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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國立大學(xué)藏《鐵冶志》抄本述略

2021-10-13 07:09:00顏敏翔
自然科學(xué)史研究 2021年2期
關(guān)鍵詞:鐵廠小品

顏敏翔

(圣彼得堡國立大學(xué) 東方系,圣彼得堡 199034)

《鐵冶志》為傅浚于明正德八至九年(1513—1514)以工部郎中督理遵化鐵廠時所撰志書,主要記錄該鐵廠當時的日常管理和生產(chǎn)情狀。傅浚之后,繼任者紀誡、唐文燦在督理遵化鐵廠期間又曾兩度續(xù)修,然續(xù)志皆未能傳世?!惰F冶志》著錄于明清之際官私各家書目,清乾隆中收入《四庫全書總目》政書類存目,而后不再見于記載。20世紀90年代編纂《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時未收該書。該書國內(nèi)無傳,人皆以為亡佚?!惰F冶志》作為冶金專著,在中國科技史研究著作中常見提及[1- 4],因未見傳于世,學(xué)者常引以為憾。據(jù)圣彼得堡國立大學(xué)東方系副教授馬義德(Дмитрий Иванович Маяцкий)先生所言,2010年俄羅斯科學(xué)院東方文獻研究所所長、俄羅斯科學(xué)院通訊院士伊·費·波波娃(Ирина Фёдоровна Попова)、圣彼得堡國立大學(xué)東方系圖書館(以下簡稱“東方系圖書館”)主任米·亞·阿扎爾金娜(Милана Александровна Азаркина)、俄羅斯國家圖書館亞非文獻部主任謝·弗·貝奇科(Сергей Владимирович Бычко)在東方系圖書館普本庫首先發(fā)現(xiàn)該抄本。2017年山東大學(xué)“全球漢籍合璧”項目專家在俄初步確認其價值[5],迄今尚無相關(guān)研究發(fā)表。本文介紹《鐵冶志》版本面貌、編纂過程、內(nèi)容特色,初步探討史料價值,考索抄本遞藏源流,希望引起學(xué)界對這部傳世孤本的關(guān)注。

1 版本面貌與內(nèi)容

圣彼得堡國立大學(xué)東方系圖書館所藏《鐵冶志》2卷,1冊,索書號:Xyl. 1235。封面題“明傅浚鐵冶志”,正文凡42頁,首頁高26.5厘米,寬16.8厘米,有輕微蟲蛀。序文每半頁7行,行15至16字,正文每半頁9行,行20字,小字雙行,無行格欄線,約萬余字。全書工楷抄寫,遇明朝諸帝名號等提行。序文首頁處有“聽雨樓查氏有圻珍賞圖書”、“楝亭曹氏藏書”、“長白敷槎氏堇齋昌齡圖書印”、“姚氏藏書”四印。目錄及卷端處有“姚氏藏書”印。末頁有“寒秀草堂”印。原書未注明抄錄年代。頁二十四下“鉉”字、頁四十下“玄”字因避清圣祖玄燁諱,皆缺末筆,頁十六下“弘”字不避清高宗弘歷諱,且該書鈐有曹寅藏印“楝亭曹氏藏書”,又見錄于曹氏自編《楝亭書目》[6],而曹氏又卒于康熙五十一年(1712),故推斷此書當為康熙間抄本。

作者傅浚,字汝源,福建南安人,明弘治十二年(1499)進士,授主事。正德初,劉瑾擅權(quán),因不愿阿附遭黜。及瑾敗,起工部員外,進郎中。[7]按《鐵冶志》傅氏自序及《歷官》篇,正德八年(1513)二月,浚以工部郎中督理遵化鐵廠,“既至,詢左右以舊事,初無甚知者。索其故牘,則多缺矣?!?《鐵冶志》頁一) 后因羈于役事,未能詳究,然浚心常念之。役畢,浚乃整理檔案,稽核數(shù)目,訪問故老,終成《鐵冶志》一冊,“雖未能具悉而亦已得其大觀矣”。

