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正林
提要:《一九三五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紀事》是目前關于1935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問題資料的集大成之作。該書集研究與資料為一體,根據(jù)不同時段、不同文獻類型,細分為十個專題,除第一個專題是作者自己閱讀史料的心得和創(chuàng)作外,其他九個專題均為資料集成。該書以編年紀事的方式梳理了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歷史,反映出革命先輩在陜北進行革命斗爭的艱難和不易;以大量的文獻為依據(jù),還原了“左”傾路線在陜北、陜甘邊根據(jù)地推行并發(fā)展為錯誤“肅反”的過程;同時盡最大努力收集與1935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相關的文獻,為研究陜甘邊、陜北根據(jù)地的形成以及“肅反”相關重大問題提供了豐富而珍貴的史料,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
1935年2月,中共陜甘邊特委和陜北特委在安定縣(今子長)周家崄召開聯(lián)席會議,決定成立中共西北工作委員會和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下文簡稱“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統(tǒng)一領導陜甘革命和統(tǒng)一指揮紅26、27軍,標志著陜甘邊和陜北兩個根據(jù)地走向統(tǒng)一,這就是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由來。同年九十月間,紅25軍從鄂豫皖長征到陜北后,西北革命根據(jù)地出現(xiàn)了為時一個多月的“肅反”,原陜甘邊蘇區(qū)的劉志丹、高崗、習仲勛等眾多黨政軍領導人遭到關押和審訊。10月中下旬,毛澤東、張聞天、周恩來、彭德懷等率領中共中央和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陜北后,立即制止了此次“肅反”。在中國共產(chǎn)黨歷史上,此次“肅反”的規(guī)模并不大,但影響卻極為深遠。1935年、1942年和1983年,中共中央對此次“肅反”做過三次正式結論(有五次結論說)。盡管如此,西北革命根據(jù)地“肅反”問題依然撲朔迷離,引起了更多人的興趣,也有一些成果面世,總的思路是想把“肅反”的來龍去脈搞清楚。對于許多研究者而言,苦于文獻不足,研究無從切入。該問題隨著《一九三五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紀事》的面世而得到一些解決。
周國祥先生是延安市的一位干部,退休后一直致力于陜北歷史文化研究,取得了一些成績。《一九三五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紀事》(1)周國祥輯著:《一九三五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紀事》第1—3卷,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志丹縣委員會編:《志丹縣政協(xié)文史資料》第23輯,2018年版。以下凡引自該文者,僅在文中標注頁碼,不另作注。就是他花費數(shù)年心血搜集整理的一部關于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成果。該書集研究與資料為一體,分為三卷,根據(jù)不同時段、不同文獻類型,又細分為“一九三五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紀事”“先聲篇”“回憶篇”“地方采訪篇”“高干會議篇”“邊區(qū)歷史座談篇”“建國初期西北黨史研討篇”“一九八三年研討篇”“爭鳴篇”“中共中央文獻篇”等十個專題。除第一個專題是作者自己閱讀史料的心得和創(chuàng)作外,其他九個專題均為資料集成。
作者在第一個專題“一九三五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紀事”中,沿襲了中國傳統(tǒng)的編年體史學書寫方式,以年代為綱目,以月、日為順序,對西北革命根據(jù)地建立前后發(fā)生的歷史事件進行梳理。該專題盡管采用大事記述的形式,也體現(xiàn)了作者對西北革命的整體認識,形成了自己的史觀。正如作者所言:“在撰寫《紀事》的過程中,我力爭從史學的角度予以記錄。開初,我的心情是格外沉重的,但經(jīng)過數(shù)次審核、修改稿件后,心情卻莫名其妙地輕松起來。因為我終于明白:這一事件,從中國共產(chǎn)黨誕生、成長、發(fā)展、發(fā)達的全部歷史過程看,這一過失是難以避免的,是一種正常的歷史現(xiàn)象?!薄懊C反是共產(chǎn)黨組織加強自身建設的一項正常工作?!?編者的話,第3頁)不帶偏見和良好的心態(tài)是一個歷史學者必備的素質,筆者以為這正是作者對待歷史、搜集資料、進行寫作的出發(fā)點,故此所形成的文字與文獻是客觀的、可信的。
在本專題中,作者的可貴之處在于追根溯源,對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形成歷程進行了分期。他把西北革命根據(jù)地起源、發(fā)展歷程分為“中國共產(chǎn)黨在陜北、陜甘早期活動時期”“創(chuàng)建革命武裝時期”“陜甘創(chuàng)建根據(jù)地時期”“西北革命根據(jù)地大發(fā)展時期”等幾個階段。這種劃分方式既吸取前人的研究成果,也有自己的突破。如關于中共在陜北的早期活動,以往的民國史研究者往往以政權體系為圭臬,如將其劃分為北洋政府時期、南京國民政府時期,這是以1927年蔣介石發(fā)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南京國民政府的建立為分水嶺。但本書作者摒棄了以往做法,而是以歷史事件發(fā)展為脈絡,把1919年陜北青年李子洲參加五四運動、接受馬克思主義教育到1929年陜北特委第一次會議的召開,定位為中共革命在陜北的早期活動時段。筆者閱讀了該部分內容后,認為這一劃分與定位是有道理的。又如作者把1929年四五月陜北特委在榆林紅石峽召開會議作為陜甘邊創(chuàng)建革命武裝的起點,下限為1932年2月中國工農紅軍陜甘游擊隊成立,這種分期上下節(jié)點清晰,也符合歷史實際。關于這段歷史,作者主要圍繞陜北特委的工作展開論述,并對這一時期發(fā)生的歷史事件做了客觀評述,如總結1929年陜北黨的工作主要體現(xiàn)在四個方面:一是召開秘密會議訓練黨團員,二是發(fā)展黨團成員,三是遇到紀念節(jié)日進行貼標語、散傳單活動,四是組織農民與國民黨縣政府以及地主豪紳做斗爭。(第1卷,下同,第16頁)其他幾個階段的劃分也同樣有一定的道理。
