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航（天津師范大學(xué)國際教育交流學(xué)院，天津 300074）

引言

崔淑精（1432-1479）是朝鮮①李朝初期一位重要詩人。其始祖是高麗末期恭愍朝密直副使，高祖父是軍器少尹，曾祖父是司宰監(jiān)正，祖父是兵部侍郎兼護軍司直，父親是司正，可謂名門望族。他于1466年考取文科重試第三名、拔英試第二名，因而進入讀書堂；后相繼與申叔舟、金宗直、盧思慎、徐居正等人編撰《世祖實錄》《睿宗實錄》《東文選》等。1478年崔淑精被提升為弘文館副提學(xué)，吏曹參判，1479年去世，享年48歲。崔淑精去世后，其后代因士禍糾纏而無法將其詩文進行整理，因而后人知曉不多，其詩文僅在《續(xù)東文選》中收錄8 篇，《箕雅》和《大東詩選》轉(zhuǎn)載2 篇。

崔淑精漢詩集《逍遙齋集》初刊本是崔淑精13 世后孫仁漸、晚漸等依據(jù)《國乘野史》、先賢遺集等遺稿進行整理，于1813年出刊，現(xiàn)在首爾大學(xué)奎章閣和高麗大學(xué)中央圖書館收藏，但因奎章閣發(fā)生火災(zāi)，序文和跋文有一部分被燒毀。重刊本是1918年由閔丙承、尹應(yīng)善寫序文，宋炤用寫跋文，13 世宗孫崔翼南，15 世孫崔亨根、崔貞根等人依據(jù)崔翼南增補編撰而成。三版即國譯本于1995年發(fā)行，增加了大提學(xué)徐榮輔撰寫的序文和崔淑精年譜等內(nèi)容。本文將以此版本為研究語料。

《逍遙齋集》有267 首漢詩，分三卷。卷一有五言絕句12 首、七言絕句72 首、五言律詩16首和五言排律1 首；卷二有七言律詩73 首（有4首缺一句）；卷三有七言律詩79 首、五言古詩9首和七言古詩5 首。目前，有關(guān)崔淑精及其《逍遙齋集》的研究成果非常少，僅見韓國李庚秀（1998）、安溟淑（2003）、崔炳三（2011）3 篇論文，未見我國學(xué)人的相關(guān)研究成果。

《箕雅》是朝鮮規(guī)模最大的一部漢詩總集，筆者曾對《箕雅》中李朝時期的漢詩用韻情況進行了統(tǒng)計分析，得出詩人用韻有的依《東國正韻》、有的依《洪武正韻》的結(jié)論。本文亦從音韻學(xué)視角對崔淑精漢詩的用韻情況進行研究，同時與《箕雅》中李朝漢詩用韻表現(xiàn)進行比較，繼續(xù)探討崔淑精乃至朝鮮李朝時期漢詩用韻情況。

崔淑精漢詩共用韻腳字1391 個、韻段338個（兩個韻段出韻，未在統(tǒng)計范圍之內(nèi)）。這一時期，朝鮮有了第一部韻書《東國正韻》（1448），本文將以此為依據(jù)考察崔淑精漢詩用韻是否完全依據(jù)《東國正韻》?！逗槲湔崱罚?375）是我國明朝的一部官修韻書，刊出后對朝鮮影響很大，朝鮮世宗大王命申淑舟等人用諺文標(biāo)音，1455年刊行。因此，本文也將崔淑精漢詩用韻與《洪武正韻》韻部進行比較，分析其用韻特點。

一、崔淑精漢詩用韻與《東國正韻》韻部比較

經(jīng)統(tǒng)計，《東國正韻》有91 個韻，崔淑精漢詩只用了39 個，占43%。漢詩中253 首絕句、律詩運用的大多為平聲韻，韻段323 個。14 首古詩中有10 首詩運用上去聲韻和入聲韻，共15 個韻段。

（一）平聲韻用韻特點

《東國正韻》有平聲韻部26 個，崔淑精漢詩使用25 個，“肱”韻沒有出現(xiàn)，“觥”韻只出現(xiàn)一次。24 個韻部中，高、鳩、歌、簪、甘五韻與《東國正韻》完全相合，鞬、江、干、箝、雞五韻與《東國正韻》相合率非常高，昆、傀、佳三韻較為靈活，暫不論。其余11 個韻根據(jù)韻尾相押情況可分為京搄、公弓、根君、貲媯、孤居拘五組，與《箕雅》②朝鮮漢詩的用韻情況③比較后發(fā)現(xiàn)：