按唐文燦《重續(xù)鐵冶志小序》,“自傅浚川公首纂《鐵冶志》,而綜終始以加修飾者,實成于紀文泉公手?!盵8]紀誡,字勉夫,號文泉,順天府文安(今河北文安)人,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進士,“尋遷工部虞衡司郎中,分署遵化督鐵冶。人多視為閑局,率無所事事。公熟察弊端,至則條議九事,廣召佃、清山場、定冊籍、罷窯稅、止發(fā)配、復(fù)本色、減工料、修廠城、革冗食,皆切時務(wù),次第行之。具載《鐵冶志》中?!盵9]故知紀誡在任時曾重修志書。

唐文燦(1525—1603),字若素,號鑒江,福建漳浦人,明隆慶二年(1568)進士。萬歷三年(1575),以工部虞衡司郎中督理遵化鐵冶[10],即以傅浚、紀誡所修《鐵冶志》作為參考,“手其帙自隨,將按據(jù)而仿襲之”[8]?!案残P鹿世魻盵8],有感于“舊文尚未及述”[8],“頗病其邇事之無足征焉”[8],欲效法先賢續(xù)作《鐵冶志》。唐氏續(xù)志,未見書目記載,僅存《小序》一篇,略知其大概。傅浚、紀誡、唐文燦,先后三修鐵冶志,皆未曾刊刻。圣彼得堡大學(xué)藏抄本《鐵冶志·歷官》記載至正德九年(本年六月傅浚后任徐麟到職),則此本當為傅俊初修本之傳抄本。

《鐵冶志》冠以正德八年傅浚自序,次為列《工部分司圖》、《鐵廠圖》、目錄。按目錄,卷上16篇,依次為《建置風土里至附》、《爐冶大鑒爐 白作爐》、《山場》、《歲辦生鐵 熟鐵 鋼鐵》、《歲出砂石炭柴》、《歲入砂石炭柴》、《錧鎋》、《催工》、《吏屬》、《供役》、《公署》、《庫場》、《祠宇》、《坊市(附鋪舍)》、《督理》、《歷官》,卷下6篇,依次為《工部分司題名記》、《雙孝康娥碑》、《萃景樓記》、《祭爐神文》、《祭土地文》、《雜識》??傆?卷22目,與《四庫全書總目》著錄“《鐵冶志》二卷……自《建置》、《山場》,迄于《雜職》,凡二十三目,冠以《公署》、《鐵廠》二圖”[11]略有不同。檢點原書正文,闕《供役》一篇,實存21篇。抄本中《公署》篇首接續(xù)《吏屬》篇末,可知傳寫之時,《供役》篇在所據(jù)底本中或許已不存。

卷上《建置》述遵化鐵廠方位、沿革、四至及周邊形勝。

《爐冶》記大鑒爐方位、尺寸、冶煉用料、下料流程、冶煉方法、產(chǎn)品狀況和單日產(chǎn)量,并論及生熟鐵冶煉產(chǎn)量異同,煉鐵原料性狀、產(chǎn)地等。附記白作爐、灌爐等方位、尺寸及功能。

《山場》記鐵廠所轄山場方圓四至及概況。

《歲辦》記正德五年、六年及九年鐵廠生產(chǎn)熟鐵、生鐵、鋼鐵數(shù)。

《歲出》記鐵廠日常生產(chǎn)所用鐵砂、石子、柴炭數(shù)。

《歲入》記鐵廠每年鐵役使征用周邊州縣軍民夫及工匠數(shù)、民夫工匠繳納柴炭石子數(shù)、征役支銀數(shù)、鐵廠所有地畝數(shù)等事。筆者認為:所記征用軍民夫工匠及官府征役支銀等事,似應(yīng)屬《供役》篇。徭役之事何以闌入《歲入》篇中?或因“供役”與“歲入”有所關(guān)聯(lián),故修志時姑且一并敘述,而原稿未及厘定;抑或修志中途變更計劃,合《供役》篇于《歲入》篇中,而目錄未及更改。文獻無征,姑作推論。

