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經濟權力:大數據倫理危機的社會關系根源

2021-05-25 08:26張以哲

摘 要:大數據對現代社會的深度嵌入引發(fā)了眾多社會倫理問題,澄清大數據倫理危機的社會根源是破解大數據倫理問題的重要前提。只有深入到社會經濟關系中,才能觸及大數據倫理危機產生的根源,馬克思的歷史科學為剖析大數據倫理危機產生的社會關系根源提供了方法論基礎。大數據權力是大數據時代平臺資本主義生產關系賦予大數據主體的經濟權力,大數據權力呈現了資本為了追逐利潤利用大數據通過占有數據和濫用權力制造社會倫理危機的內在機理。大數據權力是大數據倫理危機生成的根本動因,對大數據權力進行權力規(guī)制、倫理規(guī)約和制度規(guī)范是消解大數據權力引發(fā)的倫理危機的現實出路。

關鍵詞:大數據倫理危機;經濟權力;大數據權力

作者簡介:張以哲,上海第二工業(yè)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博士后,哲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經濟哲學(E-mail:yz1139@outlook.com? 上海 201209)。

中圖分類號:B82-05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1398(2021)02-0005-11

如尼葛洛龐帝在《數字化生存》中所言,“每一種技術或科學的饋贈都有其黑暗面。數字化生存也不例外”尼葛洛龐帝:《數字化生存》,胡泳、范海燕譯,電子工業(yè)出版社2017年版,第229頁。。當人類社會進入大數據時代,數字化生存成為現代社會最具時代特征的“現代性”癥候。大數據對現代社會的深度嵌入實現了對現代社會生產生活方式的技術理性化改造,這種改造加劇了技術理性與人的社會屬性之間的張力,引發(fā)了諸如侵犯隱私、數據不平等、算法不正義等大數據倫理問題,導致了大數據倫理危機的產生。

如黃欣榮所言,“大數據倫理問題引起了大眾和學者們的共同關注,也成了大數據哲學的研究熱點?!秉S欣榮:《大數據哲學研究的背景、現狀與路徑》,《哲學動態(tài)》2015年第7期,第98頁。探究大數據倫理危機產生的根源是破解大數據倫理問題的重要前提。大數據倫理危機產生的社會根源是什么?這是大數據倫理問題研究的核心議題,從而也引起了眾多學者關注。對于這一問題,目前學術界主要有三種有代表性的理論觀點:第一種觀點是“數據濫用論”。認為大數據倫理危機主要是由“數據濫用”引起的,大數據讓人們時刻暴露在技術的監(jiān)控之下而無處藏身,導致對個人隱私和自由意志的侵犯,從而對傳統(tǒng)倫理觀形成挑戰(zhàn)。黃欣榮:《大數據哲學研究的背景、現狀與路徑》,第96—102頁?!皬母旧险f,透明社會的倫理困境是由于人類濫用大數據技術所致?!标愂藗ィ骸洞髷祿r代透明社會的倫理治理》,《自然辯證法研究》2019年第6期,第68—72頁。“數據濫用論”用數據濫用現象解釋社會倫理危機現象,本質上是用現象解釋現象,并未觸及問題的根源本身,因而未能揭示大數據倫理危機背后的因果機制。

第二種觀點是“道德法律缺失論”。認為導致大數據倫理危機的原因是“大數據應用主體自身的道德素質缺失……以及大數據使用者的道德原則和立法方面的缺失。”并基于此提出大數據技術導致的倫理危機可以通過道德教育和完善技術以及相關法律法規(guī)來解決。唐凱麟、李詩悅:《大數據隱私倫理問題研究》,《倫理學研究》2016年第6期,第102—106頁?!胺傻赖氯笔д摗卑焉鐣栴}的根源歸結到技術本身以及道德和法律不完善,是對大數據倫理問題進行外部反思的結果,發(fā)現了表面“原因”卻未觸及大數據引發(fā)社會倫理危機的根源,道德和法律相對于大數據技術進步總是滯后的,技術不斷進步會使倫理和法律總是“缺失”。第三種觀點是“技術原罪論”。把大數據倫理問題的根源歸結到大數據算法,認為“大數據算法的確不是中性的,而是存在著歧視性”張玉宏、秦志光、肖樂:《大數據算法的歧視本質》,《自然辯證法研究》2017年第5期,第85頁。,“算法忽視或者無法甄別數據來源”,導致在數據傳輸和使用過程中使特定人群受到優(yōu)待或排斥,數據本身蘊含的不平等轉移到大數據的計算結果中反過來加劇數據資源分配和再分配的不平等,從而導致不平等和不正義。林曦、郭蘇建:《算法不正義與大數據倫理》,《社會科學》2020年第8期,第3—22頁?!凹夹g原罪論”將倫理問題的根源歸結到技術,陷入了技術導致社會不正義的窠臼,忽視了技術的價值中立性而掩蓋了倫理問題的社會根源,進而可以得出放棄使用大數據技術是解決大數據倫理問題的根本出路,因而這種把社會問題歸根于技術的論點既未揭示問題的根本,也無助于社會進步和消除大數據倫理危機。