第一，京搄韻。崔淑精漢詩中京韻共出現(xiàn)27次，獨自相押13 次，與搄韻互押14 次，互押韻例占京韻總次數(shù)的52%?！痘拧烦r漢詩為40%。

第二，公弓韻。公韻共出現(xiàn)17 次，獨自相押4 次，與弓韻互押13 次，互押韻例占公韻總次數(shù)的76%?！痘拧烦r漢詩為71%。

第三，根君韻。根韻共出現(xiàn)25 次，獨自相押7 次；君韻共出現(xiàn)19 次，獨自相押3 次，兩韻互押15 次，互押韻例分別占根韻和君韻總次數(shù)的60%和79%。《箕雅》朝鮮漢詩分別為39%和44%。

第四，貲媯韻。貲韻共出現(xiàn)43 次，獨自相押19 次，與媯韻互押13 次，互押韻例占貲韻總次數(shù)的30%。《箕雅》朝鮮漢詩為39%。

第五，孤居拘韻。孤韻共出現(xiàn)9 次，獨自相押2 次，與拘韻互押4 次，與居韻互押3 次；居拘相押1 次。孤拘、孤居互押韻例分別占孤韻出現(xiàn)總次數(shù)的44%和33%?！痘拧烦r漢詩分別為39%和30%。

綜上，崔淑精漢詩互押韻例占每個韻出現(xiàn)總次數(shù)的比例與《箕雅》中朝鮮漢詩相應(yīng)比例大體相當(dāng)，只有根君韻多近兩倍，說明崔淑精267首漢詩中根君互押韻例遠多于《箕雅》中855 首朝鮮漢詩。按照高航（2015）統(tǒng)計結(jié)果，兩韻互押現(xiàn)象有的存在于朝鮮李朝二百至三百年[1]，崔淑精出生于李朝初期，說明上述五個韻組互押的現(xiàn)象可能從高麗末期或更早時期一直延續(xù)至李朝中期。

（二）仄聲韻用韻特點

《東國正韻》上聲韻、去聲韻均為25 個，入聲韻15 個。崔淑精漢詩使用上聲韻6 個、去聲韻3 個、入聲韻6 個，韻段13 個，均為古體詩用韻。韻例雖少，但基本能遵循上去聲韻同攝、入聲韻同韻尾之間相押的規(guī)則。與《箕雅》朝鮮漢詩相比，其特點一致。

從舒聲韻、入聲韻使用情況來看，崔淑精漢詩用韻與《東國正韻》完全相合率達72%。對于不相合的韻例，將另文著重探討。

二、崔淑精漢詩用韻與《洪武正韻》韻部比較

《洪武正韻》有76 個韻部，崔淑精漢詩使用39 個，占51%。其中平聲韻22 個，上去聲韻12個，入聲韻5 個。

（一）平聲韻用韻特點

《洪武正韻》平聲韻，崔淑精漢詩全部使用。經(jīng)統(tǒng)計，東、先、侵、覃、鹽、蕭、爻、尤八韻與《洪武正韻》韻部完全相合，陽、庚、真、齊四韻與《洪武正韻》相合率較高，其余10 個韻部根據(jù)韻尾和相押情況可分為寒刪、支灰、灰皆、魚模、歌麻遮五組。與《箕雅》朝鮮漢詩的用韻情況比較后發(fā)現(xiàn)：

第一，寒刪韻。寒韻共出現(xiàn)21 次，獨自相押3 次；刪韻共出現(xiàn)27 次，獨自相押12 次。二者互押15 次，分別占寒韻和刪韻出現(xiàn)總次數(shù)的71%和56%。《箕雅》為71%和51%。

第二，支灰韻。支韻共出現(xiàn)41 次，獨自相押18 次；灰韻共出現(xiàn)27 次，獨自相押12 次。二者互押17 次，分別占支韻、灰韻出現(xiàn)總次數(shù)的41%和63%?！痘拧窞?6%和54%。

第三，灰皆韻?；翼嵐渤霈F(xiàn)27 次；皆韻共出現(xiàn)12 次，獨自相押4 次。二者互押8 次，分別占灰韻、皆韻出現(xiàn)總次數(shù)的30%和67%?！痘拧窞?0%和60%。

第四，魚模韻。魚韻共出現(xiàn)9 次，獨自相押1次；模韻共出現(xiàn)8 次。二者互押8 次，分別占魚韻、模韻出現(xiàn)總次數(shù)的89%和100%?！痘拧窞?0%和95%。

