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鵬
摘 要:在新課改的背景下,追求有思維品質的閱讀教學,應更多成為初中語文教學的著力點,這也是提升語文整體教學品質的關鍵。教師應注重文本深度的思索,在教學構思階段切實抓住文本特質挖掘出高質量的教學內容,上出具有思維品質的語文課。
關鍵詞:閱讀教學 思維品質 文本深度 DOI:10.12241/j.issn.1009-7252.2021.32.016
當下的語文教學存在的一個較為普遍的現(xiàn)象:教師雖在課堂上耗費了大量時間進行閱讀教學,但學生在獨立面對文本時的表現(xiàn)依然很難讓人滿意。究其原因,筆者認為,當下的很多語文閱讀教學常常浮于表面、流于瑣碎,缺少真正的思維品質,因而令學生并未獲得真正的思維發(fā)展與提升。影響語文教學思維品質的因素是多種的,但筆者認為,教師本人對文本解讀的到位與否無疑至關重要,以下筆者將以《一棵小桃樹》一文為例進行闡釋。
我們都知道,相較于小說的虛構性,散文更能真切地展示作者內心的隱秘世界,更能適宜作者自由地言說自我,撫慰心靈。在筆者看來,貫穿《一棵小桃樹》中的許多看似不經(jīng)意的筆墨,其實可以窺見作者賈平凹在成長中內心的隱秘世界,而這一點恰是讀者進入本文的最好切入點。因此,在執(zhí)教本文時,筆者給學生設置了這樣一道任務:認真品味文字,嘗試對作者賈平凹進行心理刻畫并說明你的理由。后來的事實證明,這道新穎且?guī)в刑魬?zhàn)性的任務,不僅大大激發(fā)了學生的學習興趣,更促使他們真正進行深入的文本思考。
正式交流環(huán)節(jié),有一位同學這樣分析到:雖然他之前從未了解過賈平凹,但從《一棵小桃樹》中他感覺到,少年賈平凹的內心比較敏感自卑,他甚至大膽的猜測,少年賈平凹或許是有什么外貌或形體的缺陷,導致不太被人喜歡,包括自己的親人(奶奶除外),且可能時常也因此遭眾人有意無意的取笑,使得他內心孤獨而不太合群。此言一出,頓時引得全班同學疑惑,大家的眼神紛紛投向我,似是等待我的評判。雖然筆者當時內心忍不住要為這位同學的精準分析擊掌稱贊,但還是不露聲色地追問道,請說出你的理由。這位同學又說到,在眾多的孩童中,只有少年賈平凹對這棵小桃樹情有獨鐘,除了這棵小桃樹是自己親手栽下的這個直接原因外,相信更重要的應該是這棵小桃樹和作者在某些方面有高度的契合。
此時的課堂,似乎變成了緊張的“斷案現(xiàn)場”,大家都屏氣凝神,期待這位同學進一步的推理分析。這位同學緊接著說到,他注意到,作者在文中一再地強調這棵小桃樹的外貌,“長得很委屈,是彎了頭,緊抱著身子的”,是“瘦瘦兒的,黃黃兒的,似乎一碰,便立即會斷了去”,在慢慢發(fā)育中甚至也是“極猥瑣”的,這些特點都招致了兄弟姐妹的嘲笑,“大家都笑話它”,甚至也遭到了爺爺?shù)睦溆?,“爺爺是喜歡服侍花的……卻從來不想到我的小桃樹”。通過這一連串看似不經(jīng)意的細節(jié),有理由推測,少年的賈平凹與眼前的這棵小桃樹在外形和遭遇上應有某種相似之處,而這,才是這棵小桃樹引得這個少年一顆敏感心靈震顫的真正起點。
當這位同學說完的時候,全班同學由此前的疑惑變?yōu)轶@嘆,原來思考是可以這樣的“大膽地假設,小心地求證”。此時,筆者也抓緊跟進,趁熱打鐵地補充了一段背景材料。作家賈平凹因自己的個頭、形象和口才等不如人,從小就有一種自卑心理,他曾在《賈平凹性格心理調查表》一文中說道:“我出生在一個22口人的大家庭里,自幼便沒有得到什么寵愛。長大體質差,在家里干活不行,遭大人唾罵;在校上體育,爭不到籃球,所以便孤獨了,喜歡躲開人,到一個幽靜的地方坐。愈是躲人,愈不被人重視,愈要躲人,惡性循環(huán),如此而已?!?/p>
這位同學有理有據(jù)地推測得到了驗證,恰如一顆石子進湖,思維的浪花就這樣一下被激開了。有同學繼續(xù)分析說,正是因為自卑且敏感,少年賈平凹內心似乎又有一種不甘人后且一定要證明自己的拗勁。從一開始的“不肯甘心做不成甜甜的夢,就爬起來,將桃核兒埋在院子角落的土里”,到不相信奶奶的勸說,“執(zhí)著地偏要它將來開花結果哩”,再到內心認定“它是我的,它是我的夢種兒長的……我的夢兒是綠色的,將來開了花,我會幸福呢”。都能看出少年賈平凹自卑的內心中又埋藏著一種不肯低頭不愿服輸?shù)膭蓬^,這也進一步增強了他和不被人理會卻一直在默默生長的小桃樹的內心感應。而現(xiàn)實也確如同學所分析的,一直懷揣夢想不甘人后的賈平凹19歲時被推薦上大學,成為那個時代為數(shù)不多的可以名正言順、光彩地逃離貧窮農(nóng)村的幸運兒。當課堂的思維行進到這里時,筆者知道,走進本文的密碼鎖已經(jīng)被學生正式打開了。
