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念琪
20世紀70 年代上半葉,我離開上海,客居杭州。同在計劃經(jīng)濟體制下的江南,滬杭兩地距離不過200 千米左右,但年貨配給卻大不相同。就說配給的炒貨,杭州居然有松子、香榧子和小核桃,這在上海絕無可能。畢竟它們產(chǎn)量不高,僧多粥少,上海這樣的特大型城市無法配給到戶。
香榧子和小核桃,在上海時也吃過,吃正兒八經(jīng)的帶殼松子則是頭一回。過去,只有在吃松子糖時偶遇松子,透明的松子糖里,寥寥無幾的小松仁,如同琥珀中的小蟲,吃起來,松子不夠塞牙縫,也嘗不出多少味道來。
說來是有些日子沒吃松子了。一怕費時,二是吃這小玩意不過癮。現(xiàn)在吃到松子,往往是在外用餐的配菜里。如松鼠鱖魚,沒松鼠有松仁,還有就是撒在紅燒肋條或是雞塊、炒飯上。
吃帶殼松子,你的牙齒要好。少有動用榔頭之類的家什砸它,那真成了“高射炮打蚊子”。咬的關鍵是掌握好力度,太輕咬不開,太重則“玉石俱碎”,殼肉混為一團。為了吃起來爽快,往往是憋住饞蟲,把剝出的松仁一粒粒積攢到一小把,然后一股腦地丟到嘴里,“啊嗚啊嗚”吃個痛快。
過去感嘆沒賈寶玉的福氣。寶二爺要吃松子,襲人會“拈了幾個松子穰,吹去細皮,用手帕托著”,送到嘴邊?!梆Α?同“瓤”,這松子穰就是剝好的松仁?,F(xiàn)在的商家是想消費者所想,急消費者所急,不僅有無需勞你牙齒大駕的開口松子,還有專門的松仁賣,讓你也能享寶玉之福,但有的口福怕是一時享不到,還得在他家的大觀園里:有燕窩松子清蒸鴨子、奶油松瓤卷酥、松子鵝油卷等。
松子越大越好咬。論個頭,東北松子名列前茅,一顆大小就抵得上南方品種的兩粒。飽滿油多,滿口清香。又名“海松子”的東北紅松子屬國家一級瀕危物種,其籽很珍貴,尤其是野生的紅松,需50 年結籽,再加2 年才成熟。
住杭州時,院里有幾棵大松樹,時常會掉下松果。成熟的松果呈淡咖啡色,如渾身魚鱗般緊裹著的寶塔狀圓錐體,因而也叫它“松塔”,松子就藏在里頭。有的松果鱗片開裂,可見里面的松子。松樹長得有三層樓高,但松子的顆粒卻不大。咬開后,里面的仁更小,與“8424”西瓜籽差不多。有的松子早在松果做自由落體運動前,或在下墜過程中就掉了。有道是“風落收松子,天寒割蜜房”,每每風雨過后,地上總能有不少散落的松果。
誰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松子可以吃的?研究者說,國人吃松子的最早記錄出自漢代的《漢武內傳》。此后,在南朝梁元帝蕭繹的筆下“松子為餐,蒲根是服”;五代時期的《海藥本草》記載了松子“久服輕身,延年不老”,明代的《本草經(jīng)疏》也記載其“味甘補血,血氣充足,則五臟自潤,發(fā)白不饑。仙人服食,多餌此物,故能延年,輕身不老?!贝送?,在我國最早系統(tǒng)敘述神仙故事的《列仙傳》里:“匿全古人好食松子,體毛長數(shù)寸,行走如奔馬。又犢子少在黑山食松子、茯苓,壽至幾百歲。另外赤松子好食松仁、天門冬、石脂,齒落更生,發(fā)落更出?!?/p>
松子確實有藥理作用。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寫道:“氣味甘小無毒;主治骨節(jié)風,頭眩、去死肌、變白、散水氣、潤五臟、逐風痹寒氣,虛羸少氣補不足,肥五臟,散諸風、濕腸胃,久服身輕,延年不老。”清乾隆年間的黃元御在《玉楸藥解》說它“潤肺止咳,滑腸通便,開關逐痹,澤膚榮毛”。據(jù)清人云生監(jiān)修、英喜纂的吉林打牲烏拉地區(qū)最早方志《打牲烏拉志典全書》記載,清宮曾將松子列為御膳食品。今人又發(fā)現(xiàn),松子有助于軟化血管、防治動脈粥樣硬化,對大腦神經(jīng)也有益處。