作者通過編年的方法,條分縷析,使復雜曲折的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人物、事件清晰地呈現(xiàn)給讀者。在歷史人物方面,本專題涉及的歷史人物多達數(shù)百人,幾乎涵蓋了所有參與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重要人物,某人在何時何地加入黨(團)參加革命,某人在何時何地任什么職務與做什么事情,某人在何時何地負傷或犧牲,某人在何時何地被捕而犧牲,某人在何時何地脫離革命隊伍或叛變,以及不同人物之間的關系,乃至親屬與宗族,或誰是某家的佃戶等,都能一一道明。在中共黨史研究過程中,最令人頭疼的是人物的任職變化搞不清楚,甚至張冠李戴。而本書對所涉及的中共方面的人物在不同時期的不同職務、在重大歷史事件中扮演的角色等都有詳細的論述,這對研究西北革命根據(jù)地有很大的幫助。如1924年李子洲建立共進社綏德分社時的首批參加者,11月綏德四師黨小組成立時的黨員名字,12月綏德四師成立的陜西第一個團組織、發(fā)展的第一批團員名單,1925年初中共綏德支部成立后,陜北各縣不同時期發(fā)展的黨員,作者大多能一一列舉;甚至包括這些黨員受黨組織派遣所做的工作,都有詳細的記載。又如對西北根據(jù)地建立過程中的重要人物如李子洲、劉志丹、謝子長、高崗、習仲勛、郭洪濤、朱理治、聶洪鈞等,作者穿插其中進行介紹,包括出生年、出生地、學習經(jīng)歷、入黨介紹人、革命經(jīng)歷、不同時期職務的變化,寫得比較仔細。通過這本書,作者將西北根據(jù)地建立過程中的復雜的人物關系、重要人物職務以及與之相關的事件等全面展現(xiàn)給讀者。還需要特別指出的是,作者在書中列舉了大量烈士的姓名、職務、犧牲時間和地點,使得這些早已湮沒在歷史塵埃中的革命烈士再次進入讀者的視野。這是作者匠心獨具之處,為讀者了解這段歷史提供了可供查閱的線索,從中可以獲知革命前輩鮮為人知的信息。
在歷史事件方面,本書發(fā)揮了編年史的優(yōu)勢,對西北革命根據(jù)地起源、建立、發(fā)展過程中發(fā)生的一些大事、小事都有詳細記載。如陜北革命初期各地黨組織的建立時間、地點、建立者;在武裝斗爭過程中,各地游擊隊的建立者、規(guī)模、活動范圍,哪怕是存在時間較短的游擊隊也在專題中有所反映;各縣革命委員會、蘇維埃政府成立的時間、地點、機構、人物等也都可在專題中檢索到。對于根據(jù)地發(fā)生的小事,作者或以年系事、或以月系事、或以日系事,簡明扼要,尤其是紅軍在發(fā)展壯大過程中的作戰(zhàn)情況,一些小的戰(zhàn)斗都記錄下來。如果不閱讀大量文獻,并對文獻進行分析與考證,難以做到如此細致。對于重大歷史事件,作者通過時間上的梳理,把重大事件產(chǎn)生的背景、過程等脈絡清晰地展示出來,這也是本專題的特色。如陜北共產(chǎn)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召開的情況及參加人,陜北特委幾次擴大會議召開的時間、地點、參加人及討論的主要問題、做出的決定等。作者對創(chuàng)建革命武裝和革命根據(jù)地過程中的重大事件,如1930年10月1日的太白收槍、1931年9月的倒水灣整編、同年10月下旬的林錦廟會師、1932年1月“西北反帝同盟軍”成立、同年2月的三甲塬事件及中國工農紅軍陜甘游擊隊成立、王泰吉耀縣起義、紅26軍的創(chuàng)建與南下失敗、紅26軍重建等,以及西北根據(jù)地發(fā)展過程中一些重要會議的時間、地點、參加人、解決的問題,如1934年陜北特委的第四次擴大會議及寨子溝會議,陜甘邊特委的陳家坡會議、包家寨會議、陜甘邊區(qū)工農兵代表大會、閻家洼子會議、陜甘邊工農兵第二次代表大會,1935年陜北革命根據(jù)地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陜甘邊特委與陜北特委周家崄聯(lián)席會議等,都記錄詳盡而清晰。通過對各種會議的考述,過去一些模糊的重大事件變得清晰起來。
總之,本書以時間為主線,把各種歷史事件聯(lián)系在一起,反映出革命先輩在陜北這塊貧瘠的土地上進行革命的艱難和不易,從一個側面看到中共革命的曲折性和艱難性。
1935年九十月間發(fā)生在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肅反”是本書的主題,也是本書的核心內容。從革命武裝的創(chuàng)建到陜甘根據(jù)地的建立,再到陜甘邊和陜北根據(jù)地連成一片,整個過程都受到來自“左”的干擾,最終發(fā)生了“肅反”。作者在中共革命歷史的大背景下,追根溯源,試圖解釋“左”傾路線和思想對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產(chǎn)生的影響;既講到“立三路線”對陜北的影響,也討論了六屆四中全會后“左”傾錯誤對西北革命的危害。在討論過程中,作者也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他認為,第一次比較大的危害是以杜衡為代表的“左”傾路線。1933年5月,紅26軍紅2團(當時紅軍只有1個團)召開黨團會議,討論紅軍的行動方針,“杜衡按照王明的四中全會精神,主張放棄照金根據(jù)地,一會說要打陣地戰(zhàn)、打城市、打敵人的中心據(jù)點,一會又要帶領部隊北上神府地區(qū),打通國際路線,與蘇聯(lián)連接起來”。劉志丹等提議依托橋山中段建立根據(jù)地,“會議議而未決”。同月25日再次召開黨政軍聯(lián)席會議,杜衡指責劉志丹等人“一貫右傾”“上山逃跑路線”,強行做出南下創(chuàng)建渭華根據(jù)地的決定。(第33頁)紅軍南下后在藍田縣全軍覆沒,杜衡被捕叛變。這是“左”傾路線對陜北紅軍和根據(jù)地造成的第一次危害。在論及陜西省委被破壞后革命根據(jù)地發(fā)展的原因時,作者指出:劉志丹等人“在‘左’‘右’傾向干擾弱化的環(huán)境下,在黨政建設、軍事斗爭中堅持實踐效果第一的原則,不斷總結經(jīng)驗教訓,摸索鬧革命的路子,迎來了邊區(qū)革命根據(jù)地快速發(fā)展的局面”。(第36頁)這一觀點是能夠站得住腳,也符合歷史實際的。
