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 大衛(wèi)·巴爾·科特利 著 Tikkuu 譯
天還沒亮,林克斯就醒了。他爬下床,梳了梳胡須,再仔細把身上的毛舔了一遍。接著,他穿上靴子和外衣,背上旅行包,來到了灰蒙蒙的街道上。這個時候,太陽才剛剛從屋頂上探出腦袋,鎮(zhèn)子上大部分類貓都還沉浸在睡夢中。
林克斯徒步朝西走去,出了鎮(zhèn)子,來到了山麓外的荒原上。他肆意漫游,踏過寸草不生的石地,穿越蜿蜒前行的小溪和聳立的高臺。
林克斯喜歡在這片荒原上探險。他暗下決心,不管家人怎么反對,他今天一定要走得再遠一些。鎮(zhèn)上所有的大人都隱隱覺得這是片不祥之地。他們說,荒原的沙地里常常會挖出些奇怪的機械器件。但林克斯在這兒待得越久,就越覺得那些都只是謠言罷了。
整個早上林克斯都沒有停下腳步,他翻過巨石堆,穿過一個又一個石柱。直到中午時分,他被一條狹窄的峽谷擋住了去路。這峽谷大約有十幾米深,巖壁向兩邊無限延伸,仿佛沒有盡頭。林克斯沒法在這陡峭的巖壁上攀爬,于是他向北走去,想繞過懸崖,找到穿越峽谷的法子。
沒多久,林克斯便看見了一棵扎根在峽谷底部的巨樹。這棵樹早已枯死,連一根樹枝都沒有。他可以沿著樹干輕松爬到峽谷下邊,就是不知道——
等等。那是什么?
下邊好像有什么動靜。
幾百米開外的巖壁底部有一個寬闊、低矮的洞口。黑暗中鉆出一道影子,走到了沙地上。林克斯一下子縮了回去,直到對方停下了動作,他才再次緩緩探出了頭。
除了蜥蜴和鳥,他還從來不知道這片荒原上有其他生物。但那道身影和類貓差不多大,而且也在直立行走。
他打了個激靈:那是只類犬。
不可能,這兒怎么會有類犬?但除此之外還能是什么?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立刻回鎮(zhèn)子請求援助,但……
類犬幾乎滅絕了,這也許是林克斯和他們接觸的唯一機會。在驚動鎮(zhèn)子上的類貓之前,他得先確認那到底是不是類犬。
林克斯脫下背包和靴子,用腳步丈量了一下距離,又伸了伸爪子,沖到懸崖邊一躍跳到了巨樹上。他將爪子扎進樹干,懸掛了片刻,接著向下爬行,悄悄來到峽谷底部。
靠著巨石的掩護,林克斯朝著洞穴的方向潛行。一陣強風打在他的臉上,這讓他感到安心:這風不僅能掩蓋他的腳步聲,還能吹散他的氣味。
離那道神秘的身影還有幾十米的時候,林克斯彎下身子,用手肘和膝蓋在地上爬行,從一塊巨石背后偷偷往外看。
沒錯,那就是類犬。他比類貓魁梧得多,腦袋上耷拉著一對丑陋的耳朵,身穿一件邋遢的短外套,還別著一把沉重的雙手劍。在他轉(zhuǎn)頭的時候,林克斯瞥見了他扁平的側(cè)臉:下巴松弛,眼睛周圍滿是褶皺,看起來扭曲極了,讓人心生厭惡。
看清之后,林克斯開始往后爬。但就在這時,他看見洞穴中出現(xiàn)了第二道身影,一下子僵住了。
這只類犬看上去好像……沒那么糟糕。她是一位苗條的雌性,大概和林克斯年紀相仿。她的鼻子是白色的,有一對棕色的大眼睛,兩只長長的耳朵像綢緞一樣搭在肩膀上。她也別著一把劍,是一把單手刺劍。
在這之前,林克斯想象中的類犬都是丑陋、可怕的雄性。此時,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各種猜測。她和那只龐大的野獸是什么關(guān)系,盟友?夫妻?她的表情看上去很無害,是偽裝還是真的?她殺過類貓嗎?
這時,那只巨大的雄性類犬突然直起身子,鼻尖在空氣中聳動,四處嗅著,一下,兩下……
林克斯感到一陣恐懼。就在他剛才胡思亂想的時候,風向改變了,他現(xiàn)在在那只類犬的上風口。
“是類貓!”雄性類犬咆哮道。他拔出巨劍,轉(zhuǎn)過身子,死死盯住林克斯所在的方向。林克斯從藏身處一躍而起,他繞過巨石,躍過溝渠,疾馳而去。類犬窮追不舍,沉重的腳步和低沉的咆哮從身后傳來。巨樹就在眼前,那是他逃生的希望。
女性類犬尖叫起來:“快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林克斯跳到樹上,沿著樹干拼命向上爬。雄性類犬怒吼著跳到了他的腳下。林克斯不敢回頭,只聽見金屬巨劍揮砍空氣和樹干的聲音。當劍劈到他的腳下時,整棵樹仿佛都在顫抖。
很快,林克斯就爬到了巨劍夠不著的地方。雌性類犬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尖嘯,雄性類犬也沮喪地低吼著。
林克斯逃出峽谷,類犬可怕的咆哮聲從腳下傳來,在他耳邊回蕩。
走了很遠之后,林克斯才感到身上傳來一陣疼痛。他的尾巴少了一段,血流個不停,滴在沙地上。
林克斯回到鎮(zhèn)上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了。他直奔神殿,沖進大門,來到前堂。
一位抄寫員正坐在木桌前,用鵝毛筆在賬本上匆匆記著什么。在看到神情激動的林克斯后,他站了起來,“你需要幫助嗎?”