《一棵小桃樹》后文接著寫到,隨著小桃樹慢慢長大,“我”也到城里上學去了。如果故事在這里結束,那本文至多也就是一個心靈雞湯式的勵志故事。事實上,在聽課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很多學生甚至包括教師都并未深入思考過文章后半段的意義所在。文章后半段寫道,面對眼前“好景兒這般多”的都市,“我學習呀,奮斗呀”,那株曾在“我”心中占據(jù)著重要地位的小桃樹,也漸漸地被“我”淡忘了;然而,“我慢慢發(fā)現(xiàn)我的幼稚,我的天真了,人世原來有人世的大書,我卻連第一行文字還讀不懂呢。我漸漸地大了,脾性兒也一天一天地壞了,常常一個人坐著發(fā)呆,心境似乎是垂垂暮老了”。面對這段文字,我們要思考的是,作者為何從初到城市的“血氣方剛”一下子變?yōu)椤按勾鼓豪稀绷四兀@波瀾起伏的內心變化與一棵小桃樹的聯(lián)結點又在哪里呢?在筆者看來,這恰是考驗讀者深度理解本文的關鍵所在。
19歲的賈平凹來到了城市,他是懷著渴望與迫不及待的心情將自己拋進城市社會的。然而繁華的城市帶給他的是一種巨大的陌生感與恐慌,讓他在城市面前產(chǎn)生了更深的自卑感。在少年賈平凹對未來的想象中,似乎忽略了進城后精神上的尷尬與迷茫,于是巨大的精神落差使得他在城市所帶來的壓力下感受到了作為一個鄉(xiāng)村人的極度自卑感,這種成年后的自卑感無疑又與少年時的自卑感產(chǎn)生了融合。當這種精神上的沖擊與現(xiàn)實中的打擊(奶奶去世)碰撞在一起時,“我”的心也就一下枯老了。當在老家的靈堂抬頭再次看到那被遺忘的雨中的小桃樹,雖也開了花,但那花“卻開得太白了、太淡了,那瓣片兒單薄得似紙做的,沒有肉的感覺,沒有粉的感覺,像患了重病的少女”。往事種種,小桃樹與自己的命運竟這般契合,作者似乎感到了一種宿命般的凄涼。
此時的小桃樹雖是客觀之景,但無不滲透著作者強烈的主觀感情色彩,而且比少年時代更甚。賈平凹對自然中的萬事萬物很投入,他相信萬物之中都隱藏一個自己的精靈。他寫小桃樹的孤獨、自卑甚至無用,其實是與自己的性格、經(jīng)歷息息相通的,小桃樹隱喻著作者內心的苦痛與寂寞,小桃樹所具有的一切特性都是作者自己內心的映照。在濃郁的苦悶與彷徨中,作者發(fā)現(xiàn)了在雨中那樹兒的頂端,“竟還保留著一個欲綻的花苞,嫩黃的,嫩紅的,在風中搖著,抖著滿身的雨水,幾次要掉下來了,但卻沒有掉下去,像風浪里航道上的指示燈,閃著時隱時現(xiàn)的嫩黃的光,嫩紅的光”。此刻的作者終于對自我的人生進行“否定之否定”后,再次展露出一顆奮斗不屈的心,“啊,小桃樹??!我該怎么感激你,你到底還有一朵花呢,明日一早,你會開嗎?你開的是灼灼的嗎?香香的嗎?我親愛的,你那花是會開得美的,而且會孕出一個桃兒來的;我還叫你是我的夢的精靈兒,對嗎”。在此,作者體現(xiàn)出了一種歷經(jīng)滄桑后的睿智與冷靜和超越自我感悟人生真諦之后的執(zhí)著。筆者認為,對本文的思考只有走到了這一層,我們才能說,真正讀懂了《一棵小桃樹》,讀懂了賈平凹。當然,筆者要補充的是,對于尚處于天真爛漫時期的七年級學生,有可能無法接受《一棵小桃樹》中有關人生沉重的主題,對文章后半段涉及的抽象的人生探討,教師可以結合學生自我經(jīng)歷中的相似感受來進行思考,切忌生硬灌輸。
“思維的發(fā)展與提升”已被2017版高中語文新課標確定為四大核心素養(yǎng)之一。筆者認為,追求有思維品質的閱讀教學,也應更多成為初中語文教學的著力點,而這也是提升語文整體教學品質的關鍵。筆者相信,對于每個語文教師而言,不斷批評與自我反思,才是通往進步的真正路徑。
參考文獻:
[1] 孫紹振《名作細讀——微觀分析個案研究》,上海教育出版社2009年。
[2] 雷達《賈平凹研究資料》,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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