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經(jīng)濟人信念: 自利與理性的特點及其不同作用

2021-05-31 03:09劉國芳辛自強
心理技術與應用 2021年5期
關鍵詞:經(jīng)濟人公共衛(wèi)生事件理性

劉國芳 辛自強

摘 要 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調(diào)查分析了1074名普通民眾的經(jīng)濟人信念特點,及其對三類心理行為(自利取向的變量:物質(zhì)主義;社會取向的變量:財富價值觀、財經(jīng)倫理觀、關系投資、捐贈行為、一般信任;中性變量:自由市場理念、主觀幸福感)的影響。結果發(fā)現(xiàn):(1)經(jīng)濟人信念的自利與理性兩個維度相對獨立;(2)男性在自利與理性維度上的得分均高于女性,學歷越高自利水平越低;(3)在強度和方向上,自利與理性兩個維度對研究涉及的心理行為有不同的預測能力,例如,自利與理性能夠正向預測物質(zhì)主義,自利能夠負向預測所有社會取向的變量,理性對各變量的影響具有不一致性;(4)以自利與理性為外顯變量的聚類分析將被試分為三類:低自利高理性的溫情型經(jīng)濟人、中自利中理性的溫和型經(jīng)濟人、高自利高理性的冷酷型經(jīng)濟人,三類人在心理行為變量上均存在顯著差異。

關鍵詞 經(jīng)濟人;自利;理性;公共衛(wèi)生事件

分類號 B849

DOI: 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1.05.001

1 引言

經(jīng)濟人信念(或經(jīng)濟人假設)是西方經(jīng)濟學最經(jīng)典和基礎的人性假設。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提出“我們絕不能指望從屠夫、釀酒師或面包師的仁慈中獲得我們的午餐。我們只能從使他們關心自己的利益中來獲得我們的午餐”(斯密, 2018)。也就是說,利己或追求自我利益是經(jīng)濟活動、乃至所有社會活動的根本動機。在一個由利己的個體或市場主體組成的完全競爭市場中,利己將能夠?qū)е路e極的社會與經(jīng)濟后果。這一觀點后來被阿爾弗雷德·馬歇爾等歷代經(jīng)濟學家不斷發(fā)展(詳見西蒙的綜述, 2009, pp.1-35),最終成為西方經(jīng)濟學(尤其是新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的基本人性假設(彭凱平, 2009; Becker, 1976; Doucouliagos, 1994; Xin & Liu, 2013)。經(jīng)濟人信念一般被認為包含兩方面的基本內(nèi)涵:人是自利的,所有活動的目的都是追求自我利益最大化;人是理性的,能夠基于成本收益分析做出正確的決策。要實現(xiàn)自我利益最大化,二者缺一不可。

經(jīng)濟人信念源于經(jīng)濟學,但對經(jīng)濟與社會領域的活動都可能產(chǎn)生影響?,F(xiàn)代社會人類行為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在經(jīng)濟和非經(jīng)濟領域的分離(Luhman, 1990)。經(jīng)濟領域的典型活動是貿(mào)易、投資等;非經(jīng)濟領域的典型活動是社交、娛樂等。這兩個領域的活動目的殊異,前者以追求利潤最大化為目的,后者主要以滿足情感和心理需求為目的(Keat, 1993; Pillutla & Chen, 1999)。盡管兩個領域的活動目的不一樣,但都可能受到經(jīng)濟人信念的影響。斯密在《國富論》中指出,“當勞動分工完全建立起來以后……每個人都是靠交換而生活,或者在某種程度上都變成了一個商人;而社會本身也變成了一個地道的商業(yè)社會”(斯密, 2018)。這既是由于個體參與商業(yè)活動的普遍性,也是由于經(jīng)濟活動重要性的凸顯。也就是說,利己動機不僅是經(jīng)濟活動,而且可能成為整個社會活動的動機(斯密, 2018),當代社會尤其如此。因而,經(jīng)濟人信念在各種經(jīng)濟和社會方面的心理行為中可能扮演著重要角色。

實際上,已經(jīng)有不少研究者或直接或間接地探討了經(jīng)濟人人性觀在心理行為中的作用。既然經(jīng)濟人假設是經(jīng)濟學的核心信條,所以這方面的文獻首先探討了經(jīng)濟學學科的學習對心理行為的影響。例如研究表明相對于非經(jīng)濟學專業(yè),經(jīng)濟類專業(yè)的學生在囚徒困境博弈中更少選擇合作策略(Frank, Gilovich, & Regan, 1993),更不愿意捐款做公益(Bauman & Rose, 2011),更傾向于將公司利潤最大化置于員工福利之前(Rubenstein, 2009)。后來的研究認為,經(jīng)濟學的學習導致的經(jīng)濟人信念的內(nèi)化是上述發(fā)現(xiàn)的潛在原因(辛自強, 竇東徽, 陳超, 2013);更直接的證據(jù)來自一系列實驗研究,通過讓被試直接學習經(jīng)濟人信念,或?qū)ζ溥M行概念啟動與程序啟動的操縱,可以證明經(jīng)濟人的人性觀既可被直接習得,也可被無意識地激活,從而對一般信任和消費情景中的人際信任產(chǎn)生消極影響 (劉國芳, 辛自強, 林崇德, 2016; Xin & Liu, 2013)。 Yamagishi、 Li、 Takagishi、 Matsumoto和Kiyonari(2014)使用多輪次的獨裁者博弈和囚徒困境博弈識別出了經(jīng)濟人(在所有博弈中均不合作)和準經(jīng)濟人(在博弈中合作比例低于15%),發(fā)現(xiàn)與其他人相比,這兩類人更加自私和理性,更傾向于將博弈理解為剝削任務而非合作任務;同時,經(jīng)濟人在理解情景的能力、主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生活滿意度等變量上得分更高。此外,經(jīng)濟人信念還存在親代向子代的代際影響現(xiàn)象,劉國芳(2018)根據(jù)自利與理性兩個維度編制了經(jīng)濟人信念量表,并同時測量了父母和兒童的信任水平,發(fā)現(xiàn)父母的經(jīng)濟人信念能夠預測自身及其兒子的信任水平。可見,個體的經(jīng)濟人信念會對合作、信任等心理行為變量產(chǎn)生影響。