西北革命根據(jù)地受到的“左”傾路線第二次干擾,主要來自上海臨時中央駐北方代表孔原。關于陜甘邊“肅反”的問題,1983年形成的《五人小組對于解決西北歷史爭論問題的分析和方針》指出:“郭洪濤同志是王明控制的中央駐北方全權代表派到陜北參加特委領導,負責糾正特委執(zhí)行富農路線和對武裝斗爭消極的錯誤,推行‘左’傾路線。歷史證明,所謂富農路線和對武裝斗爭消極,都不是事實。實際是要他到陜北來推行‘左’傾路線?!逼浣Y論是“郭洪濤同志在那一段時間是王明‘左’傾路線的擁護者和執(zhí)行者,對待陜甘邊特委和紅二十六軍是嚴重的‘左’傾主義和宗派主義”。“五人小組”形成的背景是什么?1981年郭洪濤在《革命史資料》第5期和《陜西文史資料選輯》第12輯分別發(fā)表了《陜北烽火》和《第二次國內革命戰(zhàn)爭時期陜北革命斗爭史實回憶》兩篇文章,主旨是說他受北方代表指派,在陜北執(zhí)行的路線基本上是正確的。此舉引起了黨內外人士和學術界對1930年代陜北革命過程中重大歷史問題的爭論。為了搞清楚這段歷史,中共中央指定李維漢、王首道、馮文彬、榮高棠、何載組成“五人小組”,同陜北、陜甘邊具有代表性的老干部討論西北革命歷史問題,最終形成這個報告。該報告既得到陜北老干部劉景范、張秀山、張邦英、張策、郭洪濤、賀晉年、崔田明、李鐵輪的認可,也得到中共中央的同意,并以“中國共產(chǎn)黨中央委員會〔1983〕28號”文件下發(fā)。從現(xiàn)有的關于西北歷史研究成果來看,“五人小組”的意見和中共中央文件是完全符合歷史實際的,是正確的。
本專題以“五人小組”形成的意見和中共中央文件為原則,以大量的文獻為依據(jù),還原了1934年1月至次年九十月期間王明“左”傾路線在陜北、陜甘邊根據(jù)地推行并發(fā)展為錯誤“肅反”的過程。作者主要圍繞以下幾個問題展開論述:
一是“左”傾路線在陜北推行的問題。1934年1月底,陜北特委召開黨團聯(lián)席會議,郭洪濤傳達了北方代表的指示,并指責陜北特委犯了富農路線。會后,郭洪濤寫信給北方代表,對陜北特委工作加以指責:“中共陜北特委開展游擊戰(zhàn)爭消極怠工,取消了游擊戰(zhàn)爭……中國工農紅軍延川游擊隊,西北先鋒隊,中國工農紅軍陜北游擊隊第九支隊,是中共原特委執(zhí)行右傾機會主義路線、富農路線指導下,招兵買馬招來的土匪”;“陜北特委把富農多余的土地和牲畜分配了,但給富農留一部分土地,犯了‘右傾機會主義、富農路線’”。(第44—45頁)這是北方代表在陜北推行“左”傾路線之始,他認為陜北特委在開辟、創(chuàng)建、發(fā)展游擊區(qū)和根據(jù)地的工作中,“一時間發(fā)生了一些激進、過左、不計長遠效果,削弱革命力量的做法”。(第66頁)數(shù)十年后,郭洪濤在其回憶錄也承認北方代表對陜北特委的批評“是錯誤的,我在會上傳達了北方代表的錯誤批評,無疑也是錯誤的,對此我曾多次做過檢查”。(2)《郭洪濤回憶錄》,中共黨史出版社2004年版,第34頁。郭洪濤在回憶錄中的表態(tài),說明作者的態(tài)度是實事求是的。
二是“左”傾路線如何在陜甘根據(jù)地推行并發(fā)展成“肅反”的問題。1934年7月28日,陜北游擊隊總指揮部謝子長、郭洪濤、賀晉年與陜甘邊特委、政府和紅軍負責人劉志丹、張秀山、習仲勛、楊森、高崗等在陜甘蘇區(qū)南梁閻家洼子舉行聯(lián)席會議。作者如實記錄了閻家洼子會議后陜北特委謝子長、郭洪濤對紅26軍提出的批評,如郭洪濤發(fā)表了《紅26軍長期斗爭的主要教訓》、謝子長給中共北方代表的信,以1942年和1945年兩次西北黨史座談的文獻做支撐,反映中共中央駐北方代表在陜北、陜甘邊推行“左”傾路線的過程,以此來梳理西北根據(jù)地發(fā)生“肅反”的來龍去脈。作者認為,在北方代表推行“左”傾路線時,陜北、陜甘邊根據(jù)地的領導人以不同方式進行了抵制?!白蟆眱A路線先在陜北推行,謝子長從最初支持北方代表到發(fā)現(xiàn)北方代表代理人的錯誤后,開始轉變?yōu)椤暗种票狈酱淼南怪笓]”。謝子長也遭受到北方代表不點名批評,“要陜北特委反擊謝子長對北方代表的一些思想態(tài)度和在工作中的一些具體做法”。作者明確指出:“謝子長生前寫信批評了北方代表孔原,朱理治、郭洪濤便在執(zhí)委擴大會議的《決議》中,將謝子長和陜甘黨一起劃在了右傾機會主義的陣營。”(第105頁)由此可以看出,謝子長也是“左”傾路線的受害者。陜甘邊根據(jù)地領導人劉志丹、習仲勛對“左”傾路線也進行了抵制,如對陜北清澗推行“集體農場”、土地革命中將地主掃地出門等舉措都提出過質疑和反對。因北方代表的代理人在陜北、陜甘邊推行“左”傾路線受到各種抵制,其代理人不斷向北方代表反映陜甘邊根據(jù)地的“問題”,才有北方代表不斷來信批評陜北特委、陜甘邊特委犯了這樣或那樣的錯誤的事實。作者對“肅反”前北方代表的代理人在陜北、陜甘邊的活動、言論(包括發(fā)表文章),1942年、1945年西北黨史座談會的佐證史料等,羅列詳實;并以時間為主軸,一件事一件事梳理,使“左”傾路線如何推行,“肅反”如何發(fā)生的敘述,脈絡清晰。