《錧鎋》篇記鐵廠可征用民夫工匠的行政范圍(府縣衛(wèi)所)。

《催工》、《吏屬》、《督理》3篇記鐵廠人事編制及職掌。

《公署》記衙署建筑布局。

《庫場》、《祠宇》、《坊市》3篇記鐵廠所轄庫房、廟宇和街坊市場概況。

《歷官》記宣德末正統(tǒng)初至正德九年鐵廠歷任督理姓名、籍貫、科第及到任年份。

卷下《雙孝康娥碑》記鐵廠所祀爐神故事本末。

《祭爐神文》、《祭土地文》兩篇記鐵廠祭祀儀典規(guī)程。

《雜識》10條記冶鐵技術(shù)、爐神傳說、奉祀廟宇、遵化前代鐵廠等事。

《工部分司題名記》、《萃景樓記》2篇雖系尋常題銘,然于鐵廠典故風貌亦有所涉。

2 史料價值

通觀全書,卷上涉及鐵廠建制管理與生產(chǎn)流程,可管窺明季冶鐵業(yè)之情狀,其中《爐冶》一篇記錄煉鐵工藝,故最有價值。

萬歷本《明會典》、明朱國楨《涌幢小品》和清孫承澤《春明夢余錄》相關(guān)內(nèi)容為有關(guān)明代遵化鐵廠研究之基本史料,常見國內(nèi)學(xué)者專家征引?,F(xiàn)將《鐵冶志》與上述文獻比勘一過,可明史料之源流,亦可補文獻之不足。

2.1 明史料之源流

前人研究遵化鐵廠冶煉工藝[3,12],常以朱國楨《涌幢小品》卷4《鐵爐》與孫承澤《春明夢余錄》卷46《鐵廠》兩則筆記為本。

朱國楨(1557—1632),字文寧,號平極,齋號虬庵、涌幢亭,浙江烏程(今湖州)人。明萬歷十七年進士,天啟年間曾為內(nèi)閣首輔。孫承澤(1592—1676),字耳北,號北海,山東益都人。明崇禎四年進士,入清后為吏部侍郎。

因兩書關(guān)于鐵廠之記載大同小異,而朱國楨又生在孫承澤之前,故取《涌幢小品》與《鐵冶志》對勘,試論其淵源。

《涌幢小品》卷4《鐵爐》:

遵化鐵爐,深一丈二尺,廣前二尺五寸、后二尺七寸,左右各一尺六寸,前辟數(shù)丈以為出鐵之所,俱石砌,以簡千石為門,牛頭石為心,黑沙為本,石子為佐,時時旋下用炭火。置二鞴扇之,得鐵日可四次。石子出于水門口,色間紅白,略似桃花,大者如斛,小者如拳。搗而碎之,以投于火,則化而為水。石心若燥,沙不能下,以此救之,則其沙始消成鐵,不然則心病而不銷也。如人心火太盛,用良劑以救之,則脾胃和而飲食進。造化之妙如此。[13]

對照《鐵冶志》,《涌幢小品》關(guān)于煉爐之記載,“遵化鐵爐”至“置二鞴扇之”本于《爐冶》篇第1條(《鐵冶志》頁八上至下)而有所節(jié)略,其中“遵化鐵爐”,《鐵冶志》作“大鑒爐在廠治東北,專煉生鐵”,指明煉爐名曰“大鑒爐”,其用在煉生鐵?!熬闶觥币痪?,“俱”字前《鐵冶志》有“四傍窩底”4字?!昂喦保洞好鲏粲噤洝纷鳌昂喐墒盵14],《鐵冶志》作“簡子石”,顯系傳鈔之訛?!昂谏碁楸尽?,“沙”字《鐵冶志》俱作“砂”,以下不再逐一指出?!爸枚股戎币痪洌惰F冶志》后有“扇后夫二人,皷其風注于火,晝夜不暫停,雖風雨不避也”一句,述鼓風之法更為詳盡。

“得鐵日可四次”一句,出自《爐冶》篇第2條:“每爐每日出鐵四次”,而略其后半句:“五日而匯收之”。(頁八下)