在以往文獻中,大多將經(jīng)濟人信念作為一個整體概念來研究。但如前所述,經(jīng)濟人假設一般被認為包含兩個成分:一是“自利”,主要強調(diào)個體行為的目的或動機是追求自我利益最大化;二是“理性”,個體必須有能力或足夠聰明地知道如何實現(xiàn)自利的目標。經(jīng)濟人假設中的自利強調(diào)的是“即時性的利益最大化”(王曉田, 陸靜怡, 2016, p.28),即在當下交往中選擇利益最大化的策略。作為一種動機或行為目標,盡管其程度有強弱之分,但自利對信任、合作等社會取向行為有著較為普遍的消極影響。與自利不同,對經(jīng)濟人中的理性假設及其作用有著較多的爭論(如王玉珍, 2004; 辛自強, 2020a; 葉航, 陳葉烽, 賈擁民, 2013; Gintis, 2009)。概況起來主要有兩點:第一,經(jīng)濟人的“完全理性”很難達成。這方面的證據(jù)一方面建立在人類認知能力的有限性上(西蒙, 2009),另一方面建立在人類社會中普遍存在的社會偏好上(葉航等, 2013; Henrich et al., 2005)。第二,何為理性。王玉珍(2004)認為行為主體會體現(xiàn)出理性“經(jīng)濟人”與理性“道德人”的雙重性,在“囚徒困境”類博弈中,人們放棄不合作而選擇集體利益最大化的選項,最終能夠?qū)崿F(xiàn)自利的最大化。辛自強(2020a)則使用了“個體理性”與“社會理性”的概念,前者是通過精確的成本收益分析確保個體利益的實現(xiàn),后者是通過合作、遵從社會規(guī)范等實現(xiàn)集體利益或個體的長遠利益??梢姡M管理性被認為是滿足自利的手段,但其實現(xiàn)路徑是靈活多樣的,既可以服務于個體即時利益的滿足,也可以通過滿足社會利益(這時常以克制自利的沖動和短期目標為前提)而最終滿足個體利益。鑒于此,有必要分別考察經(jīng)濟人信念中自利與理性兩個成分的特點以及它們對經(jīng)濟和社會方面的心理行為變量可能不同的預測作用。劉國芳(2018)曾經(jīng)編制了包含8道題目的經(jīng)濟人信念量表,但其中的個別題目因子載荷較低。因而,我們從其自利與理性兩個維度中各選取因子載荷較高的兩道題目,形成一個簡化量表,重新檢驗量表的信效度,并分析其人口學特點。

“經(jīng)濟人”是西方經(jīng)濟學的核心人性假設,但是以進化心理學、行為經(jīng)濟學等為代表的學科則提出了“社會人”的概念,認為利他、合作等社會取向行為是具有進化適應性的(葉航等, 2013; Henrich et al., 2005)。在對人性本質(zhì)的理解上,上述兩種觀點貌似“對立”,但在具體的個體行為上,情況可能更加復雜,其行為和動機可能是情景依賴的,體現(xiàn)為一種多元人性觀。例如,在財經(jīng)生活中,人們往往需要兼顧“經(jīng)濟人”和“社會人”的要求,在追求自利的同時考慮道德、社會規(guī)范的約束(辛自強, 張紅川, 孫鈴, 于泳紅, 辛志勇, 2020; Zhang & Xin, 2019)。根據(jù)前人的研究(劉國芳等, 2016; 辛自強等, 2020b),投資、理財?shù)仁禽^為典型的凸顯“自利”取向的活動;信任、捐贈等是較為典型的凸顯“社會合作”取向的活動,經(jīng)濟人信念的兩種成分對不同類型活動的影響也應有所差異。

因而,為了考察自利與理性的作用,本研究選取了三類結果變量。一是自利取向的變量,這里選取的是物質(zhì)主義。物質(zhì)主義反映了擁有外在物質(zhì)對自我的重要性(Richins, 2004),直接體現(xiàn)個體對物質(zhì)上自利的追求,物質(zhì)主義越強的人越難以超越對金錢的追求,越可能通過違規(guī)以獲利(辛自強等, 2020b)。二是社會取向(或者說“親社會取向”)的變量,由于對經(jīng)濟人信念中的理性假設(尤其是對理性是否能夠克制自利而滿足社會利益)爭論較多,本研究選取的社會取向變量包含了更多的內(nèi)容,具體有財富價值觀、財經(jīng)倫理觀、關系投資、公益捐贈、信任。財富價值觀指的是個體對金錢財富的意義和作用的認識(反映了個體是否能“不為財富所累”),財經(jīng)倫理觀指的是個體對財經(jīng)活動中道德規(guī)范的看法(反映了個體是否能對財富“取之有道”)(辛志勇, 于泳紅, 辛自強, 2018; 2020)。這兩個變量得分越高表明個體在財經(jīng)方面的價值觀越積極,如超越了財富占有,更遵從道德規(guī)范,體現(xiàn)了財經(jīng)價值的社會取向(辛自強等, 2020b)。關系投資與公益捐贈考察的是被調(diào)查者對金錢在不同領域的分配傾向,前者指的是對親友贈與金錢或禮物的行為意愿,后者指的是將個體財富捐贈給慈善機構、希望工程等的意愿(辛自強, 李哲, 楊之旭, 2020)。信任反映了個體在多大程度上對他人的行為抱有積極期待,被視為經(jīng)濟發(fā)展的助推器(福山, 2001; Jalil & Rabab, 2017);三是一些相對中性的變量,如自由市場理念、主觀幸福感。在過去的幾十年間,新自由主義觀下的自由市場經(jīng)濟是世界主旋律,然而,自由市場經(jīng)濟有其自身的缺陷,新自由主義也受到了越來越多學者的批判。例如,喬姆斯基(2020)在接受采訪時指出“本次疫情(即新冠肺炎疫情)使新自由主義所帶來的社會與經(jīng)濟問題暴露無遺”;福山(2020)更是使用了“新自由主義已死”的說法。在疫情期間,中國政府從上至下實施了一系列的管控措施,有效遏制了疫情的傳播,促進了經(jīng)濟的復蘇。在此背景下,民眾的自由市場理念是否與其經(jīng)濟人信念相關,也值得探討。幸福是人類的終極追求,以往研究也顯示,經(jīng)濟人信念和幸福感有密切關系(Yamagishi et al., 2014),因而,本研究同樣將其納入。根據(jù)自利與理性的內(nèi)涵,我們預測,自利與社會取向的變量將呈現(xiàn)負相關,與自利取向的變量呈現(xiàn)正相關;而理性與不同變量間的關系則可能是不穩(wěn)定的;此外,自利、理性與上述中性變量的關系尚無法基于現(xiàn)有文獻或理論來合理推測。