總體而言,以上有代表性的理論觀點看到了大數據倫理危機產生的表面原因,卻未揭示隱藏在危機現象背后的深層因果機制,把表面現象當成了危機背后的根源。究其根本,這些理論解釋沒有觸及問題的根本,即導致社會倫理危機的社會關系。對社會問題的分析需要深入到社會關系中,正如馬克思所言,“每一個歷史時代的經濟生產以及必然由此產生的社會結構,是該時代政治的和精神的歷史的基礎”《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9頁。,只有深入到社會經濟關系中,才能觸及社會政治的、精神的危機根源。本文將依循馬克思的歷史科學邏輯,深入到社會經濟權力關系中剖析大數據倫理危機產生的社會關系根源,揭示危機發(fā)生的因果機制,并探尋破除危機的現實出路。如羅素所主張的,“社會動力學的規(guī)律……只能用權力來加以說明”[英]伯特蘭·羅素:《權力論——新社會分析》,吳友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年,第6頁。,本文從經濟權力切入對大數據倫理危機根源的分析,提出大數據權力是資本與大數據技術聯姻建構的經濟權力關系,并據此分析大數據倫理危機產生的因果機制,這一研究有助于拓展大數據倫理問題研究的理論空間,并為探尋消解大數據倫理危機的實踐路徑提供理論參照。

一 大數據權力:資本與大數據聯姻生產的經濟權力關系

如吉登斯所言,“在社會科學中不能把權力當成次要的問題,……沒有比權力更基本的概念了?!盵英]安東尼·吉登斯:《社會的構成:結構化理論大綱》,李康、李猛譯,上海:三聯書店,1998年,第410頁。大數據的發(fā)展應用使數字網絡平臺成為網絡社會“網絡社會”是瑞典學者曼紐爾·卡斯特在《網絡社會的崛起》中提出的范疇,卡斯特認為信息時代的支配性功能與過程日益以網絡組織起來,網絡建構了人類社會的新形態(tài),即網絡社會。時代社會權力積聚的新場域,網絡空間中的私權力正在崛起,網絡服務提供者成為權力主體,這種私權力的獲得在于某些私主體對于其他私主體在技術、平臺和信息等方面的優(yōu)勢。周輝:《技術、平臺與信息:網絡空間中私權力的崛起》,《網絡信息法學研究》2017年第2期,第68—99頁。大數據對人類社會的深度嵌入推動了社會結構的轉型,“大數據成為當下和未來的一種關鍵的戰(zhàn)略資源?!@種總體性戰(zhàn)略資源便是大數據權力。”當人類社會進入大數據時代,資本與大數據聯姻生產出了一種新型的社會生產關系——數字平臺生產關系,同時也孕育出一種新型的社會權力關系——大數據權力,雖然“技術本身并非權力結構,資本購買讓它成為權力工具。”劉永謀:《機器與統(tǒng)治——馬克思科學技術論的權力之維》,《科學技術哲學研究》2012年第1期,第52頁。大數據權力使控制著數字平臺和大數據的網絡巨頭擁有了支配他人的微觀權力,這種權力是大數據時代平臺資本主義生產關系賦予大數據主體的經濟權力。

法國哲學家斯蒂格勒在《技術與時間》中提出,“‘信息化的知識直接服務于權力。權力不能再被視為政治權力,而應該被看作經濟實力?!盵法]貝爾納·斯蒂格勒:《技術與時間》第2卷,趙和平、印螺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0年,第127頁?!皺嗔σ埠湍芤粯?,具有許多形態(tài)”[英]伯特蘭·羅素:《權力論——新社會分析》,吳友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年,第4頁。經濟權力是一種通過占有一定的資源(資本、技術、數據等)而形成的對其他主體加以支配的微觀權力,經濟權力主體通過獲取和占有資源可以在社會權力關系中獲得一定的支配地位,并通過行使這種權力獲得更多的權力。通常,人們習慣于認為權力“是建立在國家及其對暴力的制度性壟斷上”[西]曼紐爾·卡斯特:《網絡社會的崛起》,夏鑄九等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年,第18頁。,但是作為一種經濟權力的大數據權力與此都不同,大數據權力是通過占有海量的大數據和算法而生成的經濟權力,龐大的數據資源是大數據權力的重要來源,大數據權力主體基于海量數據和算法不斷生產出支配數字化時代社會關系的經濟權力。

(一)大數據權力是通過占有數據和借助算法而獲得的增殖資本與積聚私有權力的能力

大數據已經成為驅動現代社會經濟發(fā)展的重要力量,為現代社會帶來了令人震撼的巨大變革。在大規(guī)模生產和應用數據的大數據時代,資本通過與大數據聯姻把數據轉化為資本增殖的催化劑,創(chuàng)造出一種新型的資本積累模式。資本積累是現代社會發(fā)展的重要推動力量,它為整個人類社會發(fā)展創(chuàng)造出巨大的生產力,但同時也為資本所有者生產更多的私有化的社會權力。如馬克思所言,“科學、巨大的自然力、社會的群眾性勞動都體現在機器系統(tǒng)中,并同機器系統(tǒng)一道構成‘主人的權力?!薄恶R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464頁。大數據與資本聯姻直接把現代社會中的人及其日常生活都變成了商品,變成了資本增殖的原材料,人們日常生活世界中的文字、語言、方位、交往、工作、娛樂都被轉化為數據,每一個涉足物聯網、互聯網和視頻監(jiān)控范圍的人都變成了為大數據所有者生產商品的無償勞動者,人與技術的關系被進一步推向異化。

