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建增

大河村遺址自1972年發(fā)現(xiàn)以來，文物部門對其進行了多次考古發(fā)掘，遺址中出土了大量彩陶，色彩絢麗，造型端莊典雅，為大河村文化彩陶的典型代表，尤其是2014年在博物館院內(nèi)發(fā)掘出土的白衣彩陶盆，更是引人注目，現(xiàn)將情況簡述如下：

2014年大河村遺址博物館升級改造時，在位于T1工地發(fā)掘出土了一件白衣彩陶盆（圖1），依據(jù)彩陶盆出土的層位等相關資料和信息，我們可以推定此件彩陶盆應為大河村三期即仰韶文化晚期的文物，距今5000年左右。此盆為泥質(zhì)紅陶，口徑45.7、底徑13.5、最大腹徑36.8、高15.7厘米。侈口，仰折沿，圓唇，鼓腹，上腹微鼓，下腹急收，底部殘失。盆內(nèi)外通體大面積繪有白衣作襯地;口沿飾紅彩直線紋、圓點紋和半月紋，黑彩弧邊三角紋、直線紋、弧線紋;盆身腹部繪飾有紅彩的圓點紋、直線紋、弧線紋和弧邊三角紋組成的“傘狀紋”，黑彩繪飾的圓點紋、弧邊三角紋和月亮紋;上腹近口沿處有兩對鉆孔，疑為此盆珍貴，雖然破裂，沒有扔棄，仍舊鋦補重新使用，是當時大河村先民所留①。彩陶盆出土時與紅色陶缽、陶甕扣合在一起，甕內(nèi)有殘碎的人骨，推測這組器物組合為兒童甕棺來使用，下為陶甕、中間陶盆、上為陶缽，所以標記標本W(wǎng)189：2。

盆沿部位以白衣做襯底繪制有紅、黑兩色組成直線紋、弧邊三角紋、圓點紋、半月紋組成八組一模一樣的紋飾，紋飾的描繪上已能嫻熟地運用對稱等分的手法。其中的弧邊三角紋、西陰紋，具有典型的廟底溝文化特征。其中的“西陰紋”，是一種很特別的彎角狀紋飾，也是典型的地紋彩陶，一般是周圍以黑彩作襯地，空出中間的彎角狀作主題紋飾，它因為較早發(fā)現(xiàn)于山西夏縣西陰遺址引起李濟先生的注意，特別地稱之為“西陰紋”。②另外，口沿部位兩個“西陰紋”之間相夾的“川”字紋，與周邊同時期且文化內(nèi)涵相同的鄭州尚崗楊遺址出土的彩陶盆腹部“川”字的紋飾幾乎一樣，都是白衣作襯地，黑彩描繪而成③。盆身腹部部位同樣以白衣做襯地，繪制有紅、黑兩色組成園點紋、傘狀紋、弧邊三角紋、烏頭狀紋四組一模一樣的紋飾，整體紋飾和構(gòu)圖與廟底溝文化核心區(qū)彩陶風格基本完全一致。④

彩陶盆內(nèi)外通體繪飾白衣，這在彩陶中也是少見的，雖然說半坡文化人面魚紋盆等器物有施內(nèi)彩圖案和紋飾的，但是在器物內(nèi)壁施白衣的卻極為罕見，可以說是仰韶文化彩陶一抹亮麗看點，在展示著他獨特魅力。盆沿和盆身的圖案均是由多種色彩繪制而成，黑彩、紅彩和白彩的搭配恰到好處，這種復彩的運用極有可能是來自于山東地區(qū)北辛一大汶口文化系統(tǒng)的影響。⑤說明當時的大河村既吸收西來的廟底溝文化，又融合了東來的大汶口文化因素，是文化交流薈萃、兼收并蓄的風水寶地，最終形成了較為先進的大河村文化，成了人類文明的前沿陣地。

這些不同形狀幾何紋飾和圖案，以及紅、黑、白不同色彩的巧妙搭配，顏色明暗有別、對比強烈，圖紋錯落有致、線條圓潤流暢，均勻?qū)ΨQ繁瑣中透著簡練，簡單而不單調(diào)，恣肆灑脫，妙筆生花。這件彩陶盆紅、黑、白色彩搭配，匠心獨具，尤其是黑白互襯，沖擊力強，引人入神，很容易讓人想到中國古代繪畫藝術的知白守黑?！爸资睾凇?，出自《老子》“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這原本是道家所提倡的為人處世的一種處事態(tài)度，與“知其雄，守其雌”意思差不多，后來畫家用知白守黑作為一種藝術追求的理念和境界，蘊含的意義有了新的引申，皆源于畫家們對“知白守黑”理念的運用。⑥尤其是盆身腹部喇叭狀的烏嘴，極象一只歡快的烏兒，似乎在呼喚著春天的到來。

口沿下部的兩對鉆孔，分別分布于兩道裂痕兩側(cè)，清晰可見的橫穿痕跡，應是當時人們鋦縫器物而鉆鑿，自遠古時代沿襲下來的鋦盆手藝已有幾千年的歷史，在此不得不驚嘆古人的聰慧與睿智。而據(jù)現(xiàn)有資料考證，鋦補最早出現(xiàn)在宋代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所以這件彩陶盆的鋦補工藝將中國的工藝一下提前了幾千年，具有特別重要的實證意義，我們總算找到了現(xiàn)世文化生活的原點，是文化自信的見證。

彩陶盆出土時與紅色陶缽、大陶罐扣合在一起，并且內(nèi)裝幼兒尸骨。依據(jù)仰韶文化的普遍特征，用彩陶作甕棺是比較普遍的，例如半坡遺址出土的人面魚紋，汝州洪山廟彩陶甕罐，我們推測這件彩陶盆應該是一種特制的葬具。此件彩陶盆的底部缺失，可能是下葬時有意打掉的（圖2）。有學者認為，甕棺葬中的鉆孔或其它破器現(xiàn)象可能與人們的宗教信仰有關，也可能是對蠶蛹羽化后破繭而出的模擬。⑦這種葬式在我國新石器時代至漢代較為流行，以后一直沿續(xù)下來。直到解放前，我國西南地區(qū)某些少數(shù)民族還保留有這種習俗。

注釋：

①鄭州市大河村遺址博物館《鄭州大河村遺址2014 —2015年考古發(fā)掘簡報》，載《華夏考古》2016年第5期。

②王仁湘《史前中國的藝術浪潮 廟底溝文化彩陶研究》，文物出版社，2011。

③閆鐵成《華夏文明彩霞 鄭州市全國重點文物單位掠影》，科學出版，2015。

④鄭州市大河村遺址博物館《鄭州大河村遺址2014 —2015年考古發(fā)掘簡報》，載《華夏考古》2016年第5期。

⑤吳汝祚、牟永抗《略論大汶口文化的彩陶》，載《史前研究》2000年（輯刊）。

⑥吳堅旭《淺談中國畫的”知白守黑”》， 《美術觀察》2005年第5期。

⑦王煒林主編《彩陶中華——中國五千年的融合與統(tǒng)一》，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0。

（責任編輯：田紅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