林克斯氣喘吁吁地說:“我要見庫加爾神父?!?/p>
抄寫員不滿地瞥了他一眼,說道:“庫加爾神父正在主持晚禱?!?/p>
“我看到類犬了!”林克斯激動地大喊,“他們就在荒野,躲在洞穴里?!?/p>
“類犬?你確定嗎?”
“千真萬確!他們在追我,還帶著劍!”林克斯說著,舉起了沾滿血跡的尾巴讓抄寫員看。
抄寫員驚慌起來,對林克斯說:“我明白了,你在這等一下。”他轉(zhuǎn)身打開一扇沉重的木門,溜了進去,關(guān)上了門。
林克斯走上前,把耳朵貼在木門上。庫加爾神父洪亮的聲音從門后傳來。他只能聽清幾個零散的詞語,不過這足夠讓他捕捉到神父布道中的精髓。像往常一樣,他正在宣揚末日是如何降臨的,以及即將來臨的凱旋之日。在不久的將來,圣貓將重返地球,類犬們會從地球上永遠消失,到那個時候,類貓們將恢復(fù)他們最純正的貓科形態(tài)。
緊接著,神父的聲音消失了,一定是在和抄寫員討論林克斯帶來的消息。
過了一會兒,抄寫員再次從門后出現(xiàn),對林克斯說道:“跟我來。”
他領(lǐng)著林克斯沿著走廊進入了一間舒適的房間。房間墻上裝飾著掛毯,庫加爾神父身穿圣衣,正坐在角落的沙發(fā)上?!傲挚怂?,”他溫和地說道,“快過來吧?!?/p>
林克斯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神父靠在沙發(fā)上,撫摸著雜亂的灰色胡須,“孩子,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林克斯講述了自己在荒原上和類犬的遭遇。神父耐心地聽完之后,問道:“他們發(fā)現(xiàn)你了嗎?”
林克斯猶豫了一下,承認了。
神父一下子瞇起眼睛,追問道:“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林克斯低頭看著地板,“對不起,神父。我當時……太好奇了?!?/p>
庫加爾神父深深嘆了口氣?!拔蚁胍彩?,”他傾身向前,注視著林克斯,“我說了多少遍?好奇心是最沉重的罪惡。你的好奇讓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你明白嗎?倘若你沒有被發(fā)現(xiàn),我們還能輕易找到那些類犬,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但現(xiàn)在他們會等著我們送上門,追蹤的同胞也將陷入極大的危險。況且,倘若那些類犬溜走了怎么辦?因為你的好奇心,我們期待已久的凱旋也許會毀于一旦?!?/p>
林克斯愧疚極了。他知道庫加爾神父的話一點都沒錯。
神父搖了搖頭,說道:“算了,現(xiàn)在說這些也于事無補了?!彼D(zhuǎn)過頭吩咐抄寫員:“去旅館,找圣殿騎士?!背瓕憜T點點頭,匆匆離去。
“圣殿騎士?”林克斯肅然起敬。
“沒錯,”神父回答道,“他們是今早抵達的。這兩位圣殿騎士將會去追捕那些類犬。到時候他們會問你一些問題。”
“沒問題!”林克斯一口答應(yīng)。很快,他的羞愧就被激動的心情取代了。
圣殿騎士!他們是當之無愧的無敵戰(zhàn)士,是圣貓的守護者。在過去的歲月里,他們消滅了類蛙、類鳥和類猿,現(xiàn)在只剩下類犬了。
抄寫員很快便回來了,兩位圣殿騎士跟在他的身后。林克斯從來沒見過這么高大威猛的類貓。他們身穿長長的白色戰(zhàn)袍,上邊繡著圣貓的形象。
庫加爾神父向他們做了個手勢,說道:“林克斯,這兩位就是我們的圣殿騎士,萊昂和泰格?!?/p>
兩位騎士禮貌地點了點頭。泰格有一身灰色的皮毛,眼睛周邊點綴著黑色條紋,顯得強壯而威嚴。萊昂有一頭黃褐色的鬃毛,他似乎抑制不住身上的力量,身體在微微顫抖。萊昂似乎要年輕些,應(yīng)該比林克斯大不了幾歲。
“說說你看到的類犬吧。”萊昂迅速說道。
林克斯把他的遭遇重復(fù)了一遍。描述類犬的時候,兩位圣殿騎士交換了目光。在講到自己如何逃離峽谷時,抄寫員打斷他道:“給他們看看你的尾巴!”
于是林克斯舉起了自己受傷的尾巴。
萊昂拍了拍手掌,對泰格說:“看看那血淋淋的尾巴!他居然成功從類犬的追殺中逃脫了?!彼D(zhuǎn)身看向林克斯,稱贊道:“這可比許多圣殿騎士的經(jīng)歷更值得驕傲?!?/p>
聽了這話,一陣自豪涌上了林克斯的心頭。
“就說到這兒吧,”萊昂轉(zhuǎn)身對泰格說,“我們?nèi)フ夷莻€洞穴?!?/p>
“你是說現(xiàn)在嗎?”庫加爾神父問道。
“沒錯,”萊昂回答,“沒必要拖延,類犬們肯定也會立刻采取行動?!?/p>
“請讓我一起去吧!”林克斯急忙喊道,“我可以帶你們?nèi)ツ莻€洞穴?!?/p>
“這太危險了,”庫加爾神父擔憂地說,“你的父母——”
林克斯懇求道:“是我不小心被類犬們發(fā)現(xiàn)了,請讓我彌補自己的錯誤。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那片荒原了?!?/p>
庫加爾神父看向兩位圣殿騎士,說道:“你們決定吧?!?/p>
“我不認為——”泰格剛開口,萊昂立刻打斷了他,說道:“沒問題,讓他一起來吧。既然類犬用刀砍了他的尾巴,得給他一個以牙還牙的機會?!?/p>
接著,他沖林克斯咧嘴一笑:“不過我們要砍的,可不只是他們的尾巴,對不對?”