一方面,數字平臺已經成為現代人社會生活的基礎架構,人們的日常生活已經離不開數字網絡,這種“強制性”數字化生存每一刻都在為數字平臺生產和積累數據,使占有數字平臺的組織可以利用大數據技術無償地收集和積累數據,并進一步將其轉化為獲取利潤的數字化“商品”,從而把數字化生活時代的人及其生存方式轉變成了資本獲利的源泉。另一方面,現代監(jiān)控系統(tǒng)(視頻監(jiān)控、網絡監(jiān)控等)把現代社會變?yōu)橐粋€“全景式監(jiān)獄”,把人們的現實生活和數字化生存都置于技術主體的監(jiān)控之下,個人的信息數據很多時候在未知被監(jiān)控的情況下被收集,而各種監(jiān)控系統(tǒng)記錄的數據在被處理后轉化為可交換的數據商品,成為資本增殖的工具。

(二)大數據權力是通過掌握數字化生存的入場券而攫取的依賴性的非強制化霸權

隨著互聯網、物聯網以及數字化技術嵌入現代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人們的生存方式已經被數字化徹底重構,越來越依賴于網絡和數據,人類社會日益進入到“數字化生存”境遇中,在以網絡為基礎架構的數字化生存空間中,人們的社會關系也逐漸通過網絡和數據鏈接起來。數字網絡平臺成為現代數字化生存方式的基礎,從電子商務、電子政務到社交平臺,互聯網成為承載現代人工作、生活、社交、娛樂的支柱,而支撐這種數字化生存方式更為核心的基礎則是平臺和數據,人們的交流和記憶以數據的形式得以傳輸和儲存。隨著數字化生存的深入推進,人們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都將離不開大數據,而一旦數據崩潰將對整個社會造成毀滅性打擊。

這種廣泛而深入的依賴,使處于數字化生存境遇中的現代人已經無法拒絕大數據為人類社會帶來的便利與福利,大數據權力也隨著這種依賴性而不斷擴張,掌握著數字網絡平臺和龐大數據資源的互聯網巨頭借助現代人對數據的依賴性不斷從數據中獲取利潤、積累資本以擴大權力。海量的大數據已經成為現代社會運行的重要基礎和動力,在人類社會中所起的作用越來越重要。但是,資本推動的數字化生存卻是以“迫使”社會個體放棄個人信息數據的“所有權”成為其獲取數字化生活方式的交換條件,大數據權力主體通過不斷收集包含個人信息的海量數據資源獲取了社會個體對大數據的深度依賴,從而攫取了一種非強制性的霸權。數字化已經成為現代社會無法回避的趨勢,這種趨勢導致人必須順從數據資本強權才能融入被技術理性架構的現代社會關系中。

(三)大數據權力是通過占有數據和借助算法而獲得的對個體潛在規(guī)訓和支配的能力

如有學者所言,“馬克思對科學技術的權力分析可以劃分為兩個維度:最重要的是經濟權力維度,……另一個是意識形態(tài)權力的維度,即通過控制社會大眾的思想來發(fā)揮權力的作用”劉永謀:《機器與統(tǒng)治——馬克思科學技術論的權力之維》,第52頁。,馬克思對技術權力來源的分析同樣適用于大數據權力。大數據對現代人日常生活的深度嵌入使人自身日益被強大的技術權力網格所建構,在這個萬物互聯而又深度依靠數據進行記憶的時代,資本與大數據、算法聯姻把大數據技術變成了引導、支配、控制他人的思維和行為的絕佳工具,使大數據權力主體可以通過占有海量數據和算法來支配和控制他人。掌握著技術和數據資源的私主體能夠獲取所有進入大數據技術監(jiān)控視野的個人的信息,通過對海量信息數據的深度分析可以精準地為數字化生存中的每個人進行“畫像”,并基于技術手段掌握每個人的不同偏好,如果有利可圖,掌握著數據和算法的私權力主體可以根據需要向目標對象推送特定信息,引導目標對象的思維和行為,形成隱形支配他人的權力。

馬克思強調“資本不是一種物,而是一種以物為中介的人和人之間的社會關系”《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877—878頁。,資本通過占有數據、技術建構的社會權力關系還體現在通過制定平臺規(guī)則并要求平臺使用者遵循其制定的規(guī)則來實現對個體的規(guī)訓和支配,這種規(guī)則制定權可以內化為支配權。曼紐爾·卡斯特提出“知識和信息一直是生產力和權力的重要源泉”[西]曼紐爾·卡斯特主編:《網絡社會:跨文化的視角》,周凱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年,第46頁。,數字化時代資本以新的樣態(tài)和積累模式重構了傳統(tǒng)的資本積累范式,資本與大數據聯姻推動新的資本關系登上歷史的舞臺,但由資本支配數字化新技術形成的資本權力關系并未改變資本追逐利潤最大化的本性。相比于傳統(tǒng)資本對現代社會的顯性支配,數字化的資本關系以一種隱蔽的方式將整個現代社會納入其監(jiān)督控制下,并按照其意志規(guī)訓和控制他人的思維和行為,潛移默化地塑造著整個世界,因而大數據權力也是一種隱性的微觀支配權力。

概言之,資本通過與大數據聯姻生產出一種新型的社會權力關系,即大數據權力。大數據權力是一種物化的社會權力關系,是隱藏在技術背后的經濟權力關系,是通過占有技術、平臺和數據而獲得的技術—經濟權力,它支配著現代人的數字化生存世界。