1935年發(fā)生在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肅反”與朱理治、聶洪鈞以及紅25軍長征到達陜北有著密切的關系。作者結合1942年和1945年西北黨史座談會文獻,對朱理治、聶洪鈞到西北根據(jù)地后的所作所為進行了詳細的梳理。值得注意的是,在以往關于此次“肅反”的研究中,對1935年7月朱理治主持召開的西北工委執(zhí)委擴大會議關注不多、研究不夠。作者查閱了大量資料,還原了此次會議的主要內容以及其與“肅反”的關系。作者指出:1935年7月5日,朱理治到達西北工委駐地永坪鎮(zhèn),根據(jù)郭洪濤提供的資料,對原陜北和陜甘邊的黨政軍主要領導人產(chǎn)生了不信任。7月15至21日,朱理治背著在安定北部率軍作戰(zhàn)的西北工委主要領導成員劉志丹、高崗、張達志、張秀山等人,成立了“中央駐西北代表團”,朱理治自任書記。在永坪召開的西北工委擴大會議,傳達了中共北方代表的5份指示信,會議做出了《中共西北工委執(zhí)委擴大會議決議案》《中共西北工委關于反對帝國主義國民黨對陜甘三次圍剿與黨的任務的決議》《西北工作委員會擴大沖鋒月決議案》等決議,繼續(xù)推行“左”傾路線。會議公開對西北工委、陜甘邊領導干部提出定性批判,如“西北工委書記惠子俊是右傾機會主義,是右派的傀儡,要嚴厲打擊”;“文件點名張秀山是右傾機會主義”;“公開提出陜甘邊區(qū)蔡子偉的問題,其罪名是‘煽動黨內無原則斗爭,說陜北有立三路線’……陜甘黨過去沒有充分執(zhí)行中代的正確指示,妨害了工作進展。暗藏在黨內以蔡子偉為代表的右傾取消主義與機會主義的分子,他們的主張實際是對黨的路線消極怠工,輕視群眾在革命中的作用,不信任群眾革命的創(chuàng)造性,降低了黨的政治任務”。(第104—105頁)會后郭洪濤以“炸彈”筆名發(fā)表的《論擴大會議》,“成為公開反對陜甘邊右傾機會主義的號召書”;“文章第一次把陜甘邊右傾取消主義和右傾機會主義的政治性質上升到是黨內‘反革命’”的高度。(第108頁)8月27日,在劉志丹、高崗駐地延川文安驛召開會議,會議開了三天半,朱理治講了兩天半,主要傳達了在永坪召開的西北工委擴大會議開展反對右傾機會主義決定的精神,要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紅軍部隊開始反擊“右傾機會主義”“右傾取消主義”的斗爭;批評西北革命根據(jù)地政治上是“右傾機會主義”,軍事上是“槍桿子萬能”;提出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紅軍反擊第三次“圍剿”要“全線出擊”,“不讓敵人蹂躪蘇區(qū)的每一寸土地”等。朱理治在西北工委擴大會議和文安驛會議上提出了一些不切實際的軍事計劃,遭到了西北革命根據(jù)地領導人劉志丹等人的抵制。作者指出,在軍事問題上,“劉志丹、高崗等前敵總指揮部的領導人堅決抵制了朱理治、郭洪濤的瞎指揮,加深了朱理治對劉志丹等人不服從北方代表的領導,是‘右傾取消主義’的看法”(第116、117頁)。朱理治在土地革命的問題上也推動極“左”路線。西北工委執(zhí)委會后,組成了朱理治、郭洪濤、崔文憲、馬明方、張慶孚五人代表團,“負責領導西北根據(jù)地的土地革命和查田運動”。五人代表團指派惠碧海帶領的土地工作團在陜甘邊根據(jù)地執(zhí)行“左”傾土地政策。在具體執(zhí)行過程中,“有人說斗爭誰,工作組就組織人去斗爭誰。把一些富裕中農、中農定為富農成分,把他們的土地和財物分配給了貧雇農……工作團不給地主分土地,實行的政策是驅趕地主家庭的成員上山吃草,以此‘從肉體上消滅’;把一些中農家庭劃成富農成分,一些富農家庭劃成地主成分……查田中新定的地富家庭,人人被掃地出門,全家人口都編入蘇維埃政府‘勞改隊’,男人們在政府的農場種地、打柴草、攔牲口,女人給政府機關做飯、洗衣服”等。對于上述做法,陜甘邊蘇維埃政府主席習仲勛進行了堅決抵制(第109、110頁),這成為習仲勛被“肅反”的原因。通過作者的論述可見,1935年7月,朱理治主持召開的西北工委擴大會議繼續(xù)推行“左”傾路線,使“左”傾路線在根據(jù)地愈演愈烈。作者從雙方在政治上、軍事上的分歧切入討論和分析,更具說服力。
紅25軍長征到達陜北,直接助力了“肅反”,這一觀點是學界研究西北革命根據(jù)地“肅反”問題的共識。作者的貢獻在于對此進行了十分細致的梳理,解釋了紅25軍到達陜北后何以能夠立即展開“肅反”的一些疑問。1935年4月9日,紅25軍在藍田九間房突襲了中共地下黨員張漢民率領的國民黨楊虎城部十七路軍警備第3旅,并俘虜了張漢民。盡管張漢民“一再解釋自己是地下共產(chǎn)黨員,尾隨紅25軍是奉楊虎城之命,部隊是隨而不打、暗中保護25軍,但徐海東及其參謀長戴季英以‘法西斯分子’罪名捆綁關押了張漢民等人”。在審訊過程中,紅25軍主要領導人了解了陜北紅26軍的一些情況,但對紅26軍及陜甘根據(jù)地的情況作出了錯誤的判斷。鄂豫陜省委書記吳煥先認為:“陜西黨的階級路線的蒙糊,他們上層負責同志與法西斯蒂的分子時常是經(jīng)常的關系……并布置有他的組織,利用黨的關系,打入到我黨而施行其反革命的破壞……我們來陜后,即派人來企圖打入到紅二十五軍中,已被我們審查出來的崔正山,在張漢民部當傳令士兵,而他假裝不是,來當紅軍,其口供承認系法西斯黨及法西斯黨首領張漢民所派。以及如張漢民所派來同我們接頭的馬正元、張明源,都是此類分子,行為事實與供認張漢民都相同(他們說是中央軍委派到張部做兵運的)。張漢民之警衛(wèi)團干部都是法西斯分子。我們根據(jù)片面的考查觀察,我們不神筋[經(jīng)]過敏,污蔑懷疑陜西的組織,確實覺得無產(chǎn)階級的基礎薄弱,大多是小資產(chǎn)階級學生?!?3)《中共鄂豫陜省委代理書記吳煥先關于紅二十五軍的行動、個別策略及省委工作情況向中央的報告》(1935年7月17日),中國工農紅軍第二十五軍戰(zhàn)史編審委員會:《中國工農紅軍第二十五軍戰(zhàn)史資料選編》,解放軍出版社1991年版,第321頁。由于交通與通信不暢,紅25軍不僅與陜西黨組織沒有聯(lián)系,甚至在長征中與中共中央失去聯(lián)系,一些誤解和疑惑無法消除。正因為如此,紅25軍領導層做出了錯誤的決定,即7月18日將張漢民活埋了,同時對紅26軍產(chǎn)生了不信任和成見,認為陜北紅軍有許多右派、取消派,即反革命。(第112、113頁)紅25軍就是抱著這樣的成見和對紅26軍的不信任到達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這也給紅25軍到達陜北主張和支持“肅反”埋下了伏筆。
對紅25軍到達陜北后為何能迅速展開“肅反”,作者作出這樣的解釋:“劉志丹、高崗等西北紅軍領導人專注于反圍剿戰(zhàn)爭,乘勝發(fā)展著西北革命根據(jù)地,準備迎接中央紅軍的到來。北方代表派來的朱理治、郭洪濤幾次瞎指揮西北紅軍的戰(zhàn)爭行動,被劉志丹、高崗等人頂了回去。朱理治、郭洪濤如不徹底奪取西北黨、政、軍領導指揮權,自己就不可能順利地指揮根據(jù)地的一切活動。紅25軍為了迎接北上的中央紅軍,自覺地打前站來到陜北,要實現(xiàn)‘鞏固西北根據(jù)地’的目標,但紅25軍領導人對西北紅軍一無了解,又懷疑西北紅軍成分不純,思想深處不予信任;程子華、徐海東等人新來乍到,能否掌控西北紅軍?通過什么途徑控制西北根據(jù)地?心里也無數(shù)?!闭窃谶@種背景下,北方代表的代理人與紅25軍“各自出于控制西北根據(jù)地的需要,決定舉起‘肅反’旗號,向西北根據(jù)地展開徹底的奪權斗爭。中央北方代表派遣的朱理治、聶洪鈞及先來的郭洪濤,揮動著打擊右傾機會主義、右傾取消主義的旗幟;程子華、徐海東率領的紅25軍提出了‘蘇區(qū)不肅反是不能鞏固’的論調,兩方一拍即合,在政治、軍事、組織方面向西北根據(jù)地的黨、政、軍展開了全面的奪權”。(第122頁)可以看出,此次“肅反”是中央駐北方代表派到西北根據(jù)地的代理人與紅25軍主要領導人聯(lián)手在西北革命根據(jù)地進行的,目的在于徹底掌控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黨政軍大權。
