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輝猛 韓亞杰
摘要:在世界范圍內對用戶生成內容進行規(guī)制的模式主要有UGC服務商指導原則模式和知識共享模式,并大致通過“通知-刪除”和“屏蔽或變現(xiàn)”兩類規(guī)則予以貫徹。但這些模式和規(guī)則都暴露出忽略用戶權利保護、網絡服務提供者過于強勢以及過于注重著作權人的權利等缺陷。基于著作權專有權的有限性質,應該賦予使用人合理“引用權”,降低合理使用的門檻;限制格式條款的內容范圍,削弱網絡服務商的強勢地位;重視用戶生成內容權利人的權利,形成三方主體廣告收益共享等措施,引導網絡服務商審查機制的優(yōu)化,以平衡著作權人、用戶生成內容權利人、網絡服務提供者三方主體的利益,確保各方享有平等地位。
關鍵詞:用戶生成內容;網絡服務商;用戶權利;知識共享
中圖分類號:D923.41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5168(2020)33-0100-05
1 用戶生成內容版權保護的模式和規(guī)則
1.1 UGC服務商指導原則模式和知識共享模式
世界范圍內對用戶生成內容的規(guī)制大致存在兩種模式,一種是UGC服務商指導原則所倡導的模式①,UGC服務商和著作權人共同合作,由著作權人為服務商提供其作品形成參考庫,服務商利用“過濾審核”技術阻止用戶將未經許可使用的作品上傳到網站;另一種是知識共享模式[1],網絡用戶在著作權人同意知識共享的前提下,合理使用原作品,用戶需要滿足對其生成內容所使用的作品進行原作品署名、非商業(yè)用途等條件。[2]UGC服務商指導原則模式的優(yōu)點在于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護著作權人的利益,有利于從根本上減少或者避免網絡領域中不合理使用的存在。但其缺陷也十分明顯,UGC服務商指導原則模式是根據著作權人提供的作品,對使用作品的用戶生成內容進行刪除以排除不合理使用。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由于服務商是根據用戶生成內容利用作品“量”的多少來決定是否對生成內容進行屏蔽或刪除,會使合理使用或已經被許可使用的用戶進行誤刪,從而影響了合理使用人的利益。同時,由于網絡服務商只根據著作權人的作品對用戶生成內容進行規(guī)制,并沒有與內容權利人有所商議,相當于直接剝奪了內容權利人“申訴”的權利。而知識共享模式盡管被稱為加強版的合理使用[3],用戶在傳統(tǒng)合理使用的基礎上可以根據著作權人事先提出的條件對作品進行再創(chuàng)作。但用戶在對作品進行再創(chuàng)作的同時只能根據著作權人允許使用邊界的范圍內進行再創(chuàng)作才能被稱為合理使用。比如著作權人在網易云音樂APP上傳的一首歌曲,只允許用戶進行演唱而不允許其它形式的使用,則之后所有的用戶都不得對此首歌曲進行其它形式的再創(chuàng)作。此種形式的合理使用依舊跟不上網絡領域內作品使用發(fā)展快、傳播快的節(jié)奏。知識共享模式,一切都需要建立在著作權人同意“共享”的前提下進行,若著作權人不同意共享,或者只同意比如演繹等某些方面共享,即便是他人對作品已經進行創(chuàng)造形成了新的作品,后來者都只能在原版權人最初同意的方面共享新作品,這便大大降低了之后作品共享的效率。