二 大數據權力引發(fā)社會倫理危機的內在機理

如有學者所言,“資本利用其在數據和算法上的技術優(yōu)勢,有應用算法進行獨裁和推動數據霸權的可能”陳鵬:《算法的權力:應用與規(guī)制》,《浙江社會科學》2019年第4期,第52頁。,資本利用大數據對現代社會的社會關系和社會權力結構進行了重構,“互聯網企業(yè)尤其是互聯網平臺企業(yè)扮演的角色和發(fā)揮的作用越來越顯著……這一現象正是網絡空間中私主體權力作用的重要表現?!敝茌x:《技術、平臺與信息:網絡空間中私權力的崛起》,第69頁。隨著大數據滲透到人們日常生活的各個領域中,大數據權力已經成為現代社會關系中一支不容忽視的支配力量,如??滤?,“權力關系深深地植根于社會關系中”[法]米歇爾·??拢骸吨黧w與權力(下)》,汪民安譯,《美術文獻》2011年第10期,第102頁。,大數據權力深深植根于資本建構的社會關系中,作為資本與大數據聯姻生產的經濟權力關系,其背后隱藏的是數字化生產方式以及資本與生產數據的勞動之間的矛盾,而大數據倫理危機本質上是這種矛盾對立運動的結果。

(一)技術和數據占有差異:大數據權力引發(fā)社會倫理危機的經濟前提

如福柯所確認的,權力關系的確立來自于“差異體制”,“它允許人們針對他人的行為而行動:地位和特權在法律上和傳統(tǒng)上的差異;貨物和財富占有的經濟差異;……每一種權力關系都使差異運轉,而差異,既是權力關系的條件又是它的結果?!盵法]米歇爾·??拢骸吨黧w與權力(下)》,汪民安譯,第102頁。占有技術和占有數據量上的經濟差異是網絡社會中積聚經濟權力關系的前提,也是大數據權力引發(fā)社會倫理危機的權力關系前提。信息技術的快速發(fā)展以及互聯網、物聯網對人們日常生活世界的深度嵌入,使個人生活數據出現爆炸式增長,而無所不在的視頻監(jiān)控、網絡監(jiān)控也開始成為大數據的重要來源,海量信息數據的積聚加劇了資本與大眾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和社會權力不對稱,資本利用技術對龐大數據資源的占有逐漸形成巨大的社會權力?!坝捎诤A繑祿璧乃懔Τ鋈斯び嬎隳芰Γ鐣Y源的分配權力不得不讓位于算法。這使得算法……與數據資源結合成為重要的新興社會力量?!睆埩韬骸端惴嗔Φ呐d起、異化及法律規(guī)制》,《法商研究》2019年第4期,第64頁。資本利用大數據技術對數字空間數據的提取可以輕松地獲取個人聯系方式、住址、健康、財務、購買偏好等個人信息,并能夠輕而易舉地利用算法把他人的隱私變成商品,大數據時代個人隱私保護之所以面臨嚴重危機與大數據對包含著個人隱私信息的數據的收集、占有和處理有關,個人信息數據往往在個體無意識狀況下被商業(yè)利益集團監(jiān)控、收集和占有,并運用技術手段對數據進行分析、識別和處理,從中獲取個人隱私信息進行商品化處理并從中獲利,從而給個人隱私造成嚴重侵害。

技術和數據優(yōu)勢共同建構了大數據權力,大數據時代誰掌握了大數據與算法誰就獲得了支配他人的隱性權力,然而掌控著海量數據和技術的卻只有少數的資本或組織,產生了“資本利用數據推動霸權的危險”陳鵬:《算法的權力:應用與規(guī)制》,第55頁。,這種數字化生存時代的社會關系也成為社會倫理問題產生的重要根源。生存方式的數字化使人們的日常生活已經逃不開各類大型互聯網企業(yè),大多數人時刻都處于大型互聯網企業(yè)的全方位監(jiān)控下,個人在大數據時代成為資本借助技術監(jiān)視、跟蹤和管理的對象,社會個體每天的行為軌跡、生活、購物、娛樂等所有信息都被以數據的形式記錄、收集、儲存,這些曾經屬于個人的隱私信息數據在大數據技術面前變成了資本可以被輕易獲取的東西。資本可以利用技術輕易地將社會個體及其日常生活變成監(jiān)控和獲取數據資源的對象,從而使資本掌握人們各方面信息,引發(fā)了經濟權力積聚和社會權力分配的不均衡,使每個涉足數字化生活的人都要受到大數據權力背后主體的支配。

(二)資本增殖與個體私權利的沖突:大數據權力引發(fā)社會倫理危機的深層動因

“算法權力從表象上看是一種技術權力,但其背后潛藏著控制算法設計和研發(fā)過程的資本的權力”陳鵬:《算法的權力:應用與規(guī)制》,第53頁。,大數據權力亦是如此。資本建構的大數據權力使數字空間規(guī)則制定權掌握在了資本或數據巨頭手中,在這種新的生產方式下,資本與勞動的矛盾并非緩和而是加劇了資本對人的盤剝。資本追逐利潤的本性在大數據時代并未發(fā)生根本改變,而是在資本和大數據聯合助推下不斷強化,大數據開拓了資本獲取利潤的新途徑,使資本追逐利潤的空間不斷擴張。數字平臺成為資本積累的新場域,互聯網企業(yè)利用數字網絡平臺無償占有互聯網用戶的數字勞動以積聚數據資本,并運用算法對數據進行“商品化”處理以獲取利潤,而互聯網從業(yè)者和眾多網絡用戶的“數據生產勞動”卻被資本無償占有,成為資本追逐利潤的無成本勞動力。如馬克思在《機器。自然力和科學的應用》中所言,“科學對于勞動來說,表現為異己的、敵對的和統(tǒng)治的權力?!薄恶R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571—572頁。資本利用非強制化霸權把數據生產者變成了資本盈利的原材料,個人生產的數據越多就被資本剝削的越深入。雖然大數據技術本身無關善惡,但是大數據技術在資本支配的社會關系中拱衛(wèi)了資本與大眾之間不對等的社會權力關系,從而也成為引發(fā)和加劇社會倫理問題的技術支撐。

