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乾隆朝曾對漢傳佛教僧尼采取嚴治政策,不僅大力推行度牒制度,而且對不法僧尼嚴懲不貸。乾隆朝漢傳佛教僧尼治理政策經歷了一個前期限制、削減,到中后期有所松動并另尋他途的過程。但無論如何轉向,均未改變乾隆欲借“護持佛教”去彰顯其儒釋同理、殊途同歸的政策認同,并實現(xiàn)王道教化治國之功。其實際效果雖瑕瑜互現(xiàn),但對此后社會產生了深遠影響。
關鍵詞:乾隆;漢傳佛教;度牒
中圖分類號:K2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751(2021)03-0131-07
關于清代佛教政策的研究成果并不少,這無疑為人們進一步研究清代尤其是乾隆朝的佛教政策提供了基礎,但也有不足。首先,以往成果雖能從長時段視角比較幾代皇帝佛教政策的流變,但未能呈現(xiàn)出各帝對漢傳佛教政策的具體實踐。①其次,以往研究乾隆朝漢傳佛教政策成果,多偏重于度牒制度。②最后,以往成果對乾隆朝僧尼治理的前后變化未曾關注,具體評價有失偏頗,多批判其佛教政策,③認為乾隆帝欲借此打擊該教,忽視了乾隆帝嚴治漢傳佛教僧尼的多層動因。有鑒于此,本文擬對乾隆朝漢傳佛教僧尼治理政策做一專論。是否有當,就教于方家。
一、乾隆朝嚴治漢傳佛教僧尼的主要原因
自乾隆朝起,人們就對朝廷為何嚴治漢傳佛教僧尼原因加以評析,強調最多的當然是借嚴治僧尼去壓制、打擊佛教。④除此之外,還有持“重農桑”⑤、“丁冊免役”論者⑥。但仔細梳理乾隆朝有關檔案史料后,筆者發(fā)現(xiàn)實際情況并非如此。乾隆之所以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是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具體言之,主要如下。
1.糾正宗風不正的現(xiàn)象
與前代相比,清代漢傳佛教究竟是江河日下⑦,還是仍具特色⑧,學界對此評價不一,但入清后漢傳佛教徒所表現(xiàn)出的諸多“不良”面相,卻是事實,它成為時人頻加指責的對象。如清初時人錢牧齋曾稱:“予觀近日宗門”“支派流行,可羞可愍,莫斯為甚”。⑨雍正時人藍鼎元亦稱:“愚嘗過蘇杭之間,見街巷標榜下胎神藥。”原以為為俗世所設,但市人卻稱為“蘭若尼僧而設”。藍鼎元遂批評稱:“蘭若之人”實乃“風俗之害”。⑩此等宗風不正現(xiàn)象亦為朝廷所注意[11],正是存在所謂漢傳佛教宗風不正、象教衰微的局面,最終導致乾隆初期推出以度牒制為核心內容的嚴治漢傳佛教僧尼的政策。
2.打擊左道邪說
清初以來有左道邪說蠱惑民眾,危及清朝統(tǒng)治。如順治年間,鄭登啟等糾合僧人王月天等謀為不軌。[12]順治十八年,端應國等妄稱大乘邪教、煽惑愚民。[13]雍正三年又有僧人假稱雍正圣旨,招搖生事等。[14]乾隆朝的整治僧尼政策,也與穩(wěn)定鞏固統(tǒng)治有關。
3.避免緇流不耕現(xiàn)象
乾隆朝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雖非如時人所稱專為“重農?!盵15]而行,但與乾隆欲罷流民、重民生稼穡有著很大關聯(lián)。鑒于對僧尼“不事作業(yè)”,“農工商賈終歲竭蹷以奉之”之不滿,乾隆特下諭旨,應對他們進行甄別,盡量削減不守清規(guī)戒律的僧眾。[16]其后其限制僧尼數量,尤其要求僧人還俗政策,正是其欲驅游民返回田園的美好設想。
4.打擊作奸犯科現(xiàn)象
清初漢傳佛教僧尼違法犯罪現(xiàn)象也比較嚴重。如雍正十三年九月 乾隆帝稱:近日僧徒品類太雜,且有犯罪者,逃匿其中。[17]雍正十三年十二月,乾隆帝又稱僧道中的不少僧徒“作奸犯科,肆無忌憚”[18]。雍正末年乾隆初年的梁詩正在上奏清廷時也稱:“女尼自江以南為尤眾。”“甘心為尼者”十無一二,“往往淫污丑行,從此而生”。[19]乾隆帝繼位后遂認為:僧道中的不少僧徒“作奸犯科,肆無忌憚”[20]。當今緇流嚴守戒律者百無一二,“作奸犯科之徒”,“不可以數計”。[21]這也是乾隆朝整治僧尼政策出臺的一個重要因素。
二、乾隆前期嚴行漢傳佛教僧尼度牒制度
乾隆朝漢傳佛教僧尼管理政策的施行大體上經歷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主要以度牒制度為依托,通過嚴格限制、裁汰不合格的僧尼去實現(xiàn)正本清源、護持法教的目的;第二階段是放棄度牒制度,通過對行政法規(guī)的制定以及對佛教經典的重新修訂,實行對佛教的治理。
就第一階段而言,既存在地方督撫一開始因未領會乾隆帝嚴治僧尼之本意,導致許多地方發(fā)生執(zhí)行不力的現(xiàn)象;又存在某些地方官為逢迎中央,執(zhí)行過于嚴格的現(xiàn)象。政策執(zhí)行之最終結果是所謂不合格僧尼逐漸被淘汰,同時亦導致了全國范圍內執(zhí)有度牒僧尼數量的銳減。
1.嚴治僧尼政策的出臺及各處反應
乾隆繼位后,就針對僧尼管理出臺了政策。雍正十三年十一月,乾隆帝命各直省“甄別僧眾”:名山古剎愿受度牒、嚴守戒律者可以免查,其他如房頭應付僧,愿還俗者令其還俗,不愿意還俗的,必須領取度牒,并不可招收生徒。還俗者可以量給資產,其余財產歸公。[22]同樣,針對尼僧的政策也迅速出臺,乾隆元年二月,乾隆帝在諭旨中稱:今后尼僧“應照僧道之例,不許招受生徒”?!坝星樵笧槟嵴?,必待年齒四十以上”,其余一概禁止。[23]該條后又經過王大臣會同九卿的討論,以禮部條奏形式正式公布。尼僧愿還俗者,允其還俗;不能還俗者,給發(fā)度牒,但永遠不許招受年少生徒。今后婦女欲出家,必須年滿四十,年少者嚴行禁止。[24]年少女尼不許留居庵廟,只有四體偏廢和實在無所歸依者,才可以按照“僧道殘疾之例,暫行給牒,以贍余生”[25]。