第五，歌麻遮韻。歌韻共出現(xiàn)10 次，獨自相押5 次；麻韻共出現(xiàn)15 次，獨自相押6 次；遮韻共出現(xiàn)7 次。歌麻互押2 次，分別占20%和13%；麻遮互押4 次，分別占27%和57%；歌麻遮互押3 次，分別占30%、20%和43%?！痘拧犯桧嵆霈F(xiàn)40 次，麻韻出現(xiàn)48 次，遮韻出現(xiàn)22次，歌麻互押18 次，分別占45%、38%；麻遮互押13，分別占27%、59%；歌麻遮互押9 次，分別占23%、19%和41%。

（二）仄聲韻用韻特點

《洪武正韻》有上聲韻、去聲韻各22 個，入聲韻10 個，崔淑精漢詩使用上聲韻8 個，去聲韻4 個，入聲韻5 個。用韻較少，但基本能在上去聲韻同攝、入聲韻同韻尾之間相押，與《箕雅》朝鮮漢詩仄聲韻用韻大體相同。

從平聲韻、仄聲韻的使用情況來看，崔淑精漢詩用韻與《洪武正韻》完全相合率為78%。

三、崔淑精漢詩用韻依據(jù)討論

由上述比較結(jié)果來看，崔淑精漢詩用韻與《東國正韻》和《洪武正韻》完全相合率分別為72%、78%。比率如此接近，一方面說明兩部韻書有著較深的淵源關(guān)系，另一方面也說明詩人作詩用韻深受兩部韻書的影響。

據(jù)《世宗實錄》記載，《訓(xùn)民正音》創(chuàng)制前后申叔舟和成三問、行司勇和孫壽山遵照世宗大王的命令，多次前往中國遼東見中國音韻學(xué)者黃瓚，把學(xué)到的漢字音和中國韻書系統(tǒng)反映在朝鮮《訓(xùn)民正音》和《東國正韻》的音韻系統(tǒng)中。另據(jù)安炳浩、尚玉河（2009）考證，編纂《東國正韻》時作者參考了中國的韻書，其中更多的是參考了《韻會》，而《切韻》《集韻》《五音集韻》《洪武正韻》等則在其次[2]。高航（2015）通過《箕雅》中朝鮮漢詩韻腳字考察了《東國正韻》和《洪武正韻》平聲韻、入聲音韻的對應(yīng)情況，得出：在平聲韻中，江與陽、鞬與先、簪與侵、甘與覃、箝與鹽、鳩與尤、孤與模7 組韻完全對應(yīng)；在入聲韻中，覺與藥、訐與屑、戢與緝3 組韻完全對應(yīng)。完全對應(yīng)韻部數(shù)占朝鮮漢詩所使用《東國正韻》韻部數(shù)的25%[1](40-48)。孫瑩（2017）從序文、分韻法、韻部、聲類和入聲五個方面對《東國正韻》和《洪武正韻》進行了對比，認為二者在編纂思想、韻母排列順序、遵循傳統(tǒng)字母體系、保留入聲等方面完全相同，而在分韻方法、韻數(shù)和韻目分合、入聲韻數(shù)量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3]。由此看來，《東國正韻》的編纂的確從不同角度參照了《洪武正韻》，兩部韻書的淵源關(guān)系顯而易見。

為更清晰地展現(xiàn)崔淑精漢詩用韻與《東國正韻》和《洪武正韻》韻部的對應(yīng)情況，根據(jù)上述統(tǒng)計結(jié)果，列出表1、表2。

表1 崔淑精漢詩用韻與《東國正韻》④韻部對應(yīng)表

表2 崔淑精漢詩用韻與《洪武正韻》⑤韻部對應(yīng)表

第一組以后鼻音[?]為韻尾，崔淑精漢詩用韻與《洪武正韻》嚴(yán)格對應(yīng)；第二組以前鼻音[n]為韻尾，崔淑精漢詩用韻與《東國正韻》的干、鞬韻完全對應(yīng)，也與《洪武正韻》的真、先韻完全相合；第三組除《洪武正韻》中的“蕭、爻、尤”三韻為[u]韻尾外，其他均以雙唇音[m]為韻尾，崔淑精漢詩用韻與兩部韻書都完全相合。第四、五組均為陰聲韻，依據(jù)《東國正韻》，分別有一組獨立相押，依據(jù)《洪武正韻》，只有一組相押。看來，崔淑精漢詩用韻受到兩部韻書的影響很大。