大數據權力的不斷擴張使個體權利的邊界不斷被收縮,一些新興大數據公司和互聯網企業(yè)無限制地收集利用社會個體在數字化生存中日常生活所留下的隱私信息,將本屬于個人的信息數據無條件地轉化成為其創(chuàng)造財富的資本。資本與大數據技術聯姻打破了人與物的界限,資本利用大數據把現代人及其生存軌跡轉變成了資本增殖的工具,把人從目的變成了手段。大數據權力主體獲取和行使其權力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攫取更多的利潤,而作為大數據生產主體的社會個體卻并未從大數據資本中獲得任何回報。??怂乖鴮π畔r代資本利用技術把知識、數據等公共產品私有化并轉化為資本增殖的工具進行過深刻地揭示:“隨著信息資本主義的興起,對公共領域的開發(fā)已成為資本積累的核心過程?!盋hristian Fuchs.“Labor in Informational Capitalism and on the Internet”. The Information Society , 2010 :26,pp.179-196.事實上,隨著大數據技術的發(fā)展,大眾勞動已經被延伸到傳統(tǒng)工作場所和工作時間之外,人們在傳統(tǒng)工作時間之外的互聯網社交、娛樂、購物等日常生活行為都已成為互聯網企業(yè)積累數據資本的非物質勞動,成為資本獲取利潤的工具。如馬克思所言,“資本由于無限度地盲目追逐剩余勞動,像狼一樣地貪求剩余勞動,不僅突破了工作日的道德極限,而且突破了工作日的純粹身體的極限。”《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06頁。在大數據時代,資本不僅將追逐利潤的觸角延伸到人們的日常生活領域,而且利用大數據將人們對個人信息數據的處理和決定權無償地轉讓給自身,從而使個人對自身隱私信息數據的所有權、使用權和處置權被嚴重侵犯和無償剝奪。正如有學者所言,“大數據技術本身無所謂‘好與‘壞,因此它在倫理學上是中性的。然而使用大數據技術的個人、公司有著不同的目的和動機?!鼻袢首?、黃雯、翟曉梅:《大數據技術的倫理問題》,《科學與社會》2014年第1期,第37—38頁。資本在利用大數據技術攫取利潤的過程中賦予技術以道德意蘊,導致大數據技術的應用最終可能引發(fā)惡的結果,造成社會倫理危機的產生。當然“強調技術的道德意蘊并不是要求我們主張客體能像主體一樣成為道德行動者”[荷]彼得·保羅·維貝克:《將技術道德化:理解與設計物的道德》,閆宏秀、楊慶峰譯,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6年,序言第2頁。,但當技術已經深度嵌入人們的生存世界并形塑人的實踐,其本身已經負載道德。

(三)技術—經濟權力支配:大數據權力引發(fā)社會倫理危機的內在方式

“沒有權力關系就沒有社會”,“權力關系根植于整個社會之網”,[法]米歇爾·福柯:《主體與權力(下)》,汪民安譯,《美術文獻》2011年第10期,第102頁。而“資本是資產階級社會的支配一切的經濟權力”《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9頁。,隨著數字網絡在現代社會每個角落的延伸,控制著平臺、海量數據和算法的互聯網巨頭獲取了支配所有參與到數字化生存中的個體的微觀權力,使個人成為資本及其支配下的大數據操控的對象。如??滤裕叭诉@一主體在被置于生產關系和表意關系的同時,也會同樣地被置于非常復雜的權力關系中。”[法]米歇爾·??拢骸吨黧w與權力(上)》,汪民安譯,第100頁?,F代人在參與到數字化生存的同時也被拋入到了資本建構的權力關系中,大數據的發(fā)展應用使掌握大量數據不再是政府機構獨有的能力,作為私權力主體的互聯網企業(yè)可以利用技術手段收集各種各樣包攬萬象的數據,使數據資源不斷向大數據壟斷者積聚,從而加劇了整個社會技術和數據資源的不均衡,使資本掌握了控制和支配他人的權力,在追逐利潤最大化的驅動下,資本會不斷擴大其所掌控的私權力,從而對社會個體的私權利和利益產生威脅和侵害。

其一,資本以更為文明的形式將大數據技術的規(guī)訓功能嵌入社會關系中,通過對大眾實施規(guī)訓將資本塑造的權力關系通過不間斷地控制、引導和塑造主體使個體服從于這種權力。在資本的主導下,大數據技術如同意識形態(tài)一樣具有了工具性,起著規(guī)訓和統(tǒng)治人的社會功能。以新聞推送平臺為例,平臺將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算法嵌入新聞推送中建構新聞推送日常機制,這種機制會使用戶接受算法篩選和推送的信息。鄭智航:《人工智能算法的倫理危機與法律規(guī)制》,《法律科學》2021年第1期,第16頁。其二,數據寡頭權力的獲取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數據收集行為,雖然這種數據獲取行為在某種意義上似乎獲得了人們的被動“知情”同意,但這種行為本質上是資本為了追逐利潤過度使用大數據技術的結果。資本利用大數據技術獲取海量數據并加以分析,加劇了資本與個人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在追求利潤的驅動下資本利用信息和技術不對稱擴大了機會主義行為,從而催生眾多大數據倫理問題。其三,對大數據的“路徑依賴”“路徑依賴”或“路徑依賴性”,指一旦進入某一路徑(無論是“好”還是“壞”)就可能對這種路徑產生依賴。筆者這里意指大數據技術的應用使人產生了對大數據技術的依賴并不斷強化這種依賴性,從而不會輕易選擇放棄對大數據技術的依賴,即使大多數人知道這一“路徑”存在隱私安全問題。也使現代社會的絕大多數人不得不選擇對大數據權力妥協,接受大數據權力的支配,大數據技術在資本建構的社會關系中加劇了提供數字化服務的資本與購買或享受這種服務的人之間權力的不均衡,使大數據倫理問題的開始凸顯。