作者根據(jù)1942年、1945年西北歷史問題座談會的資料,還原了“肅反”的全過程和一些細節(jié)。如朱理治、郭洪濤、聶洪鈞、程子華、徐海東、戴季英六人座談會在“肅反”中所起的作用;朱理治、程子華、聶洪鈞三人組成中共西北中央代表團接管“西北根據(jù)地黨政軍一切工作”后,“三人代表團發(fā)起了以陜甘邊和紅26軍為重點的肅反運動,徹底打擊以劉志丹為首的西北革命力量”。9月17日,在朱理治主持下召開了中共西北工委和中共鄂豫陜省委聯(lián)席會議,此次會議被認為是“肅反”運動的開始,但以往研究對此次會議細節(jié)知之甚少。作者引用了大量的資料,還原了一些細節(jié)。此次會議,在組織上撤銷原來的西北工委,成立中共陜甘晉省委,朱理治為書記,郭洪濤為副書記;在政治上開始大規(guī)模反對右傾機會主義,“組織了工作組,深入到西北根據(jù)地各機關部隊,開始清查革命隊伍人員的家庭出身和成分,查出是地主、富農成分的,在國民黨隊伍里有當兵的,在舊政府里有干事的,一律審查,清除出革命隊伍,有的予以鎮(zhèn)壓”;在軍事上,組建紅15軍團,一般認為組建紅15軍團,紅25軍改編為75師,紅26軍改編為78師,紅27軍改編為81師,從而統(tǒng)一紅軍指揮,這一決策是正確的,但作者披露了一些部隊改編時的細節(jié),如“調整建制,向紅25軍補充兵力”“把最好的武器交給紅25軍”“給紅25軍支援被裝”等,導致部隊在具體執(zhí)行決策過程中發(fā)生了矛盾,“26軍和27軍的兩個師將已發(fā)給士兵的夾衣全部收回來送給了25軍,但不愿意把少年先鋒營小戰(zhàn)士劃歸于25軍”。在調撥武器方面,朱理治指示把紅26、27軍的機關槍交給紅25軍,紅15軍團部要求將迫擊炮、重機槍全部交給紅25軍,“這兩條指示,西北紅軍各團、營、連都不同意執(zhí)行”。9月19日,75師師長張紹東(紅25軍干部,1938年叛變)到西北紅軍234團駐地收槍時,與1營營長余振西等發(fā)生了激烈沖突。劉志丹聞訊趕來,召開會議“批評了團營干部,安排把迫擊炮、重機槍和輕機槍都交給了75師”。次日晨,“原西北紅軍將機炮和人員一起交給了75師,其中機炮操作人員計500名”。接著,“陜甘晉省委和15軍團又命令78師、81師將排連干部攜帶的短槍一律上交,交由新成立的省委、軍委、軍團政治保衛(wèi)隊(即后來俗稱的肅反隊)使用”。在紅軍干部交流的問題上,將紅25軍的干部安插到原西北紅軍各團、營、連任職,而原西北紅軍“空閑出的團、營、連指揮員都參加了15軍團的‘戰(zhàn)訓隊’”。(第128—132頁)因原西北紅軍的機槍、迫擊炮被調整給紅25軍,影響了戰(zhàn)斗力,部隊在嶗山戰(zhàn)役中傷亡很大?!暗擒妶F負責人說‘26軍和27軍是吃干飯的’,戰(zhàn)后不準78師和81師繳獲俘獲的武器和物資?!?第141頁)這些細節(jié)的描述,使讀者對發(fā)生在西北根據(jù)地的“肅反”有更深刻的理解和認識。
作者進一步指出:“針對高崗在幾次會議上提出不同意見的行為,朱理治組織與會人員進行了猛烈的批判斗爭,打一儆百,制服敢于抵制‘中央代表團’的西北黨政軍干部人員,以便保證新的省委和15軍團的政令暢通?!?第132頁)因此,“肅反”伊始,“陜甘晉省委開始抓捕重點對象,進行嚴刑拷打,以劉志丹、高崗為首要目標,從中逼供出陜甘和紅26軍的右派反革命;謀劃打開缺口,以一帶十,層層深挖,展開一場異常慘烈的打擊劉志丹為首的陜甘邊區(qū)黨、政、軍革命人員的運動”,(第134頁)導致“肅反”進一步擴大化。作者依據(jù)多種資料,對大多數(shù)被捕人員的被捕時間、地點及審訊過程進行了考證,使以前一些模糊的問題變得清晰起來。9月19日,陜甘晉省委肅反保衛(wèi)局正式逮捕了張慶孚,郭洪濤提議逮捕了紅軍學校教員張文舟、趙啟明;26日,張文華被捕,并由郭洪濤進行了確認,“戴季英很快從拷打張文華審訊中誘供出劉志丹、高崗、張秀山、楊森、蔡子偉等13人是右派的口供”;(第136頁)27日,朱理治以“反對四中全會,和張慕陶右派有關系”為由,指示政治保衛(wèi)隊逮捕了蔡子偉;28日,逮捕了張秀山,之后把矛頭直接指向劉志丹和高崗,“省委指示政治保衛(wèi)局對陜甘的張秀山、王伯棟和張慶孚秘書何□□,拷打訊問,進一步逼供劉志丹、高崗等是右傾反革命”;29日,朱理治、程子華、戴季英審訊張文華、蔡子偉,“吊起來不到20分鐘,蔡子偉也承認自己是右派,供出劉志丹等人是右派。逼出來的供詞,戴季英讓審訊記錄員宋漣抄寫了幾份,分別送省委(由王達成接收)、洛河川15軍團部”,朱理治、程子華和戴季英三人開了代表團會議,三人一致認為“問題嚴重,讓戴季英寫信通知給前方的聶洪鈞、徐海東”。嶗山戰(zhàn)役前后,點名逮捕的陜甘邊政府人員30多人,由習仲勛出面擔保了20多人;“肅反”領導者抓捕了查田運動的李西萍、姜旭、張克宜以及邊區(qū)政府婦女部長張景文、富甘赤衛(wèi)隊總指揮張尚義、富甘縣蘇維埃政府主席王居仁、朱兆奇,除了“王居仁的家人通過在政治保衛(wèi)隊里的親戚送了120元銀元,被釋放出來”外,其余人全部被殺害。(第137、138頁)10月1日,“西北軍委在王家坪收到后方省委來信,說后方逮捕的幾個人,供出劉志丹、高崗、楊森、習仲勛、劉景范等都是右派,并且有很大的陰謀活動,指令立即逮捕劉志丹、高崗等人”;(第141頁)3日,針對習仲勛等人抵制李景林、惠碧海土改中極“左”的做法,陜甘晉省委發(fā)出了《關于查田運動的決議》,矛頭直指陜甘邊蘇維埃政府主席習仲勛等人;4日,朱理治、聶洪鈞決定逮捕劉志丹、高崗,但“為了防止變亂,把劉志丹和高崗分開,以調劉志丹到后方主持工作的名義,送到后方去審訊”(第146頁);6日,劉志丹回到瓦窯堡就被捕了。10月4日,軍團以開會方式,由政治保衛(wèi)部逮捕了78師234團1營營長余振西、教導員朱奎,2營副營長何伯平,3營長孔令甫,另有3個連指導員和6個連長,共計營連級干部13名,除朱奎、孔令甫被送瓦窯堡外,“其他11人在田家溝就地殺埋了”。