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捷

不堪“噪聲侵擾”引發(fā)血案

不堪噪聲侵擾

1990年出生的孫李，是吉林省前郭縣居民。孫李的成長環(huán)境很差，父親總是出去賭錢，輸了錢就實施家暴，妻兒飽受毒打，最終導致夫妻離婚。孫李小學畢業(yè)即輟學。他性格內向，成年后沒有什么朋友，只與發(fā)小和舊鄰胡進交往。孫李18歲時學過汽車修理技術，因受不了師父的脾氣半途而廢。后來他在押運公司打工半年，覺得太辛苦，就辭了工作。之后，他再也不肯外出做工，整天宅在家里上網(wǎng)打游戲。

孫李的父母離異后，他一直跟著母親周燕生活。周燕在超市做營業(yè)員，微薄的收入只夠母子糊口。2017年下半年住宅拆遷，周燕沒有要安置房，而是領取了拆遷補償款，在縣城租了一套三居室，母子各住一間，將主臥室隔成兩間，分租給兩個小伙子。這樣，周燕和孫李的房租省下了將近一半。

2019年下半年，樓上502室的業(yè)主將房子改造成群租房，相繼招來5名房客，其中有一對戀人。5個人的上班時間是錯開的，加上樓板的隔音效果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響動。孫李還常聽到有人大聲說笑，甚至凌晨也會聽到噪聲。

孫李整天打游戲，日積月累，在游戲中的段位升到“華貴鉑金”。有游戲“菜鳥”為了提升段位，請他幫著代練，孫李由此賺些零花錢。他了解到，做游戲代練收入不菲，但自己想接到源源不斷的業(yè)務，還要再上幾個段位。他盼望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升到“最強王者”段位，“實現(xiàn)人生逆襲”。周燕托人幫兒子介紹過幾個工作，都被孫李拒絕了。

游戲玩家要聚精會神，孫李覺得樓上的噪聲經(jīng)常讓他分神。他從不與人打交道，于是請求母親上樓去交涉。周燕說自己并沒有感覺到樓上有噪聲，不肯去。孫李只好忍著。

2020年1月19日，孫李家里的兩個租客放棄了相當于一個月房租的押金，提前搬走了。孫李斷定“樓上的噪聲影響了房客休息”。房客退租，意味著自家要增加房租支出，孫李打游戲買裝備的錢就沒有了。他忍無可忍，決定獨自上樓交涉。他站在502室門口敲了幾下門，有個女子隔著門問：“你是誰？有什么事？”孫李說：“你家的噪聲能不能小點？”對方回答：“我家沒有發(fā)出噪聲呀！”孫李見對方?jīng)]有開門，便怏怏離開。

一個月后，孫李給一個初級游戲玩家代練。對方承諾只要拿到100個勝點，就給孫李2000元。對于孫李的代練業(yè)務來說，這是一筆前所未有的“巨款”。他連飯也顧不上吃，集中精力打游戲。正在關鍵時刻，樓上傳出重重的關門聲，孫李的手抖了一下——他代練的角色被敵手殺死了。孫李惱火至極，憤怒地沖上樓，把502室的門砸得“咚咚”響。一個30歲左右的男子開了門，厲聲質問他“為什么砸門”。孫李說：“你……你家聲音能小點嗎？影響到樓下了?！睂Ψ交卮穑骸澳挠邪?？一點聲音都沒有！”孫李正想吵架，又從里面出來四五個人。孫李示弱道：“打擾了，不好意思！”灰溜溜地轉身下樓。

持刀上門理論

樓上的噪聲問題就像一根刺，卡在孫李的喉嚨里，怎么也拔不出來。他的心里日益積累對502室的巨大憤懣。2020年5月上旬的一天，孫李聽到樓上不停地傳出腳步聲，好像有很多人。實在忍無可忍，他就用拖布桿對著天花板猛搗了一陣。兩天后，樓上的房東敲開了他家的門，問周燕：“你兒子憑什么總說樓上有噪聲？我逐個跟房客了解過，他們都說沒有發(fā)出過噪聲，其中肯定有誤會?！睂O李聽到動靜，從房間里出來說：“沒事，我以后不去敲門就是了?！?/p>

2020年7月4日，孫李打了一天的游戲。晚10時許，他感覺很累，上床準備睡覺。閉上眼不一會兒，他忽然聽到樓上發(fā)出重重的響聲，于是驚坐起來，下床拿了椅子放在床上，然后站上去拍打天花板，喊道：“不要影響別人休息！”感覺樓上的響聲更大了，孫李決定上樓去理論。想到樓上人多，他順手抓起一把刀。

孫李沖到502室門口，敲開門，把雙手放在背后，緊攥著刀。見開門的是上次對話過的那個30歲左右的男子，孫李說：“這么晚了，別弄太大聲音，影響鄰居休息?！睂Ψ秸驹陂T口反問：“我家從沒弄出噪聲，你怎么老是來挑事？”男子的左邊有一個女子，身后還站著兩個女子，有一女子嘟噥著說：“這人恐怕有幻聽吧！”