政策出臺后,乾隆想知道各地方的反應,特令各省督撫奏復。[26]吏部尚書梁詩正奏復浙江情況,稱“一切僧道率多惶惑不安”,“弊端百出”。他建議整飭,“但令領給度牒”,“所有資產,仍聽其自便”。[27]得到地方奏復后,乾隆帝又對該政策加以調整。如乾隆元年二月,特命禮部再為曉諭,令應付僧資產不必歸公。[28]
乾隆元年四月清廷對“僧道給與度牒”事做出規(guī)定,主要內容如下:第一,令各地方核實恪守清規(guī)僧眾,發(fā)給度牒。第二,今后遇有事故,追繳度牒,令其還俗。第三,嗣后出家必請度牒,如有私自出家者,查出治罪。第四,應付僧一體給牒,不愿受戒者,令還俗。第五,尼僧愿還俗者聽,不愿還俗者給牒,但永不許招收年少生徒??傊黜梼热菥赶驀佬卸入?、裁汰不合格僧眾,盡量削減僧尼數量。[29]
2.嚴治僧尼政策的推行
嚴治僧尼政策出臺后,重在推行。從僧尼政策的出臺到具體推行,時間上既體現(xiàn)出前后相繼的連續(xù)性,程序上又體現(xiàn)出政策制定后的具體執(zhí)行情況。嚴治僧尼政策執(zhí)行之初,不少地方官員因憚于治下清查之不易,或對乾隆帝大費周章清查佛教僧尼做法的不認可,導致了這一政策執(zhí)行初期效果并不明顯。即乾隆雖然雷厲風行地推行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但地方大員多持敷衍態(tài)度。如乾隆元年三月,江南總督趙弘恩奏報:朝廷令不必沒收財產做法確有必要,該省曉諭后,“各安鎮(zhèn)定”。但該督并未上呈禁革之方。[30]乾隆二年三月,安徽巡撫趙國麟在乾隆詢問其對僧尼采用度牒制的意見時,他的“由此一番澄汰,嗣后便可不必再給度牒”的回答更令乾隆帝極其不滿意。他的回答讓乾隆認為,這是地方巡撫對其推行度牒制為主體的嚴治僧尼政策的不認可,為此再次向各直省督撫下旨,讓“天下”明其嚴治僧尼之本意。[31]
盡管地方官對發(fā)放度牒一事不怎么熱心,但至乾隆四年清廷清查僧尼事總算有了一個結果,即自乾隆元年至乾隆四年,禮部向全國正式發(fā)放度牒“三十四萬一百有二紙”[32]。乾隆帝對這一結果并不滿意,但又無可奈何。為此他稱“目下亦只得照此辦理”,但又擔心外省官員“敷衍了事”,又令軍機大臣等密為寄信各省督撫,讓他們留心,“使之日漸減少”,但又不可“滋擾”。[33]其后六月二十一日,軍機大臣遵照諭旨寄信各省督撫,再次要求各地方日漸減少僧眾。
雖然有督撫做出了一些回應,但與全國十八個行省相比,回應者仍屬不多。在乾隆帝再次嚴飭與軍機大臣的催督下,乾隆八年后地方督撫對這一政策做出反應者才多了起來。如甘肅巡撫黃廷桂曾上奏清廷,建議將甘、涼、西、肅一帶各色托跡緇黃而非真正焚修者,勒令還俗。[34]同年安徽巡撫范璨亦向清廷上奏稽查僧眾事[35]。
3.嚴治政策下各處領牒僧尼數量的減少
自乾隆三年后,各地方開始著手裁汰僧尼并向清廷奏報該事。如乾隆六年廣西巡撫奏稱:乾隆二年部頒該省僧道牒照1020張,續(xù)頒35張,共1055張。乾隆三年至五年開除僧道174名,乾隆六年又開除僧道22人,實存859人。[36]
乾隆七年后,上奏裁減僧眾者更眾。如安徽乾隆六年有25576張,至乾隆十七年已減少了5648張;山東原發(fā)27469張,至乾隆十七年已減少了8465張;陜西原發(fā)7911張,至乾隆十八年已減少了2627張;浙江原發(fā)52566張,至乾隆十八年已減少了12740張;江西原發(fā)31099張,至乾隆十八年已減少了8242張;湖北原發(fā)29152張,至乾隆十八年已減少了8291張;湖南原發(fā)11426張,至乾隆十八年已減少了2565張;四川原發(fā)9492張,至乾隆十八年已減少了2559張;廣西原發(fā)1055張,至乾隆十八年已減少了447張;云南原發(fā)3750張,至乾隆十八年已減少了1443張。[37]綜上,至乾隆十七、十八年,安徽、山東、陜西、浙江、江西、湖北、湖南、四川、廣西、云南等十省共減少度牒53027張,約占以上十省原有總度牒199496張的26.6%。各省度牒數均有較大幅度的減少,而僧尼占到總牒數的80—90%左右[38],導致的直接后果自然是持有牒照的合法僧尼人數的銳減。
三、乾隆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的演變
乾隆初年至乾隆十八年間全國各省持有度牒的合法僧尼數一直呈遞減趨勢,但這并不表明乾隆帝嚴治佛教僧尼政策一以貫之,沒有變化。相反,至乾隆十年后,乾隆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已有轉變,主要體現(xiàn)如下。
1.廢止度牒制度
乾隆十年六月,帝諭軍機大臣稱,其原初嚴治佛教僧尼政策,只為清厘游手好閑之徒,防其耗民財、傷民俗,并非對歷來已久的佛教徒一律裁汰。同時他也否定了裁一僧就多一“力田”者的原初設想,他令軍機大臣等再為寄信各省督撫,“從寬辦理”,但又不能曲解為“崇高佛老”。[39]乾隆十一年后乾隆基本放棄了借度牒限制僧尼的做法。他對此前各地方借吊銷度牒數量去彰顯其削減僧尼的政績做法也加以否定,因為這導致了持有度牒的合法僧尼人數急劇縮減,而實際存在的不合法僧尼人數卻無法弄清。[40]乾隆十九年清帝正式降旨,停止部頒牒照,同時也停止了以發(fā)放牒照為主體的裁汰僧眾政策與各省上報實存僧尼數。[41]