“石子出于水門口”至“造化之妙如此”一段本于《爐冶》篇第4條(頁十三),其中:“石子出于水門口”一句,“口”字后《鐵冶志》有“及小水峪等處”。“石心若燥”,《鐵冶志》無“若”字?!吧巢荒芟隆保司洹惰F冶志》無?!耙源司戎保惰F冶志》作“用此以救之”。“則其沙始消成鐵”,《鐵冶志》無“成鐵”2字?!坝昧紕┮跃戎?,“良”,《鐵冶志》作“涼”?!霸旎钊绱恕保惰F冶志》無此句,代之以“如以熱藥投之,其不至于增狂而速死者幾希,知心病而藥之,天下之良醫(yī)也”。

《涌幢小品·鐵爐》又有記煉鐵之流程:

生鐵之煉,凡三時而成,熟鐵由生鐵五六煉而成,鋼鐵由熟鐵九煉而成。其爐有微而盛而衰,最多九十日則敗矣。([13],244頁)

“生鐵之煉”至“鋼鐵由熟鐵九煉而成”一段,本自《雜識》篇“生鐵之煉”條(頁三十六下。按:《雜識》篇各條無標題,今取首句,姑以為識。)而略作改動?!捌錉t有微而盛而衰,最多九十日則敗矣”一句系由《爐冶》篇第2條節(jié)略改寫而得,文意雖無大差,而盡數(shù)刪去原書關(guān)于日產(chǎn)量之記載,不免可惜。茲錄原文如下:

初,數(shù)日所得甚微,日可一二百斤而已。十日之后日可得三四百斤。二十日后漸盛,可六七百斤。四十日后日計可得千斤。五十日后日有千斤而羸三四百者,然亦止此極焉。七十日后日又漸以衰少,至九十日后則爐敗而不可用矣。

《涌幢小品·鐵爐》亦有記爐神傳說:

爐有神,則元之爐長康侯也。康當爐四十日而無鐵,懼有罪,欲自經(jīng)。二女勸止之,因投爐而死。眾見其飛騰,光焰中若有龍隨而起者。頃之鐵液成。元封其父為崇寧侯,二女遂稱金火二仙姑,至今祀之。其地原有龍,潛于爐下,故鐵不成。二女投下,龍驚而起,焚其尾,時有禿龍見焉。([13],244頁)

“爐有神”至“至今祀之”一段系節(jié)略《雜識》篇“石厓子”條(《鐵冶志》頁三十七)而來?!捌涞卦旋垺敝痢皶r有禿龍見焉”則系改寫《雜識》篇“遵化之墟時有禿龍見焉”條。(頁三十九)

經(jīng)過文本比勘,可知《涌幢小品》關(guān)于遵化鐵廠之記載,全由《鐵冶志》各篇鈔撮綴合而成?!洞好鲏粲噤洝匪浥c《涌幢小品》雷同,或別有所本,然其源出于《鐵冶志》,當是無疑。

2.2 補文獻之不足

《鐵冶志》所載內(nèi)容,或可訂傳世文獻之疏,可補現(xiàn)存史料之闕,亦對學(xué)者開展后續(xù)研究有所裨益。

2.2.1 鐵廠位置

萬歷《明會典》記載鐵廠位置曰:“正統(tǒng)三年移白冶莊”。[15]《涌幢小品》則曰:“鐵冶西去遵化縣可八十里,又二十里則邊墻矣。群山連亙不絕,古之松亭關(guān)也。”([13],244頁)兩者記載殊為不合,因而張崗先生“懷疑兩書所載是否屬于不同時期地點的兩個鐵廠”,并引天啟三年(1623)順天巡撫岳和聲奏請重開遵化鐵冶折,認為《涌幢小品》所載可能是天啟間重建鐵廠時的情況。《涌幢小品》此條本于《鐵冶志·建置》篇,其文曰:

遵化鐵冶廠在遵化縣治東,地名白冶山……白冶山,一名白冶莊,東距遵化縣六十里,薊人謂之東爐鐵廠。四面皆山,前有小河會通還鄉(xiāng)河,注于海。西北數(shù)十里外群山連亙不絕,古之所謂松亭關(guān)也。(頁六上至下)