孫李非常生氣，扯著嗓子喊道：“今天這事不解決不行！”男子左側的女子說：“別和他磨嘰了，關門！”男子突然用腳踢了孫李的左胯部，轉身要進去。孫李頓時感到腦門沖血，提刀捅向男子的后背。這時男子轉過身，刀子當即刺中了他的前胸，他踉蹌著倒地。3個女子都嚇傻了。孫李胡亂舞著刀，連連捅刺男子旁邊的女子。另兩個女子邊喊“殺人啦”邊往屋里退。孫李沖進去追殺，兩個女子都受了傷，奔進南面的臥室，抵上了門。

此時，門口的一男一女躺在地上，鮮血直流。孫李回到兩人身邊，發(fā)了瘋似地舉刀亂扎。之后，孫李踹開南面臥室的房門，里面的兩個女子瑟瑟發(fā)抖，不停求饒。孫李冷冷地說：“反正我已經(jīng)把外面的人殺了，不差你們兩個！”其中一個女子說：“我今天是來這里玩的，從來沒有在這里住過呀！”孫李沒有理睬，上前將兩人殺害。他把沾滿了鮮血的刀扔在地上，離開502室，隨手把門關上。

回到樓下，孫李把手洗干凈，想用手機撥打110，但語音提示“手機欠費”，沒有撥通。他立即用微信與唯一的好友胡進聯(lián)系，發(fā)出“我殺人了，幫我報警”的語音。胡進發(fā)了一個疑問的表情，回復語音問道：“你是不是腦子壞了？開什么玩笑？”孫李回答：“是真的。我的手機打不出去電話了。”半信半疑的胡進趕緊開車去超市，將正在上班的周燕接回家。

周燕進了家門，見孫李面無表情地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她匆忙上前摸著兒子的臉頰，哭著問：“你是不是在說胡話？”胡進見孫李穿戴整齊，周身沒有一點血跡，不相信他殺了人。孫李告訴胡進，自己洗干凈了，樓上的4個人都被他殺了。周燕這才哆嗦著打了報警電話。

公安機關火速出警勘查了現(xiàn)場。4名死者被捅刺的都是要害部位，其中男性死者身中10多刀，3名女性受害者都是心胸處被利刃刺破導致死亡。

兇犯罪無可恕

孫李供述，案發(fā)前他正在打游戲，聽到樓上的噪聲，覺得很刺耳。為了防身，他帶著刀上樓去理論。對方所說的難聽的話，以及男子踢他的一腳，使他積壓在心頭的憤怒爆發(fā)了出來。刺殺男子后，他想著殺人是死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3個女子也殺了。孫李說，他和這一男三女無仇，但動刀后就收不住手了。

警方經(jīng)過調查確認，死者分別是徐挺、王舒、劉亞楠和徐芳。徐芳不住在那里，當晚過來找同事劉亞楠聊天。徐挺和王舒是戀人關系。401室、501室鄰居均提供證言稱，沒有注意到502室有過異常的喧嘩和噪聲。孫李稱其沒有精神病，其家族也沒有精神病遺傳病史。經(jīng)鑒定，孫李沒有吸毒史和幻聽、幻覺的情況。

2020年10月9日，吉林省松原市人民檢察院對孫李提起公訴，指控被告人孫李因瑣事持刀殺害4人，手段殘忍，情節(jié)惡劣，應當以故意殺人罪追究其刑事責任。孫李主動投案并如實供述，系自首。

孫李被押上被告人席時，面部表情很冷漠。供述案發(fā)過程時，他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他聲稱，自己現(xiàn)在一心求死，但仍然要辯解：樓上隔三岔五就制造噪聲，案發(fā)前他到樓上理論，女子語言刺耳，男子踢了自己?！皩Ψ竭^錯在先，我是在憤怒之下沖動殺人?！逼滢q護人認為：本案系因鄰里糾紛引發(fā)，孫李系初犯，有自首情節(jié)，認罪認罰，請求對其從輕處罰。

4名被害者的家屬坐在旁聽席上泣不成聲。他們各自提出了附帶民事訴訟，總計索賠200余萬元。

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被告人孫李因瑣事持刀連殺4人，其行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公訴機關指控罪名成立。被告人孫李犯罪后自動投案，如實供述所犯罪行，屬自首;但其殺人手段特別殘忍，情節(jié)特別惡劣，后果特別嚴重。故其雖系初犯、自首、認罪認罰，亦不足以對其從輕處罰。被告人孫李的辯護人根據(jù)上述理由所提應對孫李從輕處罰的意見，不予支持。被告人孫李的犯罪行為給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造成的經(jīng)濟損失、喪葬費，依法應予賠償，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的其他訴訟請求沒有法律依據(jù)，不予支持。

2020年12月14日，吉林省松原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孫李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另附帶民事賠償被害人家屬直接經(jīng)濟損失總計7.3萬余元。宣判后，孫李沒有提出上訴。

（文中除孫李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