泰格沒有反對。
“來吧?!比R昂說著,示意林克斯跟上。
林克斯跟著圣殿騎士一起回旅館準備行李。萊昂找到一把短劍扔給了林克斯。他將短劍別在身上,帶領(lǐng)圣殿騎士進入荒原。當他們到達洞穴時,太陽正緩緩升起。
泰格四處偵查,又跪在地上仔細聞著類犬們的氣味,對剩下二人說道:“往這邊走?!?/p>
三人繼續(xù)往西,進入了荒原深處。那天晚上,他們露天扎營,到第二天早上又繼續(xù)前進。據(jù)林克斯所知,從來沒有類貓到過這么遠的地方。他的勇氣慢慢減弱,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陷入了危險。
第三天的時候,他們在一個圓形的黑色深坑邊停下休息??佣创蠹s有一百米寬,周圍生長著茂密的黃草,長長的藤蔓掛在坑邊,深入黑暗當中,看上去詭異又神秘。
林克斯疑惑地問:“類犬會不會藏在這洞里?”
“他們的蹤跡還在往前延伸。”泰格回答。
萊昂聳了聳肩:“檢查一下也沒什么壞處,要是發(fā)現(xiàn)什么就立刻喊我們吧?!?/p>
林克斯來到坑邊??颖诖植诓黄?,棱角分明。他沿著凸起的巖石輕松地爬了下去,直達洞穴底部。日光從上方稀稀落落地灑下來,將空氣里漂浮的塵埃照得分明。林克斯緩緩轉(zhuǎn)了一圈,接著停了下來。他看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東西。
他抽出短劍,大聲喊道:“萊昂!萊昂!”
洞底有個奇異的銀色金屬物體半埋在土里。它比一座小屋還要大,通體斑駁。它的側(cè)面伸出了像翅膀一樣的東西,還裂了一道口子通往內(nèi)部。黑暗的裂縫似乎正在朝林克斯招手,吸引他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這時,萊昂的聲音從巖壁上傳來:“站?。 ?/p>
林克斯回過頭,看見萊昂正在向下攀爬,泰格站在坑邊。
“你在做什么?”萊昂問道。
“你見過這玩意嗎?”林克斯說,“我想看看里面是什么?!闭f著,林克斯又往前走了幾步。
“看什么?”萊昂厲聲叫道。
“我……”林克斯靠得更近了,“我只是……”
“收起你的好奇心!”萊昂警告道,“那是罪惡的。”
“才不是。”林克斯堅持道,雖然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的堅持究竟是為什么。話音剛落,他便從裂縫中間溜了進去。
一開始林克斯什么也看不見,緊接著他的眼前浮現(xiàn)了無數(shù)光點——紅的、藍的、黃的、綠的——在他周圍閃爍,仿佛有生命一般。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景象,驚恐地蜷了起來。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遠處的金屬棺材吸引了。棺材蓋子是玻璃做的,透過玻璃,他隱約看到一具軀體躺在里面。
突然,林克斯耳邊傳來一陣洪亮的說話聲,說的是他聽不懂的語言。他四下張望,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就在這時,棺材緩緩打開。林克斯向后退去,不斷咒罵著自己。好奇心再次出賣了他,將他引入這座陌生的墳?zāi)?,喚醒了古老的強大惡靈。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具紅眼活尸。但從棺材里爬出來的身影比活尸讓他更加驚訝。
那是一只類猿。他穿著灰色的制服,胸前和肩上都裝飾著徽章。他一臉茫然地看了林克斯一眼,又跌跌撞撞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林克斯又驚又怕,類猿應(yīng)該早在幾個世紀之前就被消滅了。
緊接著,第二道身影從棺材里跳了出來。它身材嬌小,完美而優(yōu)雅。在看清眼前的生物之后,林克斯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會錯的,他曾幾千次在各種畫像中一睹它的圣容。這便是宇宙的造物主、一切生命的給予者。擁有九條命的圣貓,終于回到了地球。林克斯跪了下來,輕聲喚道:“我的圣主。”
然而圣貓并沒有搭理他,林克斯不知所措。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砹耸サ铗T士的聲音。泰格的語氣又驚又怕:“這玩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看到了嗎?這個洞就是它砸出來的?!?/p>
萊昂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類犬們都要逃跑了,我們卻還在這里浪費時間……”
話音未落,他便看見類猿從裂縫里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林克斯跟在他的身后。
兩位騎士目瞪口呆,而類猿無視了他們,踉踉蹌蹌地走來走去,研究著這座長著翅膀的墳?zāi)沟膿p壞情況。他用一只手撐著腦袋,看上去有些迷茫。
林克斯也有些茫然。他走向圣殿騎士,拉了拉萊昂的衣袖,示意他看向出現(xiàn)在墳?zāi)惯叺氖ヘ垺R豢吹绞ヘ埖纳碛?,萊昂和泰格立刻跪拜在地。
圣貓同樣無視了他們,跟在類猿身后。接著,它趴了下來,將爪子伸進墳?zāi)瓜碌目p隙里扒拉著什么。類猿沖著圣貓咕噥了一聲,伸腳輕輕將它掃開。
萊昂一下子跳了起來,怒吼道:“大膽!”他跑到類猿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類猿將萊昂推了回去,用奇怪的語言沖他大吼。這時,他腰帶上的護身符發(fā)出了聲音:“把你的手拿開,可惡的類貓?!?/p>
類猿奇怪地看了一眼身上的護身符,又對萊昂大喊大叫,而那塊神奇的護身符繼續(xù)翻譯著他的話:“你是哪個小隊的?怎么穿得這么奇怪?快說!”