比勘《涌幢小品》與《鐵冶志》,“群山連亙不絕,古之松亭關(guān)也”一句文字與《鐵冶志》雷同,惟脫“西北數(shù)十里外”與“所謂”8字。首句“鐵冶西去遵化縣可八十里,又二十里則邊墻矣”所言與《鐵冶志》差距較大,因《涌幢小品》此條全本于《鐵冶志》,此句或可視作異文。筆者傾向于認為《涌幢小品》所記仍為正德間鐵廠位置。然而原文記載亦有齟齬矛盾之處:既已云“鐵冶廠在遵化縣治東白冶莊”,卻又云“白冶莊……東距遵化縣六十里”;松亭關(guān)(即喜峰口)實在白冶莊(今鐵廠鎮(zhèn))東北,而原文記作“西北數(shù)十里外”,皆難以理解。筆者以為,今本《鐵冶志》所記,或為輾轉(zhuǎn)傳抄,導(dǎo)致訛誤,“東距”應(yīng)作“西距”,“西北”應(yīng)作“東北”。而朱國禎作《涌幢小品》時所據(jù)《鐵冶志》或別有所本,或所據(jù)亦有訛誤,朱氏以己意刪改成文。

2.2.2 生產(chǎn)工藝

張崗所作《明代遵化鐵冶廠的研究》與韓汝玢、柯俊編著《中國科學(xué)技術(shù)史·礦冶卷》中以萬歷《明會典》、《涌幢小品》和《天工開物》為基本史料,指出明代高爐稱作“大鑒爐”,對煉爐形制、構(gòu)造、功能及煉鐵工藝流程等,都有專門研究。萬歷《明會典》中記載冶煉生鐵在大鑒爐,熟鐵、鋼鐵在白作爐中進行([15],340頁),而《涌幢小品》“敘述這一過程似乎合而為一進行作業(yè)”([12],77頁),由于學(xué)術(shù)界通常將兩者合并討論,張崗先生認為,兩書記載是否為一事,仍可探討。而據(jù)《鐵冶志·爐冶》篇:

大鑒爐在廠治東北,專煉生鐵。(頁八上)

白作爐在柴廠南……此則專煉鋼鐵與條鐵者。(頁十二上)

灌爐在柴廠南,與白作爐相連……此則專煉熟鐵者。(頁十二上至下)

煉熟鐵先熱灌爐,乃置生鐵于爐腔,實柴于井口,悉泥而封之。(十二頁下)

煉鋼鐵者,先成熟鐵,置白作爐。取生鐵加于熱鐵之上,皷火以煉。(頁十三上)

向來學(xué)者討論明代冶鐵史,常以遵化鐵廠為例,通過解讀《天工開物》、《涌幢小品》中相關(guān)記載,探索明代高爐技術(shù)等問題。([16],49頁) 今觀《鐵冶志》中內(nèi)容,除大鑒爐尺寸曾記入《涌幢小品》外,其他各種煉爐尺寸、用料、構(gòu)造等,均不見于《明會典》等明清文獻:

如記白作爐、灌爐、小爐之尺寸構(gòu)造:

白作爐……每爐高五尺,長七尺,前闊二尺五寸,后闊二尺五寸。其傍可通風鞴。(頁十二上)

灌爐……每爐高七尺,長六尺五寸。下截為爐腔以入鐵。前一尺二寸,后一尺八寸。上截為井口,以入柴,高一尺二寸,長一尺四寸,左右各八寸,其傍有小孔以通風鞴。(頁十二上至下)

小爐……高五尺,長六尺,闊四尺,口五寸。(頁十二上)

又如記大鑒爐所用石料及筑法,僅見于《鐵冶志》:

每爐用底子石一,搪石一,窩子石二,關(guān)石一,夾石四,前廂石二,納后石二,小面石十,肩窩石二,外關(guān)石一,攔灰石二,門石一。凡爐每歲皆丹筑,筑用新石……舊石皆不可用也。余石一成,皆不可復(fù)動,惟門石常壞,壞則必易,易則其鐵亦少耗,尤宜蓄石以俟之。(頁十一下)