資本利用大數據技術積累數據以獲取利潤,并利用算法為獲取最大化利潤服務,而個人權利在這個過程中成為犧牲品。如有學者所言,“技術平臺往往會利用自身在數據處理和深度學習算法上的優(yōu)勢,生成一種隱形的支配權和控制權”,它“造成個人權利和算法權力之間的失衡,從而誘發(fā)了一系列倫理問題?!编嵵呛剑骸度斯ぶ悄芩惴ǖ膫惱砦C與法律規(guī)制》,第15頁。由此可見,大數據權力在數字化生存時代已經成為加劇社會不平等的重要推手——大數據成為資本追逐利潤、無償剝削個體非物質勞動的工具,誰掌握了數據、資本和技術誰就擁有了控制、支配他人的權力。隨著大數據對人類社會深度嵌入,與大數據相關的數據壟斷、數據歧視、數據造假等社會倫理問題開始凸顯,受資本追逐利潤這根指揮棒指引的大數據權力是加劇整個社會倫理危機的重要動因。

概言之,資本利用大數據獲取社會權力,在追逐最大化利潤的驅使下,大數據權力加劇了資本增殖與個體權利之間的對立,制造了一系列社會倫理問題,加劇了社會倫理危機,即大數據倫理危機的根源在于資本與大數據聯姻建構的不對等的經濟權力關系。

三 規(guī)制大數據權力擴張:消解大數據倫理危機的現實出路

大數據權力擴張引發(fā)的倫理危機已經成為大數據發(fā)展應用中的顯性問題,“對大數據在形成公眾認知和社會科學研究當中所起到的作用進行一個正義倫理維度的檢視就顯得重要?!绷株?、郭蘇建:《算法不正義與大數據倫理》,第5頁。對資本應用大數據的范圍、限度與適度性進行審視成為一個重要的時代課題,如何讓大數據時代那些占有龐大數據能力的“資本”或私主體為人類社會整體的善而努力,成為數字化生存時代人們需要正視和解答的問題。如前所述,大數據倫理危機的生成有其社會關系根源,大數據權力是大數據倫理危機產生的本質動因,對大數據權力進行合理規(guī)制是破解大數據倫理問題的現實出路。對大數據權力的規(guī)制需要從“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兩個層面入手,通過權力規(guī)制、倫理規(guī)約和制度規(guī)范消解大數據權力引發(fā)的社會倫理危機。

(一)權力規(guī)制:利用國家公權力對大數據權力擴張進行制約

如馬克思所言,“有兩種權力,一種是財產權力,也就是所有者的權力,另一種是政治權力,即國家的權力?!薄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70頁。大數據權力本質上是一種所有者的權力或經濟權力,是大數據所有者的私權力。在受資本控制的數字化空間中,資本利用技術控制、支配人,雖然在數字空間中國家公權力仍然是不容忽視的強大權力,但是資本與大數據聯姻生產的大數據權力卻使公權力不再是數字領域中唯一的支配力量,一些數據寡頭在網絡空間中獲取了與國家公權力平行的影響力量,它們有能力“閱讀”和收集個人隱私信息數據,并能對人們的行為加以影響和控制。國家公權力對大數據權力擴張的邊界進行限制是維持私權力和私權利之間平衡的現實舉措,大數據的應用限度問題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單純的技術問題,它還關乎公民權利和社會信任,因而需要積極發(fā)揮國家公權力的功能約束大數據權力擴張。在中國,政府從維護絕大多數人利益的原則出發(fā)對資本權力進行了規(guī)制,2020年12月11日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明確提出“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政府將“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作為經濟工作重要內容,通過在數字領域依法加強市場監(jiān)管和強化反壟斷,規(guī)制大數據權力無限擴張。

馬克思指出,“資本的文明面之一是,它榨取這種剩余勞動的方式和條件,同以前的奴隸制、農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生產力的發(fā)展,有利于社會關系的發(fā)展,有利于更高級的新形態(tài)的各種要素的創(chuàng)造?!薄恶R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927—928頁。作為新生產力的大數據技術對現代社會“經濟基礎”及“上層建筑”都產生了重要影響,資本與大數據聯姻生產的大數據權力是資本建構的新型社會權力關系,它用一種更文明的形式剝削剩余勞動(非物質勞動),也在創(chuàng)造著更高一級社會形態(tài)的各種要素,但是資本通過剝削勞動獲取利潤的本質并未改變,在支撐更高一級社會形態(tài)的生產力完全創(chuàng)造出來以前,利用國家政權公權力制約大數據權力,限制資本權力無限擴張,是消解大數據權力制造社會倫理危機的現實出路。當然,這并不意味著要消滅資本,而是要通過國家政權維護大多數人或大眾的權利。保障國家政權掌握在代表生產力發(fā)展方向的社會階級及其政黨手中,利用國家政權工具將資本權力納入公權力的有效監(jiān)管之下,既充分釋放資本與大數據技術結合所創(chuàng)造的巨大生產力,又對資本無限追逐利潤行為的負面效應進行積極限制,并通過社會改革調整社會關系,使生產力與生產關系在動態(tài)平衡中朝著更高級形態(tài)發(fā)展。因而,需要把改革機制制度化以適應大數據技術不斷進步所帶來的生產力水平更新,這樣才能保障社會上層建筑(包括經濟體制和政治體制)在不斷革新中能保持同技術進步所帶來的生產力發(fā)展始終相適應。