乾隆十九年停止強制推行度牒制度后,不僅度牒這一關鍵詞很少出現(xiàn)在隨后的官方檔案中,而且也逐漸廢除了通過頒發(fā)度牒去區(qū)分合法、非法僧眾的做法。與此前相比,乾隆十九年后清廷佛教僧尼的管理更趨于世俗化。為何如此,最重要的原因在于這一時期中國人口的“大爆炸”[42],清廷已經認識到“人溢于地”的事實,為此乾隆帝明確承認他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去從事耕作。
2.增強懲罰力度
乾隆十九年停發(fā)度牒后,乾隆朝的僧尼治理政策又有變化。首先是回歸到陜甘總督等建議的依靠僧綱司、僧官等的行政管理方面。[43]其后,僧官權力又遭削弱,將僧尼管理權再度收回到州縣官手中。[44]最后,僧眾的監(jiān)管權回落到鄉(xiāng)村基層社會,其中通過法治嚴懲不法僧眾就是此后政策的主要內容。
細查清代法律如《大清律例》等,對僧人犯法曾做出諸多專門性規(guī)定,“若僧道不給度牒,私自簪剃者,杖八十。若由家長,家長當罪,寺觀住持及受業(yè)師私度者,與同罪,并還俗(入籍當差)”[45]?!胺采廊⑵捩哒劝耸?,還俗?!盵46]這些法令的規(guī)定,不少與乾隆中后期嚴治僧尼政策密切相關。如乾隆三十二年九月乾隆帝在審核蒙城縣民人張繼載聯(lián)合僧人源輪謀殺其祖張瑞甫案時就稱:“張繼載以孫害祖,實為戾氣所鐘。”“至源輪本系僧人,乃以妒奸起釁,挾被逐之嫌,謀斃人命,即其孫干犯逆?zhèn)愔刈?,亦該犯實為戾階,應立行正法,庶足蔽辜。”[47]此為筆者所見清代對僧人犯奸殺人者施以“立行正法”的最早記錄。而乾隆三十三年乾隆帝在審核高晉審擬的江寧不法僧人恒昭誘奸民婦一案時,又做出指示稱:“此等淫惡劣僧,久為地方風俗之害,一經敗露,即當立予杖斃,以示懲儆?!盵48]
如此法治,還體現(xiàn)為對負有監(jiān)督、管理責任的僧官、師父、保甲長等的懲罰。如乾隆二十一年發(fā)生的僧人自達絞死僧人自省案,刑部等會議后,不僅判僧人自達絞監(jiān)侯,又因僧自達等未領度牒,該管僧會有失察之責,而判該僧會“照例斥責”。[49]又如乾隆三十四年審理的僧人辛妹打傷朱辛受案,不僅判殺人僧人以絞刑,又因陽石保為天井堂庵主持僧,而判其律杖,勒令還俗。[50]
3.嚴查游方僧眾
乾隆十九年前,在清廷竭力推行度牒制度期間,就有不少官員從限制僧人云游的角度提出加強管理的建議,如宋厚上奏要求對游方僧人發(fā)給路引、嚴加管理。[51]安徽巡撫范璨則建議啟用基層保甲監(jiān)督機制,加強管理。[52]兩廣總督策楞則要求對廣東地方的游僧加以管束[53]。以上建議大多停留在醞釀層面,清廷并沒有認真施行,其原因是清廷認為篩汰式的度牒制度可以達到削減不合格僧尼的目的。既然不合格的僧尼被淘汰了,執(zhí)有度牒的應屬恪守清規(guī)、遵紀守法者,沒必要再對外出游方化緣的僧尼等進行嚴格限制。乾隆十九年后隨著度牒制度的逐漸廢除,隨之而來的卻是僧眾的增多與為非作歹者的涌現(xiàn)。為解決度牒制廢除后普通僧眾難以受到有效管束的問題,嚴查游方僧眾政策再次被提出,并變得越來越嚴厲。如乾隆二十二年四月山西巡撫明德就向清廷奏報該處盤獲到游僧徐濟庵一事[54],同年六月湖廣巡撫又奏盤獲審訊游僧光度事[55]。乾隆三十三年九月浙江按察使更向清廷上奏嚴格限制僧人出外游方策略,凡無路照者,不許出境。[56]禮部于乾隆三十三年十月給出議復結果:“應如所請,從之?!盵57]
4.對所謂“謀逆作亂”者的嚴懲
乾隆初期,清廷對某些反清邪教組織雖也力圖根除,但不乏懷柔處理者。如乾隆四年十二月禮部會議河南巡撫雅爾圖奏河南常有游棍僧道借邪教哄動鄉(xiāng)民,奸宄百出。清廷要求嚴拿究治,務盡根誅。對于正在辦理的梁朝鳳案卻因黨類尚多,決定出示開諭,“凡習教者,不拘本犯首從及家屬鄰佑,自首,概免治罪”[58]。至乾隆十九年后,隨著各種反清活動的蜂起,清廷對邪教組織或者僧尼參與的可能“謀逆作亂”行為開始采取嚴厲的剿殺做法。如乾隆三十三年七月,發(fā)生在山東、江蘇、浙江一帶僧人割辮、石匠叫魂事,乾隆帝因懷疑剪辮背后有政治陰謀,導致大量的僧尼遭殃。[59]同年九月,蘇州城外又查出有久經查禁的大乘、無為二教經堂,捉到僧眾七十余人,多遭蹂躪。[60]
5.修訂經典與崇信佛法
乾隆中后期,漢傳佛教僧尼政策變化還體現(xiàn)為向修訂經典和所謂崇信佛法的轉向。首先,乾隆帝不僅命人對全藏諸咒詳加訂譯,又命章嘉國師參與其事,編成四體合璧的《大藏全咒》,要求京城、直省寺院等各發(fā)一部,使緇流人眾等“了然于印度正音”,“使大慈氏微妙真言闡揚弗失”。[61]這其實是乾隆帝對實際生活中佛教徒的“世俗化”強烈不滿的結果,并試圖通過編訂原始經典的方式正本清源,挽救自唐宋以來“墮落傾向”在“佛教內部”不斷滋長的趨勢。[62]其次,更是乾隆帝借佛教信仰成全其王化治國之道。如乾隆四十九年,當他得知河南用省城相國寺所藏《大云輪經》祈雨成功后,亦稱“《大云輪經》祈雨最為靈應”。因河北各屬此際亦屬干旱,特命從“內取出大云輪請雨經一部發(fā)往”,以祈雨。[63]再者,也不完全避免乾隆帝人到中年后心理信仰方面有所轉變,因為此等信仰的例證到乾隆中期后逐漸多起來。如《清朝續(xù)文獻通考》稱:“高宗篤嗜《藏經》,盡力于剞劂與翻譯。”“三十八年又敕以國書翻譯《大藏經》,五十五年告成,計二千四百六十六卷。”[64]如此的轉向也可能表明乾隆帝人到老年已不再像青壯年時那么激進,內心深處仍需精神寄托與信仰的回歸。