此不僅可補史料之不足,亦或可以推進對明代高爐構(gòu)造的進一步研究。

關(guān)于明代生鐵制鋼技術(shù),已有多位學(xué)者立足于《天工開物》,從各個角度探討分析其中具體技術(shù)細節(jié)。([16],49頁) 對比《天工開物》[17]與《鐵冶志》,《爐冶》篇(頁十二下至十三上)所記熟鐵鋼鐵制法,雖不如《天工開物》詳盡,然有言其所未言者,尤其是具體生產(chǎn)數(shù)據(jù)(1)《鐵冶志·爐冶》頁十三上:“作熟鐵,每爐五日領(lǐng)生鐵一千三百八十斤,碎鐵二百二十斤,柴四千六百八十斤,煉出熟鐵一千三百斤,計六十六掛,每掛凡四塊……折鋼鐵,每爐五日領(lǐng)生板鐵六百斤,柴四千三百二十斤,共煉鋼鐵二百五十三斤七兩五錢。”,不見于他書,可備考證,以資學(xué)界參考。

2.2.3 鐵廠運作

萬歷《明會典》載有永樂至嘉靖年間(1403—1566)遵化鐵廠建置沿革、征用勞役、買辦柴炭、支出銀錢及生熟鋼鐵產(chǎn)量等事概貌。([15],340頁) 前輩學(xué)者以萬歷《明會典》記載為基礎(chǔ),結(jié)合其他明代史料,對鐵廠賦役制度演變已作系統(tǒng)研究,并結(jié)合《會典》中所記錄相關(guān)經(jīng)濟數(shù)據(jù),探索鐵廠停辦原因。[12]

《鐵冶志·歲入》篇對正德初年鐵廠賦役狀況記載詳盡,涉及:弘治至正德初年鐵廠從薊州、遵化、豐潤、灤州、遷安、昌黎與樂亭7州縣征用民夫工匠數(shù)字,上述州縣民夫工匠繳納柴炭狀況及正德初年調(diào)整賦役詳情(頁十六上至十七下),正德初年軍匠民匠繳納柴炭砂石數(shù)目(頁十八下),各煉爐配備工匠人數(shù)及作業(yè)分工(頁十八下),鐵廠領(lǐng)有地畝以及納炭數(shù)(頁二十上),輪班匠排班情況(頁十九)。皆萬歷《明會典》所未載。

此外,《爐冶》篇關(guān)于煉爐分布(頁八上至頁十二下),《山場》篇關(guān)于鐵廠所屬山林(頁十三下),《歲出》篇關(guān)于鐵廠每日冶煉所用砂石柴炭數(shù)量(頁十五上至十六上),《錧鎋》篇關(guān)于民夫工匠征發(fā)范圍(頁二十下至二十一上),《催工》、《吏屬》篇關(guān)于鐵廠人事編制及業(yè)務(wù)職掌(頁二十一上至二十二上),《公署》篇關(guān)于衙署建筑布局(頁二十二下至二十三下),《庫場》篇關(guān)于鐵廠所轄庫房倉儲(頁二十四),《歷官》篇關(guān)于宣德末正統(tǒng)初年至正德九年(約1436前后—1514)歷任鐵廠督理名單(頁二十六上至二十八上),《祭爐神文》、《祭土地文》關(guān)于祭祀儀典(頁三十四上至三十五下),這些記載以及所附《工部分司圖》(頁四)、《鐵廠圖》(頁五)亦不見于其他文獻。

其中《山場》篇云:“山場四至原系采辦柴炭之所,近時以來,山木漸竭,四隅有開墾者酌令納炭以供大爐,謂之‘地畝炭’。”(頁十三下) 又,《歲入》篇中所記地畝,牽涉遵化、豐潤、玉田、灤州、遷安5州縣,“正德九年題準每畝納炭二十斤”(頁二十上)。這些說明,在鐵廠與墾地農(nóng)民之間似乎出現(xiàn)了一種不同于強制勞役的租佃關(guān)系,在討論鐵廠賦役制度變遷時值得關(guān)注。

上述史料或有助學(xué)者全面了解遵化鐵廠日常運作與生產(chǎn)狀況,促進遵化鐵廠個案研究的開展。

舊時士人于工藝技術(shù)之事多不甚為意,往往目之為末流,相關(guān)記載常常因此湮滅。傅浚到任時,檔案簿冊已殘缺不足,浚費力搜尋,始撰成薄冊2卷。清乾隆間《鐵冶志》曾入四庫館,館臣秉持固有偏見,謂其“所紀皆歲辦出入之數(shù),頗瑣屑,無裨考證”[11],竟汰入存目,終使此書不存中土。

