統(tǒng),卻與一些有特色的神秘元素有聯(lián)系,比如夜間飛行、變形和參與安息日。這些最終融合了民俗根源和古典文學(xué)中的刻板印象,形成了一些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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