萊昂后退幾步,挪到了泰格身邊,低聲道:“這是一只幸存的類猿。你看到了,他剛剛攻擊了我。我應(yīng)該殺了他?!?/p>
護聲符又開始說起奇怪的語言,大概是在翻譯萊昂的話。
“我不知道該不該這樣做,”泰格猶豫了,“他是和圣主一起從天上來的。我們能殺他嗎?”
“這是圣諭。”萊昂說。
“現(xiàn)在圣主就在我們面前,不可自作主張?!碧└裾f道。
萊昂看向圣貓,而后者正舔舐著身上的毛皮。萊昂緩緩靠近,跪下說道:“我的圣主,我是萊昂,您最忠實的仆人。您希望我們?nèi)绾翁幚磉@只類猿?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將以您的名義將他處死?!?/p>
圣貓?zhí)痤^,露出難以捉摸的表情,又低下頭去,繼續(xù)舔著毛。
萊昂不敢站起身。他悄悄看向泰格,埋怨道:“為什么圣主沒有回答?”
“切勿揣測圣主的想法,”泰格低聲吼道,“當它愿意的時候,它自然會告訴我們他的意愿。”
萊昂回頭看向圣貓,央求道:“回答我吧,我的主,求求您了。即便您不想殺他,也請降下神跡,好讓我們按您的意愿行事。”
此時,類猿似乎終于不再迷茫,意識到了眼前的兇險。他在萊昂和圣貓之間來回掃視,接著蹲了下來,對圣貓吹起口哨,嘴里說著什么。護身符繼續(xù)翻譯著:“嘿,到這里來,小貓咪,快過來。”
萊昂面色陰沉,“他膽敢指揮圣主?!?/p>
類猿不顧萊昂的話,繼續(xù)呼喚著圣貓。圣貓看著他,沒有動彈。
“圣主拒絕了他。”萊昂說。
“等等!”類猿慌忙舉起一只手,“這只是……里奧,快過來,該死?!彼俅未灯鹂谏冢f道:“到這里來,小貓咪,乖貓咪?!?/p>
萊昂伸手探向腰間的劍,說道:“他將命絕于此?!?/p>
可就在這時,圣貓伸了個懶腰,走到了類猿身邊。類猿抓了抓它的胡須,撫摸著它的耳朵、脖頸、和后背。圣貓發(fā)出了享受的呼嚕聲,輕輕蹭著他的小腿??吹竭@一幕,萊昂愣住了。
“圣主向他展示了好感,一定是對他有什么特殊安排?!碧└裾f道。
類猿一把將圣貓抱起,像護盾一樣環(huán)在胸前。
圣貓仍在打著呼嚕。
萊昂盯著類猿看了許久,大步走到他的身邊,靠近它低聲說道:“你這罪人,我不明白主為什么要延長你悲慘的生命。不過別讓任何人知道我好奇了?!闭f完,萊昂惡狠狠地擦身走了過去。
類猿低下頭,輕聲對圣貓說道:“乖貓貓?!?/p>
類貓們繼續(xù)上路,這次多了兩位新伙伴——圣貓和它奇怪的隨從。類猿將圣貓裝進了挎包里,而圣貓對這個安排似乎也很滿意。萊昂始終對類猿充滿敵意,而泰格認為既然圣貓已經(jīng)凱旋,他們應(yīng)當高興。兩位騎士時常向圣貓屈膝請求指引,但后者從未屈尊回答。
一路上,類猿會時不時盯著護身符看,但很顯然,護身符里傳來的聲音讓他生氣極了。他拿著護身符,一會使勁搖晃,一會用力敲打,一會又對著它大喊大叫。林克斯很想問問他為什么這樣做,但又努力壓抑住好奇心,試圖模仿冷漠的圣殿騎士們,一言不發(fā)。不過林克斯的目光始終無法從圣貓身上移開。
類猿注意到了林克斯的眼神,對他說道:“你想抱抱它嗎?”
林克斯一下子愣住了。他看了一眼已經(jīng)走得老遠的圣殿騎士,低聲說道:“不,我不可以?!?/p>
“沒什么不可以的?!鳖愒嘲咽稚爝M挎包,將圣貓抱了起來,塞到了林克斯懷里。林克斯學著類猿之前的動作,輕輕撓著圣貓的耳朵,讓它發(fā)出了愜意的呼嚕聲。
“沒錯吧。”類猿說。
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克斯猶豫片刻,告訴了他。
“我叫查爾斯,”類猿說道。林克斯沒有回應(yīng)。片刻之后,類猿壓低聲音,對他說:“林克斯,告訴我,今年是哪一年?”
他十分疑惑,但類猿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在開玩笑。林克斯將圣貓還到他手里,慢慢說道:“1293年?!?/p>
“你們用的是什么歷法?”
“我不明白你在問什么。”
“你們的日子從什么時候開始計算的?”
“什么意思?”這絕對是林克斯聽到過的最奇怪的問題了,“當然是從創(chuàng)世日開始計算了?!?/p>
聽了這話,類猿沉默了很久,繼續(xù)和林克斯向前走著。過了一會,他再次低聲問道:“你們說的‘凱旋又是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嗎?圣主什么也沒告訴你?”