那么，與《箕雅》中朝鮮漢詩用韻情況相比，依據(jù)《東國正韻》，崔淑精漢詩昆、傀兩韻表現(xiàn)靈活，居韻與孤、拘兩韻互押韻例較多，其他均相同。依據(jù)《洪武正韻》，齊韻表現(xiàn)較為獨立，灰韻與支、皆韻均有相押韻例，其他均相同。崔淑精雖為朝鮮初期的漢詩人，但其作詩用韻與其后兩百多年間（1432-1649）的詩人大體相同，說明朝鮮時期漢詩人作詩用韻都有共同的遵循。吳圣雄（2014）把《龍飛御天歌》125 章的漢文歌詞用韻與《東國正韻》的東音和《洪武正韻譯訓(xùn)》的正音與俗音進行對照后認為，《龍飛御天歌》用韻反映的讀音是朝鮮文人以母語學(xué)習(xí)明朝官話，經(jīng)朝鮮語調(diào)整，以及漢學(xué)知識的影響所產(chǎn)生的一種新興朝鮮漢字音[4]。《龍飛御天歌》于1445年刊板印行，早于《東國正韻》和《洪武正韻譯訓(xùn)》刊出時間。結(jié)合上述統(tǒng)計分析結(jié)果，我們認為崔淑精乃至朝鮮李朝時期其他詩人用韻應(yīng)以《洪武正韻》為主，其原因是：

1.《洪武正韻》對朝鮮文人的影響

《洪武正韻》傳到朝鮮之后便作為科舉考試詩文用韻的標(biāo)準(zhǔn)，文人學(xué)者想要金榜題名，必須研讀《洪武正韻》。但據(jù)《世宗實錄》二十三年（1440）十月己酉記載：

漢音傳音，漸致差訛，慮恐倘有宣諭圣旨，難以曉解，朝廷使臣到國，應(yīng)待言語，理會者少，深為未便。為了改變這種狀況，世宗在創(chuàng)制訓(xùn)民正音后，便命令用這種方便的注音文字系統(tǒng)轉(zhuǎn)寫《洪武正韻》，目的是為朝鮮文人學(xué)習(xí)漢語提供一種最標(biāo)準(zhǔn)的讀音系統(tǒng)。1455年《洪武正韻譯訓(xùn)》正式刊行后，世宗又“慮其浩穰難閱而覽者病焉”，便命令高靈府院君申叔舟作成《四聲通考》。申叔舟在序文中寫道:

皇明太祖高皇帝憫其乖蚌失論，命儒臣一以中原雅音定為洪武正韻，實是天下萬國所宗。我世宗莊憲大王，留意韻學(xué)，窮研底蘊，創(chuàng)制訓(xùn)民正音若干字，四方萬物之聲無不可傳。吾東方之士，始知四聲七音，自無所不具，非特字韻而已也。于是以吾東國，世事中華，而語音不通，必賴傳譯，首命譯洪武正韻。

15世紀(jì)朝鮮學(xué)者們把中國的《洪武正韻》看成是“天下萬國所宗”的一部韻書。崔淑精于1466年通過科舉考試進入讀書堂，此時《洪武正韻譯訓(xùn)》已刊行11年，他應(yīng)對該書非常了解，78%的相合率正說明了這一點。

2.《東國正韻》的編撰目的及歷史地位

《東國正韻》是朝鮮第一部用諺文注音的漢字音韻書。申叔舟在序文中說：

主上殿下崇儒重道，右文興化，無所不用其極，萬機之暇，慨念及此。 爰命臣叔舟及守集賢殿直提學(xué)臣崔恒，守直集賢殿臣成三問、臣樸彭年， 守集賢殿校理臣李塏， 守吏曹正郎臣姜希顏，守兵曹正郎臣李賢老，守承文院校理臣曹變安， 承文院副校理臣金曾， 旁采俗習(xí)， 馎考傳籍。 本諸廣用之音，協(xié)之古韻之切。 字母、七音、清法、四聲，靡不究其源，委以復(fù)乎正。