四、乾隆朝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的效果及影響
與康熙、雍正朝相比,乾隆朝宗教政策自始至終都朝著一個方向發(fā)展,那就是利用最高統(tǒng)治權威,力圖將所有宗教納入其管理體系之內,一切以治理的便宜有效為中心。由此來看,乾隆朝針對漢傳佛教僧尼治理政策的以上變化,實質上并沒有出現(xiàn)前后矛盾的現(xiàn)象,即無論是前期的裁汰佛教僧尼,還是后來強化法治、修訂佛教經典,乃至帝王以人君兼法王身份去“護持法教”“禮神拜佛”等,均出于統(tǒng)治的客觀需要,以實現(xiàn)釋教補助王道教化治國之功。為此,乾隆朝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既非單純地抑制該教,也非純粹“正宗風”。反之,從嚴治帶來的效果觀之,所謂抑制佛教說似難成立,而“正宗風”客觀上則有利于其王化統(tǒng)治。但就實際效果與具體影響論,卻又瑕瑜互見。
1.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的效果
乾隆朝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效果如何,學者們認識各有不同。有人認為效果有限[65],有人認為效果較好[66],客觀評價,乾隆朝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既有其有效性的一面,又有其不足。
有效性方面,首先體現(xiàn)為乾隆朝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為嘉道咸同乃至整個晚清社會確立下諸多法律條文與先例,這些法條對晚清社會產生了深遠影響。如嘉慶十三年刑部審擬四川總督所奏僧人先泉與顧張氏通奸并殺死本夫案時,刑部原擬“斬監(jiān)候”,嘉慶帝仍照乾隆時做法,判為斬立決。[67]又如光緒十四年清廷審理僧人淀海犯奸刃斃人命案時,也判以“情節(jié)甚重”“予以勾決”。[68]由此可見,乾隆年定下的法例,仍深刻影響到晚清社會。其次,目標與結果方面,乾隆朝及其后全國僧尼總數的縮減,雖不能作為評判乾隆朝嚴治僧尼政策所獲積極效果的正面評價依據,但亦達到其政策設計之初的限制削減僧尼人數之目的。
當然,乾隆朝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的目標實現(xiàn)也有不足之處,如其正本清源政策并未實現(xiàn)“清源”的目的,只不過借度牒制、行政管制、司法裁判等途徑削減僧尼人數,或對違法亂紀與威脅清廷統(tǒng)治的僧尼施以殘酷處罰,未能從選僧源頭(如考選、考核、試經)對僧眾質量加以掌控,無法實現(xiàn)僧徒素質的提升,相反卻使整個僧尼群體日趨世俗化。除此之外,還有以下不足:首先,“正宗風”的設想并未實現(xiàn)[69]。乾隆朝嚴治佛教僧尼政策最初設想是正本清源,盡量保證佛教僧尼不違法犯罪,但實際上乾隆一朝僧人犯案(指普通刑案)者仍然不少,尤其是犯殺人罪的一些大案不在少數,[70]據《刑科題本》現(xiàn)存檔案統(tǒng)計,乾隆在位60年間共發(fā)生涉僧命案44件,年均達0.7件,而乾隆中期后《刑科題本》中頻繁出現(xiàn)的僧人蓄意殺人案更充分暴露出乾隆朝“正宗風”的失敗,尤其是隨著度牒制的廢棄及乾隆朝的終結,導致其后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僧人犯案的高發(fā)。如嘉慶朝在位的25年間,現(xiàn)存《刑科題本》載僧人案件32件,年均約達1.28件。其次,左道邪說仍在。乾隆朝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不僅在于護持佛教、正宗風,亦在于根除嚴重威脅清廷統(tǒng)治的所謂邪教左道,但其效果亦不理想,相反正如某些學者所言,反倒刺激了佛道或其他民間教派的反清高潮。[71]
2.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的不良影響
乾隆朝嚴治漢傳佛教僧尼政策也產生了不少的消極影響。
第一,該政策不僅造成領有度牒的正規(guī)僧眾的銳減,亦導致了非正規(guī)僧尼人數的猛增,[72]即據乾隆三十九年廣西道監(jiān)察御史陳桂森奏稱,乾隆元年至四年全國共發(fā)牒照“三十四萬一百有二紙”[73],但至乾隆十八年全國各省持有度牒的合法僧道尼總人數僅剩十幾萬。由此可知,乾隆一朝,所謂合法僧尼總數在大規(guī)模銳減。不僅所謂合格的僧眾越來越少,有資格住廟者也越來越少。如乾隆十一年,乾隆帝估計此類僧尼達百數十萬之多[74],至乾隆三十九年,山西道御史卻又奏稱,自從四年至三十九年,有私剃者不下數百萬。[75]
第二,該政策使部分僧尼徒眾遭受侵害和摧殘,此等打擊不只是孔飛力《叫魂》中描繪的普通鄉(xiāng)間老百姓對出家人的懷疑猜忌[76],更有官府政策帶來的消極影響。如乾隆元年左右在家守制的梁詩正向乾隆帝匯報杭州一隅情況時就稱:在朝廷嚴治僧尼政策下,地方上出現(xiàn)了無賴借機“首告索詐”及不良佃戶拒絕繳納寺廟租賦的現(xiàn)象,更有胥役因緣為奸,上下其爭。[77]而乾隆朝嚴懲僧尼參加所謂邪教活動,更使許多無辜者遭殃。如乾隆十七年的馬朝柱案,清廷命全國一體嚴查,河南巡撫于乾隆十七年拿獲了僧人“慧照”,嚴審逼供下誣服為馬朝柱同伙,后又發(fā)現(xiàn)原案中并無慧照其人,徒為誣服所致[78]