(二)倫理規(guī)約:通過倫理審議實現大數據技術進步與社會價值觀同步

“技術被應用后,會因為使用對象的目的不同而對個人、公司乃至社會產生積極或消極的影響?!c所有新技術一樣,大數據技術也將產生意料之外的風險?!鼻袢首?、黃雯、翟曉梅:《大數據技術的倫理問題》,第38頁。如前所述,資本利用大數據技術編織的權力關系架構對人們的行為規(guī)則和觀念認知產生了影響,對社會群體意識造成了一定的沖擊,導致了大數據時代社會關系與價值觀念的異位。但“人是萬物之靈,無論在什么時代,也無論科技發(fā)展到什么程度,維護人類的自由、尊嚴和責任,都是技術發(fā)展和國家治理不可逾越的底線原則?!碧苹束P:《數字利維坦的內在風險與數據治理》,《探索與爭鳴》2018年第5期,第45頁。資本利用新技術獲取利潤不應當以犧牲人的權利、尊嚴作為代價,個人的權利和尊嚴在大數據時代同樣應當受到社會倫理拱衛(wèi),“倘若不能充分地保護個人數據權利,就很容易出現非法收集、出售和利用個人數據,侵犯個人人格權和財產權的問題?!背虈[:《論大數據時代的個人數據權利》,《中國社會科學》2018年第3期,第103頁。資本與大數據聯姻對社會關系進行的重構對傳統(tǒng)倫理觀念構成了挑戰(zhàn),引發(fā)了諸如侵犯隱私、數據鴻溝等眾多社會倫理問題,已經成為困擾現代人的“社會危機”,在這種背景下,重建適應大數據時代的倫理規(guī)范并將其內化為社會認同,對于抑制大數據權力踐踏人的尊嚴和社會公共價值觀具有積極意義。

大數據的發(fā)展應用同樣需要倫理規(guī)范來引導和規(guī)約,尤其是在大數據發(fā)展應用已經給人類社會公共倫理和社會公平帶來了巨大風險和挑戰(zhàn)的情況下?!爸袊髷祿袠I(yè)規(guī)范化運營聯盟”的成立以及《中國大數據行業(yè)自律公約》的公布等推進了中國大數據行業(yè)的倫理規(guī)范實踐,它們以行業(yè)自律形式探索了維持大數據行業(yè)“用戶隱私保護”與“挖掘數據商業(yè)價值”之間平衡的機制,為大數據權力倫理規(guī)范做出了有啟發(fā)意義的探索。但對大數據權力的倫理規(guī)制不同于傳統(tǒng)倫理行為規(guī)制,“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鑒定大數據技術可能引發(fā)的風險”邱仁宗、黃雯、翟曉梅:《大數據技術的倫理問題》,第38頁。,這提示我們建構適合大數據時代的新社會價值序列需要從預判風險出發(fā),通過設立大數據技術發(fā)展應用倫理審查委員會,設立由大數據領域專家、法律專家以及倫理學、社會學等領域專家和社會公眾等共同組成的倫理審查委員會對大數據技術的發(fā)展、應用進行倫理審議,對資本創(chuàng)新性應用大數據技術的適度性和可能性倫理影響進行事先評估,在倫理維度和社會維度預測可能的倫理損害,在遵從社會主流價值觀前提下對大數據技術研發(fā)和應用方向進行倫理引導,確保大數據技術發(fā)展進步同社會公共主流價值觀保持同步。通過重建符合大數據時代社會關系的倫理觀念,對大數據權力進行倫理規(guī)約,是抑制大數據倫理問題的現實舉措。既有的倫理規(guī)則無法解決資本利用大數據技術引發(fā)的新的倫理問題,大數據權力的倫理規(guī)制涉及大數據領域所有利益相關者,包括數字平臺所有者和使用者、政府部門以及技術研發(fā)人員等,因而需要社會多部門共同參與提出新的倫理、法律規(guī)則。在制定大數據權力規(guī)制的倫理框架時需要堅持一些基本的原則:第一,大數據技術的應用應該以增加整個社會的公共福利為目標,而不能僅僅是為少數群體獲取最大化利潤服務,這應當是對大數據技術進行倫理治理時需要堅持的基本倫理原則;第二,數據收集行為應當堅持知情同意原則,即無論企業(yè)、組織或個人收集包含個人信息的數據時應當事先獲得同意;第三,決策參與原則,即大數據技術研發(fā)應用的決策過程應當引導所有的利益相關者參與其中,保障公開透明。