除了上述不足之外,兩種模式也存在共同的缺陷,即兩種模式至多只能算作是行業(yè)協(xié)議,而不是法律,因此對于全行業(yè)內的用戶生成內容的規(guī)制并不能完全覆蓋。反而如此協(xié)議更容易造成行業(yè)間的壟斷,帶來不良后果。比如在UGC服務商指導原則所倡導的模式中,著作權人為保證其作品保護的有效性,會自覺選擇具有一定實力的大型網絡服務商,這就會限制小型網絡服務商的發(fā)展,不利于網絡領域內的有序競爭。UGC服務商指導原則模式主要是依靠服務商和著作權人之間達成的協(xié)議來對網絡上的侵權行為進行規(guī)制,需要著作權人向服務商提供其作品作為參考樣本增加了著作權人的義務;而知識共享模式中需要允許他人使用其作品的著作權人,對共享范疇的界定即允許他人合理使用的范疇,此舉并不能給著作權人本身帶來直接的價值或者利益,反而會帶來更多侵害其作品的可能性。對于參與知識共享模式的著作權人來說,也是增加了其義務的行為。在UGC服務商指導原則中需要服務商提供過濾技術也增加了服務商的責任;而對于網絡用戶而言,服務商僅因“量”的標準就阻止其上傳內容,忽略了內容“質”的本身。此類模式不僅增加了三方主體間的義務,給著作權人帶來的價值少之又少,且大大阻礙了文化信息的再創(chuàng)造發(fā)展。
1.2 “通知-刪除”規(guī)則和“屏蔽或變現(xiàn)”規(guī)則
“通知-刪除”規(guī)則是《美國千禧年數(shù)字版權法案》中規(guī)定的通過網絡服務商實施對著作權人在網絡領域被侵權的救濟措施,即在著作權人通知網絡服務商其權利受到該平臺某一用戶侵害時,網絡服務商在平臺上刪除或屏蔽該用戶上傳內容即可免責。此種規(guī)則可以視為UGC服務商指導原則模式的運用,因此其也具備模式所有的缺點,用戶生成內容權利人的權利無法得到有效保障?!捌帘位蜃儸F(xiàn)”規(guī)則是以“通知-刪除”規(guī)則為基礎,增加了將侵權變現(xiàn)的選擇,即著作權人得知其權利被某用戶侵害時,其可以選擇通知網絡服務商刪除或者屏蔽用戶上傳的內容以維護其著作權;或者涉嫌侵權內容可以繼續(xù)傳播,但需要在傳播內容中插入廣告,著作權人可以獲得廣告收入。[4]事實上著作權在受到侵害時是沒有辦法恢復原狀的,尤其是在網絡領域,即使把侵害他人著作權的內容刪除,但該生成內容此前傳播的影響,也就是他人已經接受的信息是無法消除的。在以往的著作權侵權事件中,著作權人尋求補償?shù)闹饕胧┮彩琴r償損失,而在“屏蔽-變現(xiàn)”規(guī)則中可以直接略去著作權人向侵權人尋求賠償這一繁瑣環(huán)節(jié),僅通過與網絡服務商之間的協(xié)議直接獲得利益上的彌補。且網絡服務商相較于網絡用戶而言,其有更強的能力、擁有更便捷的方式與著作權人達成協(xié)議,也利于文化信息的傳播發(fā)展。
相較于UGC服務商指導模式和知識共享模式以及“通知-刪除”規(guī)則的運用,“屏蔽或變現(xiàn)”規(guī)則的優(yōu)點顯而易見。知識產權的權利救濟包括禁令和損害賠償,禁令就是限制使用和傳播,通常也被視為能為權利人提供更充分的保護,對禁令的批評也一般出現(xiàn)在其可能損害公共利益的層面。[5]不論是UGC服務商指導原則模式還是知識共享模式,或者是“通知-刪除”規(guī)則的運用,在發(fā)現(xiàn)用戶侵犯著作權人權利時,除了采取要求賠償損失外,往往都會要求用戶主動或被動刪除其上傳內容,這些都對公共利益的發(fā)展有或多或少的限制。而“屏蔽或變現(xiàn)”規(guī)則雖然依舊要求原版權人提供其作品作為對比源,網絡服務商也需要使用“審查過濾”技術以識別非合理使用的作品,但由系統(tǒng)標識后并不會限制用戶生成內容傳播或者刪除等,而是對用戶生成內容插入廣告,廣告收益由服務商和著作權人共享。這樣一來,著作權人便會免去很多“侵權賠償難、訴訟成本高”的問題。此模式不僅對服務商和著作權人的投入作出了一定的補償,使其投入都獲得了收益,更促進了作品的高效利用,促進公共利益的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