“你也看到了,”類猿說,“圣主不喜歡說話?!?/p>
于是林克斯講起了有關(guān)凱旋日的故事。當他看到類猿疑惑的神情時,忍不住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盤托出。在創(chuàng)世伊始,圣貓創(chuàng)造了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它格外寵愛貓咪,甚至賦予了它們說話的能力。貓咪們很好奇其他動物會說些什么,便違背圣主的意愿,將語言的天賦分享給了小鳥、青蛙、犬類還有猿猴。然而這些動物都是邪惡的,說的全是謊言。圣主看到了這一切,震怒之下對動物們降下懲罰,將它們變成了類貓、類鳥、類蛙、類犬,還有類猿。類貓們痛哭哀求,懇請圣貓將它們恢復(fù)原狀,但圣貓拒絕了,命令它們消滅所有罪人。只有當其余所有會說話的動物都從地球上消失的時候,它們才能恢復(fù)原狀。不過圣貓也保留了一絲仁慈,它告訴類貓,它們的救贖注定會到來,到那時,它會重返地球,帶領(lǐng)類貓們重鑄榮光?!斑@就是我們的凱旋,”林克斯說道,“正如傳說的那樣,圣主回來了。但我們沒想到它身邊還跟著一只類猿?!?/p>
“那么我們正在追蹤的這些類犬……是地球上僅存的幾只了嗎?”類猿問道。
“也許吧,”林克斯說,“反正肯定沒幾只了?!?/p>
“那么……那些像我一樣的類猿,他們都……”
“都死了,”林克斯斬釘截鐵地說,“很久之前就死了?!?/p>
那天晚上,林克斯被類猿的抽泣聲吵醒了。他是在為已經(jīng)滅絕的族人哀慟,林克斯想,原來這種罪惡的生物也會產(chǎn)生悲傷的情緒。也許他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類猿了,而到了凱旋之日,他也會從地球上消失。想到這里,林克斯不禁感到一陣難過,久久無法入睡。
一行人循著類犬們留下的痕跡,往荒原更深處走去。補給已經(jīng)快要耗盡了,這荒地里也沒什么能吃的東西。不過萊昂很樂觀,“很好,類犬們一定也遇到了同樣的麻煩,很快他們就不得不折返了?!?/p>
他說的沒錯。第二天,他們到達了一處低矮的隘口,通道間有風兒吹過,林克斯看見兩只類犬正站在一堆巨石之間,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那只雄性類犬直直站著,手里握著巨劍。另一只正要將手探向自己的細劍,便被他喝止了,只好極不情愿地退到一邊。他往前走了幾步,看上去疲憊又憔悴,但仍然比林克斯記憶中的形象高大威猛不少。
萊昂嘆了口氣:“就兩個,還有個雌的。”他拔出劍,大步向前,對余下幾人說道:“你們就在這等著,讓我來處理。”
林克斯抬頭看向泰格,“他準備自己上嗎?”
“他喜歡單打獨斗?!碧└癫粍勇暽?/p>
“那為什么要帶我一起來?”林克斯不解,“既然他沒打算讓我?guī)退瑸槭裁匆o我一把劍?”
“他一向如此?!?/p>
類猿走上前,開口道:“這樣一個傲慢又魯莽的家伙,你為什么要一直忍讓著他?”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碧└褫p輕說道。
萊昂往前逼近。類犬大吼一聲,借著蠻力向他沖了過來。他輕松避開,轉(zhuǎn)身伏下,再一躍而起,雙手握住對方的劍柄,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類犬倒地后,萊昂將他的劍一腳踢開,贏得干凈利落。
“太厲害了。”林克斯驚叫。
泰格點了點頭,急忙上前將萊昂的手下敗將綁了起來,林克斯和類猿跟在他身后。緊接著,萊昂向那只雌性類犬走了過去。
她抽出細劍,擺出戰(zhàn)斗姿態(tài)。萊昂手握重劍,每往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動作敏捷又優(yōu)雅。
類犬徑直將劍刺向他的喉嚨,速度快得驚人,但萊昂舉起劍,輕松擋下了對手的攻勢。
類犬再次后退,佯攻中直指萊昂的要害。萊昂輕蔑一笑,成功招架了每一次攻擊。不過她的最后一擊在萊昂的刀刃前偏轉(zhuǎn),劃傷了他的肩膀。
萊昂看了一眼白色外衣上緩緩綻開的血點,“身手不錯,我也該使出真功夫了?!?/p>
他再次向類犬靠近,不過她又一次躲開了。
泰格露出擔憂的神情,低聲道:“比蠻力,誰也打不過他,但他就是沒什么耐心。”
類犬不斷后退,始終與萊昂保持距離,讓他的劍無法砍到自己。隨后,她再次發(fā)起攻擊,成功刺傷了萊昂另一只肩膀。而他毫無反應(yīng),只是面色愈加陰沉,繼續(xù)往前逼近。
“我們得幫幫他。”林克斯說。
泰格猶豫了?!八幌矚g接受幫助。”
萊昂發(fā)出一聲怒吼,朝類犬的腦袋砍去。她扭頭躲開,然后迅速反擊,刺中了他的胸膛。萊昂的戰(zhàn)袍上已經(jīng)有了三道血跡,肩上的血沿著手臂流到了手肘上,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要是你不肯幫他,那就讓我來?!绷挚怂拐f。
他拔出短劍,往邊上繞了半圈,來到類犬身后,朝她沖了過去。
當林克斯靠近時,她猛然轉(zhuǎn)頭撲了過來。后者迅速閃開,往后退去。幾乎同時,類犬再次回頭看向萊昂。此時萊昂已經(jīng)成功來到了她的面前,讓她無處可逃。類犬剛要抬手,萊昂便鎖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的劍抽走,再用手肘打在了她的臉上。接著,萊昂將她摔到地上,壓了上去,跨坐在她身上,舉起拳頭朝她臉上打去。一拳,兩拳,三拳……類犬很快便失去了知覺,嘴里滲出鮮血,而萊昂的動作并沒有因此停下。
“等等?!绷挚怂灌?,但萊昂不予理會。
終于,萊昂站了起來,胸膛的血從外衣上的圣貓刺繡周圍流過,形成一道紅圈。
“你沒事吧?”林克斯問。
萊昂眼里滿是怒火:“我都跟你說了別過來!你這樣會把我們兩個都害死的!”他將林克斯一把推開,惡狠狠地離開了。
萊昂走上前,將剩下那只類犬也綁了起來?!八褪沁@種性格,讓他自己靜靜吧,待會就好了?!?/p>
騎士們帶著類犬向東折返。一路上沒人和兩位俘虜說話,夜幕降臨時,他們的手腕和腳踝都被綁了起來。前半夜是泰格放哨,萊昂呼呼大睡,而林克斯獨自坐在幾十米外的一塊巨石上。
過了一會,類猿在他身旁坐下,用下巴指了指兩只類犬,開口說道:“你們打算怎么處理他們?”