(第149頁)5日夜,在不同地方抓捕了78師師長楊森、232團政委黃羅斌、234團團長郭寶珊、代理營教導員劉懋功。6日,逮捕了高崗,由聶洪鈞、徐海東、程子華、郭述申“一起審訊”。在不同地點逮捕了81師參謀長任浪花、78師參謀主任趙啟明、78師騎兵團長高錦純、原81師師長楊琪。9日,逮捕了后方軍委干部朱子休、高朗亭、楊小平、魏子俊、劉漢武等5人。嶗山戰(zhàn)役后,逮捕了中宜縣蘇維埃政府主席張仲良,陜甘邊軍委主席劉景范在打掃嶗山戰(zhàn)役戰(zhàn)場后也被捕了。14日,逮捕了陜甘邊蘇維埃政府主席習仲勛,羅織給習仲勛的罪名是“第一罵群眾是土匪,第二不搞土地革命、只分川地、不分山地,第三給富農通風報信”。(第157頁)20日,逮捕了劉志丹派去做民團工作的陳寶學、陳寶全以及準備投誠的民團人員8人,當晚逮捕了張策;次日晚,除張策外的“被肅反隊逮捕的保安民團人員大部分遭到殺埋”。(第158頁)22日,陜甘晉省委政治保衛(wèi)隊給習仲勛、張策、任浪花、蘇魁等十五六人“換上東北軍的衣服,頭上戴著布套子,一起押送到瓦窯堡”。(第159頁)在10月的“肅反”中,“肅反”領導者還逮捕了陜甘邊東區(qū)、紅泉縣和列寧小學教職員馬文瑞等近20人,逮捕了紅宜縣委書記黑志德、蘇維埃政府主席徐步國、教育部長李育英、游擊司令邵鳳林、政委吳浩等;以“純潔階級隊伍,清查成分”為借口,逮捕了縣區(qū)工作人員及獨立營、游擊隊戰(zhàn)士103人,除后九天區(qū)委書記韓栓(未砍死)外,其余102人全部被殺害。在陜甘邊南區(qū),“肅反”領導人以通知開會為名,一次就逮捕了十余人,包括政府主席秦善秀、副主席張邦英,赤淳縣政府主席宋飛,新正縣委書記杜宛,耀縣地下黨宋子琪等,其中原陜甘邊特委書記金理科、杜宛等被殺害。(第161—162頁)作者還根據(jù)已有的文獻,考證列出了“肅反”時期關押在瓦窯堡匯川通大院(政治保衛(wèi)部監(jiān)獄)61人的名單。(第163頁)作者梳理每個重要案件時,不僅提供了大量的文獻佐證,而且將“肅反”的決策者與執(zhí)行者的言行也記錄下來,披露了大量鮮為人知的情節(jié)。從作者的梳理過程來看,直到中共中央和中央紅軍來到陜北時,“肅反”依然在進行,而且從高層延伸到基層,甚至涉及普通民眾,并不是主持錯誤“肅反”主要負責人后來在回憶文章中所辯解的,在中共中央到陜北前夕就已經(jīng)停止了“肅反”。
筆者曾經(jīng)對1935年“肅反”問題做過研究,主要討論了“肅反”發(fā)生的原因,并曾對“肅反”的規(guī)模提出過質疑。(4)黃正林:《1935年陜甘邊蘇區(qū)和紅26軍肅反問題考論》,《史學月刊》2011年第6期,第56—68頁。通過閱讀本書,筆者曾經(jīng)的質疑打消了。作者論述的每個案件,都有較為詳盡的佐證材料,能夠看出陜北“肅反”的場面是十分恐怖的,而且“肅反”引起了陜北蘇區(qū)黨政軍干部、游擊隊和群眾對紅25軍的懷疑與不滿,他們甚至在私下商量如何把紅25軍趕出根據(jù)地。如果不是張聞天、毛澤東、周恩來等率領中共中央和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陜北,及時制止了這場“肅反”,后果將不堪設想。
作者積數(shù)年之功,搜集了各種歷史文獻,將其按類輯錄在一起,內容十分豐富。因此,“文獻集成”是本書作者對陜甘邊歷史尤其是“肅反”歷史研究的又一個貢獻。筆者主要對“先聲篇”“回憶篇”“地方采訪篇”“高干會議篇”“邊區(qū)歷史座談會篇”“建國初期研討篇”等文獻專題進行評介。
“先聲篇”輯錄了44篇文獻(第1卷,第233—474頁),內容分兩部分:一部分是陜甘革命根據(jù)地創(chuàng)建者的回憶文獻,如趙伯平、張達志、李華生、崔田夫、劉約三、高朗亭、趙啟明、張秀山、郭洪濤等人對“肅反”前陜甘革命根據(jù)地創(chuàng)建歷程的回憶,尤其搜集了一些重要會議、事件等的回憶文獻,佐證了“左”傾路線是如何在陜甘邊傳播的。一部分是檔案文獻,也是“先聲篇”的精華所在,尤其是發(fā)表在當時《西北斗爭》上的文章,更是難以看到的稀見文獻,如郭洪濤的《紅二十六軍失敗的經(jīng)驗與教訓》、陜北特委的《中共陜北特委關于沖破“圍剿”決議案》、《中共駐北方代表致陜北特委的信》(1934年7月13日)、《中共中央駐北方代表河北省委給陜北陜甘邊特委及全體同志的信》、郭洪濤以“炸彈”筆名發(fā)表的《論擴大會議》等。另有幾件檔案文獻也是彌足珍貴,如藏于中央檔案館的《中共河北省委給陜北特委指示信》(1934年10月22日)、《中共陜北特委給中央駐北方代表的報告》(1934年10月15日),藏于陜西省檔案館的《中共駐北方代表致陜北特委的信》(1934年7月13日)、《中共陜甘晉省委關于印發(fā)省委一個半月工作計劃的通知》(1935年9月22日)等。還有一些口述史料,如藏于延川縣檔案館的《趙啟民談文安驛會議》、楊延安1983年7月5日采訪高朗亭的《談紅十五軍團的成立》。其余文獻分別是從中共中央書記處編《六大以來黨內秘密文件》(1941年12月編印,人民出版社1980年再版)、中共陜西省委黨史研究室編《西北革命根據(jù)地》(中共黨史出版社1998年版)等文獻中輯錄而來的。上述文獻是我們研究1935年西北革命根據(jù)地“肅反”必備的核心文獻之一。
“回憶篇”收錄文獻77篇(第1卷,第475—808頁),主要是從各種回憶錄、文史資料、人物傳記中輯錄出來的“肅反”當事人的回憶文章,可以作為研究1935年陜甘邊“肅反”的補充史料。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陜甘寧各縣黨史辦就陜甘邊黨史問題采訪了許多革命前輩,保留下了彌足珍貴的口述史料。這些史料有的編輯在各種黨史資料中,有的因各種原因未曾面世,或傳播范圍十分有限,成為稀見文獻。如本專題收錄的《蔡子偉同志談陜北“肅反”情況》、崔田民的《陜北根據(jù)地一九三五年的“肅反”情況》、《高朗亭同志談陜北錯誤肅反》、《馬文瑞談陜北“肅反”》、《訪宋飛同志記錄》、《張策同志訪問記錄》、張文華的《我知道的“肅反”過程》、《安建平同志談陜甘邊“肅反”(摘錄)》、《郭述申同志談陜北“肅反”情況》、《訪問劉向三同志記錄》、《訪問王首道同志記錄》等曾刊登在中共陜西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辦公室編的《內部研究資料(2)》(1985年),因發(fā)行范圍有限,大部分沒有被研究者發(fā)現(xiàn)和利用。