人們對經(jīng)濟人信念的認同可能存在程度上的差異,如Yamagishi等(2014)曾區(qū)分了經(jīng)濟人和準經(jīng)濟人,但其區(qū)分只是單維的程度差異。而更為重要的是,人們的經(jīng)濟人信念還可能存在心理結構上的差異。如前文所述,盡管自利與理性是經(jīng)濟人信念的兩個成分,但理性并不必然導致自利(王玉珍, 2004; 辛自強, 2020a),也就是說,個體對自利與理性兩個成分的認同可能(或可以)是分離的。因而,只作“變量中心”的變量特點分析和變量關系分析,可能忽略了人們對經(jīng)濟人信念的認同的異質(zhì)性,因此需要進行“個體中心”的分析,以考察經(jīng)濟人的不同類型或亞組。如果我們將自利與理性視為正交的兩個維度,理論上就至少存在四種可能的類別:高自利高理性、高自利低理性、低自利低理性、低自利高理性。它們彼此之間不僅存在經(jīng)濟人信念程度上的差異,更存在結構上的差異。實際上, 篩選出具有分類學意義的行為類別本身就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Nettle, Gibson, Lawson, & Sear, 2013)。因而,本研究還將同時對被試在經(jīng)濟人信念兩個維度上的表現(xiàn)進行聚類分析,以識別出不同類別的“經(jīng)濟人”。

綜上,本文調(diào)查了民眾的經(jīng)濟人信念以及一系列心理行為,以探討三個問題:第一,檢驗經(jīng)濟人信念的結構與人口學特點;第二,分析經(jīng)濟人信念(自利與理性)對心理行為的影響;第三,通過聚類分析考察被試中可能存在的“經(jīng)濟人”類別以及他們在心理行為上的差異。

2 方法

2.1 被試

本次調(diào)查的時間為2020年2月6日至11日,由于正值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難以開展面對面調(diào)查,因此使用了網(wǎng)絡調(diào)查的方式,最終獲得有效樣本量1074人(其中女性被試532人),他們來自中國大陸除西藏之外的30個省、市、自治區(qū)。被試平均年齡32.13歲,涵蓋了17至71歲的不同人群;其中城鎮(zhèn)戶口761人,農(nóng)村戶口313人;未婚和離異者分別為375人和9人,已婚690人;擁有高中及以下學歷、大專、本科、研究生及以上學歷的人數(shù)分別為102、256、571、145人;個人月收入2000元以下129人,2000至4999元241人,5000至9999元458人,10000元以上246人。

2.2 變量與工具

2.2.1 經(jīng)濟人信念

劉國芳(2018)編制的經(jīng)濟人信念量表包含8道題目,自利維度和理性維度各4道。為了壓縮調(diào)查問卷的總長度,本研究從兩個維度中各選取兩道題目,自利維度的題目為“絕大多數(shù)人不愿伸手相助”和“多數(shù)人一心一意只為自己的利益”,理性維度的題目為“做事情之前,人們應該首先分析做這件事的好處與壞處”和“如果沒有經(jīng)過仔細的分析和比較,不應該輕易做出選擇”。被試使用1到6之間的一個數(shù)字評價題項與自身觀點的相符程度,1代表“完全不符合”,6代表“完全符合”,分數(shù)越高代表經(jīng)濟人信念水平越高。

2.2.2 物質(zhì)主義

采用Richins (2004)編制的物質(zhì)主義價值觀量表,該量表包含3道題目,5點評分,評分越高表示物質(zhì)主義傾向越強。本研究中,探索性因素分析大于1的特征根只有一個,其值為1.92,解釋數(shù)據(jù)變異的63.96%,3道題的因素負荷在0.79~0.81之間,內(nèi)部一致性0.72。量表單維性很好,使用3道題目的均分代表“物質(zhì)主義”。

2.2.3 財富價值觀

財富價值觀的測量采用辛志勇等(2018; 2020)的理論構想,在自編量表中要求被試將“金錢財富”與其他8個人生目標(愛情、健康、生命、尊嚴、保護自然環(huán)境、為社會做貢獻、自由選擇權、家庭親情)進行價值比較。1表示“同等重要”,2表示“稍重要”,3表示“重要”,4表示“很重要”,5表示“絕對重要”,分數(shù)越大,重要性越高。以1為界,靠左邊的數(shù)字表示指標A(如金錢財富)比指標B(如愛情)的重要程度,靠右邊的數(shù)字表示指標B比指標A的重要程度。被試對比A和B哪個人生目標對于自己更重要,并選擇一個數(shù)字代表自己的看法。前4題左側是“金錢財富”,后4題右側是“金錢財富”。被試的選項被記作1~9的數(shù)字(其中后4題反向編碼),得分越高表示財富價值觀更有超越性或更積極,即越能超越金錢財富,而選擇其他人生目標。本次調(diào)查中,這8題的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78。

2.2.4 財經(jīng)倫理觀

財經(jīng)倫理觀的測量采用辛志勇等(2018, 2020)的理論構想,通過兩個場景來測量。情境1(停車費潛規(guī)則)設置為:“某停車場,停車收費標準為每小時10元,賈某停車1小時后,準備離開時管理員告訴他,如果不要停車發(fā)票就只收5元,賈某交了5元,沒有索要發(fā)票就離開了?!鼻榫?(逃避所得稅)設置為:“某工程師利用業(yè)余時間為一家企業(yè)新入職員工進行了一次技術培訓,獲得報酬5000元,他了解到該企業(yè)并沒有為他的這次服務報酬納稅,他自己也沒有主動為本次收入納稅。”在每個場景下被試要回答三個問題:你是否贊同賈某(或工程師)的這種做法?選項是從1“完全不贊同”到5“完全贊同”;如遇到類似情況,你是否和賈某(或工程師)一樣做?選項是從1“一定不會”到5“一定會”;你對賈某(或工程師)這種行為的感受是什么?選項是從1“完全不接受”到5“完全接受”。每個題目的得分都作了反向編碼。每個場景下3個題目的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均為0.91,兩個情境下6個題目的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90,因而以6個題目的均分代表財經(jīng)倫理觀的正確程度,得分越高代表正確程度越高。