“騎士們也許會炫耀一下自己的獵物,讓人們花錢參觀之類的?!绷挚怂够卮?。
類猿輕聲說:“你之前說他們是地球上僅存的類犬了?!?/p>
“沒錯。”林克斯點頭。
“他們會被處死嗎?”
“是的?!?/p>
類猿凝視著林克斯,繼續(xù)說道:“你也會坐視不理?”
林克斯看向泰格,他離得很遠,聽不見兩人的對話?!皼]錯。”林克斯壓低聲音。
“我不是個善良的人,對類犬們也沒什么好感,但是要滅絕一個種族……這是罪惡的,林克斯。你應(yīng)該清楚這一點,不管傳說里怎么說?!?/p>
“你只是個類猿,你什么都不懂?!?/p>
“我懂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類猿說道,“我在群星之間沉睡了數(shù)個世紀之久。我還記得地球從前的模樣,在那個時候,你們口中的類猿是世界的主宰。是我們創(chuàng)造了你們,林克斯,你們是在我們的實驗室里誕生的。類犬也一樣,還有其他生物,都是我們創(chuàng)造的異種兵。但我們的作品完美得過了頭,當我醒來時,你們已經(jīng)打敗了我們。但那并不意味著——”
“你膽敢褻瀆圣主,”林克斯怒吼,“我警告你,即便有圣主的恩寵,你也——”
“圣主?你在說它?”類猿戳了戳裝著圣貓的挎包,“它只是只動物罷了,是我從小養(yǎng)大的?!?/p>
林克斯站了起來:“我應(yīng)該殺了你?!?/p>
類猿迎上他的目光:“來吧,殺了我,像殺了我的族人那樣。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么意義?”他指了指萊昂,繼續(xù)說道:“叫醒你那個瘋子朋友,讓他砍了我的腦袋吧,他肯定很樂意,快去吧。我還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呢。”
林克斯的臉沉了下來,轉(zhuǎn)身就走,在泰格身旁坐了下來?!霸趺戳??”泰格問。
林克斯生氣地回答:“沒什么?!?/p>
泰格看了類猿一眼,說道:“那些猴子只會說謊,就不該讓他們學會說話?!?/p>
林克斯將手環(huán)在胸前,點頭同意:“沒錯,他們總是說謊?!?/p>
接下來的兩天里,林克斯一句話也沒有對類猿說,可他心里已經(jīng)種下了懷疑的種子。盡管他不想承認,但類猿有一句話說得沒錯:他和那些圣殿騎士們不一樣。
他從未懷疑過自己對圣主的虔誠,但這段旅行讓他意識到自己的信仰是多么膚淺。萊昂的信仰就像一團火焰,給予他前進的力量,但那團火焰常常失控,遲早會將他吞噬。而泰格的信仰像是一座大山——浩瀚無比、堅定不移。至于林克斯,他覺得自己的信仰就像一片荒原,空無一物,淺薄至極。類猿短短幾句異端邪說就讓他產(chǎn)生了動搖,連庫加爾神父充滿智慧的布道都沒能辦到這一點。
那天中午,林克斯不由自主地走到那只雌性類犬身邊,他來不及阻止自己便脫口而出:“你的身手很不錯?!?/p>
她嚇了一跳,抬頭看向林克斯:“你說什么?”
此時萊昂和泰格一前一后,離他們很遠,沒法聽見兩人的對話。林克斯輕聲說道:“前幾天你打得很好,要不是我插手,你肯定可以戰(zhàn)勝他。很少有人能擊敗圣殿騎士,你應(yīng)該感到驕傲?!?/p>
“噢,”她看上去十分困惑,“謝謝稱贊?!?/p>
“不客氣?!绷挚怂褂行擂?,匆匆離開了。
類猿從他身后冒了出來,?“你為什么要對她說那些?”
林克斯沉默片刻,開口說:“我……我只是……”
“好奇?!鳖愒程嫠卮?。
林克斯嘆了口氣。
“好奇心不是罪過,”類猿補充道,“倘若沒有好奇,你便什么也沒法學到?!?/p>
“你這是在褻瀆圣主?!绷挚怂垢砂桶偷卣f。
類猿沒有回應(yīng)。
過了一會兒,林克斯再次開口:“即便我同意你的話,我又可以為那些類犬做些什么?”