(三)制度規(guī)范:建立健全規(guī)制大數據權力的制度框架和法律體系

倫理規(guī)約只有轉化為制度和法律才更具約束力,當社會秩序和社會關系格局發(fā)生變化,社會制度和法律也需要隨之做出相應調整。對資本邏輯進行倫理規(guī)約,有學者提出了“倫理制度化”的方案,“倫理制度化是社會生活中的倫理原則和道德準則上升為制度的過程,強調倫理的制度化、規(guī)范化。”李德炎、白剛:《資本邏輯倫理規(guī)約的中國方案》,《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5期,第23頁。大數據權力是資本邏輯在數字化時代的新形式,是資本與大數據技術聯姻建構的一種新社會關系格局,對大數據權力的倫理規(guī)約同樣需要上升到制度層面。在科學技術成為重要的生產力以來,現代社會始終面臨著新技術進步給制度帶來的壓力,在依靠技術進步推動社會發(fā)展的制度框架坐標系中,作為因變量的制度體系只有通過不斷變革調整才能適應作為技術進步的自變量的不斷變化,以保證整個社會制度函數的穩(wěn)定性,即制度框架要適合新技術和生產力發(fā)展。大數據技術進步對社會關系產生沖擊,進而對舊的倫理規(guī)則和制度框架產生了直接或間接的挑戰(zhàn),社會制度框架要適應大數據技術進步及其建構的社會權力關系,就需要將新的倫理規(guī)則上升為制度,通過變革、健全制度框架保障政府公權力對大數據權力的規(guī)制,消解大數據技術發(fā)展應用的無政府狀態(tài)。

“法律是解決大數據倫理問題的重要途經”劉巖、宋吉鑫:《大數據倫理問題中的權利沖突及法律規(guī)制——以個人信息權為中心》,《遼寧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6期,第123頁。,制度體系的調整同時需要法律體系調整作為支撐。美國最早提出并通過立法對公民隱私權給予保護,1974年制定了《隱私法案》,1986和1988年又分別頒布和制定了《電子通訊隱私法案》和《電腦匹配與隱私權法》,號稱美國最嚴格的數據和隱私保護法的《消費者隱私法案》也已于2020年1月1日生效,這些法案使企業(yè)買賣消費者數據的行為受到了嚴格限制;歐盟2018年出臺的《通用數據保護條例(GDPR)》通過數據保護制度建設確立了公民在網絡空間的基本權益,限制互聯網企業(yè)在數據信息領域不斷擴張的權力,對資本與政府、民眾之間越來越失衡的權力格局進行了調整,為數據保護立法提供了重要的參考標準。通過健全制度體系和法律體系維持公權力對大數據主體私權力的持續(xù)制約,是抑制大數據倫理危機的現實舉措,但是大數據權力獨特的運作邏輯使傳統(tǒng)法律治理賴以存在的社會結構場景發(fā)生了變化,從而使傳統(tǒng)法律治理發(fā)生了功能危機。對大數據權力進行法律規(guī)制,首先需要確認大數據權力的法律主體,通過建立健全相關法律法規(guī),在法律上明確大數據和算法的歸屬及其法律主體,運用法律主體責任制度明確大數據權力的法律主體責任,規(guī)制大數據權力對公民權利和國家權力的侵犯。其次,制定保護數據生產者權利和個人數據權利的法律法規(guī),明確個人數據的產權主體,限制資本利用擁有的技術優(yōu)勢濫用個人數據。再次,出臺針對大數據領域專門性法律,解決相關零散法律法規(guī)缺乏針對性的問題,提高法律治理的針對性。無論是在制度還是法律的框架下,個人的尊嚴和權利都不能隨意地被侵犯和踐踏,一旦一個社會盲目沖進資本的懷抱而不顧及個體的尊嚴與權利,任由資本操縱技術盲目擴大資本權力邊界,可能會給社會帶來災難性后果,因而從制度和法律層面對大數據權力擴張加以限制非常必要。

概言之,大數據權力是引發(fā)大數據倫理危機的社會關系根源,通過權力規(guī)制、倫理規(guī)約和制度規(guī)范對大數據權力進行合理規(guī)制,可以有效抑制大數據技術的負面效應,同時充分釋放資本與大數據技術聯合對經濟社會發(fā)展的巨大推動作用,發(fā)揮資本和新技術應有的社會功能和應當承擔的社會責任。

結 語

對社會問題的考察需要深入到社會權力關系中,這樣才能觸及社會問題的根本,揭示出社會問題的內在因果機制。從社會權力關系切入對大數據倫理危機的分析,可以真正切中大數據倫理問題的要害,避免流于問題表面的現象分析,對于破解大數據倫理危機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外在反思無助于揭示大數據倫理危機之社會根源,社會倫理問題的根源在于社會關系,對社會倫理問題因果機制的考察需要推進到社會關系層面,即對大數據時代的經濟關系及隱藏在其后的權力關系進行分析。資本在大數據時代與大數據技術聯姻構建了數字化平臺生產關系,這種新的生產關系創(chuàng)造出一種新的社會權力關系——大數據權力。大數據權力是由資本主導的經濟權力關系,在資本追逐利潤的驅動下,大數據權力通過收集個人數據和實施權力支配實現資本增殖的目的,這個過程激化了資本權力與個人權利的沖突,加劇了整個社會的倫理危機。

資本與大數據技術聯合建構的經濟權力關系——大數據權力——有力地解釋了大數據倫理危機產生的社會關系根源,但是數據資源與物能資源的性質并不完全相同,數據資源的所有性質并不具有完全的排他性,雖然這并未根本影響到資本可以憑借擁有的技術、平臺和算法以及積累的海量數據資源建構起強大的經濟權力,但仍有必要對數據資源的所有屬性即信息資源的共享屬性與私有屬性之間的對立作進一步分析,以確證資本憑借技術優(yōu)勢和對數據資源的積累(比如大數據交易所以及數據交易的出現)能夠建構起強大的支配權力。

【責任編輯 龔桂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