2.2.5 投資行為意愿

關系投資和公益捐贈均通過被試的投資行為意愿來測量(辛自強等, 2020a)。在調(diào)查中要求被試想象“假設在肺炎疫情過去之后,你剛好得到一筆100萬元的獎金。請你在如下項目上分配該筆獎金,而且要保證各項分配數(shù)額加起來正好等于100萬元?!惫灿?8個投資項目,歸類為:存入銀行、投資經(jīng)商、理財投資、固定資產(chǎn)投資(買房子、買汽車)、享受型投資(用于旅游、買奢侈品、個人娛樂消費)、日常支出(日常生活支出、給父母錢或禮物)、關系投資(給親戚錢或禮物、給朋友錢或禮物)、公益捐贈(捐給慈善機構、捐給希望工程、捐給寺廟或教會)、其他用途。我們將每一類上的投資數(shù)額加上“1”,轉(zhuǎn)化為自然對數(shù)。就本研究關心的關系投資和公益捐贈而言,數(shù)值越大代表越愿意贈與親友錢或禮物,越愿意捐款做公益。

2.2.6 一般信任

在1到10的量尺上測量被試對“在與他人進行交往時,你會非常謹慎還是非常信任?”的反應,1代表“非常謹慎”,10代表“非常信任”,分數(shù)越高代表信任水平越高。

2.2.7 自由市場理念

使用1道題目測量了被試的自由市場理念(其反面是國家對市場的管控),他們在1到10的量尺上選擇,1代表“國家應該允許市場自由發(fā)展”,10代表“國家應該加強對市場的管控”,得分做了反向編碼,得分越高代表越支持自由市場理念。

2.2.8 主觀幸福感

在1到10的量尺上測量被試對“總體來講,你覺得自己目前幸福嗎?”的反應,1代表“非常不幸?!?,10代表“非常幸?!保謹?shù)越高代表幸福感水平越高。

3 結果

3.1 經(jīng)濟人信念的結構

由于本研究從劉國芳(2018)的量表中抽取了4道題目進行經(jīng)濟人信念的測量,因而重新進行了結構分析。對4道題目進行探索性因素分析(抽取2個因素,主成分法)的結果表明:大于1的特征根正好有兩個,兩個因素特征根(方差極大正交旋轉(zhuǎn)后)分別為1.63、1.42,二者對數(shù)據(jù)變異的解釋率分別為40.62%和35.49%,累計解釋率為76.11%。自利維度2題的因素載荷分別為0.90和0.89,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76;理性維度2題的因素載荷分別為0.82和0.85,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57。量表整體的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58,進一步分析顯示,兩個維度均分的相關系數(shù)為0.16,這說明兩個維度幾乎是獨立的。因而,下文只單獨合成每個維度的均分進行分析,得分越高代表被試的自利或理性水平越高。

3.2 經(jīng)濟人信念的人口學特點

3.2.1 性別差異

在自利維度上,男性被試和女性被試的得分分別為3.54(SD=1.21)和3.37(SD=1.18),獨立樣本t檢驗顯示,男性表現(xiàn)出了更高的自利水平,t(1072)=2.21, p<0.05, Cohend=0.14。

在理性維度上,男性被試和女性被試的得分分別為4.96(SD=0.80)和4.83(SD=0.87),獨立樣本t檢驗顯示,男性表現(xiàn)出了更高的理性水平,t(1072)=2.70, p<0.01, Cohend=0.16。

3.2.2 學歷差異

不同學歷被試在經(jīng)濟人信念兩個維度上的表現(xiàn)及差異檢驗結果見表1??梢?,不同學歷被試在理性程度上無顯著差異,在自利維度上存在顯著差異。事后檢驗顯示,高中及以下學歷人群在自利維度上的得分邊緣顯著高于大專學歷人群(p=0.07), 顯著高于本科和研究生以上學歷人群(ps<0.01);大學專科學歷人群在自利維度上的得分邊緣顯著高于大學本科學歷人群(p=0.08)。也就是說,教育可能抑制了自利的表達。

3.2.3 收入差異

不同月收入群體被試在經(jīng)濟人信念兩個維度上的表現(xiàn)及差異檢驗結果見表2。由描述性結果上看,似乎隨著月收入的增加,人們的自利程度有所下降,但方差分析顯示這種差異未達顯著水平。不同收入人群的理性程度也無顯著差異。

3.3 經(jīng)濟人信念與心理行為的關系

表3列出了經(jīng)濟人信念的兩個維度與一系列心理行為的相關,可以看出,無論是在相關的方向與程度上,自利與理性兩個維度均存在眾多不一致之處。

以這些心理行為為因變量,以經(jīng)濟人信念的自利和理性兩個維度為自變量,分別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見表4??梢钥闯觯谝?,自利與理性均能正向預測自利取向的變量——物質(zhì)主義,自利與理性越高,越重視外在物質(zhì)財富。第二,在所有社會取向變量上(財富價值觀、財經(jīng)倫理觀、關系投資、公益捐贈、一般信任),自利均具有負向預測作用;而理性則能夠正向預測財富價值觀,負向預測一般信任,對財經(jīng)倫理觀、關系投資、公益捐贈則無顯著預測作用。第三,在中性變量上,自利能夠負向預測主觀幸福感,理性對自由市場理念和主觀幸福感分別具有負向和正向預測作用。該結果與我們的基本假設相一致。

3.4 經(jīng)濟人的類型及其在其他變量上的差異

采用聚類分析來探索被試的經(jīng)濟人信念可能存在的類別。以被試在經(jīng)濟人信念量表的4道題目的得分為外顯變量,根據(jù)Borgen和Barnett(1987)的建議,采用離差平方和法進行系統(tǒng)聚類。根據(jù)系統(tǒng)聚類的凝聚系數(shù)表和譜系圖,初步確定聚類數(shù)為3類或5類較為理想。然后,分別預設為3類和5類進行K-均值聚類。結果顯示,兩種聚類方法的類別間都有較為均勻的人數(shù)分布,但3類的結果在聚類指標的組間差異更為均勻,結果可解釋性更強,因而,我們將被試分為3類。這3類人群在4道題目上的均分見圖1。

由圖1可以看出,第一個類別人群在測量自利的兩道題目上得分均較低,但在測量理性的兩道題目上得分均較高;在量尺上,第二個類別的人群在測量自利和理性的題目上得分均居中;第三個類別的人群在所有四道題目上的得分均較高。據(jù)此,我們將其分別命名為:低自利高理性的“溫情型”經(jīng)濟人(301人,占比28%)、中自利中理性的“溫和型”經(jīng)濟人(262人,占比24%)、高自利高理性的“冷酷型”經(jīng)濟人(511人,占比48%),這三類人群在自利與理性維度上的平均得分依次為:2.23(SD=0.62)、5.25(SD=0.53);2.97(SD=0.80)、3.84(SD=0.66);4.42(SD=0.73、5.23(SD=0.59)。