類猿低聲道:“今天晚上,你先假裝睡著。我會去吸引圣殿騎士的注意,你再趁機把類犬的繩索解開,讓他們逃跑?!?/p>
林克斯嚇了一跳:“我并不想……”
“我知道,”類猿沖他淺淺一笑,“不過我會按計劃行事,至于你要怎么做都隨你的便,好好想想吧?!?/p>
“等等,”林克斯打斷了他,“你準備怎么吸引他們的注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你那天晚上的怒火給了我一點靈感?!?/p>
林克斯考慮了一會,問道:“你準備在誰放哨的時候行動?”
“你覺得呢?”
當然是萊昂。讓他分心要簡單得多。
“好好考慮一下吧?!鳖愒痴f完便放慢了腳步,再次落在他的身后。
那天晚上,一行人在一座低矮的山丘上扎了營。泰格早早地進入了夢鄉(xiāng),林克斯也假裝睡著了;他還沒想好是不是要幫助那兩只類犬。幾個小時之后,他聽見一陣動靜,便悄悄睜開一只眼睛。是類猿,他走到萊昂身旁,對他說:“你看上去挺虔誠的?!?/p>
萊昂轉(zhuǎn)身看向他,“你在取笑誰呢?”此時,萊昂正背對著林克斯和兩位俘虜。
類猿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繼續(xù)說道:“我是認真的,也許你也想聽聽我們的宗教是怎么樣的?!?/p>
“我對賤民們的異端邪說不感興趣。”萊昂作勢轉(zhuǎn)身。
“等等,”類猿急忙喊住他,“你知道嗎,許多類猿都相信自己和宇宙的造物主長得一樣?!?/p>
萊昂哄然大笑,對他說道:“你們怎么不照照鏡子?造物主怎么可能那么丑陋?”
類猿聳了聳肩,“還有些類猿信奉一種叫‘物競天擇的說法?!?/p>
萊昂依然背對著林克斯。他瞥了兩只類犬一眼,心想現(xiàn)在正可以趁機偷偷爬到他們身邊去。
要是被發(fā)現(xiàn)的話,圣殿騎士一定會殺了自己,林克斯想。況且,如果庫加爾神父說的都是對的呢?有關(guān)圣主、有關(guān)凱旋、有關(guān)地球上所有的一切,要是這些都是真的呢?林克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只雌性類犬。他很喜歡她,盡管他們壓根沒有說上幾句話。他不想就這樣看著她喪命。即便林克斯幫她逃跑,類貓們也許還有其他法子抓住她,但如果她就這樣死了……
想到這里,林克斯開始朝著類犬爬過去。
萊昂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仍在說:“即便你說的是真的,怎么也得花上幾萬年吧?!?/p>
“是幾千萬年?!鳖愒臣m正了他。
“地球還沒有那么老?!?/p>
“關(guān)于這一點,類猿們也有自己的說法?!?/p>
林克斯靠近時,那只雌性類犬睜大了眼睛。林克斯越過她的肩膀瞥了一眼萊昂,而后者還沉浸在與類猿的爭論當中。他抽出短劍,向她低聲說道:“要是我放了你,你能不能發(fā)誓走得遠遠的,永遠不再回來招惹我們?”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接著迅速點了點頭。
“很好?!?/p>
林克斯幫她解開束縛,接著挪到另一只類犬身旁,同樣割斷了他身上的繩索。
“一派胡言!”萊昂怒吼。
“千真萬確?!鳖愒郴貞?yīng)道。
萊昂站起身,逼近那只類猿,沉聲道:“收回你的話?!?/p>
“我說的都是——”
“閉嘴!”萊昂一拳打在類猿臉上,將他打倒在地。
兩只類犬開始朝外爬去。
萊昂拔出劍,大步走向類猿。類猿從地上跳了起來,向后退去。
“給我過來。”萊昂說道。
“不,快滾開?!鳖愒侈D(zhuǎn)過身,跌跌撞撞地朝山下跑去,萊昂緊追在他身后。
萊昂會殺了他的,林克斯想,類猿一開始就計劃好了,他準備犧牲自己。
林克斯看向兩只類犬,他們已經(jīng)站起身匆匆逃走了。
很快,萊昂和類猿便消失在夜幕中,他們咒罵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林克斯想要叫醒泰格,讓他阻止萊昂,但這樣的話,泰格便會發(fā)現(xiàn)類犬們已經(jīng)逃跑了。
類猿發(fā)出一聲慘叫,泰格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林克斯別無選擇,大聲喊道:“泰格!”
“怎么了?”泰格伸手探向腰間的劍。
林克斯往外一指,“萊昂他瘋了。”
泰格一躍而起,林克斯緊隨其后。跑到山腳時,萊昂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你做了什么?”泰格大吼。
“那只可惡的類猿膽敢褻瀆圣主,我已經(jīng)讓他閉嘴了?!比R昂得意地說道。
不!林克斯走上前去,在地上尋找類猿的尸體。
但類猿沒有死。他跪在地上嗚咽著,眉間有一道傷痕。他的眼里滿是絕望,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語言,護身符的殘骸散落在他身邊。
萊昂饒過了類猿的性命,但地球上再沒有任何生物能聽懂他的話了。
“對不起……查爾斯。”林克斯喃喃道。
聽到自己的名字,類猿抬起了頭?!安闋査梗俊绷挚怂褂纸辛艘宦?。類猿深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睛,站了起來。林克斯上前扶住他的手臂,朝山上走去。
他們跟在泰格身后回到營地,圣殿騎士立刻發(fā)現(xiàn)類犬們沒了蹤影。
“類犬呢?”泰格問道。
萊昂四周望了一圈,深受打擊。
泰格咒罵一聲,跑出營地,向山下看去?!笆裁炊紱]有,他們已經(jīng)跑遠了?!碧└裾f。
“我……”萊昂吞吞吐吐,接著指著類猿:“都是他害的。”
“他害的?”泰格咆哮著,“你不是在負責放哨嗎?”