第三,該政策使普通信眾也受打擊。如乾隆四年乾隆帝特下諭旨,禁普通百姓“越省進香”[79]。乾隆十年江蘇巡撫又以常州府地方百姓在家設立靜堂、群聚拜佛,請求嚴查。[80]
五、結語
乾隆朝漢傳佛教僧尼治理政策是其國家治理體系內的子內容,王朝治理體系仿佛是人周身神經,僧尼治理可謂是對末梢神經進行的調控。但歷代帝王卻非常擔心這一末梢神經代表的特殊群體借助“邪說”,激起千層巨浪,甚至威脅到王朝的統(tǒng)治安全,為此對其進行嚴格調控。乾隆朝漢傳佛教僧尼治理政策經歷了一個由前期竭力削減僧尼人數,再到后期放寬人數、嚴懲不法等的轉變,但均未改變帝欲借“護持佛教”去實現(xiàn)其王道教化治國之功。因受人口劇增、生存不易等因素影響,乾隆后漢傳佛教僧尼世俗化和僧尼犯罪的現(xiàn)象仍廣泛存在,但乾隆朝確立下來的漢傳佛教僧尼治理模式卻成為后來清代皇帝治理僧尼的典范。
注釋
①任宜敏:《清代漢傳佛教政策考正》,《浙江學刊》2013年第1期;趙軼峰:《度牒制度與清前期社會制度變遷》,《求是學刊》2008年第4期;常建華:《清代的國家與社會研究》,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38—264頁。
②楊?。骸肚〕瘡U除度牒的原因新論》,《世界宗教研究》2008年第2期;劉慶宇:《清乾隆朝佛教政策研究》,東北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
③關于乾隆朝佛教政策研究還有孔飛力的《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谷井俊仁的《乾隆時期一樁影響廣泛的犯罪事件及國家的應對》、鈴木中正的《乾隆十七年馬朝柱的反清運動》、蘇成捷(Matthew H. Sommer)的《中華帝國晚期的性、法律和社會》等。它們雖涉及清廷對佛教徒的管理,但主要是通過個案關注清廷官僚機構、最高權力如何統(tǒng)治帝國的。參閱孔飛力著,陳兼等譯:《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上海三聯(lián)書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4年;谷井俊仁:《乾隆時期一樁影響廣泛的犯罪事件及國家的應對——關于割辮案的社會史素描》,《史林》1987年第6期;鈴木中正:《乾隆十七年馬朝柱的反清運動——中國民眾的烏托邦運動的一例》,《明清史國際學術會議論文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698—714頁;Matthew H. Somme.Sex, Law, and Society in Late Imperial Chin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
④常建華:《清代的國家與社會研究》,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38頁;張踐:《明清時期政府的“嚴管”宗教政策及其影響》,《世界宗教文化》2010年第5期。
⑤昭梿:《嘯亭雜錄》,中華書局,1980年,第13頁。
⑥俞正燮:《癸巳存稿·度牒寺廟》,遼寧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398頁。
⑦劉慶宇:《清乾隆朝佛教政策研究》,東北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第71頁。
⑧鐮田茂雄著:《簡明中國佛教史》,鄭彭年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年,第286頁;陸寶千:《乾隆時代之士林佛學》,張曼濤主編:《現(xiàn)代佛教學術叢刊》卷十五,《明清佛教史篇》,大乘文化出版社,1997年,第319—343頁。
⑨錢牧齋:《牧齋有學集》下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第1276頁。
⑩藍鼎元:《鹿洲初集》卷一,廈門大學出版社,1995年,第36頁。
[11]《清高宗實錄》卷二,雍正十三年九月壬寅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164頁。
[12]《清世祖實錄》卷三十四,順治四年十月甲午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283頁。
[13]《清圣祖實錄》卷三,順治十八年六月丙午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74頁。
[14]《清世宗實錄》卷三十二,雍正三年五月壬戌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494頁。
[15]昭梿:《嘯亭雜錄》卷一,中華書局,1980年,第13頁。
[16][22]《清高宗實錄》卷六,雍正十三年十一月辛丑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263頁。