延川黨史辦采訪蔡子偉談話《西北工委永坪擴大會議的前前后后》、清澗縣黨史辦采訪賀吉祥的《回憶陜北紅軍游擊隊第一支隊》、《張文華談陜甘邊區(qū)領導機關在洛河川》,以及尚未面世的回憶錄,如志丹縣黨史辦保存的劉約三《革命戰(zhàn)爭年代的回憶》文稿、《劉世民回憶錄》初稿,延川縣檔案局保存的馬亞夫的回憶錄、齊渭川的《陜甘蘇區(qū)粉碎敵人第三次“圍剿”的經(jīng)過以及十五軍團“肅反”的有關情況》、張達志的《憶粉碎敵人對陜北蘇區(qū)的第二、第三次反革命圍剿的情況及肅反情況(節(jié)選)》等。這些存在各縣檔案館、黨史辦的文獻,大多是1935年“肅反”當事人受黨史資料征集部門委托所寫的回憶文章或采訪記錄,而且大部分是第一次面世。這些資料不僅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肅反”的復雜面相,而且豐富了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研究文獻,頗具史料價值。
“地方采訪篇”收錄文獻61篇(第2卷,第809—957頁),主要分為三部分:一部分是涉及陜甘邊革命歷史、由縣黨史辦采訪整理的當事老干部的文獻,一部分是作者采訪的口述史料,一部分是當?shù)剞r民對“肅反”的所見所聞。這些文獻除少部分是從慶陽地區(qū)黨史辦編的《紅二十六軍與陜甘邊蘇區(qū)》及其他書中輯錄的外,大部分是首次公開。如作者采訪原紅26軍郭寶珊的兒子郭建民的口述史料《郭寶珊將軍與紅26軍西北抗日義勇軍在1935年錯誤肅反中的遭遇》、采訪原甘泉縣黨史辦主任劉儒鴻形成的《綜述肅反問題的采訪情況》、采訪原延安市寶塔區(qū)黨史辦牛文瑞形成的《追述1935年陜甘東區(qū)遭遇肅反情況》、采訪延川縣黨史辦主任白軍民形成的《駭人聽聞,驚心動魄——親聞陜北1935年秋冬錯誤肅反的一些情況》、采訪下寺灣農民宋林秀形成的《談肅反前后見聞》、采訪下寺灣農民白耀富形成的《談肅反前后見聞》,披露了一些人所未知的“肅反”細節(jié)。甘泉洛河川是陜甘邊根據(jù)地的中心區(qū)域,也是“肅反”的重災區(qū)。1982年,甘泉縣黨史辦專門就發(fā)生在洛河川的“肅反”進行田野調查和召開座談會,采訪了部分老干部,形成了《有關錯誤肅反問題》調查集,但并沒有公開面世。作者輯錄了其中部分內容,如《白生彩在甘泉黨史辦肅反情況座談會上的發(fā)言記錄》、《王華、康子文、楊靜、張正謙回憶一九三五年九月底至四月紅二十五軍上來執(zhí)行極左路線“肅反”中被捕被殺的人》、賀壽山《談一九三五年肅反擴大化的問題》、《甘泉縣一九八二年第一次老干部座談會記錄》、《甘泉縣一九八二年第二次老干部座談會記錄》等。另有延安寶塔區(qū)和安塞、宜川、延長、延川、志丹等縣黨史辦在1980年代初有關“肅反”調查或采訪的資料,這些資料提供了大量的有關“肅反”過程中的人物與事件,對還原此次“肅反”的本來面目有很大的幫助。作者正是根據(jù)上述文獻,在第一專題中描述了“肅反”的許多細節(jié)。關于此次“肅反”有多少人被殺害,一直是一個懸念。作者依據(jù)各種資料,列出被害人員姓名、職務等,包括陜甘邊根據(jù)地黨政軍民98人、紅26軍26人、陜北根據(jù)地黨政軍人員10人、紅27軍7人、其他4人,共計145人。除了目前比較清楚的外,根據(jù)各地黨史辦調查,尚有200余人并未留下姓名。(第2卷,第958—968頁)可見,毛澤東在1942年西北局高干會上講此次“肅反”“殺了二百四十個”并非虛言。(5)毛澤東:《黨的布爾什維克化(十二條)——在西北高干會議上的報告》(1942年11月21日)。
“高干會議篇”45篇(第2卷,第978—1523頁)與“邊區(qū)歷史座談會篇”19篇(第3卷,第1531—1893頁),是本書文獻的精華所在,也是研究者不容易看到的文獻。筆者有必要交待一下這些文獻形成的背景。1942年10月19日至次年1月14日,根據(jù)中共中央要求,西北局召開了高干會議。此次會議歷時88天,“地方縣級以上、部隊團級以上干部二百六十六人出席會議,中央高級學習組成員和中央黨校的二百零九名領導旁聽”(6)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任弼時年譜》,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年版,第436頁。。毛澤東出席了開幕式和閉幕式,任弼時代表中央自始至終參加會議,并代表中共中央重新審查了1935年《西北中央局審查肅反工作的決定》。朱德、劉少奇、陳云、彭真、賀龍、葉劍英、康生、吳玉章、徐特立等參加會議并做了發(fā)言。會議“對西北黨內存在的兩條路線斗爭問題進行了一次認真的研究和清理”,(第1卷,第769頁)與會者就1935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問題進行討論和發(fā)言。此次會議上,“中央糾正了1935年處理肅反決定中的錯誤之處,明確地認為朱、郭(指朱理治、郭洪濤——引者注)應負肅反的主要責任,指出肅反是王明路線登峰造極的產(chǎn)物”(7)張策:《三存書集》,改革出版社1996年版,第283頁。。本專題不僅收錄了肅反者和被肅反者的發(fā)言稿,而且收錄了毛澤東、朱德、林伯渠、賀龍等的發(fā)言,尤其是毛澤東在1942年11月21日的長篇發(fā)言《黨的布爾什維克化(十二條)——在西北高干會議上的報告》(第2卷,第1394—1445頁)。這篇報告《毛澤東選集》《毛澤東文集》《中共中央文件選集》《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都不曾收錄。毛澤東的講話結合王明“左”傾路線在黨內的發(fā)展歷程,并圍繞著朱理治、郭洪濤在陜北推行“左”傾路線展開。因此,這是一篇研究中共黨史、整風運動和西北歷史、“肅反”定性等問題十分重要的文獻。此次高干會后,1942年12月,中共中央做出了《中央關于一九三五年陜北(包括陜甘邊及陜北)“肅反”問題重新審查的決定》。本書還收錄了1944年11月中央作出的《審查郭洪濤同志歷史結論及其思想上的意見》,該文獻再次肯定了中共中央1942年12月重新審查陜北“肅反”的決定,并對郭洪濤提出了批評:“高干會議及中央決定后,郭曾在長期間對自己的錯誤認識是不夠的。不是著重于揭發(fā)自己的錯誤,研究其根源,并努力改正自己的錯誤,而是著重于在不滿于某些事實未弄清,時刻在腦子里糾纏著,因而就障礙了自己對錯誤的認識和改正,時發(fā)牢騷,借題發(fā)揮,表示不滿的情緒,是完全不對?!?第2卷,第1526—1528頁)這篇文獻也是難得一見,從這篇文獻中可以看出,中共中央當時的認識是準確而深刻的,日后關于陜甘邊、西北黨史一些問題的爭論,基本上都是郭洪濤因不滿1942年中共中央的決定引起的。因此,這篇文獻給研究者認識和理解西北黨史研究中的一些重大問題打開了很好的思路。