世宗和輔佐他的大臣對漢語音韻學(xué)都有很深的造詣，他們發(fā)現(xiàn)用漢語音韻學(xué)知識來分析朝鮮漢字音并不十分準(zhǔn)確，因而主張編纂《東國正韻》。另據(jù)安炳浩、尚玉河（2009）考證，“它不是對中國某一韻書的翻刻，也不是用‘訓(xùn)民正音’對某一韻書的翻譯，是經(jīng)過對韓國漢字音的整理編纂而成?！稏|國正韻》既與中國的漢字音不完全相同，也與韓國的漢字通用音不完全一樣，而是一種新的韓國漢字音的校正音?！盵2](286)可見，《東國正韻》是朝鮮對漢字音規(guī)范化工作的杰出成果；但因為《東國正韻》漢字音主要是依據(jù)《韻會舉要》來厘定的，在中國本土沒有強有力的支柱，難怪那么快便失去了“正音”的地位[5]。同時，《東國正韻》與朝鮮漢字通用音也不完全一樣，脫離現(xiàn)實太遠，所以未能流傳后世，最后歸于湮滅[2](286)。此后的兩三百年間，朝鮮再也沒有其他韻書出現(xiàn)過。

另據(jù)《朝鮮王朝實錄·世宗實錄》在世宗30年10月17 日有一段記載：頒《東國正韻》于諸道及成均館、四部學(xué)堂，仍教曰：“本國人民，習(xí)熟俗韻已久，不可猝變，勿強教，使學(xué)者隨意為之。”由此可知，在頒布《東國正韻》的時候，朝鮮文人作詩押韻，習(xí)慣使用一種所謂“俗韻”。世宗了解到這種習(xí)慣“不可猝變”，因此下令：“勿強教，使學(xué)者隨意為之?！蔽覀冋J為這里所說的“俗音”就是《洪武正韻譯訓(xùn)》中所標(biāo)注的在漢語中通行的口語音，《洪武正韻》對朝鮮文人的影響可見一斑。

3.崔淑精的史官身份和文學(xué)往來

崔淑精是朝鮮前期的史官，他參與編寫了多部皇帝實錄和館閣文學(xué)，具有一定的重要地位。他于1463年被提升為史官，1469年提升為弘文館修撰，1470年和申叔舟等人參與編撰《睿宗實錄》。實錄編撰之后，他的職位得到提升，和金宗直等人在藝文館任職，其間與成伣、洪貴達等人一起長達7年。1472年擔(dān)任藝文館校理等職務(wù)；1475年擔(dān)任承文院校理，兼職春秋館記主官；1476年以藝文館應(yīng)教的身份和當(dāng)時的學(xué)士盧思慎、徐居正等人一起參與編撰了《三國史節(jié)要》；1477年成為藝文館編修官和春秋館編修官，和弟弟崔淑卿一起參與編撰《東文選》。

與崔淑精一起參與編寫皇帝實錄和館閣文學(xué)的學(xué)者大都為當(dāng)時非常著名的漢詩人。如編撰《世祖實錄》的有申叔舟、韓明澮、崔恒、姜希孟、梁誠之、洪貴達、李瓊仝、金宗直等人；編撰《睿宗實錄》的有申叔舟、韓明澮、崔恒、姜希孟、梁誠之等人；編撰《東文選》的有盧思慎、姜希孟、徐居正、梁誠之、崔淑卿等人。同時，崔淑精也曾給金宗直的《青丘風(fēng)雅》和徐居正的《東人詩話》撰寫序文?！跺羞b齋集》后附有徐居正、姜希孟、金宗直等人為崔淑精寫了近30 首詩作。

由崔淑精的史官職位、成就和與他文學(xué)往來的儒林文人身份，以及參與的文學(xué)活動可推知，崔淑精在當(dāng)時具有很高的社會地位。他與參與編寫《東國正韻》和《洪武正韻譯訓(xùn)》的申叔舟同朝共事，對兩部韻書應(yīng)熟諳于心?！稏|國正韻》雖是朝鮮第一部韻書，但其審音標(biāo)準(zhǔn)與朝鮮漢字通用音相距甚遠，影響了它的應(yīng)用價值，李朝詩人用韻與《東國正韻》的相合率僅為43%[1](40-48)就能說明這個問題。因此，我們認為雖然《東國正韻》編纂刊行，但崔淑精乃至李朝漢詩人作詩用韻仍深深地受到《洪武正韻》的影響，很難改變。

①指自古朝鮮至1910年以前朝鮮半島歷代政權(quán)。

②《箕雅》是朝鮮漢詩規(guī)模最大的一部詩歌總集，其中朝鮮時期的漢詩占絕大篇幅。

③見高航《〈箕雅〉朝鮮漢詩用韻研究》一文。另，文中《箕雅》比率與前文比率相對應(yīng)，下述同。

④表格中簡稱為《東韻》。

⑤表格中簡稱為《洪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