萊昂憤怒地走開,又轉(zhuǎn)身回來瞪著類猿說道:“他一定知道點什么?!?/p>
“也許吧,”泰格說,“從來沒人能掙脫我的繩索。我們本來可以好好審問他,但是你讓他‘閉嘴了?!?/p>
萊昂陰沉著臉。
泰格起身收拾行李?!皼]關(guān)系,他們逃不掉的,我要讓他們親口說出真相?!彼恼Z氣十分堅定,“這一次我不會再冒險了。再落到我的手里,他們就會沒命?!?/p>
類貓們走了一整夜。清晨時分,他們來到一個山洞前,兩只類犬蜷縮在里面,看上去疲憊極了。
騎士們抽出劍向前逼近。類犬站了起來,緊握拳頭,但反抗是徒勞的。他們手無寸鐵,即將命喪當場。林克斯和類猿絕望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等等!”林克斯喊道。
泰格停下腳步,回頭向他看去。
“讓圣主來審判他們吧?!绷挚怂拐f。
萊昂冷笑一聲:“人人都知道圣主討厭類犬?!?/p>
“那讓它再審判一次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泰格思索片刻,放下劍說道:“好吧。”
林克斯朝類猿走了過去。類猿一臉疑惑,直到林克斯朝著他的挎包點了點頭,他一下子有了主意。
類猿將圣貓抱了出來,放到地上。
林克斯跪了下來,說道:“我的主,請以您的智慧指引我們。您希望我們?nèi)绾翁幚磉@些類犬?請您降下神跡?!?/p>
圣貓?zhí)痤^看著林克斯,一言不發(fā)。
“為什么要為這種小事煩擾圣主?”萊昂咆哮著,“它早就下令讓我們殺了所有類犬。”
林克斯沒有理會他的話,站起身朝后退了一步,輕聲呼喚:“小貓咪,到這兒來?!?/p>
“你在做什么?”萊昂問道。
林克斯繼續(xù)朝后退去,來到了兩只類犬中間,蹲下身子繼續(xù)喊道:“快過來,小貓咪?!?/p>
圣貓盯著林克斯。
“來,像我這樣試試看,”林克斯對類犬們說道。見兩人十分猶豫,他輕聲補充道:“拜托了,試試看吧?!?/p>
過了片刻,雌性類犬蹲了下來,朝圣貓喊道:“過來吧,小貓咪?!绷硪恢活惾矊W著他們的樣子開始呼喚圣貓。
萊昂氣得發(fā)狂:“你們到底在做什么?”
正如林克斯預(yù)想的那樣,圣貓動了動。它穿過眾人,來到了林克斯和類犬面前。林克斯伸手在它耳朵上撓了幾下,雌性類犬也開始撫摸起它的背。圣貓發(fā)出了享受的呼嚕聲,在林克斯和類犬們中間來回轉(zhuǎn)悠,蹭著他們的腿。
圣殿騎士們驚呆了?!笆ブ鲗λ麄冋宫F(xiàn)了恩惠?!碧└竦吐曊f道。
“不!”萊昂抗議道,“我服侍的圣主絕不會對類犬仁慈?!?/p>
“你看?!碧└裰赶蛩麄?。
“一定是他們耍了什么把戲,”萊昂說,“這……這不是圣主,絕對不是。它也許只是一只貓——”
“一派胡言,”泰格警告道,“所有的貓都早就被變成了類貓?!?/p>
“圣主帶著和平的旨意回到了地球!”林克斯大喊道。
“不!”萊昂怒吼,“圣主絕不會改變心意!”
泰格轉(zhuǎn)過身,收起劍。
“你在做什么?”萊昂看著他,驚恐地問道。
“我不會違抗圣主的意愿?!?/p>
萊昂震驚極了。
“我得再好好考慮一下,”泰格對他們說道,“今天就先放過你們?!?/p>
接著,他又轉(zhuǎn)向萊昂?!拔也粫缮婺愕男袆??!闭f完,泰格便離開山洞。
萊昂看了一眼圣貓,又轉(zhuǎn)頭看向類犬和類猿,最后狠狠地瞪了林克斯一眼,轉(zhuǎn)身跟著泰格離開了。
直到兩位圣殿騎士都走遠,林克斯才長舒了一口氣。太不可思議了,他想,我們居然贏了。
但很快,他的興奮便被擔憂取代了。圣殿騎士們不久就會回來,即便沒有,他們也會將今天的事散播出去。到那時候,庫加爾神父和自己的父母會怎么想?現(xiàn)在他們幾個又該怎么辦?其他人遲早會找上門來的。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
緊接著,類猿笑出了聲。他走上前,開始向類犬們介紹自己,“查爾斯?!?/p>
雌性類犬看著林克斯,他回以一個困惑的微笑,聳了聳肩。
此時,圣貓仍在發(fā)出愜意的呼嚕聲,不停蹭著林克斯的小腿。在那一瞬間,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他想,倘若他們可以團結(jié)在一起,事情一定會解決的。
林克斯彎下腰,撫摸著圣貓,又撓了撓它的下巴,輕聲說道:“乖貓貓。”
責任編輯:鐘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