[17]《清高宗實錄》卷三,雍正十三年九月己未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188—189頁。
[18][20]《清高宗實錄》卷八,雍正十三年十二月庚辰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314頁。
[19]《奏為遵旨陳復整飭地方僧道及所屬財產辦法等事》(約為乾隆元年),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宮中朱批奏折》,檔號04-01-09-0001-012,縮微號04-01-09-001-0083。
[21][26][33]《清高宗實錄》卷九十四,乾隆四年六月戊寅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435—436頁。
[23][28]《清高宗實錄》卷十三,乾隆元年二月己丑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386、386—387頁。
[24][29]《清高宗實錄,卷十六,乾隆元年四月庚午條,中華書局,1985年,433—434頁。
[25][41][44]《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卷五百〇一,中華書局,1991年,第797、801、801頁。
[27]《奏為遵旨陳復整飭地方僧道及所屬財產辦法等事》(約為乾隆元年左右),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宮中朱批奏折》,檔號04-01-09-0001-012,縮微號04-01-09-001-0083。
[30]《奏為辦理僧道鹽政及所屬州縣被旱被水賑撫各情地方政務事》(乾隆元年三月二十九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宮中朱批奏折》,檔號04-01-01-0012-009,縮微號04-01-01-003-0059。
[31]《清高宗實錄》卷三十八,乾隆二年三月己亥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694—695頁。
[32]《奏請停繳僧道牒費以肅政體事》(乾隆三十九年六月初五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檔號03-1449-003,縮微號099-0727。
[34]《清高宗實錄》卷一百九十一,乾隆八年閏四月壬午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460頁。
[35]《奏為稽查僧道二教以嚴戒律事》(乾隆八年十二月初六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檔號03-0583-056,縮微號040-1624。
[36]《奏為遵旨恭報乾隆三至六年粵西減除及實存僧道數目事》(乾隆六年十二月初十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宮中朱批奏折》,檔號04-01-09-0001-014,縮微號04-01-09-001-0101。
[37]以上數據據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宮中朱批奏折》統(tǒng)計而成。
[38]如廣西省,乾隆六年實存僧道尼總人數859人,其中僧尼686人,道士173人。僧尼約占總數的80%。又如浙江省,乾隆三年至十五年間續(xù)收傳牒僧人2269人、道士164人,又有未能發(fā)放度牒僧人6349人、道士288人。該省續(xù)收僧道人數之比例為2269∶164,未領牒照的佛道比例為6349∶288。兩個比例中僧尼所占均超過90%。
[39]《清高宗實錄》卷二百四十二,乾隆十年六月己酉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123頁。
[40]《奏請復查各省僧道度牒以杜奸民事》(乾隆十一年十月二十八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宮中朱批奏折》,檔號04-01-01-0139-017,縮微號04-01-01-021-2347。
[42]Ho Ping-ti.Studies on the Population of China,1368-1953.Cambridge,Mas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59.p. 278.
[43]《清高宗實錄》卷五百〇四,乾隆二十一年正月丁丑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361頁。
[45][46]上海大學法學院、上海市政法干部學院編:《大清律例》,張榮錚等點校,天津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194、225頁。
[47]《清高宗實錄》卷七百九十五,乾隆三十二年九月丁巳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739—740頁。