因1942年西北局高干會期間關于西北歷史座談會沒有平息西北黨史問題上的爭端,尤其是原在西北革命根據(jù)地工作的干部發(fā)生了分歧,有的認為“西北黨的歷史上的斗爭,不是路線斗爭”;有的認為西北局在1942年以后“路線上有錯誤”,并引起爭論。在這種背景下,1945年6月28日始,西北局專門召開西北黨的歷史座談會,朱德、任弼時、陳云也參加了會議。筆者認為,在經(jīng)過整風運動后,1945年召開的西北黨的歷史座談會比1942年西北局高干會關于西北黨的歷史的討論更為深入。關于西北局高干會、西北黨的歷史座談會的內容披露極少,除了中共中央領導人講話有公開出版外,兩次與1935年“肅反”相關的會議發(fā)言長期沒有公開,只是在一些革命前輩的回憶錄中偶有流露,部分發(fā)言稿在社會上有流傳。作者搜集了兩次會議的部分發(fā)言和形成的文件共計64篇。這些資料的珍貴性在于,當時與“肅反”有關的主要人物幾乎全部在場,面對面探討陜甘邊、陜北革命根據(jù)地建立與發(fā)展過程中的一些有爭議的問題,擺了許多事實,對一些重大歷史事件、重要歷史人物公開發(fā)表了自己的意見,如1932年春節(jié)三甲塬繳槍事件、1933年陳家坡會議、照金根據(jù)地的建立、陜甘邊革命委員會成立、1934年夏閻家洼子會議、1935年5月玉家灣會議、紅25軍與西北紅軍會合后的永坪西北工委擴大會議、1935年九十月間的“肅反”等。通過兩次座談會,有關上述重大事件、重大問題的資料豐滿起來,為從不同維度解釋這些事件提供了文獻支撐。對于絕大多數(shù)研究者而言,應當是首次比較完整地接觸這些史料。因此,這些文獻的集中面世,必將促進西北革命史研究上一個新臺階。
“建國初期研討篇”19篇(第3卷,第1897—2018頁),絕大部分是未刊回憶和訪談文獻。這批文獻的形成與“高饒事件”有關。1955年3月,中國共產(chǎn)黨召開全國代表會議,做出《關于高崗、饒漱石反黨聯(lián)盟的決議》。為了揭發(fā)批判高崗,中共中央決定再次召開西北歷史問題座談會。廬山會議后,郭洪濤撰寫了長篇文章《關于內戰(zhàn)時期我在陜北所犯錯誤的檢討與幾個問題的說明(草稿)》,再次引起關于西北革命根據(jù)地歷史問題的爭論。原在陜北、陜甘邊工作過的老干部劉約三、崔田夫、王生金、劉景范、馬文瑞、張文華、吳岱峰、閻紅彥、李文芳、馬明方、朱理治、郭洪濤、劉瀾濤、賈拓夫、霍維德、馬萬里、蔡子偉等撰寫了文章參與討論,這些文獻大部分未曾公開發(fā)布。所以此次公開的對研究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歷史和關于西北革命根據(jù)地一些重大問題的爭論,有比較高的參考價值。
除上述文獻專題外,本書還收集了其他一些與之相關的文獻,如1983年中共中央成立“五人小組”關于西北歷史座談會的部分發(fā)言,以及《五人小組對于解決西北歷史爭論問題的分析和方針》,使讀者能夠通過該文件獲得中共中央關于西北歷史爭論的基本論斷。
綜上所述,《一九三五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紀事》匠心獨具,以編年紀事的方法梳理了西北革命根據(jù)地的歷史,同時盡最大努力收集與1935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相關的文獻,對研究陜甘邊、陜北根據(jù)地的形成以及一些重大歷史問題有很高的文獻價值。特別是1942年至1943年西北局高干會、1945年西北黨的歷史座談會及1959年談西北黨史的文獻,大部分是首次面世,值得閱讀和參考。但作為一部以文獻為核心內容的書籍,筆者在通讀全書之后,覺得也有不足之處。第一,書名與內容不匹配。書名為《一九三五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紀事》,其實大部分內容是文獻匯編。如果更名為《一九三五年西北革命根據(jù)地“肅反”文獻匯集》就比較貼切了。第二,各種文獻分類不盡合理。因作者并非歷史文獻學出身,對文獻分類方法也不甚了解,因此在對輯錄的文獻進行分類時也出現(xiàn)了各種不合理的情況。作者沒有分清楚哪些文獻屬于檔案,哪些屬于資料匯編,哪些屬于回憶錄,哪些屬于口述史料,哪些屬于研究論著,分得不是十分清楚,造成全書編排比較混亂。如輯錄在“回憶篇”中的文獻《發(fā)展著的陜甘蘇維埃革命運動》,是張聞天長征路上通過《大公報》了解到劉志丹率領的西北紅軍以及徐海東率領紅25軍活動在陜北的情況,屬于報刊文獻,該文分類在“先聲篇”比較合適。另外作者選取了賈巨川的《習仲勛傳》、曲濤編的《習仲勛在陜甘寧邊區(qū)》、徐劍銘等的《血沃高原:黃羅斌傳記》、劉米拉等的《劉景范傳略》、《馬文瑞傳》編寫組編的《馬文瑞傳》、姬存銀主編的《張達志將軍》、《汪鋒傳》編寫委員會編的《汪鋒傳》、秦生的《三軍過后盡開顏——西北紅軍長征史》、李警昔的《求實楷?!w守一文選與傳略》、宋琳和吳殿堯的《朱理治傳》、何載的《紅旗漫卷西北高原》等與1935年“肅反”相關研究片段,從文獻形成的性質而言,編排在“回憶篇”是不妥當?shù)??!盎貞浧敝小顿R晉年1942年11月13日在西北高干會發(fā)言中講肅反經(jīng)歷》《李仲英1942年11月13日在西北高干會發(fā)言中講肅反經(jīng)歷》兩文應當輯錄在“西北高干會篇”中。第三,標注需要進一步規(guī)范。作者撰寫的“一九三五年西北根據(jù)地‘肅反’紀事”部分,引用了大量的文獻資料,但沒有標出這些文獻資料的出處,閱讀起來很不方便。筆者在寫這篇書評時就遇到了很大困難,對作者所引資料,費了很多時間才找到原文一一核對,辨別所引文獻是否可靠。第四,編排體例不一致。如目錄中作者姓名,有的直接寫作者名,有的卻寫成“×××文”;目錄上有的文獻用書名號,有的則沒有,造成體例上的混亂。另外,校對上存在很多問題,小到標點符號的錯誤,大到大量的錯別字,以及人名、地名錯誤,這些不足的存在,會引起讀者對文獻的誤讀或誤解。
筆者提出上述問題,并非否定本書的史料價值,也非苛求于作者,只是希望將來如有再版機會,本書編輯及作者能夠認真把關,減少錯誤和不足,使其具有更高的文獻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