3 收藏與流轉(zhuǎn)

傅浚初修之《鐵冶志》,見錄于《千頃堂書目》[20]和《明史·藝文志》[21]。目前所知其抄本有二:一為曹氏楝亭藏抄本。曹寅《楝亭書目》:“《鐵冶志》抄本一冊。明督理遵化鐵冶傅浚序著一卷(2)《鐵冶志》之卷數(shù),《楝亭書目》與《四庫全書總目》記載有所不同,或因曹寅視《鐵冶志》之卷上、卷下為一卷,而館臣則視作二卷。?!盵1]一為汪氏振綺堂藏抄本。按《浙江采集遺書總錄》:“《鐵冶志》一冊,振綺堂寫本?!盵22]乾隆間進呈四庫館并著入《四庫全書總目》政書類存目之本,記作“浙江巡撫采進本”,當即振綺堂舊藏。《鐵冶志》在乾隆以后藏書目中未再見有著錄。

圣彼得堡大學(xué)所藏本鈐有“曹氏楝亭藏書”印,則此本為曹寅舊藏無疑。

曹寅(1658—1712),字子清,號荔軒,又號楝亭,漢軍正白旗人,康熙時為江寧織造。平生雅好文籍,除從事收藏刊刻外,又熱衷抄書?!惰F冶志》一書,或由曹寅從他處借鈔而來,亦不無可能。

雍正初,曹家為時事所牽,家道敗落,藏書流散。乾隆間李文藻(1730—1778)《琉璃廠書肆記》有云:“夏間,從內(nèi)城買書數(shù)十部,每部有楝亭曹[氏]印,其上又有‘長白敷槎氏堇齋昌齡圖書印’,蓋本曹氏而歸于昌齡者?!盵23]《鐵冶志》上亦有昌齡之印。

昌齡,富察(敷槎)氏,滿洲正白旗人,字堇齋,曹寅之甥,其父為雍正乾隆間重臣傅鼐。昌齡以甥舅關(guān)系襲得曹寅舊藏,昭梿于《嘯亭雜錄》中稱其藏書“丹鉛萬卷,錦軸牙簽,為一時之盛。通志堂藏書雖多,其精粹蔑如也”[24]。葉昌熾《藏書紀事詩》則云:“豐沛從龍諸子弟,亦知注墨與流丹。汰除羸卒論精騎,富察終教勝納蘭。(富察昌齡,敷槎)”[23]可見昌齡以藏書之精見稱于當時?!秶[亭雜錄》又稱:“今日其家式微,其遺書多為余所購?!盵24]昭梿系清宗室,嘉慶十年(1805)襲禮親王爵。昌齡身后,遺書散出,《鐵冶志》是否曾入昭梿之手,尚無明證。惟由“聽雨樓查氏有圻珍賞圖書”鈐印可確認,是書后為查有圻所得。

查有圻,字小山,浙江海寧人,乾隆末嘉慶初年鹽商,其家三代辦理長蘆鹽務(wù),為一時巨富。[25]乾嘉間鹽商熱衷藏書者眾,有圻亦不能自外。原國立北平圖書館舊藏錢謙益《絳云樓書目》順治間胡其毅抄本(今存臺北故宮博物院),即曾為曹寅、昌齡、查有圻等人遞藏。[26]

書上又有“姚氏藏書”、“寒秀草堂”兩印,當即姚衡故物。姚衡,字雪逸,浙江歸安(今湖州)人,嘉道間學(xué)者姚文田之子,著有《寒秀草堂筆記》,性喜藏書,鴉片戰(zhàn)爭期間曾為廣東巡撫怡良幕僚。