[48]《清高宗實錄》卷八百〇三,乾隆三十三年正月戊午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841頁。
[49]《題為會審湖南寧鄉(xiāng)縣僧自達因牛食棉花紛爭傷斃僧自省一案依律擬絞監(jiān)候請旨事》(乾隆二十一年閏九月十四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刑科題本》,檔號02-01-07-04794-017,縮微號02-01-07-207-086-1895。
[50]《題為審理始興縣僧辛妹因懇分稻谷起釁傷斃朱辛受案依律分別定擬請旨事》(乾隆三十四年七月二十三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刑科題本》,檔號02-01-07-06494-006,縮微號02-01-07-207-368-0425。
[51]《奏為敬陳查給情愿出家僧道度牒應由州縣具結并詳記檔案以備查驗事》(乾隆朝),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宮中朱批奏折》,檔號04-01-09-0001-013,縮微號04-01-09-001-0094。
[52]《奏為稽查僧道二教以嚴戒律事》(乾隆八年十二月初六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檔號03-0583-056,縮微號040-1624。
[53]《奏為辦理住粵流(游)方僧道事宜事》(乾隆十年八月二十六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檔號03-339-049。
[54]《奏為安邑縣盤獲運城關帝廟游僧徐濟庵審訊情形事》(乾隆二十二年四月初八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宮中朱批奏折》,檔號04-01-01-0218-008。
[55]《奏為遵旨訊明籍隸黃岡縣安邑縣盤獲游僧光度并非逆僧恒一事》(乾隆二十二年六月初三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宮中朱批奏折》,檔號04-01-01-0218-055。
[56]《奏請僧道外出宜給照稽查事》(乾隆三十三年九月二十日),中國第一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制奏折》,檔號03-0348-030,縮微號023-1545。
[57]《清高宗實錄》卷八百二十,乾隆三十三年十月戊辰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1137頁。
[58]《清高宗實錄》卷一百〇七,乾隆四年十二月壬辰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604—605頁。
[59]《清高宗實錄》卷八百一十五,乾隆三十三年七月壬子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1043頁。
[60]《清高宗實錄》卷八百一十八,乾隆三十三年九月丁亥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1089頁。
[61]《清高宗實錄》卷九百二十六,乾隆三十八年二月甲戌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456頁。
[62]佐藤倖達:《中國佛教における戒律の研究》,木耳社,1986年,第518—519頁。
[63]《清高宗實錄》卷一千二百一十六,乾隆四十九年十月丁酉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320頁。
[64]《清朝續(xù)文獻通考》,《選舉》,浙江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8487頁。
[65]劉慶宇:《清乾隆朝佛教政策研究》,東北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第34—35頁。
[66][69]趙軼峰:《度牒制度與清前期社會制度變遷》,《求是學刊》2008年第4期。
[67]《清仁宗實錄》卷二百,嘉慶十三年八月壬子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658頁。
[68]《著為淀海系僧人犯奸刃斃人命情節(jié)甚重等俱予勾事諭旨》(光緒十四年),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檔號03-7311-096。
[70]《題為會審江西新喻縣僧方得等欲占庵產謀毒僧群萬身死一案依律擬斬監(jiān)候》(乾隆三十五年五月初六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刑科題本》,檔號02-01-07-06521-006,縮微號02-01-07-207-372-1467。
[71]《清高宗實錄》卷九百六十七,乾隆三十九年九月丁丑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1168—1170頁。