三類經(jīng)濟人在各心理行為變量上的表現(xiàn)特點和差異檢驗見表5。在所有變量上,三類人群間均存在顯著差異。具體而言,在物質(zhì)主義上,冷酷型經(jīng)濟人的得分顯著高于另兩類人群;在財富價值觀上,溫情型經(jīng)濟人的得分顯著高于另兩類人群,更能夠“超越金錢,選擇其他人生目標”;在財經(jīng)倫理觀上,冷酷型經(jīng)濟人的得分顯著低于另兩類人群,更可能認可逃稅等錯誤財經(jīng)行為;在關系投資和公益捐贈上,冷酷型經(jīng)濟人的得分均顯著低于另兩類人群,更不愿意為親友花錢、更不愿意公益捐贈;冷酷型經(jīng)濟人的信任得分顯著低于另兩類人群;在自由市場理念上,溫情型和冷酷型經(jīng)濟人的得分均顯著低于溫和型經(jīng)濟人,更傾向于反對自由市場(而溫和型經(jīng)濟人更支持自由市場經(jīng)濟);溫情型經(jīng)濟人的幸福感要顯著高于另兩類人群。

4 討論

基于對1074名普通民眾的調(diào)查,研究發(fā)現(xiàn):第一,經(jīng)濟人信念的自利與理性兩個維度相對獨立,男性比女性表現(xiàn)出更高的自利與理性水平,學歷越高自利水平越低;第二,經(jīng)濟人信念的自利與理性兩個維度對研究涉及的3類8項心理行為有不同的預測能力;第三,依據(jù)被試在經(jīng)濟人信念量表上的表現(xiàn),可以分為溫情型經(jīng)濟人(低自利高理性)、溫和型經(jīng)濟人(中自利中理性)和冷酷型經(jīng)濟人(高自利高理性)三類,三類人的心理行為存在顯著差異。

4.1 經(jīng)濟人信念的結構與人口學差異

本研究從經(jīng)濟人信念量表(劉國芳, 2018)中選取4道題目進行了“簡版”測量,結果顯示其自利與理性兩個維度近乎獨立(維度間相關為0.16)。我們也注意到,在劉國芳(2018)編制的原量表中,兩個維度的相關也只有0.24。因而,盡管自利與理性都被認為包含在經(jīng)濟人信念的概念結構中,但二者并非同高同低的關系,就個體而言,對自利與理性的認同可能(或者可以)是分離的。Zhang和Xin(2019)將“市場”區(qū)分為動力機制和規(guī)則機制兩方面,前者強調(diào)自利與競爭是市場的動力來源,后者強調(diào)規(guī)則和秩序,通過約束逐利行為的邊界,來協(xié)調(diào)各市場主體的關系,二者分別構成了市場這臺機器的引擎和剎車。這種對市場結構的區(qū)分,同樣可以內(nèi)置到市場主體身上——“經(jīng)濟人”應該包括兩個特征:自利是行為的動機或目的(市場的動力之源);理性是行為的能力保障或者手段,理性決定個體按照何種規(guī)則(包括市場規(guī)則)合理地達成自利的目的,有時甚至要先保障社會和集體利益,再間接達成個體利益(辛自強, 2020a)。因此,在研究中應該對經(jīng)濟人信念的自利和理性兩個維度區(qū)分考察,本研究使用的簡版經(jīng)濟人信念量表確實包含了相對獨立的兩個因素,而且也確實證明二者對一系列心理行為有不同的預測作用。

本次調(diào)查同時顯示,經(jīng)濟人信念存在性別差異,男性在自利與理性維度上的得分均高于女性,表現(xiàn)得更像一個經(jīng)濟人。就性別差異而言,這與劉國芳(2018)的研究并不一致,他的調(diào)查沒有發(fā)現(xiàn)這種性別差異;但與Yamagishi等(2014)的研究一致,他們發(fā)現(xiàn),在博弈任務中,男性比女性表現(xiàn)出了更多的經(jīng)濟人(8.50%對5.20%)和準經(jīng)濟人行為(11.50%對5.70%)。這些不同的研究結果一方面反映兩性間可能的確存在這種固有的差異;另一方面,可能與研究背景的不同有關。本次調(diào)查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展開,由于疫情的不確定性會影響人們的風險認知、經(jīng)濟信心和民眾信任(金盛華, 2020; 辛自強, 2020b)。因而,研究所顯示的性別差異可能反映了兩性對情景的不同反應。

對于不同學歷人群,整體而言,隨著學歷的提高,被試表現(xiàn)出的自利水平逐漸降低。盡管并未有研究直接比較不同學歷人群的經(jīng)濟人信念特點,但有關合作、道德行為的研究能夠提供一些可比性證據(jù)。李漢林、魏欽恭和張彥(2010)發(fā)現(xiàn),受教育水平越低,被試的失范感受越強烈,相對剝奪感越強烈。失范的測量題目包含“現(xiàn)在這個社會已經(jīng)沒有什么道德可言了”和“在目前的社會環(huán)境中,只有踩著別人的肩膀才有可能往上”等。從題目上來講,它們實際上隱含了自私的涵義。SARS期間的一項調(diào)查同時顯示,受教育水平越高,被試的情緒狀況越好,研究生比本科生和大專生表現(xiàn)出了更少的憤怒敵意、疲乏遲鈍等(陳海勇, 王建平, 謝偉, 陳薇, 2003)。這些結果均顯示了教育的積極意義,即便教育不是消除了自利之心,也至少抑制了其表達。

4.2 經(jīng)濟人信念與各類心理行為的關系

從理論上講,經(jīng)濟人信念這樣一種人性觀,應該會對廣泛的心理行為變量產(chǎn)生影響。以往研究發(fā)現(xiàn),學習經(jīng)濟學后形成的經(jīng)濟人信念確實對信任、合作等親社會行為產(chǎn)生消極影響(劉國芳等, 2016; Bauman & Rose, 2011; Rubenstein, 2009; Xin & Liu, 2013)。Yamagishi等(2014)發(fā)現(xiàn),行為上表現(xiàn)出經(jīng)濟人和準經(jīng)濟人特點的被試在態(tài)度上也更加自私和理性,這兩類人表現(xiàn)出的信任、宜人性、同情、觀點采擇等水平更低,攻擊性、馬基雅維利主義、生活滿意度更高。盡管這些研究使用不同的方式測量或啟動了經(jīng)濟人,但其結果具有一定的一致性。