道光初年,《鐵冶志》抄本為俄國東正教北京傳道團(Русская духовная миссия в Пекине)成員所得。承東方系副教授馬義德先生相告:據(jù)東方系圖書館收藏登記記錄,《鐵冶志》系從喀山大學(xué)轉(zhuǎn)至圣彼得堡大學(xué),最初由第十屆俄國東正教北京傳道團成員阿列克謝·索斯尼茨基(Алексей Сосницкий,1792—1842)、丹尼爾·希維羅夫(Даниил Сивиллов,1798—1871)及奧西普·沃伊采霍夫斯基(Осип Войцеховский,1793—1850)三人之一攜回俄國,并贈予喀山大學(xué)圖書館。因俄方將三人資檔案料合并著錄,故究竟誰人得書,目前尚難確認。

第十屆傳道團于1820年派往北京,1830年回國。按慣例,其成員在華期間學(xué)習漢、滿語,研究中國政治、歷史、地理、民俗、文化,調(diào)查中國工藝技術(shù)、動植物及礦產(chǎn)資源,收集漢、滿、蒙古語文獻資料,并擇其重要者譯成俄語?!惰F冶志》內(nèi)容正與當時俄國傳教士關(guān)注點相符,而清代士人對此不甚在意,遂使孤本飄零異域。

阿列克謝·索斯尼茨基,本為亞歷山大·涅夫斯基修道院神職人員,1819年選入第十屆傳道團,在華期間學(xué)習漢語,其余事跡不祥。[27]

丹尼爾·希維羅夫,出生于神職人員家庭,1819年進入亞歷山大·涅夫斯基神學(xué)院,同年選入第十屆傳道團,回國后從事神職。1837—1844年任喀山大學(xué)漢語教研室主任。[28]

奧西普·沃伊采霍夫斯基,1819年畢業(yè)于彼得堡外科學(xué)院,旋即進入第十屆傳道團擔任醫(yī)生。在華期間學(xué)習漢、滿語?;貒蠊┞氂谕饨徊縼喼匏?。1844年任喀山大學(xué)漢語-滿語教研室主任,教授滿語,并編有《漢滿俄辭典》。([27],195- 196頁)

1807年,喀山大學(xué)成立,同年即設(shè)置東方語言教研室。著名數(shù)學(xué)家尼·伊·羅巴切夫斯基(Н.И. Лобачевский,1792—1856)任喀山大學(xué)校長期間(1826—1847)意圖使喀山大學(xué)成為全俄東方學(xué)研究中心,為此用力頗巨。1837年成立漢語教研室,丹尼爾·希維羅夫任教研室主任。1844年教研室改組為漢語-滿語教研室,奧西普·沃伊采霍夫斯基任教研室主任。大約在此期間,《鐵冶志》入藏喀山大學(xué)。

1854年,根據(jù)沙皇尼古拉一世命令,于彼得堡大學(xué)新設(shè)東方語言系,全俄各處東方學(xué)教育研究機構(gòu)及其所屬學(xué)生、教員與圖籍檔案統(tǒng)一并入其中。[29]1855年,《鐵冶志》入藏圣彼得堡大學(xué),保存至今。

4 結(jié) 語

清乾隆時開館修纂《四庫全書》,收入四部典籍3 000余種,其于文獻保存之功不可謂不大。雖然,書籍入館,而遭館臣裁汰剔入《存目》者逾6 000種。后人再編《四庫全書存目叢書》(1997)及《補編》(2001)時,已有五分之一不見于世。(3)杜澤遜:《論〈四庫存目〉之書的進呈本》:“《四庫存目》中記載的書有六千七百九十一種之多……大約有一千五百種以上《四庫存目》書已經(jīng)失傳?!蔽墨I[22],第1冊,第43頁。物換星移,人世滄桑,《鐵冶志》竟在異域重見天日,可謂萬幸!其中關(guān)于煉鐵工藝、人事編制、賦役狀況、祭祀儀典等記錄,多為其他文獻所不載。此抄本之發(fā)現(xiàn),不僅可以促進遵化鐵廠個案研究之進展,同時也有助于深入研究明代冶鐵事業(yè)。希望《鐵冶志》對中國科技史,尤其是冶金史之研究有所助益。

致 謝本文撰寫得圣彼得堡國立大學(xué)馬義德博士、中國科學(xué)院自然科學(xué)史研究所鄭誠博士、北京師范大學(xué)珠海校區(qū)馮先思博士之指教與幫助。諸評閱人所示審稿意見,筆者亦從中受益良多。在此謹表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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