[72]如晚清時人楊象濟在其《汰僧道議》中認為同光時期仍有僧道“二(三)百余萬”。今人劉慶宇認為乾隆年間的嚴治佛教僧徒的政策,延宕三四十年,取得成果有限。其依據為乾隆十五年時《京城全圖》所注北京寺廟仍有1320座,至清末據太虛大師《整理僧迦制度論》估計全國仍有僧尼約80萬人。參閱楊象濟:《汰僧道議》,《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皇朝經世文編續(xù)編》卷七十四,文海出版社,1972年,第1468—1469頁;劉慶宇:《清乾隆朝佛教政策研究》,東北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第32、34、67頁。
[73]《奏請停繳僧道牒費以肅政體事》(乾隆三十九年六月初五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軍機處錄副奏折》,檔號03-1449-003,縮微號099-0727。
[74]乾?。骸队酚幸陨程罏檎堈摺?,《御制詩初集》卷三十一,《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02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483頁。
[75]《清高宗實錄》卷九百六十,乾隆三十九年六月癸巳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1017頁。
[76]孔飛力著,陳兼等譯:《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4年,第9—21、27—28頁。
[77]《奏為遵旨陳復整飭地方僧道及州屬財產辦法等事》(約為乾隆六年),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宮中朱批奏折》,檔號04-01-09-0001-012,縮微號04-01-09-001-0083。
[78]《清高宗實錄》卷四百一十七,乾隆十七年六月丙午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459頁。
[79]《清高宗實錄》卷九十二,乾隆四年五月庚申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418頁。
[80]《清高宗實錄》卷二百十四一,乾隆十年五月辛丑條,中華書局,1985年,第111—112頁。
責任編輯:王 軻
A Study on the Governance of Han Buddhist Monks and Nuns in the Qianlong Reign
Liu Yuewu
Abstract:During the reign of Emperor Qianlong, a strict policy against Buddhist monks and nuns was adopted, which not only vigorously promoted the system of Du Die, but also severely punished illegal monks and nuns. The governance policy of Han Buddhist monks and nuns in the Qianlong reign did go through a process of restriction and reduction in the early stage, loosening the bondage and seeking for other solutions in the middle and late stages. No matter what turns it took, the emperor′s policy identity of showing the same Confucianism and Buddhism through "protecting Buddhism", and his aim to realize the goals of instructing the people and ruling through kingly way, were never changed. Although the actual effects of the policy presented advantages and defects, it had a far-reaching impact on the later society.
Key Words:Qianlong reign; Chinese Buddhism monk and nun; Du Die system
收稿日期:2020-10-05
基金項目:河南省高等學校創(chuàng)新團隊培育計劃項目(2020-CXTD-02);河南大學哲學社會科學創(chuàng)新團隊培育計劃項目(2019-CXTD-003)。
作者簡介:柳岳武,男,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近代中國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師,歷史學博士(開封 475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