當本研究將自利與理性兩個維度分開分析時,結果發(fā)現(xiàn)二者對心理行為的影響有所不同。第一,在自利取向的變量(物質(zhì)主義)上,自利與理性均有正向預測作用,也就是說,一個理性的人可以逐利。第二,在所有社會取向的變量上,自利均具有負向預測作用。由于自利直接指向自我利益的滿足,這與財富價值觀、財經(jīng)倫理觀、關系投資、公益捐贈、信任等變量所隱含的超越私利、服務他人與社會的價值取向相對立,因而,它們之間展現(xiàn)出了負相關;理性對社會取向變量的預測作用則有所分化,只能夠正向預測財富價值觀,負向預測信任??偨Y而言,由于自我利益與他人或社會利益頻繁處于沖突狀態(tài),自利的動機屬性決定了其在促進自利的同時會削弱人們對社會利益的考慮。相對于自利,理性的具體表現(xiàn)形式可能是靈活多樣的(如個體理性與社會理性),使得它對相關變量的影響并不明確或具有一致性。第三,在我們選取的兩個中性變量上,理性能夠負向預測自由市場理念、正向預測幸福感,自利則負向預測主觀幸福感。由于自由市場自身的缺陷在實踐中暴露的越來越多,也開始受到學者的批評(福山, 2020; 喬姆斯基, 2020),加強國家對市場的管控當屬理性選擇。Yamagishi等(2014)發(fā)現(xiàn)在博弈任務中更少合作的經(jīng)濟人有更高的生活滿意度,但他們并未進一步分析背后的潛在原因。本研究則發(fā)現(xiàn)主觀幸福感與自利有負相關,但與理性有正相關。由于幸福感與社會支持等有密切關系(宋佳萌, 范會勇, 2013),我們推測,逐利可能會損害社會關系,破壞幸福感,而理性則能夠調(diào)節(jié)自我利益與社會利益,促進幸福感。

再回到自利與理性的概念內(nèi)涵上來,自利指的是個體在決策時將個人利益最大化置于其他考慮之前(Xin & Liu, 2013),反映了行為的目標或動機是指向自我利益的,這與本文涉及的一系列社會取向的變量相沖突,因而,自利對這些變量均呈現(xiàn)出負相關。相對而言,理性不僅反映了個體能夠通過理性的思考和決策來實現(xiàn)自利的目標,還反映了個體能夠根據(jù)現(xiàn)實情況合理控制逐利動機,并通過社會合作實現(xiàn)長期利益與集體利益。辛自強(2020a)對個體理性與社會理性的區(qū)分正是此意。將市場的動力機制和規(guī)則機制(Zhang & Xin, 2019)內(nèi)置到人身上,自利是行為的目標,理性則控制著實現(xiàn)目標的途徑。也就是說,理性有兩個功能:它不僅要確保自身利益最大化,還要權衡短期與長期利益的關系,權衡個體與集體利益的關系,以“合理”選擇達成目標的路徑或手段(簡言之,這里的理性是一種工具理性)。由此,自利與所有的以“社會人”為基底的變量(信任、財經(jīng)倫理觀、捐贈意愿等)都呈負相關;但理性與他們的關系則是不穩(wěn)定或較弱的,因為理性并不必然與社會取向矛盾,它一方面要以自利為目的,另一方面要抑制暫時自利,而表現(xiàn)出“親社會”取向。因而,我們能發(fā)現(xiàn)理性一方面能夠正向預測財富價值觀,使個體能夠超越金錢,另一方面理性同樣能夠正向預測物質(zhì)主義。同樣,由于自由市場是“經(jīng)濟人”的土壤(斯密, 2018),二者間應該具有正相關,但本研究卻發(fā)現(xiàn),理性能夠負向預測自由市場理念。背后的邏輯可能是,理性程度越高,越可能認識到自由市場的缺陷,因而同意國家對市場的監(jiān)管或調(diào)控,這也顯示了理性對逐利的調(diào)節(jié)。

4.3 經(jīng)濟人的類型及其心理行為差異

研究顯示經(jīng)濟人的自利與理性相關較低,它們對一系列心理行為的影響也不盡相同,因而,每個個體對兩個維度的認同可能存在心理結構上的差異。以被試在經(jīng)濟人信念的4道題目上的表現(xiàn)為顯變量進行的聚類分析,的確區(qū)分出了三類人群:溫情型經(jīng)濟人(低自利高理性)、溫和型經(jīng)濟人(中自利中理性)和冷酷型經(jīng)濟人(高自利高理性)?;蛟S不能將“經(jīng)濟人”作為一個單一“物種”,他們包含了自利和理性水平不同的亞群體,而且在各種心理行為上的表現(xiàn)也存在差異。正如他們各自的名稱那樣,溫情型經(jīng)濟人“精致”(理性、聰明)但“不利己”,他們有較高的社會取向(溫暖的);冷酷型經(jīng)濟人是精致的利己者,在社會取向變量上得分較低(冷漠的);溫和型經(jīng)濟人則較為“中庸”,在各類變量上的表現(xiàn)大多居中。該結果一方面支持了聚類分析的合理性,另一方面支持了自利與理性兩個維度相對獨立的結論,同時也提示我們,籠統(tǒng)地將經(jīng)濟人做好或壞的價值判斷并不合適,尤其需要關注的是自利與理性的關系,是個體理性與社會理性的關系。

三類經(jīng)濟人各自在自利取向、社會取向、中性變量上的表現(xiàn)與自利、理性對這些變量的影響具有內(nèi)在的一致性。變量中心的分析顯示自利與物質(zhì)主義正相關,與財富價值觀等社會取向變量負相關。由于溫情型經(jīng)濟人和冷酷型經(jīng)濟人的理性得分都較高,其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自利上,導致兩類人在自利取向與社會取向的變量上表現(xiàn)出了較大且較為一致的差異。相對于這兩類人,溫和型經(jīng)濟人的自利得分居中,雖然溫和型經(jīng)濟人的理性得分在三類人中最低,但理性對若干變量的影響并不具有一致性,因而,溫和型經(jīng)濟人展現(xiàn)出的各方面的心理行為較為居中,在一端為“自我利益偏好”另一端為“社會利益偏好”的量尺上,其行為偏好較為模糊或不穩(wěn)定。

作為西方經(jīng)濟學的基本人性假設,經(jīng)濟人模型在最近幾十年受到了較多的反駁,主要的證據(jù)是人類社會廣泛存在的合作行為與社會偏好(葉航等, 2013; Henrich et al., 2005)?;谶@樣的證據(jù),經(jīng)濟人與社會人成為對立的兩極,支持一方就意味著反對另一方。Yamagishi等(2014)將人群劃分為經(jīng)濟人、準經(jīng)濟人、普通人、穩(wěn)定的合作者即是同樣的邏輯。這種區(qū)分方式主要是基于被試的行為反應,并未考慮行為背后的心理過程。然而,同樣的行為可能源于不同的心理過程。例如,合作行為既可能源于較低的自利動機,也可能源于較強的社會理性。本研究基于被試在經(jīng)濟人信念量表4道題目上的表現(xiàn)進行聚類分析,劃分了溫情型、溫和型和冷酷型經(jīng)濟人三類,他們在各類心理行為上首先表現(xiàn)出程度上的差異。在他們的分類指標(自利與理性)上,實際上他們不僅存在認同程度的差異,更存在結構上的差異。這種結構上的差異在辛自強(2020a)的個體理性與社會理性、王玉珍(2004)的理性“道德人”與理性“經(jīng)濟人”等觀點上同樣有所體現(xiàn)。也就是說,經(jīng)濟人亞群體之間的差異既體現(xiàn)在程度上,也體現(xiàn)在結構上。也正是為了體現(xiàn)這一點,我們一方面將這三類人均稱為“經(jīng)濟人”,另一方面做了溫情型、溫和型、冷酷型的區(qū)分。

4.4 研究局限與未來方向

本研究對經(jīng)濟人信念的概念做了進一步解構,明確了自利與理性的相對獨立性,并發(fā)現(xiàn)它們對自利取向的變量、社會取向的變量、中性變量具有不同的影響;同時,本研究首次基于自利與理性對人群做了劃分,識別出了溫情型經(jīng)濟人、溫和型經(jīng)濟人和冷酷型經(jīng)濟人三類,他們在各類心理行為變量上表現(xiàn)出普遍性的差異。這些發(fā)現(xiàn)均推動了我們對經(jīng)濟人的理解,然而,本研究在解開一個謎題的同時也引發(fā)了更多值得探討的新謎題。第一,經(jīng)濟人的內(nèi)涵結構。自利有不同的實現(xiàn)途徑,因而,理性也有不同的表現(xiàn)形式(辛自強, 2020a)。這是自利與理性之所以相對獨立的一個潛在原因,但本文并未對理性做進一步的劃分。如果將理性劃分為個體理性與社會理性,是否更有助于揭開經(jīng)濟人的神秘面紗?第二,經(jīng)濟人不同亞群體的劃分?;谧岳c理性對經(jīng)濟人的群體劃分,在不同文化、不同情景、不同測量方式上是否具有一致性?不同亞群體在各類社會偏好、真實行為上的差異是怎樣的?這類問題都有待研究。

最后,在理解與應用本研究的結果時應該保持適度的謹慎。第一,由于本研究是在疫情期間進行的,結果并不一定能推廣至其他時空中。以武漢“封城”為例,對身處武漢的個體而言,封城將帶來一系列消極的心理行為后果,如生活不便利、醫(yī)療資源緊張、高壓力焦慮等,這顯然有悖于自利的動機。然而,從長遠利益與集體利益的角度而言,國家采取的一系列疫情防控舉措是必要的。也就是說,重大公共衛(wèi)生事件凸顯了集體利益和集體規(guī)范。根據(jù)去抑制理論(Hirsh, Galinsky, & Zhong, 2011),此時人們的行為將更多地遵從集體規(guī)范。根據(jù)不確定認同理論,重大公共衛(wèi)生事件帶來的高度不確定感也將促進集體認同(Wagoner & Hogg, 2006)。此時,更多地考慮集體利益與長遠利益可能轉(zhuǎn)變?yōu)榱艘环N理性選擇(即社會理性)。因而,本研究的發(fā)現(xiàn)可能是情景依賴的。第二,雖然本研究沒有直接區(qū)分考察個體理性和社會理性,但為了防止誤讀,我們要指出,二者不是簡單對立關系,尤其不能做“好”與“壞”的簡單道德對立。無論是個體理性或是社會理性,其概念中的關鍵首先是“理性”(與非理性相對),其次才是“個體”或“社會”。也就是說,個體理性與社會理性均需得到足夠的理解、尊重、培育,只有二者均充分發(fā)展的人才是一個真正理性的人。

參考文獻

陳海勇, 王建平, 謝偉, 陳薇 (2003). SARS危機下網(wǎng)民的情緒狀況及其影響因素. 應用心理學, 9(4), 7-13.

福山 (2001). 信任:社會美德與創(chuàng)造經(jīng)濟繁榮 (彭志華譯). ??冢汉D铣霭嫔?

福山 (2020). 我承認新自由主義已死,但中國模式難以復制. https://www. thepaper. cn/newsDetail_forward_7073839

金盛華 (2020). 將民眾戰(zhàn)勝疫情的信心轉(zhuǎn)化為對未來經(jīng)濟信心:對全國30個省、市、自治區(qū)社會心態(tài)調(diào)查分析. 人民網(wǎng), http://yuqing. people. com. cn/GB/n1/2020/0317/c364391-31636011. html

李漢林, 魏欽恭, 張彥 (2010). 社會變遷過程中的結構緊張. 中國社會科學, (2), 1-27.

劉國芳 (2018). 父母的經(jīng)濟人信念對自身信任及兒童信任的影響. 心理發(fā)展與教育, 34(1), 21-27.

劉國芳, 辛自強, 林崇德 (2016). 經(jīng)濟人信念對信任的影響:信任主題的調(diào)節(jié)作用. 心理科學, 39(1), 166-171.

彭凱平 (2009). 經(jīng)濟人的心理博弈:社會心理學對經(jīng)濟學的貢獻與挑戰(zhàn). 中國人民大學學報, 23(3), 61-69.

喬姆斯基 (2020). 新自由主義瘟疫使新冠疫情惡化. https://new. qq. com/rain/a/20200415A08OWZ00

斯密 (2018). 國富論(修訂本)(謝祖鈞譯). 北京: 中華書局.

宋佳萌, 范會勇 (2013). 社會支持與主觀幸福感關系的元分析. 心理科學進展, 21(8), 1357-1370.

王曉田, 陸靜怡 (2016). 進化的智慧與決策的理性. 上海: 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王玉珍 (2004). 理性只是對自利最大化的追求嗎? 經(jīng)濟學家, (6), 84-89.

西蒙 (2009). 基于實踐的微觀經(jīng)濟學(孫滌譯). 上海: 格致出版社與上海人民出版社.

辛志勇, 于泳紅, 辛自強 (2018). 財經(jīng)價值觀研究進展及其概念結構分析. 心理技術與應用, 6(8), 472-483.

辛志勇, 于泳紅, 辛自強 (2020). 中國公民財經(jīng)價值觀測驗編制. 心理技術與應用, 8(12), 736-746.

辛自強 (2020a). 理性的達成:社會治理心理學的反思. 中州學刊, (3), 7-13.

辛自強 (2020b). 公眾的疫情風險認知與經(jīng)濟信心調(diào)查. 人民論壇, (2月中), 32-35.

辛自強, 竇東輝, 陳超 (2013). 學經(jīng)濟學降低人際信任?經(jīng)濟類專業(yè)學習對大學生人際信任的影響. 心理科學進展, 21(1), 31-36.

辛自強, 李哲, 楊之旭 (2020a). 疫情期間公眾的經(jīng)濟信心、財經(jīng)價值觀與支出行為意愿. 中央財經(jīng)大學學報, (6), 118-128.

辛自強, 張紅川, 孫鈴, 于泳紅, 辛志勇 (2020b). 中國公民財經(jīng)素養(yǎng)測驗編制的總體報告. 心理技術與應用, 8(12), 706-717.

葉航, 陳葉烽, 賈擁民 (2013). 超越經(jīng)濟人:人類的親社會行為與社會偏好. 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

Bauman, Y., & Rose, E. (2011). Selection or indoctrination: Why do economics students donate less than the rest?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and Organization. 79(3), 318-327.

Becker, G. (1976). The economic approach to human behavior.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Borgen, F. H., & Barnett, D. C. (1987). Applying cluster analysis in counseling psychology research. Journal of Counseling Psychology, 34, 456-468.

Doucouliagos, C. (1994). A note on the evolution of homo economicus. Journal of Economic Issues, 28(3), 877-883.

Frank, R., Gilovich, T., & Regan, D. (1993). Does studying economics inhibit cooperation?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7(2), 159-171.

Gintis, H. (2009). The bounds of reason: Game theory and the unification of the behavioral sciences.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Henrich, J., Boyd, R., Bowles, S., Camerer, C., Fehr, E., & Gintis, H., et al. (2005). Economic man in cross-cultural perspective: Behavioral experiments in 15 small-scale societies. 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nces, 28(6), 795-815.

Hirsh, J. B., Galinsky, A. D., & Zhong, C. (2011). Drunk, powerful, and in the dark: How general processes of disinhibition produce both prosocial and antisocial behavior. Perspectives on Psychological Science, 6(5), 415-427.

Jalil, A., & Rabab, I. (2017). The economic payoffs of trust: an empirical investigation from developing countries robust to jackknife coefficient distribution. Social Indicators Research, 131(3), 1121-1144.

Keat, R. (1993). The moral boundaries of the market. In C. Crouch & D. Marquand (Eds. ), Ethics and markets: Cooperation and competition within capitalist economics (pp. 6-20). Oxford, UK: Blackwell Publishers.

Luhman, H. (1990). Essays on self-reference.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Nettle, D., Gibson, M. A., Lawson, D. W., & Sear, R. (2013). Human behavioral ecology: Current research and future prospects. Behavioral Ecology, 24(5), 1031-1040.

Pillutla, M. M., & Chen, X. (1999). Social norms and cooperation in social dilemmas: The effects of context and feedback. Organizational Behavior and Human Decision Processes, 78(2), 81-103.

Richins, M. L. (2004). The material values scale: Measurement properties and development of a short form. Journal of Consumer Research, 31(1), 209-219.

Rubinstein, A. (2009). A sceptics comment on the study of economics. The Economic Journal, 116(510), 1-9.

Wagoner, J. A, & Hogg, M. A. (2006). Uncertainty-identity theory. Advances in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 39(6), 69-126.

Xin, Z., & Liu, G. (2013). Homo economicus belief inhibits trust. PLoS ONE, 8(10), e76671.

Yamagishi, T., Li, Y., Takagishi, H., Matsumoto, Y., & Kiyonari, T. (2014). In search of homo economicus. Psychological Science, 25(9), 1699-1711.

Zhang, Y., & Xin, Z. (2019). Rule comes first: The influences of market attributes on interpersonal trust in the marketization process. Journal of Social Issues, 75(1), 286-313.

Abstract During the epidemic of COVID-19, the homo economicus belief and a series of dependent variables of 1074 Chinese were investigated. The dependent variables were divided into one of three categories: variables of self-interest orientation (i. e. material values); variables of social orientation which contained wealth values, financial ethics values, willingness of relationship investment, willingness of donating, and general trust; and neutral variables such as free-market ideology and subjective well-being.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1) the two dimensions of homo economicus belief, i. e. selfishness and rationality, were relatively independent; (2) men exhibited higher levels of selfishness and rationality than women, and higher levels of education were associated with lower levels of selfishness; (3) there were differences in the predictive validities of selfishness and rationality, for example, both selfishness and rationality positively predicting material values, and selfishness negatively predicting all variables of social orientation; (4) a cluster analysis of participants responses in the scale of homo economicus revealed that participants exhibited one of three classes: warm homo economicus (low in selfishness and high in rationality), moderate homo economicus (moderate in both selfishness and rationality), or cold homo economicus (high in both selfishness and rationality).

Key words: homo economicus; selfishness; rationality; public health emergency

猜你喜歡
經(jīng)濟人公共衛(wèi)生事件理性
試論新聞記者在學校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中正能量的傳播
衛(wèi)生應急指揮平臺在應對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中的作用
“本轉(zhuǎn)職”是高等教育的理性回歸
理性的回歸
對一夫一妻制度的理性思考
理性看待GDP增速減緩
永济市| 奉节县| 枞阳县| 惠州市| 白银市| 尚义县| 文山县| 丰都县| 吉水县| 白朗县| 邵东县| 神池县| 江陵县| 八宿县| 宜兰县| 永春县| 旬邑县| 平罗县| 凉城县| 乌兰浩特市| 汕头市| 九龙县| 绵阳市| 壤塘县| 济南市| 磐安县| 宿州市| 承德县| 九龙城区| 仲巴县| 永丰县| 科尔| 怀远县| 旬阳县| 郁南县| 永清县| 十堰市| 礼泉县| 陵水| 吐鲁番市| 盐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